沉重的男性痛苦——《印第安人营地》主题新探

1、沉重的男性痛苦印第安人营地主题新探2006年第3期第31卷(总第144期)浙江师范大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zhejiang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no.3,2006generalno.144vo1.3l沉重的男性痛苦印第安人营地主题新探吕萌莘(浙江财经学院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310012)摘要:在印第安人营地中,海明威对三个人物轻重难分的描写使读者难以判断其真正的创作意旨.事实上,简单情节的背后.隐藏着三位男性沉重的痛苦印第安男人尊严被践踏的痛苦,白人医生权威丧失殆尽的痛苦以及孩子尼克首次直面死亡问题的痛苦.因此,印第安人营地>其实是一

2、个关于男性感受和承栽痛苦的故事.正是这种穿透纸张的痛苦构成了小说的主题,折射出作者的悲剧人生观.关键词i印第安人营地;痛苦;印第安男人;白人医生;尼克中圈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i1001-5035(2006)03-0049-04海明威是个喜欢隐藏其创作意旨的作家,尤其擅长创造作品的不确定性,从而使读者对文本意义的多种阐释成为可能.短篇小说印第安人营地就是如此.一名叫尼克的男孩跟随当医生的父亲去印第安人营地为一个印第安妇女接生.用一把大折刀做完剖腹产手术后,医生发现原本因伤而躺在上铺的产妇丈夫已用剃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回家的路上,目睹了一切的尼克向父亲提出了许多相关的问题.虽

3、然小说篇幅短小,故事情节简单,然而作者对三个人物倾注的笔墨却饱满有力.描写的份量轻重难分,以致于读者的判断游移模糊起来:是一个关于医生的故事?从头到尾,他好象都是故事的主角:既是产妇手术的执刀者,又是印第安男人自杀场面的见证人,而且还是儿子尼克心灵惶恐时的求助者.是一个关于印第安男人的故事?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却俨然是整个故事的主宰:小说的高潮因他而起,医生的失落以及尼克的内心波澜也主要是因他而生.是一个关于尼克的故事?显然,小说最后的着眼点落到了尼克身上.这是否在暗示,前面所写的一切事件都只不过是起因,而对尼克的影响才是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意图?三种判断似乎都有理有据,却又显得过

4、于孤立,缺乏联系.海明威所崇尚的简洁,决非仅仅只是语言,更应该是布局.他不会把毫不相干的人物和多余的情节纳入自己的笔下.那么,应该有一条线串起印第安人营地的所有人物和情节.而这条线又是什么呢?是痛苦.印第安男人的痛苦,白人医生的痛苦,男孩尼克的痛苦.因此完全可以说,印第安人营地是一个关于男性感受和承载痛苦的故事.而这一切避之不及的沉重的痛苦,仅仅源于一个印第安妇女的生育痛苦.而迎接孩子的诞生,本该是一件喜庆的事件.上哪儿去呀,爸爸?尼克问道.收稿日期:2006-03-09作者简介:吕萌莘(1965一).女+浙江杭州人.浙江财经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49上那边印第安人营地去.有一位印第安妇女病势很

5、重.噢,尼克应到.jl除了这组简短的对话外,第一场景主要是对人物动作及周围环境的描绘.写医生,乔治大叔和尼克一行三人如何上船,行路,还写夜晚的凄清:突出静在浓雾里,尼克听到远远地在前面传来另一条船的桨架的声响.强调冷尼克躺倒下去,偎在父亲的胳膊里.湖面上很冷.他们从海滩走上去,穿过一片露水浸湿的草坪.点明暗两条船在黑暗中划出去.乔治大叔正在黑暗中抽雪茄烟.跟着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走,他手里拿一盏提灯.)最靠近路边的棚屋有灯光从窗口透射出来.一个老婆子提着灯站在门口.【2j(nm视觉上的暗,听觉上的静,感觉上的冷,加上默默夜行的人,传递给读者的是一种空旷的感受.其实,这一场景的设置必不可少,它既是

6、小说背景的基本交代,又是后面二,三场景繁复内容的鲜明映衬.随着镜头由外而内的移动,第二场景的幕被缓缓拉开.先是作者的画外音屋里,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印第安妇女.她正在生孩子,已经两天了,孩子还生不下来.再是印第安人的画面营里的老年妇女都来帮助她,照应她.男人们跑到了路上,直跑到再听不见她叫喊的地方,在黑暗中坐下来抽烟.然后是印第安产妇的特写她躺在双层床的下铺,盖着被子,肚子鼓得高高的.她的头侧向一边._2j(凄厉的尖叫声还时不时地传人读者的耳朵,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印第安妇女生不下孩子的痛苦.医生断断续续地向尼克介绍有关妇女生育的知识,仔仔细细地洗净双手,再洋洋洒洒地挥刀手术,终于可以轻轻松松

7、地评价起自己的杰作来这个手术真可以上医药杂志了,用一把大折刀做剖腹产手术,再用九英尺长的细肠线缝起来.得意之时他还不忘去看看印第安妇女的丈夫的反应他把蒙着那个印第安人的头的毯子揭开来.他这么往上一揭,手湿漉漉的.他踏着下铺的床边,一只手提着灯,往上铺一看,只见那印第安人脸朝墙躺着.他的脖子贴两个耳根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使躺在床铺上的尸体全汪在血泊里.他的头枕在左臂上.一把剃刀打开着,锋口朝上,掉在毯子上.,j(pll2)印第安男人的生命结束得如此突然而又悄然50无声,着实让所向披靡的医生措手不及,也让初涉人世的尼克惶恐不安,更让读者迷惑不解印第安男人为什么要自杀?与医生和尼克相比较,作

8、者对印第安男人所用的笔墨最少,而给人的印象却最为深刻.描写仅仅三处:第一处是医生一行几人走进棚屋时所见的情景上铺躺着她的丈夫伤势很不轻.他正在抽板烟,屋子里一股烟味.m第二处是尼克父子对话后印第安男人的反应那做丈夫的在上铺翻了个身面向着墙壁.23(mll第三处是惨不忍睹的血泊镜头.海明威对这三处客观而又逼真的描写为读者展现了印第安男人如何痛苦的画面,也激发了读者对印第安男人有什么痛苦和为什么痛苦的探究.其实,床上卧躺,抽板烟和翻身面壁三个细节正反映了印第安男人的三重痛苦.被斧砍伤只得卧床躺着,这是一种肉体上的重创;眼睁睁地看着妻子生不下孩子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抽烟解烦,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煎熬.这

9、两种源于自身和妻子的痛苦本已使他身心俱痛,而被请来雪中送炭的医生,开口却使他原本郁闷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这位太太快生孩子了,尼克,他说.我知道,尼克说.你并不知道,父亲说.听我说吧.她现在正在忍受的叫阵痛.婴孩要生下来,她要把婴孩生下来.她全身肌肉都在用劲要把婴孩生下来.方才她大声直叫就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尼克说道.正在这时候,产妇又叫了起来.噢.爸爸,你不能给她吃点什么,好让她不这么直叫吗?尼克问道.不行,我没有带麻药,他的父亲说道.不过让她去叫吧,没关系.我听不见,反正她叫不叫没关系.(nm显然,这就是让印第安男人作出反应的两段对话.如果说女人生孩子的事就这么口无遮拦地灌输给孩子仅仅使他

10、难堪,那么白人医生对自己妻子尖叫的熟视无睹和轻描淡写则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因此,翻身面壁既是他佯装没有听见医生说话的一种巧妙的伪装,也是他不愿直面医生藐视的一种无声的抗议.此后,作者对印第安男人的描写便出现了暂时的空白,而医生的言行举止却占据了整个空间,从而为诠解印第安男人的自杀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直接作用于他妻子腹部的大折刀(行为)和医生目空一切的炫耀(语言)无疑是印第安男人精神崩溃的催化剂.至此,印第安男人为何要自杀的疑问便明晰起来:他感受到了太多层面的痛苦来自自身肉体的创伤,来自妻子难产的焦灼,更主要的是源于白人医生对其尊严任意宰割的精神上的挫败.他承载了作为男性,丈夫,尤其是印第安人这

11、多重角色的痛苦.不堪重负,自杀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和永久的解脱.印第安男人的痛苦解脱了,而还是孩子的尼克却深深地陷入了另一种痛苦之中.女人生孩子都得受这么大罪吗?尼克问道.不,这是很少,很少的例外.他干嘛要自杀啊呀.爸爸?我说不出,尼克.他这人受不了一点什么的,我猜想.自杀的男人有很多吗,爸爸?不太多,尼克.女人呢,多不多?难得有.有没有呢?噢,有的.有时候也有.爸爸?是呀.乔治大叔上哪儿去呀?他会来的,没关系.死.难不难?爸爸?不.我想死是很容易的吧.尼克.要看情况.【.(p这是第三场景中父子俩手术后走回湖边时的对话.其中有几点特别值得注意:(一)尼克一口气向父亲问了八个问题,内心的惶恐感和不

12、安全感是显而易见的.(二)尼克的提问顺序分别是生孩子一自杀一死亡,问题由小及大,由具体到抽象,说明了他思考的连贯和深人,可见此事对他的震动之大和影响之深.(三)自杀显然是最困扰他的问题(因为连续问了四个相关的问题).他的痛苦不仅仅表现在对死亡深深的思索上,还表现在对死亡坚定的抗拒上清早,在湖面上,尼克坐在船梢,他父亲划着船,他满有把握地相信他永远不会死.h与印第安男人不同,尼克的痛苦是他首次直面死亡问题时恐惧和迷惘的混合物.从上面这组长长的父子对话中,还可发现父亲的回答有两大特点.一是简短,与先前的滔滔不绝形成鲜明的对比.二是含糊,完全迥异于前面的自信,如很少见,很少见的例外,我说不出我猜想,

13、不太多,难得有,有时候也有,我想要看情况.向来运筹帷幄的医生父亲何以此时在尼克面前说话吞吞吐吐,模棱两可了呢?原因有两个:首先,从尼克的角度来看,医生简短而含糊的回答是父亲就儿子的困扰所采取的一种避重就轻的策略,目的自然是为了抹去投在儿子心灵上的阴影,不让幼小的生命承受死亡这个过重的人生问题,就像面临印第安男人的自杀场面他所作的第一反应就是快把尼克带出棚屋去一样.其次,从医生自身的角度分析,他闪烁其辞的回答正反映了他茫茫然若有所失的心绪.与尼克失去的安全感不同,医生失去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威感.他以自信的语言,洒脱的举止和精湛的医术为自己确立了作为父亲和医生的双重权威地位,然而,这种权威感在他目睹

14、印第安男人自杀场面的一刹那轰然瓦解,先前的所有自傲,自得也随着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是深深的自馁或许还夹杂些淡淡的自责.这种权威迅速建立尔后又即刻丧失的痛苦又有谁能够体察呢?印第安男人可以通过自杀作永久的逃避,儿子尼克可以通过提问寻求外来的保护,而医生的这种失落的痛苦却只能靠自己细细咀嚼,慢慢消化.由此可见,印第安人营地让人触摸到了四个不同层面的痛苦印第安妇女生育孩子的痛苦,印第安丈夫尊严被践踏的痛苦,白人医生权威丧失殆尽的痛苦及孩子尼克首次直面死亡问题的痛苦.印第安产妇的痛苦最短暂也最表层,是一种生理上的,显性的痛苦;而三位男性的痛苦却都是精神上的,隐性的痛苦,但特点却各不相同:印第安男人的

15、痛苦掩盖得最深藏不露,却爆发得最突然激烈,因而悲剧色彩也最为浓厚;医生的痛苦最为含蓄无奈;而尼克的痛苦则最深刻,久远一个初涉人世的懵懂男孩在不适宜的时间(漆黑的夜晚)到不适宜的地点(陌生的印第安人营地)看到了不适宜看到的一切(折刀剖腹的惊险画面,剃刀割脖的惊骇镜头),开始了他对人生中最神秘,最恐怖,最难以接受的问题死亡的最初探寻.3作用于腿,腹和脖这三把锋利的刀斧头,大折51刀和剃刀从此永远刻在他的脑海而无法抹去,成为他日后梦魇的一部分,也成为他最早的创伤记忆.l4而尼克也因此渐渐地发展为一个耽于思索,急于逃避的形象.海明威通过这篇小说为尼克开创了一个与暴力和罪恶接触的典型,同时他还在其余的故

16、事中不断发展这一典型直到建立起真正的情节为止.儿小说中所有人的痛苦都源于现实的残酷无情与自身的无能为力之间的冲突:印第安妇女生育与难产之间的冲突;印第安男人与白人医生之间在种族,文化和人性上的冲突;尼克眼中的生命之轻与心理上的承载之重之间的冲突.而小说中四个不同层面的痛苦正体现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基本冲突.婴儿通过大折刀费劲地获得了新生,而父亲却借助小剃刀轻易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作用于肉体不同部位的三把刀是海明威精心挑选的道具,为的是不断推出残酷的镜头,最后拉开悲剧的大幕.然而,描写触目惊心的暴力决不是海明威的最终意图,他想让人看到的应该是暴力后面不同人物的各种痛苦.因此,完全可以说

17、,海明威构建这三个人物的目的和创作印第安人营地的意旨在于强调痛苦对于人的意义:人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痛苦自然的,心理的,精神的;而且以各种方式承载着痛苦或迷惘地接受(如尼克),或气馁地咀嚼(如白人医生),或被动地消亡(如印第安男人).由此看来,印第安人营地实际上隐含了作者的生命观和人生观我相信生活就是一场悲剧,而且知道它只能有一个结果.蚴因此,领悟了印第安人营地中的痛苦,不仅可以更深刻地理解海明威其它作品中许多经历痛苦磨难的角色从因等待死亡来临而痛苦的等了一整天中的小男孩到因追求完美境界而痛苦的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从因创伤而痛苦的少年尼克到因痛苦而逃避的青年尼克,而且可以更容易地读懂海明威自身

18、变化无常的性格青年时的狂妄,中年时的乖张,老年时的绝望.因为海明威在他人生的各个阶段对痛苦有着不同的感悟和独特的处理方式.参考文献:1南帆.文学理论(新读本)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2.274.2海明威.海明威文集?短篇小说全集m.陈良廷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3吴然.硬汉海明威作品与人生的演绎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5.47.4吴晓东.从卡夫卡到昆德拉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141.5董衡巽.海明威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thegravepainsofmen:ananalysisofthethemeofindiancampl0mengshen(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zhejiangunlvershyoffinanceandeco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