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学源氏物语.doc

从源氏物语的自由间接引语看隐蔽的叙事者声音 2012级 文艺学 李小雅 学号：20120290 从叙事学的视角来剖析文本自由间接引语是隐蔽叙事者叙事声音的重要标识，隐蔽叙事者叙事声音的出现弥补了第三人称限知视角叙事的缺陷。隐蔽叙事者叙事声音与小说人物声音的交织使得文本叙事更为巧妙，更有韵味、更为耐读。早在千余年前日本古典小说源氏物语已是充分使用了这一技巧，表现出作者紫氏部高超的叙事技艺。 叙事学(Narratology)日文为“物语论”或“物语学”。隐蔽叙述者的叙事声音是叙事学研究的难点，研究切入的角度可从语言学上研究它的表达特征，可以从文体学上研究它的表达效果，可以从文艺审美上研究叙事者的观点、见解、情，从以上三者的任何一个角度切入都可旁涉其二。首先，隐蔽叙述者的叙事声音在语言学上的表征是间接引语，“所谓的间接是指它们或多或少地使用了叙述者的表达方式，采用了叙述者为基准的人称（时态）”1(222)。间接引语分为一般间接引语和自由间接引语(自由间接言语)，一般间接引语一般不能构成隐蔽的叙事声音，本文将主要研究自由间接引语。 一、源氏物语丰译本自由间接引语的文本分析本文以源氏物语第四十卷磨法使中的自由间接引语为研究对象，选择该卷进行分析主要缘于：一,通过前面三十九卷六十余万言的讲述，主人公光源氏已时是五十二岁，步入人生暮年，感慨万分。源氏一生起伏跌宕，情事纷扰。特别是紫夫人过世后，情绪低落。磨法使卷之后虽还有三十余万言，但本卷的舞台是光源氏最后一回登台亮相，阴郁的气氛中主人公几多沉思低语，在对主人公沉思低语独白的描绘中又暗含了叙事人的观点、见解和情感。磨法使卷中有自由间接引语6处，以下随同文本的展开对自由间接引语的叙事功能逐一进行分析。(1)春色渐深，庭前景色无异昔时。他并不惜春，但觉情绪异常不宁。一切见闻，无不使他伤心。这六条院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他所向往的，只是鸟声也听不到的深山，道心与日俱增。棣棠花开满枝头，嫩黄悦目，源氏一看便流下泪来，只觉得触目伤心。2(725)春意正浓，园内百花齐放，正是赏花的好时节。与春意盎然的外部物镜相比，光源氏的内心异常悲伤，即便看到嫩黄悦目的棣棠，也是触目伤心。一明一暗，一喜一悲，隐蔽叙事者自由间接引语的叙事声音凸显出了二元世界。一处为鲜活光盈、一年伊始的新绿的春天；另一处则是存在于这一绚丽多彩的世界里的一颗可感知这一物理世界但又全然没有由景生情，被美景感动的忧郁沉闷、时时想出道脱俗的心。自由间接引语的使用增加了读者的同情感，因为言语行为的叙述主体的观察与视角已跳出了光源氏和他周边的世界，他从一个全知的角度来陈述，使得叙事声音更为客观公正。如果仅仅采用一般直接引语难以达到这一对比效果，其视角只能从光源氏第三人称限知视角出发，以“悲”来统帅他理解的物理世界，光源氏眼中的棣棠花就不再是“嫩黄悦目”，而是“苍白无光”，他是以他的情感来读知这一世界的，或许在他视野中根本没有春天和棣棠。这样一来，直接引语的叙事手法就达不到日本文人们崇尚的“物哀”趣旨。对春天美丽景色的描绘使得文本看似温婉，实则在这柔婉手法的背后，隐蔽的叙事者用自由间接引语的描写手法将日本民族的“物哀”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他将美同消亡、同寂灭、同悲哀联系在一起，文本中所表现的喜怒哀乐，是哀中的喜怒哀乐，哀是一切，哀是主题，但又离不开喜乐的映衬。以上的引文就是这一描写手法的典型代表，周围的景致充满喜悦，主人公的心绪是悲伤的，悲伤的心境统治着他感知物理世界的喜乐，而这一描写手法只能通过自由间接引语来完成。下文进一步阐释:(2) 梅雨时节，源氏除了沉思冥想之外，别无他事。有一晚,正在寂寞无聊之时，初十过后的月亮艳艳地从云间照出，真乃难得之事。夕雾大将就在此时前来参谒。橘花被月光分明的映出香气随风飘来，芬芳扑鼻，令人盼待那“千年不变的杜鹃声”。正在此时，岂料天不作美，忽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灯笼立刻被风吹熄，四周顿成一片漆黑。源氏低吟“萧萧暗雨打窗声”之诗，令人想起“愿君飞傍姐儿宅,我欲和她共赏音”之歌。4(731) 梅雨时节既是日本京都地区6月，日本人喜用闷热来描绘这一时令的感受。隐蔽的叙事人首先点明是梅雨时节，之后描叙光源氏正在沉思冥想。日本的6月很难让人心定神凝，在这种特殊的气候条件下，人们表现更多的是焦虑、急燥、浮气。光源氏在这一背景前提下的冥想恐怕只能是思想的苦斗，与俗世诀别的痛楚。接下来话峰一转“月亮艳艳地从云间照出,真乃难得之事”该句的主语是光源氏，是对“(光源氏)正在寂寞无聊之时”周边环境的描绘。该句言语叙述行为主体是隐蔽的叙事者，那么在这一段自由间接引语中出现的“真乃难得之事”的感知主体是谁呢?这里就出现了双重叙事声音，一是可以认作是光源氏的想法“好久都是阴雨连绵,今日天气终得清朗”，即止于此，一段对天气变化的心理感知；二是可以认作隐蔽叙事者的叙事声音，这样一来的理解就会产生与前者的偏差，这是叙事人为夕雾的出现做铺垫。“虚实结合、有无相生，从而构成妙境”3(89)，自由间接引语在小说文本中的叙事功能(function)亦妙在此处，留给读者想象、判断与自我认知建构的空间，在此以不具体的声音描写具体的事件要比死板的直接引语更胜一筹。“月亮艳艳”之时，夕雾来了，夕雾是源氏和正妻葵姬之子，源氏唯一的亲生儿子，品行端正，性情温和、敦厚。隐蔽叙事者用自由间接引语描叙夕雾出场的背景是“橘花被月光分明地映出香气随风飘来，芬芳扑鼻，令人盼待那千年不变的杜鹃声”，一派祥和之景。读者由此做惯性判断，光源氏理应快乐、感动起来。然而，该处采用的是反讽的描写手法，叙事语言陈述的实质内涵与它表面意义相互矛盾，文本复杂的主题意义凸显在相反相成的两重表现中，出现强烈的反讽意味。“忽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灯笼立刻被风吹熄，四周顿成一片漆黑”，源氏此时的心情是萧萧暗雨打窗声，令人想起愿君飞傍姐儿宅，我欲和她共赏音。在此，自由间接引语类似于描写，却渲染了极端的情感，即使是光源氏的亲儿子的出现也改变不了他沉闷的心情，夕雾出现的祥和愉悦之物境更是衬托了源氏悲伤至极的心境。看来光源氏的遁世确是有根据，在此，自由直接引语的使用增加了读者的同情感。光源氏虽未开口表述，自由间接引语却言尽了光源氏心中的悲切。这样的用例还很多： (3)天气很热的时候，源氏在凉爽之处设一座位，独座凝思。看见池塘中莲花盛开，首先想起“人生之泪何其多”的古歌，便茫然若失，如痴如醉，一直坐到日暮。2(732)(4)到了10月，阴雨昏，源氏心情更恶，怅望暮色，凄凉难堪，独自低吟“十月年年时雨降”之诗。望见群雁振翅，飞渡长空，不胜羡慕，守望良久。2(733)自由间接引语是隐蔽的叙事声音的标志，在人称和时态上与一般间接引语一致，但不带引导句，转述语本身是独立的句子，时空用语以人物为基准，叙述者的声音与人物声音交织，忽强忽弱。在自由间接引语中，叙述声音不能采用疑问、感叹、插话、重复等非叙述的措辞或修饰手段。前几例没有明确交代自由间接引语的语式特征，以下细为分析：（5）今年隐忍过去，终于不曾出家。但遁世之期，渐渐迫近，心绪忙乱，感慨无穷。他考虑出家前应有的种种措施，取出各种物品，按照等级分赠各侍女，作为纪念。并不公然表明今将离世，但近身的几个侍女，都看得出他即将成遂夙愿了。故岁暮之时，院内异常岑寂，悲伤之情无限。源氏在整理物件之时，偶尔发见昔年恋人寄来的许多情书。如果流传于后世，教人看见，有所不便，而毁弃又觉得可惜，所以当时保存了许多。此时便取出来，命侍女们毁弃。2(734)“今年隐忍过去,终于不曾出家”这里“隐忍”两字描叙的对象是光源氏的一个心理活动，心理活动的主体是光源氏，还原写实为“光源氏想：我今年隐忍过去了，终于不曾出家”，在此的自由间接引语的使用从内视角来看表达了光源氏的情感，从外视角来看体现了隐蔽叙事人的观点，“隐忍”一词是情态动词，它表达了情感愉悦与否，从内视角来看表达的是负面的情感体验；从限知外视角来看表达的是根据主观本体，对人情感体验的揣测;从隐蔽叙事者全知外视角来看表达的是对主人公情感体验的正确判断。该处叙事者声音和人物声音的交混，增强了语意的密度。(6)十二月十九日起，照例举办三天佛名会。想是源氏已经确信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了，听见僧人锡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感慨。僧众向佛祈愿主人长寿，源氏听了但觉伤心，不知佛对他作何指示。此时大雪纷飞,已经积得很厚。导师退出之时，源氏召他进来，敬酒一杯，礼仪比往常更为隆重，赏赐亦特别丰厚。此时梅花含苞待放，映着雪色，分外鲜妍可爱。照例应有管弦之会。但今年源氏听到琴笛之声，觉得都有呜咽之感，故不用管弦，只是朗诵了一些适合适宜的诗歌。2(735)自由间接引语讲述的内容是人物的语言，声音却是叙述者。叙述者的态度、立场观点、评价包裹在他讲述声音里，不易分辨，却可以感受到他在场。“想是源氏已经确信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了”，“想”的行为主体是谁呢?这句话是谁陈述的呢？可试着填入几种称谓，“我想”、“作者想”、“张三想”，这些称谓的插入显然与上下文难以贯通。“我想”中的“我”到底是小说中的人物？还是叙事者？作者？“我”第一人称称谓易产生歧异；“作者想”过于武断，“张三想”又过于片面。因而此处将叙事人隐蔽起来最为恰当，不告之读者这句话是谁陈述，但该话语又有其行为主体和判断立场。将以上引用文试改写为一般直接引语，究其区别:十二月十九日起，照例举办三天佛名会。某某想:“源氏说道：我确信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了，听见僧人锡杖的声音，源氏比往常更加感慨。”(改写一)僧众向佛祈愿主人长寿，源氏听了说道：“我感到很伤心,不知佛对我作何指示。”(改写二)此时大雪纷飞，已经积得很厚。导师退出之时，源氏召他进来，敬酒一杯，礼仪比往常更为隆重，赏赐亦特别丰厚。此时梅花含苞待放，映着雪色，分外鲜妍可爱。照例应有管弦之会。但今年源氏听到琴笛之声说道：“我觉得难过，想哭啊!”（改写三）故不用管，只是朗诵了一些事宜的诗歌。姑且不论原文比改文语义密度大，话语简洁，更单刀直入。从叙事学的角度看，直接引语采用人物本身为基准人称，没有任何叙事者的介入，人物的思想和言谈直接呈现在读者面前，自由间接引语采用叙事人为基准的人称，人物的言谈意识通过通过叙事者这个中介传达给读者，一般直接引语因为有固定的发话人，所述之意比较主观，读者对话语可以进行再次判断。而自由间接引语有叙事者讲出，给人感觉更权威，读者进行选择、判断、分析的自由并不大，只能被动接受。回到原文：“想是源氏已经确信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了。”，这一隐蔽叙事人的意思是：源氏的故事通过前面三十九卷的交代，到此告一段落，这是他的最后一次登场。一个断言式的阐释，毫无回旋的余地。小说叙事中自由间接引语是隐蔽的叙事声音的重要标识，迄今仍是叙事学中研究的难点。在千年之前的日本古典文学作品的叙事技巧中，已体现出作者娴熟掌握隐蔽叙事声音的叙事技巧。通过文本分析源氏物语丰富多彩的叙事手法凸现出来。隐蔽的叙事声音是全知叙述所特有的，其特点是处于故事外的叙述者居高临下，通过其叙事眼光或表达方式暗暗地对人物进行权威性的评论，人物对此一无所知。叙述声音是把双刃剑，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