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论文）无可奈何花落去——论《台北人》的悲剧意识.pdf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中文摘要 无可奈何花落去 论台北人的悲剧意识 中文摘要 台北人是白先勇小说创作成熟的一个转折点，作品充分显现出一种深深的悲 剧意识。论文主要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从文本出发，分析了在时间与空间的交错盘结下体验失落的台北 人。他们是历史的“弃儿”，留恋过去，没有明天。无论是贵人还是贱民，都是悲剧的 主角。 第二部分主要论述台北人中的苍凉的悲剧意象。由于个人出身和国家历史等 原因，白先勇经历且目睹了一幕幕人生的悲欢离合。在小说中采用了死亡、黄昏等苍 凉的意象作为他思想的荷载物，来表达他对生命苍凉的体悟。 第三部分主要论述白先勇关注人类心灵痛苦的心理体验。童年经验使他在生理上 和心理上具备了从事文学创作的基本条件，诱发了他关注人类心灵痛苦的审美心理和 审美情感的萌芽；他所处的文化环境逐渐强化了这种审美倾向：悲悯情怀是他关注人 类心灵痛苦的核心因素。 关键词：失落苍凉痛苦死亡悲悯 作者：张丽 指导老师：陈子平 t i m ef l i e s - p e 锄j s t i ca t t i t u d eo f “t h er e s i d e n ti nt a i p e i ” a b s t r a c t t i m ef l i e s p e s m i s “ca t t i t u d eo f “t h er e s i d e n ti nt a i p e i a b s t r a c t t h er e s i d e n ti nt a i p e i i n d i c a t e st h a tb a ix i a n y o n gi so nt h ew a yt om a t u r i t yi nh i s n o v e lw r i t i n g ad e e pt r a g e d yc o n s c i o u s n e s so v e r f l o w si nt h ew h o l eb o o k ，w h i c hi sm a d e u po f t h r e ep a r t s i nt h ef w s tp a r t ，t h ew r i t e rm a d ea na n a l y s i so ft h el o s tt a i p e ic i t i z e n si nt h ev a r i o u s t i m e sa n dp l a c e s ，w h oa t h ec o l o n yo v e r l o o k e db yt h eh i s t o r y ，l o v i n gt h ep a s ta n d l o o k i n gf o r w a r dt on og o o df u t u r e a l lo ft h e m ，n o b l e so rh u m b l e s ，a r et h ep r o t a g o n i s t so f t h et r a g e d y t h ed r e a r ys c e n e si nt h es e c o n dp a r ta r ea l lf r o mt h ew r i t e r sv i s i o n sa n de x p e r i e n c e s b e c a u s eo fh i sc o u n t r ya n dh i so w nb a c k g r o u n d i nt h i sn o v e l ，d e a t h , d u s ka n ds oo ni st h e c a r d e r so fm r b a i st h o u g h t s ，w h i c ha r eu s e df o rt h ee x p r e s s i o n so ff e e l i n g so fab l e a k p r o s p e c t i nt h el a s tp a r t , t h em e n t a le x p e r i e n c eo fa f f l i c t i o ni st h ec o n c e mo fm r b a i h i s c h i l d h o o de x p e r i e n c e se n t i t l eh i mt ob ec a p a b l eo fe x p r e s s i n gs u c ht h o u g h t sw i t hp h y s i c a l a n dm e n t a lq u a l i f i c a t i o n s ，w h i c ha l s om a k eh i mp a ym o r ea t t e n t i o nt ot h es u f f e r i n g so f h u m a nw i t he s t h e t i c s a n dh i se s t h e t i ct e n d e n c yi sg r a d u a l l ys t r e n g t h e n e db yh i sc u l t u r a l e n v i r o n m e n ti nt h a ts y m p a t h yi st h ec o r ep a r tf o c u s e do nt h ea g o n yf r o mt h es o u lo fm a n k e yw o r d s ：l o s t b l e a k n e s s s u f f e r i n g s d e a t hs o r r o w i i w r i t t e n b y z h a n gl i s u p e r v i s e db y c h e nz i p i n g 苏州大学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及使用授权的声明 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 本人郑重声明：所提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的指导下，独立进 行研究工作所取得的成果。除文中已经注明引用的内容外，本论文不含 其他个人或集体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含为获得苏州大学 或其它教育机构的学位证书而使用过的材料。对本文的研究作出重要贡 献的个人和集体，均已在文中以明确方式标明。本人承担本声明的法律 责任。 研究生签名：阻日期：兰划 学位论文使用授权声明 苏州大学、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国家图书馆、清华大学论文 合作部、中国社科院文献信息情报中心有权保留本人所送交学位论文的 复印件和电子文档，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他复制手段保存论文。本 人电子文档的内容和纸质论文的内容相一致。除在保密期内的保密论文 外，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可以公布( 包括刊登) 论文的全部或部分 内容。论文的公布( 包括刊登) 授权苏州大学学位办办理。 研究生签名：纭确e t期：研究生签名：能卅期： 导师签名：业缉日期：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引言 引言 白先勇是台湾现代派小说的代表作家，被余光中视为“现代中国最敏感的伤心 人”，他的短篇小说集台北人已经成为二十世纪华文文学中的经典。台北联合报 1 9 9 9 年举办的“台湾文学经典”研讨会及票选活动，小说类得到最高票数的，就是白 先勇的台北人。距离它第一次出版成书，已过去了三十年。经过岁月的洗涤，台 北人仍然高居榜首，可见这本书受读者欢迎的程度之高，也显现了白先勇在文学史 上的地位。台北人的扉页上，引录了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 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真实透露出一种人世 沧桑、物是人非的悲凉感。白先勇的台北人表现了从大陆流亡到台湾和美国的一 大批海外华人的痛苦哀嚎和动荡不安的灵魂。作为子辈的自先勇并未亲身参与这一时 代的风起云涌，而是凭借观察和记忆捕捉住了父辈这一代人的辉煌与落寞，过去与今 日之间的巨大反差。这一时代提供给他的，更多是思考，而不是行动。白先勇作为这 一时代末班车的乘客，拥有大量机会去细细品味这个时代遗留给他的滋味。无论是描 写流亡台湾的中上层女性的枯寂悲凉的心境，还是展示浪迹台岛的游子的无根漂泊、 仿徨失落的处境，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到处都是残垣颓壁、夕阳西下的人生晚景和生 命意义探索失败的惨烈悲剧。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失落的台北人 白先勇的作品中，居住在台湾的外省人占极大的比例。检视这一部由十四篇短篇 连缀而成的台北入，只有孤恋花中身世飘零的舞女娟娟是出生在台湾乡下， 在台湾度过极其悲凉的一生。其余十三篇小说中，无论是主人公还是次要角色，都是 由大陆东迁的外省人士。对他们来说，“大陆上有牵索不断的过去的记忆，他们在那 个渺遥阻隔的故乡，有过妻子，有过恋人；有过魂牵梦系的亲人故旧；有故乡山河的 记忆；有过动乱的，流亡的，苦难的经历；有过广笔的地产，高大的门户；有过去的 光荣和现在的精神的沉落。”( 1 ) 在台北人这部为白先勇赢得无上声誉的作品中， 集中为这一群流落台湾的大陆人存照留像，记录下他们内心的孤独和忧伤。对于这样 一群内心充满着挫败感的历史弃儿来说，在所有折磨他们的力量中，最残酷的莫过于 时间。所以，欧阳子在王谢堂前的燕子这部为台北人作精神解码的作品中就敏锐 地指出：台北人一书中只有两个主角，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整部台北人 说的就是时间，人与时间的关系，人在时间中的无奈。( 2 ) 对第一代由大陆去台湾的人士来说，政治风云的急剧变化，摧毁了他们对未来的 心理预期，带来了人生中最致命的打击。顺流逆流的突变，造成他们精神上极度的失 落。他们不能和周围的人同步完成精神复建，以积极昂扬的姿态融入时代的主潮。他 们是一群被过去靥住的人，无心谋求与时代的共鸣，更无法获得与大众的共鸣。在时 间的汪洋大海中，世界在动，人群在动，一切在动，然而他们却停顿在原地。因为对 时间的极度不敏感，所以他们与整个社会的喜怒哀乐绝缘。当人多数人沉溺在现世的 安稳中，不再为昔日的逝去而焦虑时，这一小撮人的精神仍然搁浅在往日的光荣里， 无法自拔。他们是一群新时代的老婴儿，又是一群旧时代的活墓碑。顶着一脑袋作废 的头衔，揣着一肚子过时的观念，游荡在陌生的现实中倍感凄凉。只有回溯往事才带 给他们精神上的休憩。然而盘旋在回忆中越久，和现实的脱节感就越强烈。未来对他 们来说，更是不足以倚重。在他们迷离的眼里，未来的日子里充盈着惆怅的威胁，并 没有勃勃的希望孕育其中。陷在淆乱的个人时空，他们进退失据，四顾茫然。 2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 一) “过去，的拥护者 这一类人物中第一个上场的就是岁除中的赖鸣升。作为与民国同岁的老兵， 他“少年时期就挑着锅头跟革命打孙传芳去了。”抗战时期，他在四j l i 当连长，豪气万 丈地割了营长的靴子，并与其姨太太发生艳事，这是他日后向人炫耀自身男性魅力的 一个重要佐证。赖鸣升最辉煌的个人记忆是参与台儿庄战役并且在胸膛上留下一个青 色的圆疤。这个比“青天白日还要稀罕”的印记，不仅成为他军人气质的表现，同样也 标志着他勇赴国难与时代共振的人生高峰。随军撤离大陆蜗居台湾，退伍的赖鸣升变 成了“荣民医院的厨房买办”，从军人的身份中淡出，这悬置了他的历史自觉，带给他 理想失落的迷茫。一年一度除夕夜和同乡好友旧日属下刘营长一家的聚会，为他提供 了缅怀人生高潮的心理平台，对于往事有选择的复习，帮助他巩固了内心“巨人的自 我意象”( 3 ) ，让他能以一个创造了光辉历史的巨人自居。 从他酒后的自述中不难看出他对“厨房买办”这个新社会身份的抵触和人生处境 的尴尬。被一个年轻的山地寡婆子骗了钱，和医院主管多有抵触，只有刘营长夫妇处 处配合他，纵容他、怂恿他，让他体验到自己的重要性。而小说恰恰是在这一点上突 显了赖鸣升的孤独。刘营长夫妇对赖鸣升的尊重，并没有建立在理解他的基础上，他 们的逢迎，不过是境遇顺遂者对落魄失意者居高临下的同情。所以当赖鸣升情感激荡 用裸露伤疤和表演拳脚的方式陈述心声时，刘营长夫妇以及年轻军宫俞欣和女友骊 珠，只觉得这些行为表面富有滑稽意味而“哄堂大笑起来”，“笑着偏过头去”，“捂着 嘴笑着低下了头 ，或“笑得前俯后仰”。旁观者的态度进一步烘托出赖鸣升真正的孤 立和完全的隔绝。即使是最亲近的患难弟兄，他们的心灵仍然无法互通了解，赖鸣升 裸呈灵魂的努力，只能收获到一些隔靴搔痒的空虚的布施，他心底最深处的悲痛无人 能懂。夜宴中的其他人与赖鸣升的隔膜逼真的表现出以两种不同时间观点作依据的人 生价值的不和谐。( 4 ) 被过去占住的老兵赖鸣升，不能理解年轻军官俞欣浮夸的自信； 热恋着生活的刘营长夫妇和瞩目于未来的俞新也无法真正同情赖鸣升眷恋过往的深 沉情怀。 赖鸣升的寂寞，是任何友人都不能解救的寂寞。在现实中，他已经找不到具体的 理想去奋斗，也再没有可识别的敌人可以对抗。作为一个为追求光荣而生，在战争中 树立起的价值观的士兵来说，台湾生活的庸俗性如同一场漫长的噩梦，未来就是一片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时间铺就的荒原，徘徊其间，百无聊赖。 如果说赖鸣升是以追述往事来抵消现实侵袭带来的痛感，那片血一样红的杜鹃 花中的前海员王雄，就是试图攀住相似的情感对象，试图用现在来续写过去。王雄 在丽儿家当男佣，百般宠着小主人丽儿，实际上是他思恋小妹仔的变形表现。从丽儿 身上，唤起的是深埋在他心底的对小妹仔的甜蜜回忆和温馨记忆。他把丽儿当作小妹 仔的幻化，投以全部情感，忠心服侍。他虽然已经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退 役老兵，他心中对异性的情感还只是停留在年轻时对小妹仔的水平上，停留在“小妹 仔在母亲打她时躲在他背后”的童稚的画面和记忆之中。他当初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 情况下被拉去当壮丁的，他以为几天之后就可以回来，正是在这种心理基础之上，他 一直抱着几天之后就可以回去与小妹仔团圆的念头生活着，一直到老。丽儿的爱娇和 童趣恰恰印合了小妹仔的特征，让王雄积蓄的感情找到了方向，他用这种笨拙的方式 表达对丽儿的怜爱：在接送丽儿上学的三轮车上插满绒球，纸凤凰儿，做种种儿童化 的装饰。在草地上“用黑秃秃的巨掌”提着红红绿绿的玻璃珠子，编结成项链挂在丽儿 身上手上。这些行为背后并没有埋伏什么不洁的企图，他只是在丽儿的天真中看到了 小妹仔的影子，呼吸到了故乡和青春期无邪的气息。但是王雄在现实中建立个人情感 鸟托邦的努力终于遭到了打击。受到成人观念浸染的丽儿，开始用世俗的价值观衡量 王雄，觉察到他容貌的丑陋和身份的卑微而开始疏远他。为了摆脱王雄，她用粗暴的 方式践踏他的感情，“用英文说他是一条狗”，还把他费心找来的金鱼连同鱼缸一起打 落在地。丽儿的成长让王雄措手不及，丽儿在情感上对他的拒绝，彻底切断了他和过 去的精神往来。丽儿脱离王雄之后，王雄在活着看不到一点希望时，他从一种精神变 态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王雄对“肥壮“肉颠颠”的下女喜妹进行了强烈的肉体报复，但 报复之后，喜妹只是逃回了宜兰，她依然活着，而王雄则摒弃生命，投入大海。王雄 用现在来补掇过去的残梦被证明是一次彻底失败的尝试，时间不可复现的残酷一面令 人惊怖。 王雄的小妹仔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化的女性，花桥荣记中卢先生念念不忘 的未婚妻则灵透饱满，既是无暇的青春时光的表征，又是温暖的家庭象征。卢先生养 了很多母鸡，然而“自己从来舍不得吃一只”，将卖鸡的钱全部攒起来，拒绝他人的做 媒、坚称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十五年来生活上的节俭和精神上的坚贞自守，全都 是为实现与未婚妻团圆的美梦而作的牺牲。然而，表哥骗去了他的全部积蓄，敲碎了 4 无可奈何花落去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他十五年来辛苦守望的希望。和王雄一样，卢先生也是一个以过去为标准建立人生坐 标的人，当梦想破灭，和王雄一样，他选择了一个形象肉感但精神粗俗的女人阿春与 之同居。他们原本丰润的人生被战争以强蛮的姿态撕裂，过去与现在成为两截隐隐呼 痛的断藕。在暗淡的现实中小心翼翼培植起来的希望，又被命运的利斧拦腰斩断。精 神上的彻底失望终结了以寻觅出路为目的的徘徊，他们捐弃道德感，尝试用堕落的快 感隐蔽灵魂的痛感。然而，一切救生圈皆是辩证的，肉体的狂欢并没有带来精神上的 松弛，反而让他们陷入更激烈的对峙，在向善的焦躁与趋恶的苦闷中挣扎。自虐的刀 锋闪动，却只捣毁了他们自己的精神庙堂，并没有刺痛这个社会的麻痹神经。神祗委 地的世界中，信仰的光芒终于熄灭。卢先生在绝望中自亡，王雄在绝望中蹈海。两个 人都以极端的死亡方式结束了与时间的对峙。 ( 二) “现在”的梦游者 游园惊梦中的钱夫人蓝田玉是另一个精神缠绵于过去，在现实的敲打下而惊 梦的角色。对她而言，现在是虚无的，只有在过去里，珍藏着她最鲜活的精神片断。 作为曾经的昆曲名伶，她最拿手的一出戏就是游园惊梦，在这一出讲述幽闭女性 情感渴求的戏剧中，汤显祖为女主角划定的精神出路就是做梦。在现实面前逃逸，用 美梦来勾连未来。而蓝田玉这一生也真的是人戏难分，活得亦幻亦真。台上的绝代风 华使她的人生传奇如梦般展开，从夫子庙的舞台走下，一步登天成为钱鹏志将军的夫 人。一入侯门，荣华富贵随之而来，“除却天上的月亮摘不到，世上的金银珠宝，钱 鹏志怕不都设法捧了来讨她的欢心”。蓝田玉戴上将军夫人的冠冕，穿上另一件华丽 的戏服，在一个更大更豪华的舞台上粉墨登场，说着固定的台词，走着固定的台步， 忘记心我，“咽泪妆欢”。钱夫人是一个正经规矩的女人，也明白并珍惜自己的将军夫 人的身份，哪怕她与钱将军之间是没有性生活可言的。由于“长错了一根骨头”，她在 心中恋上了钱将军的参谋郑彦青，并与之发生了一次短暂缠绵。那次短暂的缠绵是蓝 田玉人生唯一的一次彻底卸妆和内心欲望裸呈相对的时刻。她无须扮演任何人，也无 须打动任何人，仅仅是体验属于自己的人生狂喜，所以她一再强调“我只活过那么一 次”。然而命运很快就收回了它的恩赐，年轻、英挺、代表着生命激情充满男性热力 的郑彦青被她的亲妹妹月月红抢走了。在南京的夜宴中，蓝田玉目睹了自己短暂情事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的瞬间湮灭，“她穿得_ 身大金大红的，像一团火一般，坐到了他的身边去”，她看见 那两个人眼中情欲的沟通，“她的眼睛，他的眼睛。完了，我知道，就在那- t 芟l j ”。承 受不了如此打击，钱夫人在台上第一次失声。不久，钱鹏志去世，使得“钱夫人”的头 衔既失去具体的所指，又丧失了社会意义。钱鹏志死后，在社交界她曾经无人可及的 身份失去了保障，连同外在的荣华富贵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小说一开始就描写钱夫 人由偏僻冷清的南部乘坐计程车赴姐妹窦夫人的夜宴，在席间也已经不再引领风骚。 小说着力刻画钱夫人与夜宴的脱节感，她“从南京带来的墨绿杭绸”在政坛新贵窦 瑞生的府邸的灯光下变得色泽黯淡；她的旗袍比别人的长出一寸，几乎“压不住台”： 她坐在第二桌的首位却又缺乏自信，感到脸上潮热内心打鼓；蒋碧月和程参谋也许无 心的戏言也时时刺中她的心病。宴会上从窦夫人到蒋碧月到程参谋、徐太太，几乎每 一个人都对她形成心理上的威压，时时处处挤兑出她的落伍、背时、不知所措。而她 唯一转客为主彻底投入的片刻就是在戏曲游园的意境中对往日情事的梦游。可是 就连这次主动代入也没有产生宾至如归的心灵自由，只不过让她温习了爱情的易变和 荣耀的易逝。人生如梦，钱夫人把消逝的往事当真再来体验了一次，要把昨日虚幻的 梦，自欺地当作永恒境界来陶醉。于是，惊梦就成了必然。梦醒之后，只能是与周围 环境的格格不入。 游园惊梦是昆曲中的精品，也是昆曲中最出名的一出。音韵之优美，舞蹈之 柔婉，词藻之典雅，格律之严谨，都为其他戏剧形式所不及。然而我们跟随蓝田玉从 南京辗转到台北，清楚地看到她所擅长的昆曲艺术己不再是时代主音，只是遗老遗少 的精神消遣。没有人真正在乎钱夫人能不能唱游园惊梦，大家更喜欢跟在余参军 长后面闹俗戏。在众多新起大厦的围裹下，旧的文化样式和生活传统如同她“钱夫人” 的名衔一样正在式微，工业化的威胁隆隆袭来。优雅的昆腔迤逦而来，奈何风高浪急， 谁复与闻。 ( 三) “麻木”的生存者 形形色色的“台北人”中既有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不可一世的财阀，也有小知识 分子和家庭忠仆。不管他们的身份是高贵还是低贱，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生存在这 个小小的台岛上。过去已不可触及，未来也只能是荒凉。这些台北人只是时间长河中 6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的片片浮萍，不会自主，也无力自主，只能静静等着时间把他们带到生命的终点。“麻 木”是他们最后的武器。 如果说赖鸣升、王雄和卢先生是一群为时间挫败的人，钱夫人是一个在时间中高 度迷失的人，那么秋思中的华夫人就是一个一只脚踏在过去，一只脚踩在现在的 人。在时间的门槛前意态踟蹰，应该说，她是站在一个最小型的荒原上。从表面上看， 在和时间的角斗中她还没落入下风，时间没能随意的侵蚀她的肉体，她依然端庄秀美， 风姿宜人。但是时间的剑锋已经隐约地掠过她的心头，刺痛了她的灵魂。曾经满满的 自信，在当前名利场的搏奕中，被新贵们的气焰打压，已经萎顿不堪。素来为华夫人 所不喜的驻日大使夫人万吕如珠轻轻松松就占了她的上风。华夫人是抗日时期一位大 将军的未亡人。有一个永恒记忆珍藏在她的心中，便是抗日胜利后，华将军带领军队 开进南京城时的伟大动人场面。这一光荣记忆，与她的灵魂如影相随。华夫人对万 夫人的一腔怨毒，表面上是上流社会女人基于虚荣心的争风吃醋。但更深一层的原因， 可能华夫人自己都不自觉，以前中国是光荣的战胜国，日本是卑微受辱的战败国，可 是今日，国际情势又是多么的不同呀! 华夫人通过与美容师林小姐一起对万夫人同仇 敌忾的挖苦中，她的心情得到了暂时纾解。华夫人精神上对万夫人的轻视和行为上的 折花示好正投射出她姿态上的尴尬。当华夫人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花苞子有的腐烂有 的枯黑，她内心的那种不安之感徒然骤增了。但她来不及深想也不愿深想，万夫人的 聚会还在等着她。只是吩咐老花匠黄有信“把那些菊花修剪一下”，然后出门。鸵鸟在 生活中遇到问题它只会低下头，把头埋到土里，以为安全了。华夫人就是这样一只鸵 鸟，不愿抬头正视周围的现实，南京的“得胜归朝”已留在历史的深处，现在是身处深 受日本影响的台岛。于是华夫人“自欺”地把精力放在了如何留住青春容颜上。但任凭 我们怎样努力，青春容颜终将逝去，这一时间的定律不容我们打破。对于容颜渐老、 昨日辉煌不再的残酷现实，华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违背自己的心愿，不得不有时牺牲 尊严，委曲自己应付这个冷酷的现世，让自己看起来离世俗更进一些。免得又在意想 不到的当儿，猛然挨受现实的一棒。华夫人绝不放弃，现实可以被忽略，时间可以被 遗忘，心灵可以被迟钝，她还要拥抱记忆坚持下去，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欢场女子金大班，比起华夫人，姿态就磊落得多。“她 很能按受现实，很会照顾自己”，似乎用不着你我布施怜悯。和那些放任过去的影子 肆意徘徊的人比起来，金大班是以积极的态度迎合人生中的变化，表现出上佳的适应 7 无可奈何花落去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一、失落的台北人 环境和感情再生的能力。她有强烈的现场感，不会放纵个人时空的任性淆乱。二十年 前上海百乐门，她是风月场中的翘楚，是“九天妖女白虎精转世来到黄浦滩头扰乱人 间的”红舞娘。二十年后台北西门叮，她是手段圆熟的大班，用“王观音”金兆丽的老 牌子只手撑起“夜巴黎”的繁华场面。从她对“夜巴黎”经理章得怀的抢白中，不难看出 她对自己职业表现的自负。厌倦了欲海沉浮，她也为自己泊到了码头，即将下嫁土财 主陈发荣，成为老板娘。她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是和年轻痴情的秦雄生活，还是和 年老但多金的陈发荣结合。这一次金大班仿佛抢到了先机，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参与 人生的设计。更有迷惑性的是，她不仅以积极强悍的态度承接了个人的命运，还用一 种非常权威的态度在控制和影响周围的人。上至舞厅经理章得怀下至一群小舞女，全 都被她的声威所弹压。一班老老少少寻芳客，更是笼罩在她的热辣魅力下，期期艾艾， 唯唯诺诺。她似乎永远都跟得上时间的拍子，而且舞步轻盈姿态优美。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有余力自我解嘲，无论多艰险的境况，她都可以用一句“娘 个冬采”就轻轻拂过。她有热气腾腾兴致勃勃的一生，却没有一颗古典优雅的心，时 间的流灭似乎并不能刺痛她的灵魂。如果我们不被她表面的轻松迷惑，仔细倾听她的 故事，就不难发现，虽然逃不开一败涂地的最终命运，然而她却是与时问斗争得最持 久的一个。 金大班百乐门的辉煌史，不过是一段以色事人的耻辱经历，盘桓在她左近的那些 为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男人，不过是一群逐芳猎艳的酒色之徒。令她沾沾自喜的 人生归宿“六十大几，有三四万的南洋财主”陈发荣，只不过是她在现实面前的一次最 大妥协，她的最终结局不外乎是在一间“比任黛黛那个大一倍的”绸缎庄里，听任心灵 和肉体变得痴肥迟滞。二十年前她所面对的人生选择中，最有吸引力的不过是“又老 又有狐臭”的绵纱大王潘月荣，二十年后换成了另一个更老更木纳的南洋商人陈发荣。 何以一块她曾经看不上眼而甩给姐妹任黛黛的“棺材板”，隔了二十年再出现，就变成 她要煞费苦心才能抱在怀里的钱匣子，时间在这一选择上显现了残忍的本性。金大 班说得毫不含糊：“因为四十岁的女人不能等，四十岁的女人没工夫恋爱，四十岁的 女人- 连真正的男人都可以不要的。”对四十岁的女人而言，精神生活整个是一个 奢侈品。阅尽千帆，年华逝去，金大班舍弃了情感上更亲近的海员秦姚，没有太激烈 的挣扎，只有一点心平气和的沉痛。 通过朱风的恋爱风波，小说完成了拜金主义者金大班与浪漫主义者金兆丽的对 8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接。曾经的纯真年代里，她也有过不肯对命运俯首贴耳的刚强时刻。作为一个“货腰 娘”，卑微的职业决定了她情路的崎岖。年轻时，由一个男人的怀抱流浪到另一个男 人的怀抱，几乎在遗忘了爱的本能时，“大官”的儿子月如走进她的生命。在那段很快 夭折的爱情生活中，月如奉献的童贞，洗涤了她长期蒙垢的灵魂，是她一生中在异性 那里收获到的最完整的尊重，也是命运对她长期盘剥之后唯一有价值的施予。金大班 的一生就是一把百孔千疮的雨伞，当命运象场倾盆大雨般袭来，月如的爱情就象伞上 的美丽的补丁，给她短暂的庇护。此后的二十年即使她高竖艳旗压抑自尊，灵魂表面 虽然风化结茧，但是内里依然温存柔软。正是由于从心底里感激月如对她的救赎，所 以只要这根和月如有关的弦被拨动，她就会收起峥嵘的头角，滤去行为上的职业化特 征，散发出浓郁的人情昧。所以她会毅然摘下自己的火油钻戒，资助怀孕的小舞女朱 风离开欢场。所以她才会耐心地揽住神情酷似月如的年轻男子温柔地共舞。这些貌似 反常的举动其实是她人性复归的表现。这些真情流露的瞬间决定了金大班不可能真正 笑傲自己的人生。在她洒脱态度的背后，有的是遗憾、迷惑和愤怒。金大班的人生被 提炼成一道选择题：是像朱凤那样离去，还是像任黛黛那样老去。在这二十年里，操 着贱业的金大班和高高在上的命运两度狭路相逢。第一次她姿态决绝为爱而一意孤 行；第二次她表情谦卑为钱而迁就现实。二十年的锻造，让她从一个爱的信徒变成钱 的信徒，令她畏惧等待，拒绝彼岸理想。诚恳拥抱现实，让她由一个叛逆者变成一个 顺民。二十年的时间颠覆了一个女人最坚韧的爱情理想，时间的残酷性至此不言而明。 金大班风风火火的出场，以喜剧的姿态亮相，唱的却是二十年悲情的戏文。她自 我嘲弄的态度正好反衬出现实人生的无可奈何。一切浅表的浮夸扬厉，都不过是对于 “举重若轻”这四个字的艰难表演。在悲凉的人生舞台上，金大班越是姿态积极越是无 法掩饰内心里对残酷现实的认可和对自己悲剧命运的确认。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中仅有的一点尊严来度过这寒冷的冬夜和冷酷的现实，似乎这样才会有渺茫希望的未 来。在冬夜里高高在上的现实总是赢的，人们总是违背自己的心意强颜欢笑，一 切都无可奈何。 ：冬夜结尾处白先勇写到余教授“用他的衣袖在那些书本的封面上揩 了一揩，随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侠隐记，又坐到沙发上去，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翻 了两页，眼睛便合上了，头垂下去，开始一点一点的，打起盹来”。这个时代是现实 的，冷酷的，精神和理想已经枯萎，肉体和物质决定一切，然而人类还是需要温暖的， 唯一的方法是“保留一点点人间相互的关怀谅解，和对过去理想的记忆”。( 5 ) ( 四) “永恒 的旁观者 永远的尹雪艳作为台北人的首篇，为整部台北人里的人物设立了可资参 照的时间坐标系。台北人是一部关于时间的心灵流浪史，尹雪艳的永远就象征了 时间的恒古不息。时间在尹雪艳身上打了一个盹，当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五陵年少纷 纷为时间掳获，或是“头上开了顶或是两鬓添了霜”，或是久久赋闲或是新近掌权，时 间的手指却似乎连尹雪艳的裙角都没有拈住，因为“尹雪艳总也不老”，她似乎有对光 阴免疫的本事。她年复一年独立在时间的荒原上，一袭素白旗袍纤尘不染。她“以悲 天悯人的眼光看着她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叱咤风云的、曾 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地互相厮杀、互相宰割。”同时这群客人也为时光所斧矜。 尹雪艳不仅抵住了时间的磨损，同样也克服了空间的约束。“尹雪艳永远是尹雪艳， 在台北仍旧穿着她那一身蝉翼纱的素白旗袍，一径那么浅浅地笑着，连眼角儿也不肯 皱一下。”在她仁爱路的公馆里依然保持“有上海霞飞路的排场”，上海名厨掌勺苏州 娘姨服务，“宁波年糕”“湖州棕子”各色京沪小菜娱人口舌，而且还有全中国人都喜爱 的国粹一麻将，引导客人们陷入全方位的迷醉，“可以忘记外面台北市的阴寒与褥 暑”。有论者说尹雪艳身上具有“魔”的力量。( 6 ) 的确，她容貌永不衰老，她的吸引 力永不减退，一拨拨的人被她“拘到跟前”而且留连不忍归去，的确有着魔的症状。棉 纱财阀王贵生，金融官员洪处长，台北实业家徐壮图，追求者们前赴后继，然而他们 一个被枪毙，一个被罢官，一个被谋杀，得到尹雪艳垂青的同时似乎也奔赴了死神的 约会。这个“一身白衫的观世音”“通身银白的女祭司”“冰雪化成的精灵”是人无可回避 的劫数。在她背后，命运正在精心策划着一次次奇袭。遭遇狙击的人被尹雪艳的皮相 1 2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 的悲剧意识 一、失落的台北人 所迷，随即便会听见命运的利爪刺穿自己咽喉的声音。尹雪艳的芳华永驻提示着众人 审示自身在时间中的进程，尹雪艳的笑容就是这座时间荒原中最醒目的坐标。她告之 众人老去的速度和程度。 无论多少时间掠过，多少情节辗过，尹雪艳不老不变不败。与其说她是妖，是魔， 是死亡的特使，是厄运的情人，不如说她其实是我们每个人豢养的心魔。她盘踞在我 们的心底由膨胀的欲望滋养，她曰益壮大伺机而动，终于一天挣脱理智的栅栏冲决而 出，遇人杀人遇佛杀佛。每一个被拘到尹雪艳身边的人都可以陶醉在理想的幻相里， 与不完美的人生隔离。她引逗了每个人心底的欲望并以满足它们为饵，诱使人们上缴 理智。所以追逐尹雪艳的过程就是鼓胀自己的欲望不断向外索求的过程。王贵生拼命 的投资，不择手段的赚钱，“想把原来的财富堆成三四倍，将尹雪艳身边那批富有的 逐鹿者一一击倒，然后用钻石玛瑙串成根链子，套在尹雪艳脖子上，把她牵回家去。” 而洪处长“休掉了前妻，抛弃三个儿女，答应了尹雪艳十多条条件”，徐壮图如同着魔 一样打骂妻小喝斥工人变得暴躁易怒忧心忡忡，丧失了温和精明的本性。三个男人与 魔鬼缔结盟约出卖自己的灵魂，与其说是在取悦尹雪艳，不如说拜倒在心魔的控制下。 在人类无所不用其极的追求欲望的满足( 也是被欲望之神玩弄于股掌之上) 的同时， 命运之神也在不远处狩猎。在白先勇笔下，命运从来不会放松对人类的监视，当人类 释放心魔而为欲望驱策疲于奔命时，命运会适时出现，截留这批疲惫的猎物，随意把 他们丢向绝望的深渊或是死亡的怀抱。通过对这些人结局的设计，命运之神更传达出 自己的创作原则，即尹雪艳透露过的“人无干日好，花无百日红。”尹雪艳代表着心魔， 鼓动着欲望，平行于命运。她旁观着命运对人的播弄，旁观着世人的挣扎和妥协，奋 斗和陨落。尹雪艳的无动于衷，也许是她已经被抽空了七情六欲，单纯以看客的心理 客居人间。在整部台北人中尹雪艳是唯一一个克服了时间，并有希望与时间共千 古的人，但她的人生却让我们感到最冰凉最浓重的孤独感。免疫于时间、空间、感情 的侵害，她的存在是如此单调单纯的绵亘。罗素说人生的美正在于参差多态。剥去那 些象征意，如果她还是一个人，那么她的生活真是比死还孤寂，她的精神世界真是比 夜还荒芜，她的生命状态和一个端坐在博古架上的花瓶没有任何差异，彩釉优美价格 昂贵，内里空空如也。她的不老不变恐怕应该是命运对世人最大的警示，告诉我们这 些在人世间颠沛的凡人，盘踞于时间的荒原之上旁观他人的流浪只能是一种更大的惩 罚。 1 3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 二、苍凉的意象 二、苍凉的意象 悲剧是现实历史中苦难、不幸和毁灭的美学意义上的升华，凝聚和积淀着作者深 沉的历史反思和独特的情感体验。作为一个作家，白先勇有一定的悲剧意识的心理基 础。白先勇生于1 9 3 7 年，所以他常说自己是生于忧患，童年的他经历数次战争，目 睹过湘桂大撤退的仓皇，感受到还都南京的狂喜，也品尝到党国覆灭的悲怆。从桂林 到上海，到重庆，再到南京，数度迁徙，最终成为一个在地理上与心理上都远离大陆 的台北人。退居台湾，白氏家族受到严重打压，白崇禧之子白先勇也从贵族公子，沦 落为海外的游子，他所经历和感受到的历史的风云变化，政治的残酷无情，人生的悲 欢离合，异国的生存危机，文化的分裂隔膜，使得他能够也可以回忆记录下那个时代 的台北人的悲剧人生。 意象是“意”与“象”的有机结合体，“意是指创作主体即作家的主观思想感情，包 括其审美体验、认识、评价和审美情趣；“象”是指作为创作客体的客观物象，亦是作 家的审美对象，它能体现作家的审美理想。作家在对客观事物进行审美关照中，物与 心会，意与境谐，将主观情意与客观物象交融统一起来，达到了一种审美契合，从而 使“意”成为“象”的内核，“象”成为“意”的载体，两者妙和无垠，密不可分，由此变成 了“意象”，又称审美意象。著名的意象主义诗人庞德对“意象”做过如下的界定：“意 象”不是一种图式的重现，而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是一种 “各种根本不同的观念的联合”。( 7 ) 苏珊朗格认为：“意象真正的功能是：它可以 作为抽象之物，可作为象征，即思想的荷载物。”( 8 ) 这就是说，意象是象征的表达 方式，意象的最终目的是表达丰富的情绪感觉和思想意念。白先勇小说中的“黄昏”、 “落花”等不仅作为一种自然的景致，更重要的是作为一种具有隐喻、暗示法的意象在 小说文本中发挥其象征功能。在白先勇的小说中，意象的运用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作者常常围绕一个艺术形象设置许多对其命运、性格、身份起点缀暗喻作用的意象。 它们像艺术人物身上投射出来的一块块影子，可以局部地从不同角度地透视艺术人物 的气质、襟愫、性格以及遭遇。它们在小说中象一面面镜子照映出一个个亮点。一个 个苍凉的意象均指向了生命的悲剧体验，与人物形象的“本体”构成着“对应”的艺术关 系，产生比兴意义的互补互射的效应。 1 4 无可奈何花落去论台北人) 的悲剧意识二、苍凉的意象 ( 一) 死亡的不可避免 死亡，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死亡”这个词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人类， 它与忠诚、背叛、善、恶等词一样，“死亡在一种表示话语权利的公共词典之中，时 刻在伤害着我们。生命的短暂，使人对死亡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感。从某种程度上来 说，死亡是人的最大的悲剧。雅斯贝尔斯说：“绝对而根本的悲剧意味着，无论如何 都只有死路一条。”( 9 ) 白先勇一直关注着时间，关注着时间长河中的兴衰演义，而 在时间的终点，死亡无法逃避。 白先勇的处女作金大奶奶就是以一个女人的死亡为结局的，可见死亡这一人 类无法逃避的结局一开始就在白先勇的关照范围内。在由1 4 篇短篇小说组成的台 北人中就有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花桥荣记、：国葬这三篇小说是以死亡 为结局的，另外还有永远的尹雪艳、 一把青、l ：孤恋花、思旧赋、梁父吟、 秋思、满天里亮晶晶的星星、游园惊梦等小说中涉及到了死亡。台北人 中有上层人物的死也有下层人物的死，有文中主人公的死也有次要人物的死，有肉体 的死也有精神的死以及身心俱死，有轰轰烈烈的死也有悄无声息的死。台北人处 处充斥着死亡的阴霾。他唯一的长篇小说 的悲剧意识 二、苍凉的意象 从显赫的将军夫人变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一个人真正的从世界上消失了，死去了，虽然很悲哀，却 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然而若是一个人躯壳还在而心灵早己枯死这会是最大的悲哀。 一把青就是写一个叫朱青的女人所经历的沧桑变化。十几年前在南京，还是中学 生的朱青同一位飞行员郭轸恋爱了，但结婚没几天，郭轸即在内战中飞机失事死亡。 听到噩耗，她抱着丈夫的制服要去找他，众人劝时，她以撞电线杆寻死想去找郭轸。 她是一个重感情的女人，对丈夫爱得深，爱得切。命运真是残酷巧合，好多年后，同 样是叫“仁爱东村”的台北军属区，师娘再次见到朱青时，她衣着妖烧、毫无半点羞态 地唱着浪荡的歌曲，身子“扭得颇为孟浪”。她不仅沉溺于打麻将，而且和一群小空军 恣意调笑，并和一个飞行员小顾同居。朱青前后的变化，不仅在衣着举止上，更重要 的是在内心情感与生活方式上。小顾驾驶飞机出事了，师娘担心朱青受不了，赶来安 慰时，却发现朱青毫无伤心之态。朱青见到师娘，首先想到的是打麻将，至于小顾的 后事，只是在做菜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悠然地哼着 的悲剧意识 二、苍凉的意象 的精神价值的礼赞以及对于它们逝去的哀叹。这种哀叹最集中地体现在思旧赋中， 那座被水泥高楼团团夹在当中的木板平房。“李宅是整条巷子中唯一的旧屋，前后左 右都起了新式的灰色公寓水泥高楼，把李宅这幢木板平房团团夹在当中。李宅的房子 已经十分破烂，屋顶上瓦片残缺，参差的屋檐，缝中长出了一撮撮得野草来”。李宅 那两扇朱漆剥落、已经沁出点点霉斑的桧木大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传统的衰败和没 落。我称这些原质的、自然的、农业文明的、传统的精神价值为木板房意象。与这破 旧的木板房和房中曾经有过的辉煌类似，那白痴及他们的无邪的笑所代表的童真世 界、那些衰老的义仆们所代表的传统的伦理道德、那皎洁的月光所代表的大自然之美， 都已渐渐逝去而难以追寻了。与破旧的木板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周围高耸的水泥大 厦，正是这些代表工商业文明的高楼大厦的崛起，将传统的木板房挤入困境。这现代 社会的冰冷的水泥钢筋将中国传统文化中温暖的人情味消解了。如果说木板房代表自 然、传统性的物和精神，那么大厦则代表一种非本原的、现代性的物和精神。游园 惊梦中钱夫人在晚宴上的精神游离，从南京到台北，从过去到现在，现实与梦境混 淆在一起，亦真亦幻。曲终人散，梦终究要醒的。“窦夫人伸出手来，搂着钱夫人的 肩膀往屋内走去，我叫人沏壶茶来，我们正好谈谈心。你这么久没来，可发觉台北 变了些没有? 钱夫人沉吟了半晌，侧过头来答道：变多喽。走到房子门口的时候， 她又轻轻地加了一句：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起了好多新的高楼大厦。”是的，台 北起了很多的高楼大厦，将来只会更多更高。木板房的木头已经腐烂，注定是敌不过 水泥钢筋的。一直处于梦游往昔中的钱夫人惊梦般地感受到了高楼大厦的崛起，而生 活在现实中的众人早已是欣欣然接受了高楼大厦。 在思旧赋、孤恋花等文章中，作者都写到了白痴人物。在无法进入现代杜 会之后，李少爷、娟娟都选择了回绝尘世，进入原始的虚无世界，在泊然无染，超旷 疏淡中，重返生命中最基本、最完整的原初世界，进入到时间凝止的世界中，或者是 回到过去。在无言的静默中，他们将时间限制的痛苦消融于虚无。其实，台北人 里面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对过去的记忆中，“这份记忆是坚固的、完整的，不被时间冲 淡的。当无情的岁月逐渐腐蚀他们的肉身，他们却牢牢护卫着这份记忆的完整，不肯 让它受到时光的污损。“他们每天就这样拥抱着过去度日，顾不得现实，不接受现 实。”( 1 4 ) 在对待现实的态度上，赖鸣升的滑稽可笑，王雄的执著追随，其实和白 痴一样都是要躲到过去中。他们对传统和过去有着深深的依恋，以至于极端的拒绝现 1 8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论台北人的悲剧意识 二、苍凉的意象 在。正像白先勇在怀念他三姐的文章中说的那样“时间拿她已经无可奈何”( 1 5 ) “事实上 明姐一直没有长大过，也拒绝长大，成人的世界，她不要进去。她的一生，其实是她 童真的无限延长，( 1 6 ) 拒绝现在可以退回过去，但是过去和传统在现代工商业文 明的冲击中丧失却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思旧赋的根本主题就是传统世界和传 统精神的丧夫。i ：国葬、思旧赋中的义仆是传统精神的最后一抹辉煌。顺恩嫂对 主家夫人和少爷的关心与思念、秦副官以前对将军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现在对将军去世 的哀痛之情都已由主仆之情演化为浓浓的亲情，而这种“亲情”正是传统文化中的精 髓。所以他们的渐渐老去是传统精神消亡的象征。尽管传统文化受到现代文明的强烈 冲击，作者对传统的执著却依然如故。因此惟其梁父吟中的朴公对传统精神如此 执著，才更见其可悲的沉痛性。朴公刚出现时，“身着黑缎面起暗团花的长袍，足登 一双绒布皂鞋，头上戴着一顶紫貂方帽”伊然一个传统的中国老人形象。他不仅衣着 打扮传统，室内装饰也昭显着中国气派和中国精神。“书房内的陈设十分古雅，一壁 上挂着一幅中堂，是明人山水，文微明画的寒林渔隐图。两旁的对子却是郑板桥的真 迹，写得十分苍劲雄浑：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另一壁也悬了一副对联， 却是汉魏的碑体，乃是展堂先生的遗墨。上联题着朴园同志共勉。下联书明了日期： 民国十五年北伐誓师前夕。联语录的是国父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靠 窗左边是一张乌木大书桌，桌上的文房四宝一律齐全。一个汉玉鲤鱼笔架，一块天籁 阁珍藏的古砚，一只透雕的竹笔筒里插着各式的毛笔，桌上单放着一部翻得起了毛的 线装资治通鉴。靠窗的右边，有一个几案，案头搁着一部大藏金刚经，经旁 有一只饕餮纹三脚鼎的古铜香炉，炉内积满了香灰，中间还插着一把烧剩了的香棍”。 朴公的衣着、家居都有着浓浓的传统中国的味道，这些看得见的传统不仅是一种装饰， 更是一种心灵的折射，反映了以朴公为代表的那一代人对传统、对过去的深深眷恋。 因为这种眷恋，他看不惯王孟养的儿子对待他父亲丧事的态度，批评他在外国呆久了 不懂中国的人情礼俗；因为这种眷恋，他把孙子起名叫效先，让他背诵唐诗，教他中 国传统礼仪。可是朴公并不能挽救时代发展的趋势，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