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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对人生海海的研究(6篇)第一篇:谈论麦家,首先想起的是让他蜚声海内外的谍战故事。谍战塑造了麦家,成就了麦家,但毫无疑问,谍战也遮蔽了麦家。事实上,麦家的大多数谍战小说,如《解密》《暗算》《风声》,再或者如《刀尖》,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谍战叙事。麦家在他所展开的激荡的历史风云和波谲的人生网格里,谨慎而努力地隐藏着他的叙事雄心——一种纯粹地对于命运、人心、生活和回忆的探索。如果说在麦家的谍战小说里,这样的探索依然是在一个个似真似幻的空间之中,是在虚构与真实的交叠相映之下,那么到了《人生海海》中,麦家正企图越过世间的种种陷阱,通过迷人的混乱和暧昧的记忆,直达非虚构的人生场域,在那里,新的叙事得以真正实现。这是不一样的麦家。麦家在很早的一次访谈中,曾经说道:“故土就像母亲,母亲即使把你抛弃了,你还是想方设法去寻找她。这中间没有道理和是非,只有‘存在’——海枯石烂都改变不了的东西。毫无疑问,我的故乡不是写光了,而是还没真正开始写。”因此,对于麦家来说,这是新的写作起点。《人生海海》并非转型之作,它是作为一个个属于我的“真实”事件,在一个新的时刻的重演与重写。正如他在小说中所言:“但往事可以活下来,往事一一尤其是沉痛的往事一一有活下来的自重和惯性。”这是时间的奇异,也是时间的奇迹。写作,一切有意义的写作,都源于一种自我治疗性的努力和尝试。《人生海海》使麦家找到并拥有了新的写作资源,使麦家重新触到了文学的本质,也使麦家再次感受到了时间的存在与虚无、命运的残酷与无情。一《人生海海》是命运之书。小说主要围绕“上校”(太监)这个人物展开叙事,上校跌宕起伏的一生,是他自己的命运,也关联着他人的命运。“一切都是命。”这句在小说中被反复提及的话,既是小说的主题之一,也是叙事的重要基调。博尔赫斯说,现代小说之优,并不在于人物性格的挖掘,心理多样性的深入,而在于传奇的创造、主题的打造。深受博尔赫斯影响的麦家,似乎在这两个方面都做到了极致。即便是既往的谍战小说,麦家在创造传奇故事的同时,念兹在兹的始终是叙事背后耐人寻味的复杂人性。这是被历史和传奇裹挟的人性。而到了《人生海海》中,传奇的创造仍然让人刮目,但已然不是核心所在,作者心心念念的是不可捉摸的人性和人心。这是被复杂之人不断篡改的故事和命运。生死有命,命运是人生最大的主题,也是人生最大的迷宫。博尔赫斯擅于制造迷宫,麦家同样如此。他们都是迷宫的探索者,也是命运的预言家。评论界常用“幻想小说”概括博尔赫斯,当然,也有学者用“玄想小说”来定位博尔赫斯。“博尔赫斯是个具有玄学气质的小说家。他的幻想更像一些玄想,有些接近于中国的庄子,有充分的哲理意味,同时也有书卷气。”生于江南的麦家,有着十足的江南气质。即便是他的谍战叙事中,依然能够读得到江南文化影响下的思想痕迹。玄学是江南文化思想的一个重要构成,而命运观则是玄学思想的重要内涵。这一点,尤其体现在老庄哲学中。“命运”有其必然性,“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大宗师》)也有其偶然性,“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德充符》)。庄子所言的“命运”,包括天命、生命、性命和运命等多方面的含义。麦家的小说,包括既往的谍战小说,始终洋溢着一种命定的气息。这气息神奇而混杂,飘忽而迷人。麦家和博尔赫斯在文学上的亲近,不知道是一种偶然的机缘,还是源于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暗合。但这一次,麦家显然并不想写一部幻想性的谍战小说。其实,如果我们仔细阅读麦家的谍战小说,可能会惊奇地发现,谍战并非麦家所长,在谍战这件华丽而时髦的外衣之下,那一颗颗蠢蠢欲动的“跳蚤”才是麦家的目光所及。麦家真正关心的,不是刀光剑影下的生与死,不是血雨腥风中的泪与痛,而始终是在宏阔的时代和历史的洪流中前赴后继的那些个体生命的命运流程。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生海海》是麦家谍战小说的变体和转身。谍战是容易写的,最难写的是命运。它的难度不仅在于如何处理好幻想与真实的边界,而且在于如何在“真实”的语境中镶嵌上令人着迷、又令人信服的生命颗粒和命运逻辑。命运的滋味就像失眠的滋味,“是一种夜色也有重量、形状和气味的滋味,像没睡在床铺上,是睡在黑色的空气上,睡在一堆目不暇接、纷乱和狂热的思绪里。这些思绪互相仇恨,穿着黑衣围攻我,让我虽然一动不动却累得不行,好像血液的流动需要齿轮转动才能带动。每一次,我徒劳又努力地闭紧双眼,却总能清晰地看见黑夜像一面无处不在的镜子在窥视我,在讨厌地看守我,不准我逃离。”这是生命的体验,也是命运的召唤。命运是黑暗的。我们都是黑暗中的梦游者。它恐怖,又遮遮掩掩。因此,命运也是神秘的。“这个夏天像这只香炉一样盛着神秘的分量,弥漫着令人好奇又迷惘的气息。”上校的一生就像谜一样,状似迷宫,深如大海。自始至终,他都从未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不管是扑朔迷离的军旅生涯,还是他惨遭批判、批斗的痛苦遭遇,抑或丧失记忆的不堪经历,都流露出一种难以弥合的伤痛和悲苦。人的伟大与渺小、力量与不幸、记忆与遗忘,如此种种,让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和绝望。时势造英雄,这是命运的鬼魅。英雄的梦醒了,比凡人更失落,因此,失忆顺势成为反抗命运的不合时宜的选择。《人生海海》写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一群人的命运。爷爷、父亲、表哥、老保长等等,在同样的时代,却有截然不同的命运。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面对命运的姿态。是与残酷的命运抗争,还是和不幸的人生和解,既是个人的选择,又是时代的成全,更关涉人性的命题。面对这一切,麦家当然不会给出答案。事实上也没有答案。一个小说家的任务,就是热爱命运本身。就是把一切的幻想隐匿在真真假假的小说叙事之中,所有的意味深长抑或轻描淡写只能等待时间的裁决。麦家在对于童年、故乡以及江南世间种种风物的鲜活记忆中,在对于不可控的命运的书写中,获得了一种始料不及的力量,他虽然无法阻挡时代的发展和生命的轨迹,却能够抵抗时间的虚无,为此,甚至不惜以遗忘的方式。《人生海海》的令人动容和耐人寻味之处,可能就在于命运的未完成性。麦家正在试图摆脱那种营造痕迹过于浓烈的谍战风格,他在渴望转变,在渴望新生,并渴望以尽可能的完整、复杂再现世界的客观存在。这是麦家小说新的开端性。二《人生海海》是人心之书。麦家是人心的“猎手”。小说的叙述视角,来自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在小说的叙述者“我”看来,这个上校太古怪了,古怪的地方可以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第一,他当过国民党军队的上校,是革命群众要斗争的对象。但大家一边斗争他,一边又巴结讨好他,家里出什么事都去找他拿主意。第二,说他是太监,可小孩子经常偷看他,好像还是满当当的,有模有样的。第三,他向来不出工,不干农活,天天空在家里看报纸,嗑瓜子,可日子过得比谁家都舒坦。还像养孩子一样养着一对猫,宝贝得不得了!以上种种,全部关涉人心。人性复杂的表征就是人心。人性是本质的存在,人心则是流动的现代性。麦家自道:“我想写的是在绝望中诞生的幸运,在艰苦中卓绝的道德。我要另立山头,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与人性的密码。”与破译人性的密码相比,人心的解码更具挑战性。人性与经济、政治、文化密切相关,和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性相关,人心则更多地涉及生命的自由和个体的尊严。尼采说:“每个深沉的心灵都需要一张面具”,人心也是面具。与既往谍战小说中那些坚定而执着的人物不同,在《人生海海》中,麦家赋予他小说人物的角色——上校——一个“时代孤儿”的遗弃者形象。因此,即便当灾难远去,新的自由来临,上校也打算远离他潜意识中恶的“阴暗地窟”,任由自己浮沉于虚无与遗忘之中,但有时候,时间不能改变一切,就像那抹不掉的伤疤,一辈子残存在生命的记忆深处。《人生海海》写了一个迟暮的英雄,其他所写大都是平凡之人。英雄之心,可歌可泣,但凡人之心,才是我们建立人性认识最重要的起点。不管是让人悲恨交加的小瞎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爷爷,还是沉默不言却流言不断的父亲,都透着凡人的俗气与勇气。尤其是爷爷,在道德和尊严的诱惑中,终于倒在了人心迈进迈出的门槛上。“人和兽之间,只隔着一团愤怒,像生死之间只隔着一层纸。”这是人性的映照,也是人心的距离。《人生海海》所道出的,是人心的扭曲和变形。在江南故乡土地上所发生的一件件往事,和麦家过往的谍战故事一样,显露出形形色色的极端人性,他就是在这些“恶”的阴影之下,在人性的荒原上探险,并洞悉纷杂的人心。“天地是雪白,可人是污黑的”。这是自然的描摹,也是人心的写照。因此,麦家内心所期待的与童年、故乡的和解,现实之下,其实更像是乌托邦的心灵幻象,真正的人心坚硬如水。具体到《人生海海》中,人心所指,自始至终聚焦于上校的身体——这具被人夸大、虚构、咀嚼的肉体,成了许许多多人一生的谈资,并因此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遭际。上校从来没有从他这具历史化了的肉体上赢得什么,“从身体上来说,他脱离了外面的世界以及他在外部世界所扮演的角色,扮演该角色所赢得的尊重也没有了。”人们对肉体的迷恋,取代了对灵魂的关注。“肉体所具有的‘伟大理性’(尼采的话)可以动摇存在于脑子里的渺小无力的心智。”到最后,只剩下赤裸裸的怀疑,只剩下无尽的厌倦,这个肉体的符码像钟摆一样,在具象的时空里,在灵魂的时间里,孤独地摇摆着。古人云,人心险恶。人生海海,我们都是江湖儿女,有时候,我们必然地要在善与恶之间做出妥协。善恶之间的鸿沟,从来就不泾渭分明。麦家写了人性之恶,同样写了人性之善。一切的原谅和和解,都是善。但是现实中,善往往是脆弱的,混杂着各种不甘和不安,同时伴随着各种偶然、意外、运气等等。纳斯鲍姆在《善的脆弱性》中,已经充分表明人类生活是脆弱的。但作者依然鼓励人们:好的人类生活在于追求真正属于人类的善,而这种追求会受到人们无法或难以控制的外在因素或条件的影响。麦家的小说,绝非自传,但几乎都有一个他自己。因此《人生海海》中的“我”,几乎可以看作是童年麦家在某个“黑暗”时刻的自我变形和重现。这是属于麦家的时刻,童年的记忆在人心的浮沉中被重新激活。不过,在童年的记忆中捕捉自我,在时间的虚无中发现自我,意义虽然非凡,却也导致局限,一种“我”本身的局限性,以及一种“不可预估”的艺术风险,几乎在所难免。好的小说,有各种标准,但对于人心的敬畏是小说最大的尊严。麦家对于人心的书写,是渴望找寻到生命的意义和生存的根基,尤其是在一个隐晦不明的历史场域中,我们不得不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之中,发出对于人心和自身的疑问:“我们是孤独地待在黑暗中吗?”三《人生海海》是生活之书。麦家并非不善写生活,只不过,在宏阔的历史和革命的洪流中,在谍战叙事的艺术“圈套”中,一切关于个体的生活往往被遮蔽、被安排、被控制,以至于被我们忽略不计。但我想,在麦家的文学认知中,真正的生活是关于人的生活,那些细小的事物、细微的生命才是生活本真的模样。小说就是对这种生活的震动和对这些生命的颤动。因此,写作新的小说,写出与谍战故事不一样的小说,对于麦家十分重要。《人生海海》是麦家对其自身谍战遗产的拒绝。谍战书写给麦家带来了巨大的荣耀,但同时,也成为他写作生涯中的“心魔”。谍战叙事所带来的写作快感和审美套路,正在走进艺术的死胡同,而麦家显然已经在朝另一个方向生长。因此,这一次,麦家把他的笔触落在了故乡。《人生海海》是真正的关于故乡的叙事。对于麦家来说,这是新的内容,也是新的形式。这部孕育了八年时间的小说,与麦家在时间的河流中同渡陈仓。“我被根本地排除出我的同时代,我心灵的一切方面均被正在进行的历史所拒斥,我被激烈地、绝望地退回已废弃的历史和过去。对于现实事物,我既不喜爱也不理解,我喜爱和理解非现实事物;我把‘时间’看作‘价值’的一种衰退=‘怀古主义’或怀乡情结。”《人生海海》,似乎就是麦家怀乡病的初次萌发。关于故乡,在中国新文学的传统中并不陌生。麦家的前辈鲁迅,以《故乡》追问失落的故土和固执的“国民性”;麦家的同时代作家余华,以《活着》《兄弟》构建起自己的南方叙事和暴力美学。对于故乡,麦家同样有足够的耐心。写作《人生海海》的麦家,让我感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慢”,小说一开始就“慢”,作者用三页多的篇幅描绘了故土一年四季轮回中的风物变化、生老病死,这在麦家以往的小说中,几乎从未有过。这是热的生活,活的生命,它生机勃勃,不信,你听,“声音瓷实、压抑、单调、僵硬,不像人在走,像鹅卵石在走。像死了千年的鹅卵石,有一块——兴许是两块——成了精,活了,从雪底下钻出来,在雪地上跳,僵尸一样的。独有一人走过,声音是出格的不同,不是嚓,而是咔!分明比嚓着力、坚硬,尖利而短促。”天生敏感的麦家,在静谧的世界中对于声音的捕捉,让人超乎想象。这是声音的诗学,又何尝不是生活的哲学。小说的叙事也“慢”,与上校不平凡的人生经历相比,一切关于上校的讲述,都是慢条斯理的,它并不急于越过生活的泥淖,它就是要在真实生活的泥土里扎根、发芽、开花、结果,甚至于凋零、腐烂。“慢”,是生活的本真形态,也构成了《人生海海》的一种叙事腔调。这是属于麦家自己的故乡。生活的本质是各种关系。我们的生命存在于我们和周遭世界之间建立的关系之中。麦家说,《人生海海》的写作,是为了达成与童年和故乡的和解,但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对现实生活的拒绝,和对命运的反抗。在《人生海海》中,一切微妙、细小的关系,都是既真实,又不真实的,就像一架颤动的天平,平衡只能是一种理想的状态。时代的失衡,最终会导致自身命运的失衡,而自身命运的失衡,又必然地影响到我与庞大的世界之间那虚幻而残缺的关系。但天平的摇摆成就了小说,就像善与恶的较量,从来都是人性之中必然的矛盾斗争。在《人生海海》中,错误就是生活本身,不管是爷爷为了尊严的出卖,还是为了原谅错误达成的和解,其目的都是为了建立一种充满生气的关系。麦家尊重这种关系。尤其是面对渺小的生命时,更是如此。“向人类的恶作斗争,我们不应该针对别人,而应该针对自己。和我们自己作斗争,对自己真诚,这是我们影响别人的手段。我们默默地引导别人,为深刻的、出于对自己生命敬畏的、精神的自我保存而努力。力量并不喧嚣,它在那里并起着作用。真正的伦理开始于不滥用辞藻的地方。”小说是反映生活、烛照心灵的写作。但小说不是生活。完美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麦家从来不是一个生活的说教者,他只负责讲述生活。生活本来就是痛苦的,而且总是会令人痛苦。但人类生活的意义却也在于,即使生活不是生机盎然,但我们仍然要寻求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们自身与世界的关系,最终要靠自我来完成。“思想并不告诉我,这种或那种生命现象在世界总体中意味着什么,并由此使我认识对世界的关系。思想在内在的,而不是外在的范围内影响着我。通过让我的生命意志把周围的一切共同体验为生命意志,思想使我与世界建立内在的关系。”在《人生海海》中,活着就是与这个世界最为根本的联系。因此,活着,好好地活着,完整地活着,闪闪发光地活着,是《人生海海》所揭示的最为鲜明的生活要义。四《人生海海》是回忆之书。回忆是麦家小说写作新的“矿藏”。他在时间的消逝中,试图通过回忆追寻失去的时间。回忆是小说的本质。通过回忆,人的存在方式本身得以确认;通过回忆,人类的记忆才得以不断延续。关于“回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是以文学的方式给予人类和未来的最为生动的诠释。有学者就指出,“回忆”在这部小说中体现为以下几个层次:“首先是一种心理机制和意识行为,小说中表现为‘我’在回忆,整部小说都是回忆的产物;其次,在小说中,回忆同时又是结构情节的方式,是叙事形式,也是一种主题模式,也就是说,作者是靠回忆来结构小说的,同时回忆也成为一种艺术主题;最后,回忆也是一种诗学方式,它使《追忆似水年华》超越了具体的小说本身,而升华出关于‘回忆’的一些普适的诗学范畴和诗学元素,上升为对人类‘回忆’机制的全方位的探索领域。”与《追忆似水年华》一样的是,《人生海海》中也有两个“我”,一个是往事中的“我”,一个是现实中的“我”。在小说的前半部分,“我”是一个观察者的身份,是“回忆”的一部分,而在后半部分,“我”是一个参与者,参与“记忆”的制造,并在“回忆”中实现关于记忆的新的“回忆”,但“回忆”的主动权已经到了他人手中。因此,在《人生海海》中,“回忆”是叙事的起点,由这个起点出发,不断回溯、回溯,又不断回到“回忆”的起点,从而,“回忆”的复杂性使得小说叙事也变得扑朔迷离。写作《人生海海》的麦家,似乎是通过现在的“我”的回忆找回过去的自己,并通过现在的“我”的自我反思和确认,建构一个新的此在的“我”。这是麦家小说新的可能性。回忆是确认人物命运的主题。上校的一生,就是在各色人等的回忆中变得混杂而神奇,在老保长的回忆中,在父亲的回忆中,在爷爷的回忆中,在林阿姨的回忆中,甚至于在“我”的回忆中,上校的命运甚至于已经无形中成为了一种“共通”的生活方式,通过对上校的回忆,每一个与上校命运相关的个体,都烛照出自我的生活形态,他们和上校一样,也有着自己的命运。是回忆,让那些围绕在上校身边的生命碎片,得以完整地呈现出来。“她努力想用细节给我重塑上校三十一岁的英俊形象,也试着回忆自己心里第一次装下男人的青涩。但上校不配合,大概是做了噩梦,鼾声突然变成惊叫声,把她从遥远的过去拉回来,拉去他身边,跟我听到女儿在梦里惊叫差不多。”回忆还是小说结构自身的方式。《人生海海》是回忆的产物。它不仅涉及回忆的内容,更涉及回忆所形成的结构。回忆是关于时间的流程,但同时拓展了记忆的空间,并赋予小说以情节和张力。热奈特认为《追忆似水年华》的叙述方式属于西方古老的叙述传统,即“从中间开始”,然后再向前回溯。《人生海海》则不同,在我看来,它更像是古代说书人的口述传统,在回忆和讲述中,不断设置悬念,并故意制造迷障,它不是以回忆为起点的往复运动,而是在往复中有预留的突破口,在回忆中制造记忆,在记忆中生成回忆。似乎是无意中,麦家在《人生海海》中建造了一座记忆的大厦。回忆,让小说中的人物获得了生命的力量;也是回忆,让小说本身赢得了形式美学的支持。回忆,是《人生海海》的血肉和肌理,其中既充斥着真诚和真实,也布满了虚假和谎言。就像写作《追忆似水年华》的普鲁斯特,“他唯能求诸对失去的时间的追寻,怀抱无望的希望,指望以审美方式寻回幻想和经验,然而那寻回的东西,会以一种比他惧怕着自己已受欺骗的方式更为高明的方式来将他欺骗。”因此,写作的悖论又在于,真正的和解几乎不可能。麦家不仅是谍战世界的捕风者,而且是人性休眠的唤醒者。但不管是谍战世界里的奇特英雄,还是人间百态中的平凡人物,记忆,都是他们赖以存在的方式。只不过,对于前者来说,记忆更像是一件奇妙的工具,得以成就自我;而对于后者来说,记忆是确认自身存在的一种重要方式,得以成为自我。比如小说中写道:“她幽幽地说着,把我的记忆和感伤一一唤醒、点着。往事今情历历在目,如鲠在喉,我受不了,把画放回纸箱,顺势坐回原地,捂住脸哽咽起来。”回忆,既柔软,又残酷;既偶然,又必然。《人生海海》中,上校一直是回忆的焦点和中心。一切关于上校的记忆和“记忆之物”,都被麦家细心而精巧地捕捉着。上校是时间的怪物,也是时间的英雄,更是时间的弃儿。事实上,关于上校的记忆,除了他在战争中留下的光彩夺目之外,更多的是战争带给他的精神创伤,以及永远无法摆脱的身体烙印。命运的大幕,甚至于说时间的序幕,就是围绕着大校展开的,尤其是围绕着大校的身体所形成的不同的回忆,更是映射出了记忆的残酷和悲哀,这个具有十足的感官性和身体性的“记忆”,正在绞杀着与大校有关的人的基础情感和本真良知。但身体是从来不会骗人的,“身体在记忆中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身体的记忆是我们和时间交流的一种手段。因为只有身体才能更具体真切地记录我们关于过去的种种印记。我们的思想可能会欺骗我们,情感则更是常常欺骗我们,但身体则是我们最忠实的伙伴。”大校的身体,是他一生的痛,甚至于为了掩盖这一痛苦,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命运的残酷之处又在于,在他遗忘记忆的时空中,这一身体的创伤已然无法成为人性最后的遮羞布。人生海海,这是命运的召唤,更是回忆的诱惑。第二篇:内容提要:麦家专注于谍战题材,常能够以极强的叙事能力和推理能力营造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他的新作《人生海海》突破了讲故事的方式,虽同样以“解密”的线索入手,但其中的历史人性内涵却占有更重要的地位。小说以童年视角全方位、多角度地表现了乡村的环境和少年的成长经历,对乡土的热忱、对童年的怀想以及英雄主义的家国情怀丰富了小说的整体内涵,使得小说在扣人心弦的“解密”同时提供了深度的思考空间。关键词:麦家《人生海海》解密英雄主义家国情怀麦家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作家。正如本雅明所说:“口口相传的经验是所有讲故事者都从中汲取灵思的源泉。那些把故事书写下来的人当中,只有佼佼者才能使书写版本贴近众多无名讲故事人的口语。”1麦家的经验正是来自于自己过去的部队生活,他的那些关于密码破译和情报勘探的故事内容,对读者本身的阅读智力就是一种考验。麦家讲故事注重叙事,通过繁复细密的叙述构筑,让故事呈现出波澜起伏、诡谲多变的面目。为了保持故事的精确和完整,麦家小说中的叙述者“总是不厌其烦地交代资料出处,有时是补充”2。他的故事常从一个较小的切口进入,进而展开无数种可能性,仿佛繁茂的枝叶,只有拨开重重迷雾才能窥得故事的真相。麦家专注于谍战题材,他的作品与影视改编也联系密切,因而,这些写作常常被定位为通俗文学。对故事主题和外在形式的过分关注,导致麦家小说的另外一些重要内涵常常遭到忽视,这就是对乡土家园命运的忧虑,以及对信仰、人性、英雄主义的家国情怀的思索。麦家的新作《人生海海》写上校的传奇一生,故事的主线是麦家拿手的“解密”,不过,麦家这一次不再专注于破解军事密码,而是在历史的纵深中寻找和破译心灵和人性的秘密,与此同时,对乡土的热忱、对童年的怀想以及英雄主义的家国情怀构成了小说丰富的肌理,使得小说在“解密”的同时提供了更具广度和深度的思考空间。一“解密”心灵的可能性小说的主人公上校也叫太监,是全村最古怪的人,曾经的国民党身份、纷乱的女性关系、受伤的经过、谋生的手段甚至养的猫都神秘莫测,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最重要的地方受了伤。上校“像一座尘封久远、织出多个鬼故事的老房子,你怕它又忍不住想进去看”3。尽管上校如此特立独行,但“我”却觉得他“像个英雄”,并对上校的秘密产生了兴趣,开始逐步“解密”上校的人生。《人生海海》基本按照时间线索向前推进,从民国时期一直延伸到当代,贯穿了上校当兵、成为特务、离开部队、回到家乡的人生历程。上校17岁参军,参加过许多战争,半辈子都在战场上。和容金珍、阿炳、黄依依相似,上校也是一个天才般的英雄人物,聪明绝顶,无师自通。他自学成为军医,后来加入国民党,以开诊所为掩护,做了一个刺探情报的特务。然而,超人的天分也伴随着常人没有的缺陷,容金珍精神脆弱、黄依依生性放荡,而瞎子阿炳则没有生育能力,上校的缺陷和阿炳类似,身体上的难言之隐使他一直没有组建家庭,直到晚年发疯以后才找到归宿。麦家笔下的传奇人物,往往结局悲惨,不是发疯,就是死去。在这一点上,上校也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他被批斗和审问逼疯,却意外与自己年轻时的爱侣重逢,最终一切归于平静,上校在爱人的陪伴下过完了自己的一生。小说对上校的“解密”重重叠叠,抽丝剥茧,展现了作者极佳的叙事才华。作者从多个侧面和角度层层深入,借助不同人物之口,如拼图一般拼凑上校的故事。爷爷、父亲、老保长、小瞎子、林阿姨还有上校自己,每个人都有故事的不同版本,“我”热衷于搜集这些故事和传闻,通过比照互证,去伪存真,一点点还原了上校的生命历程。通过坚持不懈地搜集故事,“我”终于接近了秘密的核心,即上校小腹上的纹身。关于纹身的内容有着各种版本的传闻,最终老保长揭开了谜团,那就是上校曾经做过女汉奸的“床上走狗”。腹部的纹身是上校一辈子的秘密和耻辱,为了守住秘密,上校宁可一辈子做光棍,宁可任由太监的流言四处传播。当发现小瞎子可能看到了纹身时,上校残忍地割掉了小瞎子的舌头,并弄残了他的双手,让他永远无法透露秘密。腹部的纹身是上校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正如《解密》里容金珍的笔记本一样。容金珍曾为701破译了重要的密码,但是一个普通的小偷偷去了他的笔记本,却立刻击碎了他昔日的荣光,使他发疯。上校的纹身也是如此,当纹身可能被愤怒的人群当众揭露的时候,上校也成为了疯子。麦家曾经谈到,他笔下的许多人物都是弱者,“但他们不甘示弱,并通过超人的意志和毅力,谱写了一曲曲强有力的人生。超人的意志和毅力都是因为他们心里有理想,有个精神层面的目标。与其说他们是‘英雄’,倒不如说是有‘心灵’的人,心灵被一味放大的人,他们把自己的人生交给自己认定的理想和信念,为此坚忍不拔,宁死不屈,充分展示了一个人所能达到人性的高度和力度”4。上校对信仰的绝对忠诚导致他无法容忍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此时的上校已然成为一个弱者,只能采取疯狂的、非理性的措施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在麦家的小说中,英雄人物的命运往往荒诞不堪。与杰出的才能相对应的永远是隐秘的弱点,“大凡天才,他们总是一方面出奇的英敏,才智过人,另一方面却又出奇的愚笨,顽冥不化,不及常人”5。英雄的这个弱点能战胜神圣,彻底将其击溃。或许在作者看来,这样的偶然才是人生的常态,人生海海,命运无情的嘲讽与捉弄才是每个人不得不面对的考验。不过,与容金珍在养老院孤苦终老的结局不同,上校最终获得了爱的救赎。麦家曾提到,艰难人生的唯一办法是把自己“交出去”:“交给一个‘信仰’—它可以是一个具体的人或组织,也可能是一个虚无的人或组织,让这个你终身信仰的‘人或组织’陪伴你,与你同呼吸、心连心,让你变得坚强,变得宽广,敢于去承担,去挑战,去赢得。”6作为一个真正有“心灵”的人,时间终将抚平一切伤痕,上校的纹身被爱人改成了一幅图画,画上树木成荫,挂着灯笼,灯笼里的火焰将女汉奸的名字燃成灰烬,上校的心灵也终于得到了完满和成全。二童年叙事与乡村历史1980年代中后期以来,“新历史小说”瓦解了宏大的、整体性的历史书写,历史开始呈现出破碎的、任意的、断裂的面貌,合乎于逻辑理想的叙述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则是个人的私有记忆和情感体验。莫言的《红高粱》绕开了意识形态的规约,从孩童的视角叙述乡村与家族,孩童的天真纯净恰到好处地渲染了乡村红高粱般的原始激情和旺盛的生命力,更新了新时期以来的历史体验。以记忆为切入点,从儿童成长为线索书写历史经验的创作模式在1990年代得到了延续。余华在那个时期逐渐脱离对暴力和血腥的迷恋,以《在细雨中呼喊》书写成长的痛苦和历史的伤害,饱含着对故乡的复杂情愫。麦家的《人生海海》在这一方面承袭了“新历史小说”的路径。表面上看,小说中上校的秘密是引人注目的主线,但是细读却能发现,“我”的人生历程同样不可忽略,甚至更加重要,这也是麦家在创作题材上挑战自我的一种尝试。事实上,麦家突破谍战题材的创作冲动早已有之,他早在访谈中提到,并不觉得自己的小说是谍战小说7,《两位富阳姑娘》《汉泉耶稣》等早期的小说,在结构方式上也会有意识向乡土靠拢。有论者指出,麦家小说冰冷的数字背后,“回响的是久违了的温暖的悲悯,终极的关怀和人性的呐喊”8。在《人生海海》里,历史、乡村、童年这些元素从背景走到了前台。小说一开头就带领读者来到了“我”的故乡,一个“靠山贴水,屋密人稠”9的老式江南乡村。乡村的景观风物,人与故事都成为了“我”成长经历的独特部分。小说与其说是一部“解密”类的悬疑小说,不如说是一部带有悬疑元素的家族历史小说。“我”充当了故事的叙述者,不同的人讲述的故事,再通过“我”的理解进行转述。儿童的视角自然有些单一和稚嫩,因而小说的前半部分就显得破碎而模糊,而正是这种模糊,构成了推进情节发展的又一动力。“我”对看到和听到的许多事情都不理解,例如上校为什么要伤害小瞎子?为什么爷爷和父亲不让我说出看到上校逃跑的事?这些问题对于一个儿童来说很难明白,而解答这些问题的过程也成为小说向前推进、拨开迷雾的手段。成长的痛苦和孤独也是小说的主题之一。道德的衰落、秩序的溃散、亲情的缺失致使当时的乡村处于一种无序的状态,暴力、伤害和背叛反而成为常态。麦家曾说“青春其实是很苦闷的,孤独是青春的通病”10,“我”在小说中也始终是一个离群索居的少年形象。“我”的朋友本来就少,自从大家知道爷爷向公安部门举报了上校,“我”更是遭到了同龄人的欺凌。我的桌子被划破,老师同学也都用阴阳怪气的腔调和“我”说话。“我”想带上一把小刀,在受到欺辱时诉诸暴力,但是爷爷却告诉我必须忍受。此时的“我”仿佛余华《在细雨中呼喊》里的孙光林,忍受着绝望和凄苦的生存境遇,父爱的缺失、朋友的远离、爷爷的背叛又让“我”无法从亲情和友情之中寻找力量,只能在孤独中愈陷愈深,最后不得不被迫离开故土。《人生海海》虽说从儿童视角切入,但又不仅仅局限于儿童的观察,随着“我”的成长,理性的成人叙述开始介入其中,上校的秘密也随之被揭露。伴随成人视角的加入,小说来到了当下时空,两个时空和两种视角的交叉,既展现了乡村生存的原貌,也表达了作者理想的思想文化诉求。三记忆书写的多重维度《人生海海》以回忆的方式结构整个故事,小说的叙述者可以看成是一个成人,他以童年的自己的眼光,回顾了一段乡村的往事。按照柏格森的理论,记忆有两种存在方式,第一种记忆由习惯构成,凭借大脑如实地保留过去的每一个事实,而第二种记忆则是纯粹的精神活动,它是不断累积和滚动的,“总是受制于行动,位于当前意识,并且只着眼于未来”,柏格森认为,第二种记忆才是真正的记忆,它“不再向我们表现往昔,而是表演”11。哈布瓦赫发展了柏格森的思想,他提出了“集体记忆”的概念。哈布瓦赫认为,“存在着一个所谓的集体记忆和记忆的社会框架;从而,我们的个体思想将自身置于这些框架内,并汇入到能够进行回忆的记忆中去”12。在哈布瓦赫看来,个人的记忆很难单独存在,个人会从身边的人身上找到共同点,用于补充自己的记忆。在《人生海海》的故事里,就存在着两种记忆的维度。第一种是个人日常生活的记忆维度。小说从“我”的成长经历展开,包括了“我”在乡村的孤独童年,被迫出国,在国外的悲惨生活以及历经艰辛之后终于重回故乡的人生历程。其中,乡村的自然风光、风俗习惯、饮食穿着、日常娱乐都提供了切实的日常感受。比如,小说就常常写到上校在家做饭的细节,食物的气味“从铁锅里钻出,从窗洞里飘出,随风飘散,像春天的燕子在逼仄的弄堂里上下翻飞”13。去上校家“揩油”、听故事也成为“我”的最佳娱乐方式。类似的日常个人的记忆根植在“我”的心中,正是这些质地厚重的真实触感,成为在外漂泊多年的“我”的精神支柱。除了个人的童年记忆,历史维度上的“集体记忆”也是小说展开的一种方式。麦家的小说虽然一般聚焦个人,但其背后却具有深重的历史反思。麦家自己也谈到,现在的很多写作一味地书写庸俗人生,充斥着欲望、阴暗与丑陋,“直接代价是把人格的光辉抹平,人性匍匐在地面上,失去了站起来的精神脊梁,我们再也无力肯定一种健全、有信念、充满力量的人生了”14。因而,他始终坚持将个人放在民族的大环境中进行表现,肯定信仰和精神的力量。《人生海海》也从历史的维度,将个人放在集体的视域中来解读人性的光辉。哈布瓦赫认为,“集体记忆”能够修复和补充个人记忆,还能对社会运转起到维护作用:“对于个体来说,的确有大量事实以及某些事实的许多细节,如果没有别人保持对它的鲜活的记忆,个体就会忘掉它们。然而,另一方面,只要在构成社会的个体及群体之间保持观点上充分的统一性,社会就可生存。”15《人生海海》的时间线索很长,串联起了从民国到新世纪的各大历史事件,每当提到某个历史事件时,小说不仅仅有“我”的视角,往往还有其他视角的补充和证明。其他视角可以是爷爷、父亲、上校或是老保长,针对同一事件的不同记忆可能同时出现,也可能穿插在不同的时间。例如关于上校为何被军队开除回乡,就是在小说的最后部分借由林阿姨的记忆展现出来的。《人生海海》对“集体记忆”叙事的运用,恰恰和哈布瓦赫的观点相吻合:“记忆是一项集体功能。”16通过记忆对历史的展现,如徐贲所言,并不是要将历史视为一种线性的事件,恰恰相反,“记忆迫使我们将历史作为一种生动的话语,强调现在的独特性”17。《人生海海》通过对记忆的多重叙述的转换,事实上展现了复杂的历史,个人的和集体的,现实的和想象的,真实的和虚构的。多重的历史线索重现了麦家的迷宫结构,“藏头掖尾,真假难辨,时常有种秘中藏密的机关不露”18。读完小说,最终的谜底、历史真相也许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实当下才是人生的最终落点,正如小说说的,“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19。结语《人生海海》用“解密”的方式展露的上校的人生经历,也同时彰显了“我”作为一位普通的乡村少年所遭遇的童年生活与成年记忆。麦家笔下的上校是一个有“心灵”的人,一个有着坚韧的理想信念,尽管忍受着痛苦和折磨也要坚持活下去的人,他的晚年虽然陷入了疯狂,但是已经把自己的人生信仰交到了林阿姨手中,美好而坚贞的爱情最终消解了一切丑恶、仇恨和历史的重重迷雾,人性的真谛也终于获得“解密”。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麦家解释了小说题目的内涵:“人生海海—这是一句闽南话,是形容人生复杂多变但又不止这意思,它的意思像大海一样宽广,但总的说是教人好好活而不是去死的意思。”20受到了上校的精神鼓舞的“我”虽然同样遭受着生活的考验,但还是决定要好好地活,也成为一个有“心灵”的人。通过“我”的童年回忆性书写,《人生海海》反映了深深铭刻在同时代人身上的共性,一种个体与历史变革的双重印记,当乡村和历史被赋予了成长的维度,一代人的疼痛、迷惘和失落也在信仰和人性的光辉中得到救赎。第三篇:
《人生海海》深度解读:人性与命运的探讨麦家的《人生海海》是一部引人深思的作品,讲述了“我”一家人与上校之间错综复杂的一生。上校的传奇故事如同波涛般层层展开,揭示了人性的弱点、窥探欲望、猜忌与丑陋。然而,最终我们看到了时间的仁慈,以及上校晚年那种看透世事的快乐。“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这句话深刻地反映了人生的真谛。在麦家的笔下,上校的一生就是一个生动的例证。他的传奇故事不仅让人感叹人性的复杂,也让人看到了时间的力量和生活的智慧。“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这句话不仅是对人生起伏的描绘,也是对人性不断变化的深刻反思。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我们如何面对生活的挑战?如何保持内心的平静与坚韧?小说的魅力在于它能把不存在的人物写得仿佛是我们的朋友,《人生海海》就是这样一部迷人的作品。麦家的文字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荒唐与高尚,也让我们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莫言对这部作品的评价也颇高:“小说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能把不存在的人物写得仿佛是我们的朋友,麦家的《人生海海》就是这么迷人。”这也正是这部作品能够深深吸引读者的原因之一。人生海海不过尔尔“人生海海,不过尔尔”是对人生本质的深刻洞察,它用简练的语言揭示了生命的复杂性与淡然处之的智慧。这句话既包含对无常的接纳,也蕴含超脱得失的境界,在传统哲学与现代心理需求之间架起桥梁。下文将从词源解析、哲学内涵、现代启示三个维度展开探讨。一、词源解析与意象表达“人生海海”以海洋的浩瀚与不可预测性隐喻人生的广阔与无常。海浪的起伏象征命运的波折,而“不过尔尔”则通过重复叠加的语气弱化具体事件的严重性,体现历经沧桑后的释然。闽南语中“海海”有“普遍”“寻常”之意,暗含“众生皆苦”的平等观,消解了个人遭遇的特殊性。二、传统哲学的思想脉络这句话与道家“和光同尘”、佛家“缘起性空”的思想形成互文。庄子“虚舟遨游”的寓言强调不受外物牵绊的生存智慧,恰如“不过尔尔”倡导的抽离视角。禅宗“看山还是山”的三重境界说,则揭示了从执着到放下的认知跃迁过程,为这句话提供了精神修行层面的注解。三、现代社会的心理疗愈价值在信息超载、竞争加剧的当代,人们常陷入“错失恐惧”与“比较焦虑”。这句话通过三重缓冲机制发挥作用:认知缓冲(降低预期绝对化)、情绪缓冲(接纳负面体验)、意义缓冲(重构价值排序)。例如北欧幸福观中的“Lagom”(适度原则),与这种“去极端化”思维异曲同工,帮助个体建立抗压弹性。真正理解这句话,需要经历“入世”与“出世”的辩证实践。既不全然避世消沉,也不盲目执着功利,而是在积极行动的同时保持心理上的松弛感。这种智慧如同中国园林中的“借景”手法,既直面现实困境,又能通过认知重构将其转化为生命景观的一部分。第四篇:
麦家的《人生海海》是一部令人感慨万分的作品,以真实而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人性的复杂与多面。本文将从多个角度解读这部小说,并探讨其中蕴含的人生哲理。一、背景概述《人生海海》以麦家的亲身经历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名叫“上校”的军官,他拥有着高超的智慧和勇气,却因莫须有的罪名被贬谪到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在这个地方,“上校”结识了主人公“我”,并展开了一段深厚的友谊。然而,当“上校”的真实身份被曝光后,他再次被卷入一场风波。二、深入分析人性的复杂性麦家的《人生海海》深刻展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小说中的角色没有简单的黑白分明,而是具有各自的优点和缺陷。即使是“上校”,也被描述成一个既神秘又难以捉摸的人物。他一方面展现出伟大的智慧和勇敢,另一方面却因某种原因而自愿隐居在乡村。这种描写方式使读者对人性的理解更加深入,也使小说更加真实可信。友谊的力量在《人生海海》中,主人公“我”和“上校”之间的友谊成为了小说的一个重要主题。尽管两个角色的背景和经历迥异,但他们在相互理解和尊重的基础上建立起了一段深厚的情谊。当“上校”遭受困境时,“我”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一边,为他提供支持和帮助。这种友谊的力量不仅为小说增色不少,也使人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到了温暖的情谊。三、例证麦家在《人生海海》中运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使角色的情感世界更加真实可信。以“上校”为例,当他不堪忍受村庄的孤独与压抑时,小说通过描绘他的内心挣扎,使读者深刻体会到他的无助和绝望。此外,当“上校”的身份被揭露后,作者通过刻画他的矛盾心理,展现了他因曾经的经历而产生的恐惧和不安。这些描写方式使“上校”的形象更加立体,也为小说增色不少。四、对比与参照其他战争题材小说相比于其他战争题材的小说,麦家的《人生海海》有着独特的魅力。以《亮剑》为例,该作品同样讲述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但主人公“李云龙”的形象过于完美化,缺乏真实的人性瑕疵。相比之下,《人生海海》中的“上校”则更加立体真实,既有优点也有缺陷,使人感到更加亲近。其他当代文学作品相比于其他当代文学作品,《人生海海》更加注重对人性的剖析与呈现。以莫言的《红高粱家族》为例,该作品虽然也刻画了复杂的人性,但却过于依赖离奇的情节和魔幻的描写来吸引读者。相比之下,《人生海海》则更加注重现实主义手法,通过细腻的心理描写和情感交锋来展现人性的多面。五、总结评价麦家的《人生海海》是一部值得一读再读的佳作。他以其独特的笔触深入剖析了人性的复杂与多面,展现出友谊的力量和人在困境中的勇气。通过对小说的分析,我们可以感受到麦家对生活的深刻洞察和对人性的敏锐触感。正如麦家所说:“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这句话道出了人生的无常与不确定性,但也强调了我们在面对困境时不应放弃希望,相信总会有一天潮落之后会有新的潮起。在阅读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我们不仅能够领略到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更能够深入地思考人生的意义与价值。通过对比其他相关作品,我们可以发现《人生海海》更加注重对人性真实的剖析与呈现,使其成为了一部具有独特魅力的当代文学作品。总之,《人生海海》是一部发人深省的作品,使我们认识到人生的高度不是看清多少事,而是看轻多少事。通过理解与感知人生的复杂与多面,我们能够更好地面对生活中的挑战与困境,绽放出属于自己的人生光彩。我喜欢《人生海海》,因为它能把不存在的人物写成你的朋友,让他们和你生活在一起,让你无法逃避他们。一个人对这本书有这样的评价。"读完《人生海海》后,我觉得所有的困难都变得不那么困难了。事实上,这本书是一本让人在合上后再回过头来看时,会有更多的思考,甚至感到震惊的书,在重获平静后,会留下更强的宽容。读过很多书之后,可能会忘记很多细节,但会让你对这个世界更加宽容。人只能活一次,但《人生海海》可以让你体验千变万化的生活!如果你是麦家的粉丝,亦或是在迷茫中的人,不妨读一读《人生海海》,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第五篇:摘要:麦家的《人生海海》显示了一种“为汉语写作”的语言抱负。作品的语言风格整体上由紧向松,构成了一种“倒喇叭型”结构。同时《人生海海》还呈现出了多元汉语性的追求,主要体现为用自觉的语言意识和自洽的文体结构来整合和激活古典汉语、民间汉语和当代先锋文学三种语言资源。文学和语言的交互构成了每一种民族语言走向理想之途的永恒运动,《人生海海》的写作实践,重申了以写作创造更好母语,用文学建设现代汉语的诗性、丰富性和安居性这一写作梦想。关键词:麦家《人生海海》汉语性2008年,麦家与季亚娅对话时提到了其小说的文体问题,季亚娅认为麦家小说文体特征“抽象,冷峭,简洁,干净,概括”,跟海明威及卡佛有相似处。事实上,在麦家因《暗算》等特情小说成名之后,关于他的研究已经很多,却极少触及麦家小说的文体问题。因为除非语言个人性非常突出,“要把一个作家的文体风格区分出来是十分困难的。特别是在那些使用一般文体风格的作家中”,“要分辨出他们重复出现的个性特征,需要有灵敏、锐利的听觉和观察力”。所以,文体学研究通常聚焦于诸如鲁迅、沈从文、张爱玲、废名、汪曾祺等具有极其鲜明语言风格的作家身上。在《暗算》《解密》《风声》大受欢迎,评论界纷纷谈论“麦家的意义”时,也有评论家认为麦家小说的某些语言“显得笨拙”。在我看来,《人生海海》的出版,给谈论麦家小说的文体问题提供了契机。相比以前的作品,《人生海海》的文体特征更加突出、更具自觉性,为研究提供了更多实操性;此外,《人生海海》的文体探索,也重申了“为汉语写作”这一不无启示的文学立场。必须说明的是:一般来说,文体分析当然就是对语言特征的分析,但文体研究进行语言分析的目的在于彰显文体个性和效果,本文并不仅注重提炼和概括麦家小说的文体特质,更注重透视文体背后的语言价值观问题。一、《人生海海》的“倒喇叭型”语言结构不难发现,《人生海海》藏着麦家巨大的“语言野心”。一直以来,麦家“一天写七八个小时,就五百字”,“冷静,有耐心,斟字酌句,反复修改”。所以语言精练、干净、筋道,这在他是一以贯之的。写作《人生海海》时,麦家一定对语言有了特别的要求——他追求的并非某种单一的文体风格,而是随物赋形地匹配于经验内容的文体风格。具体来说,《人生海海》的三部分文体特征随着内容而变化,呈现了一个“倒喇叭型”结构。第一部分的语言收得最紧,严密、讲究、精雕细琢,犹如喇叭花连接枝条的底部;中间部分的语言逐渐放开,各种俗语、俚语的运用传递着书写时代相对应的区域根性;到了第三部分,小说书写时代来到21世纪,叙事语言也彻底放开,同步于当代汉语。语言的雕琢和讲究在《人生海海》中是作为一种特殊风格存在。雕琢而讲究的语言偏“紧”,这种非透明的语言跟封闭的乡土世界在调性上更接近;而风格上更加“放”的叙事语言,呼应于当代社会及其更强的“开放性”和“亲缘性”。因此,麦家的《人生海海》追求一种能呼应小说内容上从传统到现代的变迁的语言。《人生海海》第一部那种雕琢、讲究的文体风格最主要体现在小说第一章第一节,开篇处麦家并未急于讲述故事,而是对故事发生的空间双家村的地理、气候和时代流转中的日常做出了全面交代。这不过是一般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的常规动作,但使《人生海海》的开篇别具一格的正是语言,(当然,与一般现实主义开篇环境描写所采用的全知全能视觉不同,《人生海海》的环境描写是通过内聚焦视角,由叙事人讲述呈现的。视角也是创造《人生海海》艺术独特性的关键,本文不涉及视角问题)麦家刻意以一种典范文章的语言来处理小说。一般来说,由于肩负着叙事的重任,小说家的语言才华通常在状物写景、心理刻画中以富有想象力的比喻来呈现。现代主义文学兴起以后,小说家也多注重叙事视角、时间、结构等元素的作用。但极少有小说家会像麦家的《人生海海》这样专门通过句式的多样性来创作一种小说的文体性,麦家此前也未这样做过。《人生海海》非常注意使用骈散结合的对称句式,来调节引入了印欧语法的现代汉语长句逻辑上的型态性和句式上的松散性。中国古典汉语,就单个句子而言,在形态上相当灵活,成分省略、词性活用的现象比比皆是,这既带来了逻辑形态上的不足,又带来了句式上的整饬。无论是严格讲究对仗的律赋、骈文,还是对此要求相对宽松的唐宋文章,甚至于明清小品文,发挥古典汉语特性的句式对称思维都不同程度存在。随着白话文运动而建立起来的现代汉语由于引入了印欧语系语法,句子成分和逻辑形态大大补足,但词语的灵活性和句式的对称性则大大减损。在我看来,《人生海海》开篇处的语言,无疑是想在古典汉语句式的整饬和现代汉语的自由之间做一调和,看似折中,实是探索。不妨看看以下例子:屋子排的排靠的靠,大的大小的小,气派的气派破落的破落。山是青山,长满毛竹和灌木杂树;水是清水,一条阔溪,清澈见底,潭深流急,盛着山的力气。田地要劳作,畜生要伺候,屋漏要补,洪水要防,阴沟要通,茅坑要清。弄堂没规矩,却总是深的,肠子一样伸曲,宽的宽,窄的窄;宽的可以开拖拉机,窄的挤不过一副肩膀,只够猫狗穿行。不难发现,麦家通过对现代汉语常用句式的整合,使语言兼具了文言文的对称性和现代文的自由感。麦家所写,毕竟是现代汉语小说,假如泥古不化,用一种文言文腔调来写作,则语言的讲究就会滑向刻板,终究无法被现代文学读者所接受。此处有一比较。金庸小说的语言就多采用半文半白的语言,这种语言受到广大读者和严家炎等专家的认同,却也被王朔所诟病。王朔认为金庸小说语言缺乏现代感,更多是一种套路化的语言,其立论并非全无依据。王朔观点基于这样的一种预设:好的现代小说语言必须包含着作家独特的文体创造。金庸武侠小说的伟大处确实不在其文体性,但那种套路化的半文半白的语言跟其古典武侠小说题材却又是配称的。换言之,作为类型小说的武侠小说对于语言和文体的要求并不高,因此一般读者并不会感到金庸小说所用的语言有何不妥。可是,假如麦家用一种近于套路的半文半白文体来写《人生海海》,其“不合体性”又是充分无疑的。《人生海海》前面部分的语言是整饬讲究的现代汉语无疑,但它在句式上始终追求规整和律动的结合。上引中,“山是青山”“水是清水”虽使句式具备了“对称性”,但麦家又于整中求散,二个分句后面的补足性描述句式则又有差异。尤其是“一条阔溪,清澈见底,潭深流急,盛着山的力气”用四个短句构成长句,在形式上呼应溪流之绵长,又暗含着将山水人格化的想象,语言的现代灵性呼之欲出。又如写弄堂,后面“宽的宽,窄的窄”,“宽的”如何,“窄的”如何,同样是整中求散,错落有致。为语言增光添彩的又是弄堂“肠子一样伸曲”的精彩比喻。我们知道,比喻是最能见出一个作家语言才华的修辞装置,因为比喻人皆能用,能否出彩全看本事。《人生海海》第一部中,比喻往往以自由律动的现代汉语句式出现,有效地调节了对称句式可能存在的凝滞。如他写夏天双家村有一比喻:“每到夏天,村子像剥了壳的馊粽子,黏糊糊又臭烘烘的。”此喻生动准确而充满生活气息,又具有鲜明口语化特征,正是通过对种种句式、语体元素的融汇,使《人生海海》第一部语言讲究而不呆板,雕琢而又有灵动。与传统的双家村乡土生活经验在调性上相互配称。《人生海海》中间部分语言风格上逐渐放开,在句式上不像第一部那样追求整散结合带来的形式美感,但麦家对精炼短句、俗语俚语的使用,使小说语言获得一种鲜明的乡土性。小说语言的放开,对应的是小说主人公上校从双家村而闯荡世界的过程,由此语言风格再次跟写作内容形成了呼应。且看下面几例:老天爷把他的裤裆掏空了,同时把他脑洞填满了。要比脑筋谁也别想比过他,他要救人,死人也救得活,他要害人,神仙也要被害死。老保长曾经讲过,我母亲是只洞里猫,四十岁像十四岁一样没声响,一声响就脸红;父亲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张口要骂娘,出手要打人;爷爷是半只喜鹊半只乌鸦,报喜报丧一肩挑。爷爷讲过,村子的一年四季,像人的一辈子,春天像少小孩子,看上去五颜六色,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实际上好看不中用,开花不结果,馋死人(春天经常饿死人);夏天像大小伙子,热度高,精气旺,力(热)气日日长,蛇虫夜夜生,农忙双抢(结婚生子),手忙脚乱,累死人;秋天像精壮汉子,人到中年,成熟了,沉淀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天高云淡,不冷不热,爽死人;冬天像死老头子,寒气一团团冒,衣服一件件添,出门缩脖子,回家守床板,闷死人。这天夜里十四岁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是一种夜色也有重量、形状和气味的滋味,像没睡在床铺上,是睡在黑色的空气上,睡在一堆目不暇接、纷乱和狂热的思绪里。这个夏天像这只香炉一样盛着神秘的分量,弥漫着令人好奇又迷惘的气息。之所以不厌其详引述语例,一是即使管中窥豹,也需要一定的取景框;二是上述语例并不同质,它们即使属于同一风格,也有不同的指向。结合小说,有如下推论。第一,在《人生海海》故事展开和推进的中间部分,小说语言不再如开篇处那么雕琢、讲究,那种整散结合的对称性现代汉语句式使用频率大大下降。但某种松散的对称性依然存在,比如老保长将“小伙子的力气”和“小姑娘的奶子”并举;将上校的“脑袋”和“裤裆”并举;将比喻主人公爷爷、父母的三个比喻并举,都使句子显出某种潜在的对称性或排比性。但因为这些对称性句式是作为人物语言出现,而非叙事人语言。因此,小说语言的“雕琢”意味无疑大为减弱。第二,大量使用俚语俗语进入人物语言,这些俚语俗语作为直接引语使用就成为一种个性化的人物语言,暗示了人物性格及其内在生命观;作为间接引语使用,俗语特有的凝缩性对于调节散乱的句式起到重要作用。如老保长语言中大量来自民间的性话语,跟他的性格、经历非常一致;“我爷爷”的语言同样充满民间性,其间也渗透着一种循环报应的民间思维。第三,与民间特征明显的语言并存,《人生海海》中间部分开始出现较多具有鲜明现代汉语书面语特征的比喻句,这种句式的语言来源可以认为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先锋文学。下节将详细分析。由此不难发现,《人生海海》进入中间部分,在语言风格上开始变得更加多样化,从而呈现出相对松弛的风格。到了第三部,小说书写的时代背景来到了2014年,叙述语言也完全跟当代汉语保持了一致,作为一种文学语言,它将去特征化作为其语言特征,泯然于当代语言其实是在语言上构造一种同时代性的努力。请看下例:当终于上岸时,年少的我已变得像一个老人一样懂得感天谢地。我和一群九死一生的同伴一起跪在码头上,一下下地磕头,引来一群海鸥好奇。它们从高空俯冲下来,翅膀扑扑响着盘旋在我们头顶,嘎嘎叫,仿佛我们在抢吃它们的盘中餐而破口大骂——我们的样子确实像鸡在啄食。跟前面的语言对比,最突出的差异在于凝缩的非形态化短句被主谓宾语法结构完整的长句所替代,这非常符合现代汉语语法建立并成熟以后的当代语言习惯。倒喇叭型语言结构打破了对于一部作品语言或文体风格的定型化理解。在同一作品中通过有意识的文体风格调节,使其不仅作为作家个体语言风格的延续和映射,也成为随物赋形地与叙事内容相匹配的艺术元素,这对于作家的艺术创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成为作家写作从自发到自为的标志。一般作家,难以形成自己的语言风格;但很多优秀作家,难以打破自己的语言风格。无论写什么内容,都使用风格相近的语言,给人腔调太雷同,太自我同质化的感觉,有时同一套语言风格,并无法自如地调配不同的经验内容。这就是为何有的乡土作家写城市经验总让人感觉“隔”,而一些在城市长大,缺乏乡村生活经验的作家写起乡土总让人感觉不对劲的原因。因为文学语言并非一个静态的器皿,而是一种在与具体经验内容交互中流动生成的风格。每一种经验都在生成和召唤着属于它的语言和文体域,每一个优秀作家也都有自己熟悉的经验以及擅长的语言风格。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真正的语言挑战来自当多经验内容并置或跨经验溢出时,如何意识到新经验在吁求着新语言的出现,如何让经验倒逼语言的生长。二、多元汉语性:古典、民间和先锋张卫中提出:“真正把‘写小说’当作‘写语言’的作家永远都是少数。语言的一个突出特点是保守性,作家的语言创新很难以另起炉灶的方式进行,他们通常都是从借鉴某种语言资源开始,因而,考察一个时期作家的语言探索,最可靠的路径就是观照其选择何种借鉴语言资源,已经怎样融合这种资源,从而在借鉴中创新。从这个角度来说,新时期小说的语言探索是在三个维度上展开的,即借鉴外来资源、采纳古语与面向民间。”这个观察提供了从语言资源角度考察小说语言探索的视角,整体无差,但证之于麦家《人生海海》这一个案,我们会发现有两个方面值得注意:其一,麦家努力吸纳转化的不是一种而是多种语言资源;其二,麦家所启用的语言资源中,外来资源要让位于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先锋文学语言资源。质言之,如果说《人生海海》的语言有一种突出的“汉语性”追求的话,那么它主要是由古典汉语、民间汉语和先锋文学三部分资源构成。第一节已经分析了《人生海海》开篇语言上对文言文骈散句式和现代文自由句式的融合,有必要进一步指出,这是在以欧化翻译体为主体的外来语言资源已经成为现代汉语文学重要语言构成的背景下,麦家对“汉语性”的自觉追求。下面以小说开篇第一段为例分析:爷爷讲,前山是龙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不到边,海一样的,所以也叫海龙山;后山是从前山逃出来的一只老虎,所以也叫老虎山。老虎有头有颈,有腰背,有屁股,还有尾巴和一只左前脚——因为它趴着在睡觉,所以光露出一只。前山海一样大,丛山峻岭,像凝固的浪花,一浪赶一浪,波澜壮阔。老虎翻山又越岭,走了八辈子,一辈子一千年,累得要死,一逃出前山,跳过溪坎,脱险了,就趴下,睡大觉。这样子,脑头便是低落的,腰背是耷拉的,屁股是翘起的,尾巴是拖地的,并甩出来,三只脚则收拢,盘在身子下。唯一那只左前脚,倒是尽量支出来,和甩出来的尾巴合作,一前一后,钳住村庄。可以说,这里使用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是独属于汉语的。首先是麦家刻意回避那种强调逻辑性和分析性,主谓宾清晰、定状补分明的欧化长句,这些充满了省略的短句,通过对形态性长句的打破而实现了以少为多的审美效果。“前山是龙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不到边,海一样的,所以也叫海龙山”这一句群中间就变换了几次主语,第一句是结构简单的短句,第二句是一个俗语作为插入语,第三、四、五个短句则省略了主语。试将这些短句整合成一个完整的形态性长句以兹比较:“(传说)前山是龙变的,(俗话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由龙变的前山)像海一样看不到边,所以(人们)也叫(它)海龙山。”括号里是省略的部分,麦家通过创设“爷爷讲”这样的口语语境,赋予了这些短句省略、倒装的自由。如果《人生海海》要译成英文,这种基于汉语非形态性特点而写成的句子必然要被改变,省略的要补足,倒装的要恢复,语言的汉语性审美很难得到保留。文学越深地依赖于其民族语言,很可能会越难在“世界文学”中被共享。《人生海海》对汉语性的追求无疑是自觉的,作为一个在国外颇受欢迎的作家,麦家的写作或许会将翻译考虑入内,因此将古典汉语和民间汉语作为小说的重要语言资源无疑是冒险的,这些殚精竭虑又妙手偶得的精彩语言在翻译中依然顽固地仅从属于它的民族语言。因此,《人生海海》的语言面貌已足以说明麦家本人的语言观和选择。上节已经分析了民间俚语、俗语作为语言资源在《人生海海》中的审美效果,此不赘述。下面重点分析《人生海海》中的先锋文学语言资源。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先锋文学经常被视为一场叙事革命,推动了当代文学从“写什么”到“怎么写”的转变。人们对先锋文学变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叙事学”上,对先锋文学在文体和语言上的新创研究相对较少。在我看来,先锋文学对现代汉语的贡献主要体现在这批作家对语言的感觉性、体验性和表现性等非功用性功能的发掘上。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初发表时其崭新的语言便令文坛瞩目,“在1985年,还没人能将意象表达出这样一种凹凸感夸张的油画般的感觉”。《透明的红萝卜》语言的核心特征,在于使以往具有严格他指性和写实性的语言获得了更强的表现性。比如“他听到黄麻地里响着鸟叫般的音乐和音乐般的秋虫鸣唱。逃逸的雾气碰撞着黄麻叶子和深红或是淡绿的茎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蚂蚱剪动翅羽的声音像火车过铁桥。”不难想象这种语言对当年文坛的冲击力,它融合主观与客观、写实与表现,大大增强了写实性语言的延展性,展示了当代小说家对语言崭新的理解:语言不仅是准确记录的工具,语言还是作家驰骋想象力的感受性容器,因此围绕着鸟鸣、雾气流动和蚂蚱扑翅才值得生发出如此多繁复的意象。余华名作《活着》开篇叙事人自述“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农村”,这里也打破了主客体泾渭分明的写实性语言陈规,将来自客观世界的物象(麻雀、知了、阳光)跟叙事主体的内在状态交织起来,写实的语言便成为一种表意的语言。先锋作家常有一种比喻癖,因为精彩比喻是极大拓宽语言表现力的手段,《活着》单是开篇,诸如“我看到老人的脊背和牛背一样黝黑,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那块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镶满了泥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这些比喻不但准确地找到了人与物之间的连接通道,而且以物鲜明的动态性激活主体,表现力十足。苏童的语言才华同样为人称道,《妻妾成群》写颂莲初遇陈家后院的古井:“颂莲慢慢地走过去,她提起裙子,小心不让杂草和昆虫碰蹭,慢慢地撩开几枝藤叶,看见那些石桌石凳上积了一层灰尘。走到井边,井台石壁上长满了青苔,颂莲弯腰朝井中看,井水是蓝黑色的,水面上也浮着陈年的落叶,颂莲看见自己的脸在水中闪烁不定,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被吸入井中放大了,沉闷而微弱。有一阵风吹过来,把颂莲的裙子吹得如同飞鸟,颂莲这时感到一种坚硬的凉意,像石头一样慢慢敲她的身体”。这段叙述颇能显示苏童的语言才华,它从客观的叙述转向颂莲主体视角的看、听和感受,大大拓展了叙事语言的心理底蕴和表意能力。某种意义上,先锋文学之所以先锋,就在于它为现代汉语提供了融合叙事性和表现性的新可能,为当代文学提供了新的文学语言,并成了汉语在古典、民间之外的另一个小传统。至今很多作家依然受惠于或受限于先锋文学所创制的语言表意范式。上节语例已经指出,《人生海海》同样将先锋文学的语言传统融汇于内,不妨再举一例:就在这天夜里,在一片雷雨声中,她像一道闪电一样消失,从此无影、无踪、无音。然后一天夜里,她又像只蝙蝠一样,趁着漆黑鬼鬼祟祟潜回村里。你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反正没找任何人,也不偷东西,像个迷路的孤魂野鬼,空落落地在村里转一圈,又走掉,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天地知晓。此处连用三个比喻来形容小瞎子母亲的失踪,赓续着先锋作家擅于譬喻的语言传统。事实上,譬喻自古便有,先锋文学的譬喻不仅在于准确,更在于通过表意而营造氛围。上述三个比喻就共同营造了一种神秘迷离的不确定感。这几个比喻通过第一人称叙事人的讲述带出,并非来自上帝视角对小瞎子母亲命运的讲述,因而包含着内聚焦叙事人主观的心理投射,是一个经历了生命风雨、异国飘摇者回首往事时非常自然的共情,因此,这些比喻覆盖状述的不仅是“她”之现实,也是“我”之心理。语言上融合写实和写意,由此我们才说《人生海海》将先锋文学的语言资源囊括其中。还需要指出的是,麦家对多元汉语性的追求,提示的不仅在于他开阔的语言视野及灵巧的语言整合能力,更在于他已经获得了一种自觉的语言观。具体来说,语言资源的启用在《人生海海》里必须服从于一个更大的文体结构。由此,《人生海海》提示着一个重要问题:任何语言资源都不可能被无条件使用,假如它不能跟作家内在的语言意识和作品外化的文体结构相调适的话,必将发生语言排异现象。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重要的不是他掌握了多少语言资源,而是他是否形成一种具有自洽性和自觉性的文学语言观,后者才能推动小说去激活语言资源并为作品生成一个有效的文体结构。三、“文学的国语”:重申“为汉语写作”的梦想不妨将《人生海海》对汉语性的追求放在一个更大的背景下考察。事实上,现代汉语的建立经历了从激烈否定文言文到重新追寻汉语性的艰难历程。“五四”时期学者对于文言文所持的激烈否定立场早为我们所知,从理解的同情角度看,这是一个民族现代转型和文化自新过程中所进行的艰难的语言系统破坏和重建。正因为民族语言与社会存在有如此密切而严丝合缝的关系,旧的语言体系不经破坏,新的社会景观便断难建立。但“五四”时期知识分子所创制的现代汉语过分欧化的问题也不断为日后的学者所诟病,这种诟病当然是基于语言的人文性和民族性立场。比如叶维廉很早就“发现印欧语系翻译中国诗时,往往把文言句硬硬套入它们定词性、定物位、定动向、属于分析性的指义元素的表意方式里,而把原是超脱这些元素的灵活语法所提供的未经思想、未经抽象逻辑概念化前的原真世界大大地歪曲了。”在他看来,“五四”时期的诗人疏离了古典诗语法的灵活以及字与字间的自由关系,“追求西方现代主义诗人企图消散甚至消灭的严谨制限性的语法,鼓励演绎性、说明性,采纳了西方文法中僵化的架构,包括标点符号,作为语法的规范和引导。相对于中国古典诗中在道家影响下诗人为了不干预自然操作、任物自然呈现所采取的不作解人介入、不作分析的演绎的传意行为,白话诗应用了大量说明性的语句。”诗人郑敏同样对汉语文学,特别是新诗的语言观念作出反思,她希望“走出语言工具论的庸俗观点,对语言所不可避免的多义及其自动带入文本的文化、历史踪迹要主动作为审美活动来开发探讨。”叶维廉和郑敏的反思具有不同的问题意识,却不约而同地提倡继承古典诗的语言和审美资源。他们的论述不无洞见,但都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当代文学只能于现代汉语的语言基座之上运作的前提。小说研究方面,李陀《汪曾祺与现代汉语写作——兼谈毛文体》一文也从对现代汉语的贡献角度肯定汪曾祺。他认为“汪曾祺从一开始写作,语言就不是特别欧化的,很少用那种从‘翻译体’演化过来的、有着强烈的印欧句法形态的句子”,这里肯定的也是汪曾祺对语言民族性,即“汉语性”的追求。事实上,在很多人那里,对“汉语性”的强调常常落入二元对立的泥沼。即将古典汉语的非形态性跟印欧语的形态性对立起来,将“非形态性”视为汉语文学的基本语言特征和主要追求。按照这种思路,固然可以创造出某种“汉语性”,却忽视了在现代汉语成为基本事实的背景下,“汉语性”应该有多元立体的可能性。就此而言,《人生海海》对多元“汉语性”的追求既赓续着中国现代作家追求更好汉语的传统,又做出了自身的探索。1918年,胡适在《建设的文学革命论》中提出“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这一广为人知的口号。胡适着眼于当年的文学革命,“意在将文学革命与国语运动结合起来,扩大文学革命的影响”。以“国语的文学”来锻造“文学的国语”这一目标在1949年之后,“现代汉语”大局已定,被很多人认为已经完成。然而,重提胡适这一著名论断,意在指出文学与语言之间的交互共生关系一直都在延续。韦勒克、沃伦早指出文学“被动地反映语言变化的观点是无法叫人接受的。我们切不可忘记,语言与文学的关系是一种辩证的关系,文学同样也给予语言的发展以深刻的影响。”而且,文学对语言的影响并未因为一种民族语言的成型而结束。今天,早已经由法律授权的现代汉语依然处在不稳定的变动和重构中,其工具性和交流性层面固然相对稳定,但其诗性和安居性层面,仍需要继续建设。如前所言,《人生海海》显示了麦家的语言抱负。语言的精炼、准确、形象、生动乃至于个人风格,可能仅仅是对优秀作家的要求。更有抱负的作家,对作品文体性的追求,始终内在于对更好母语的追求中。事实上,文学语言跟日常语言的分化和拉伸才构成了一种民族语言的内在张力结构。就现代汉语的日常语言来说,在其语法规则建立、大量的典范性白话文产生之后,作为日常交流工具的现代汉语已经确立。但这并不意味着现代汉语是一种已完成的语言,重要原因在于,不仅语言具有人性,人也具有语言性,一方面语言留存着大量的文化信息,另一方面人也居留于语言所创设的边界中从而为语言所塑造。作为文学语言的小说和诗一样“把逻辑的语言系统转换为审美的符号系统,冲破工具理性的层层罗网,使语言萎缩、板结的细胞得以复活和新生”。日常语言创造的是民族语言的可交流性层面,文学语言创造的则是民族语言的可安居性层面,这二者并非截然分开,事实上,文学语言和日常语言之间构成了一个相互影响的交互系统,只有作家不断创生出来文学语言系统持续将安居性内涵传递渗透并改变日常语言系统的透明和单调性,民族语言的人文性层面才能日益丰富。也因此,海德格尔才会说“语言的本质必得通过诗的本质来理解”,这里的诗是最高阶文学的代表。遗憾的是,很多作家用汉语写作,却已经放弃了“为汉语写作”的梦想。何谓“为汉语写作”呢?它区别于“用汉语写作”。同样使用汉语写作,后者对于创造语言并无追求,在满足准确生动等基本语言要求之外,更重视内容层面;而前者在追求内容、意义等目标时,对进行语言创造始终葆有不竭的热情。对于一些作家而言,语言甚至可以成为其写作的本体论。因为,在人文语言学看来,语言不是一种改造社会的工具,而是以之包容社会,进行文化想象的实践。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最大的成就莫过于将自己的创造凝固在母语的创新中。结语我曾在一篇关于《人生海海》的评论中指出它是“一部站在文学场域和价值尺度已经发生了巨大裂变的‘当代文学’向另一种‘当代文学’致敬之作,它使小说面向人心、面向历史,走向未来却依然归属于某个伟大的传统。”本文事实上是从《人生海海》的文体和语言实践维度再次论证这个观点。必须说,《人生海海》秉持的是一种经典文学的语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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