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是秋天的语言(散文)

叶子是秋天的语言(散文)世界上总是有一些渺小的、微观的的事物被忽略或者是熟视无睹。而它们的存在，就像是一种象征或者隐喻，不可或缺。不论被忽略还是被遗忘，它们都不会在意，依旧按照自己的规律或者自然的属性，快乐地存在着。不会因为被忽略或者被轻视而放纵自己。比如那些叶子，树叶，草叶以及所有植物的叶子。叶子的一生，从绿到黄，就像人的一生，从年轻到年老。预示着成熟，也预示着——死亡或者重生。

我经常走步的地方有两处，一是西苑，一个面积约只有几平方公里的街心公园。因为离市政府较近，又被城市紧紧包围着，是人们经常休闲锻炼的地方，有时领导也经常出入，所以投入的人力物力较多，管理得非常整洁有序。里边还有一些锻炼身体的器具，一年四季，都可以锻炼。即使是冰天雪地的冬天，蜿蜒曲折的小路，风雪中挺拔的白杨，依旧保持着墨绿色的松树，落满积雪的树冠，仍然有着不可抵挡的诱惑。还有一排排笔直的白桦树，哨兵一样在冰雪中站成排。第二个去处就是城市森林了。这里原来是一个天然的森林，成片的家榆长得郁郁葱葱。城市扩张后，被扩到了城市的里边。好在管理者有远见，不但把这片森林保存了下来，并且又开辟出了南园、北园，扩大了面积，增加了植物品种，有计划地整理和修建了有利于休闲娱乐的亭台楼榭。园中除了保留原有的家榆、垂柳、杨树等当地的树种之外，又栽种了糖槭、樟子松、云杉、丁香、树锦鸡等树木四十余种。春、夏还种有大量的草本花卉。而且园中还建有果成寺、烈士纪念碑，还有一些抽油机日夜不停地旋转。相对于西苑来说，城市森林的规模要比西苑大得多，景观也多一些，人也相对少一些。所以我更愿意来城市森林。不论西苑还是城市森林，植物品种差不多，所以生长周期也差不多。每年四月中下旬，树叶开始吐芽了。最先返青的是樟子松的叶子，它们的颜色从墨绿逐渐变成翠绿。还有沙地柏的叶子从暗黄也变得青翠。不论樟子松还是沙地柏，它们的针形叶子变成一枚枚翠绿的针，不断地拨动春天的琴弦，在春风中弹奏最美丽的乐章。然后在这美丽的音乐声中，杨树、榆树、柳树……槭树开始长出各种形状的叶子，装点春天的大地。

春天的叶子活泼可爱，青春勃发的，生机盎然，也是最具生命力的季节。它们一天一个样，时时都有变化，比着赛的看谁变得快，看谁长得新奇。这时的叶子就像人的青年时期，精力旺盛，智慧超群，美丽动人，有无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它们用浩瀚的绿，用无边的梦想，恣意涂抹这个世界。它们轻盈的弹奏春风和鸟鸣，它们在春天里舞蹈，它们像一群蹦蹦跳跳的音符，从一个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它们绿了这片树林之后，又绿了那片林海。它们绿得深邃而遥远，就像我们年轻时一样，不怕天高地远，似乎可以驾驭整个天空和大地。年轻时我们哪一个人不想成为科学家、医生、作家、诗人、警察、解放军战士……呢?我年轻时也是，似乎要把这些理想都实现一遍。当这些理想一一破灭之后，我成了几亿农民中的一员，找到了自己更大的理想，承接了一个浩大的工程——修理地球，美化地球。那时自己也像夏天的一片叶子一样，默默地绿着，默默地装点大地，也有叶子一样渺小的理想。我想当大队的拖拉机手，或者民办教师。因为这两种职业都比当社员清闲，而且最关键的是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这个理想(如果这个也叫理想的话)也不能实现之后，我还像叶子一样，依旧默默地绿着，继续和几亿农民一起继续进行美化地球的伟大工程。夏天叶子是沉默的，它们不言不语，默默地用绿和宁静来安慰这个烦躁不安的世界。整个夏天，叶子大片大片地铺陈着心事，不对任何人讲，不和风讲，不和雨讲。它们以沉默来反诘人性虚伪的喧嚣和尘世泛滥的情感，它们坚守着自己的内心和对时间的承诺。那一片片叶子，就像是一个个站立的文字或词组，组成了一片宏大的叙事诗篇。这诗篇浩瀚、奔放、热情，婉约中蕴藏着不动声色的惊涛骇浪。这季节就像是一位有良心的诗人，不是用单纯的语言简单的暴露人性的丑恶，而是让文字去阐释人类内心隐秘世界的难言之隐和产生那些丑恶的根源。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将文字拆分组合之后机锋迭出、意外频现、尖锐出崇高的伟大诗篇。

我的这些叙述都是为了在一个宏大的故事里出现的主角而做的必要的铺垫。经过一个夏天的沉默之后，在秋天，叶子们被秋风润泽得玲珑剔透，饱满圆润，它们的生命达到了另一个高度，在秋收的锣鼓声中，叶子们隆重地登场了。由此我们知道了，秋天不仅有收获的五谷，还有暗地里紧锣密鼓的叶子们的表演。它们用生命的轮回把自己的存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天高云淡也好，秋水长天也好，所有这些美丽的景色，都是为了叶子的登场而做的铺垫。秋天是叶子的季节。那些花朵，那些果实都是为了衬托叶子的登场所表演的序曲。叶子说话了!代表秋天发表宣言：沉默的夏天结束了，高潮迭出的秋天来到了。从此，叶子们开始了一生最富戏剧性的变化，也是最有感染力的时刻。在秋天这个大舞台上，叶子们纷纷登场开始表演了。秋天的叶子，像闪电，像流星，更像是烟花，它们的美丽在瞬间绽放，留给世人惊诧、惊喜和无限的遐想。在北方，立秋一过，天高地阔，云淡风轻，爱美的叶子们准备登场了。它们悄悄地化妆，忙碌地为自己准备秋天的花衣裳。在西苑的西侧，靠近经三街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火炬树叶子们，慢慢地由浓绿转变浅黄;城市森林里果成寺东侧的丁香大道成片的丁香树的叶子也五花八门的悄悄改变颜色。城市森林北园那一片茶条槭满树的叶子叽叽喳喳的开始讨论何时开始燃烧。北方森林里的常客榆树、杨树、柳树们也开始慢慢地变化。这些变化细微、渺小，还带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欺骗性。不常年仔细观察它们是看不出来的。就连我这个在西苑和城市森林里走步的常客，经常和这些树们见面聊天的人，不仔细揣摩、观察都看不出来它们的变化。然而，白露一过情况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哪天，一场秋风扫过，在西苑你再路过那片火炬树的时候，突然发现它们的叶子开始变成了橘黄或者粉红色。而且最奇妙的是那些原本向上举起的叶子们，都耷拉下来了，像是人们悬挂的一幅幅条幅，色彩斑斓，十分艳丽。城市森林的那一片茶条槭的叶子们，变成了火红火红的颜色，开始燃烧秋风。西苑的那片色木槭树的叶子在秋风的合唱里，叶子变成了黄色，而后变成金黄。丁香的叶子最为奇特。它们有的变成了红色，有的变成了橘红，有的变成了黄色，还有的什么都没变还是一片绿色。杨树，榆树的叶子们也开始变黄变暗，它们在秋风里说说笑笑，一刻不停的喧哗着，似乎要把整个夏天没说的话在冬天来临之前都说完。只有樟子松和沙地柏纹丝不动，用它们那浓绿的叶子为自己证明，为秋天证明。

如果此时你到野外，你到小兴安岭或者大兴安岭的边缘，满山满地的五颜六色，所谓的“五花山”展现在你眼前，美不胜收。伴随着五谷飘香，整个东北大地就像是一幅巨大的油画漫卷在大地上，震撼、惊艳、美丽得无法形容。与它们相比，西苑也好，城市森林也好，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调色盘，精致，艳丽，小巧，你可以带回家去，画山画水，挂在墙上，装点生活，美丽人生。霜降一到，所有的景色就不一样了。叶子们开始纷纷脱落，蝴蝶一样舞蹈着飘飞，最后扑向大地。或彤红或枯黄或暗绿，叶子们完成了一生的坚守，说完了一世的情话，安分守己的躺在树下，“变成春泥更护花”了。与叶子们相比，我的秋天来得有点早，也来得索然无味。我的秋天来时，我正在路上为了收成而奔波，为达目的而赶路。秋风沙沙的吹过我的头发，没有斑斓的色彩，没有秋天的合唱，没有叶子的奏鸣，只是悄悄地染白了我的发梢。回头看，我的脚印还算笔直，我的收成不是满车满囤，但是也没有杂草丛生，也没有颗粒无收，那有限的谷粒也算是金黄饱满，虽然不多。由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个笨拙而正直的人，一枚善良的叶子，也许会是一个蹒跚的老人，依旧会继续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