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腾堡的原始收获

阿尔腾堡的原始收获

中国著名的农学家王祯说：“收获的人在收获之前是不习惯的。如果他们想完成他们的目标，他们为什么不放弃他们的过去？”（第四卷《收获》）事实上，收获活动作为农村农业生产的最后手段，受到了人类的高度重视。根据其良好的季节性、高工作、直接决定收获质量等特点。这种关心不独见于世界各国千百年来流传的各种农业论著中,更反映在人们的农业生产实践中。收割机的发明历史就是一个鲜明的例证。两千年的时间里,人类用机械代替镰刀、用畜力代替人力的尝试时断时续,顽强地进行着。虽然由于种种原因,这些实验大多半途而废,但却奏响了农业生产机械化的先声。一、关于“碳”、“期”及《欧洲各域今我国人类历史上第一台收割机发明于何时?是谁发明的?今人多以为是古代高卢人首先发明了收割机,但这已是公元后的事。有资料表明,第一台收割机纪元前就诞生了,发明者是古迦太基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一位叫马什的美国人(Marsh,很可能就是当时的美国收割机发明家马什)在欧洲一家博物馆里偶然发现了一台古代收割机的复制品。1894年出版的《美国农具》(P.L.Ardrey:“AmericanAgriculturalImplements”)年书记录了马什先生的话:“1870年的夏天,我在阿尔腾堡(Altenburg)*一个农学院渡过了愉快的几天。阿尔腾堡是一座小镇,傍依着多瑙河一条支流。这支流在距下维也纳不远的地方离开多瑙河,在拉布(Rabb)又同多瑙河汇合。在那里逗留期间,人们带我参观了学院博物馆里一台原始收割机的模型,其形制,有些象克尔(Kerr)1811年制造的收割机(图1)。这台机器上装有一个旋转的垂直鼓轮,鼓轮底部装有凸出的圆刀。鼓轮上部边缘开有槽口,当鼓轮转动时,圆刀切割谷物的根部,鼓轮上部的槽口相应的扶持住谷物穗部,并把割下的谷物送至割幅以外。我记得这个底部装割刀、上部开槽口的鼓轮轴上有一个皮带轮,通过一根交叉皮带由(行走)轮轴上的皮带轮机构带动。这台机器后部装有套牲口的辕杠,由牲畜推着前进。总而言之,这是一台简单实用的收割机。一位教授告诉我,这个模型是根据附近发现的一块石碑上的浮雕仿制的(当地地势平坦、土壤肥沃,约公元前150年,第三次布匿战争期间,曾有一些迦太基人亡命于此)。迦太基遗址出土的文物上都有线条简练的图案,这种图案证明这块石碑出自古迦太基人之手。此外,迦太基人聪明、勤劳、进取心很强,以善于经商、精通制造而著称。古罗马人说迦太基人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买的贱卖得贵’。他们比后来不久使用剥落收获机(或称割穗机)的高卢人要高明得多。他们可能制造过这种收割机。”由于年代久远,迦太基收割机的原型恐怕今已无存,便是阿尔腾堡的这座小博物馆以及馆藏的模型,时隔一百年,是否安然无恙也都难说了,只有硕果仅存的马什的这段话,为我们提供了历史考证的线索。迦太基人祖先是有悠久文明传统的腓尼基人。公元前814年,腓尼基人在北非(今突尼斯)建殖民地,称迦太基国。公元前七至前四世纪,是迦太基人全盛期,他们先后征服地中海沿岸大部分地区,并向这些地区大量移民。这时的迦太基人,“在势力上,可以与希腊人为敌;在财富上,仅亚于波斯。”(阿庇安:《罗马史》上卷,205页)迦太基所在的地中海地区,是世界上文明最早发达的地区之一。公元前十七世纪前后,文化传播的载体一一车轮就在古埃及出现了。据《荷马史诗》记载,公元前1450年阿卡亚人攻打希腊人时已使用铁制武器。公元前十二世纪,腓尼基人也使用了铁器。这个地区的机械制造技术在公元前也已达到很高水平。出生于叙拉古的古希腊学者阿基米得(Archimedes,前287—前212年)不仅发现了著名的杠杆定律和阿基米得定律,而且确定了许多物体表面积和体积的计算方法.设计过滑轮起重机、螺旋提水机,他发明的作战机械曾把古罗马人阻于叙拉古城外三年之久。阿基米得之后,亚历山大城也涌现了一批工程学家,史称亚历山大里亚学派,其中著名者如希罗(Hero)发明过车程计、虹吸器、测温器、空气抽压机,是最早的蒸汽机设计家。面对这些精彩纷呈的科技成果,历史悠久、见多识广的迦太基人不会无动于衷的。据史书记载,公元前三世纪和前二世纪的历次战争中,迦太基人使用过驽炮、撞城机和掩护驽炮的庇檐,这是迦太基人善于引进、乐于发明新技术的证明。从公元前264到公元前146年的一百多年间,古罗马人和迦太基人共进行了三次战争,史称布匿战争。公元前201年,第二次布匿战争以迦太基人战败而结束。迦太基人丧失了全部海外领地,并交出舰船和巨额赔款。屈辱的战败国地位迫使迦太基人不得不弃商务农。依仗着土地肥沃,人民勤勉,五十年后,迦太基又变得富强起来。古罗马人唯恐旧日宿敌强大为患,决心彻底毁灭迦太基,于是制造事端,挑起了第三次布匿战争。战争实现了古罗马人的愿望,迦太基被夷为平地。据古罗马的历史学家阿庇安记载,迦太基城被毁之前,入侵军的执政官曾劝说迦太基人迁往内地。他以雅典人为例,说海洋可以繁荣一个民族,也可以毁灭一个民族。他说:“迦太基人啊,请你们相信我,内地生活有农业和宁静的乐趣,是比较平稳得多的。虽然农业的利益可能比商业的利益要少一点,但是比较靠得住,同时也安全得多。”(阿庇安:《罗马史》,上卷,271页)迦太基人在绝望之中,除了决心与家园同归于尽的人,一定是服从了征服者的命令。他们能往何处去呢?身后虽然是广褒的非洲大陆,却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他们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横渡地中海,进入欧洲大陆。幸运的是,他们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又有移民海外的传统,隔海相望的异国土地对他们也不陌生。只是他们既不能停留在意大利,俯仰征服者的鼻息,也不能逃往西班牙,那里是昔日的敌人。最安全可靠的出路是进入欧洲腹地。就这样,迦太基人辗转流落到了多瑙河畔,这里地势平坦、土质肥沃,很适于人类定居,发展农业。不难想象,对于有着丰富的农业生产经验,掌握了一定的机械制造技术,来到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迫切需要发展生产以求生存的迦太基人来说,设计发明一些高效率的生产工具,已是势在必然、情理之中的事。迦太基收割机可能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应运而生的。科技史上这类诞生于社会需要的发明屡见不鲜,年代稍早于迦太基人的古希腊人,虽然一向鄙视实用技术,为了榨取橄榄油,也发明了用丝杠加压的压榨机。何况迦太基人是以“务实”著称于世的。由此可见,马什说迦太基人发明收割机符合当时的历史条件,很有可能是事实,并且很有可能采用皮带传动的圆盘割刀是铁制品。这一切应发生在公元前最后一百多年里,而两千年前的这件杰作真可称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但是,设想毕竟不是证明,关于迦太基收割机至少有以下两个疑问:第一,缺乏考古学证据说明迦太基收割机存在的时间不会很长。是什么原因使它如此短命?第二,同晚一、二百年的高卢收割机相比,迦太基收割机的工作原理和结构设计要高明得多。各自发现地点的地理位置非常接近,但是前者丝毫看不出了受后者影响的痕迹。难道迦太基人和高卢人竟“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古代高卢即今天法国,比利时一带,那里是“一个只产生谷物而没有其他出产的国度”。(阿庇安:《罗马史》,上卷,69页)公元前58——前51高卢被古罗马统帅凯撒率军征服。关于高卢收割机的记载始见于古罗马的历史学家普利尼(Pliny)百科全书式的巨著《自然史》(NaturalHistory)。他写道:“在高卢广阔的乡间庄园上,有一种装着两个轮子、边缘有牙齿的机器,由马匹从后面推着通过庄稼地,庄稼穗被扯下来,掉进机器里。”到了约公元400年,又有一位叫帕拉狄叶斯(Palladius)的人如此记述高卢收割机的使用情况:“在高卢乡间的许多地区,当地人在收获庄稼时使用一种省力的机器。在一头牛的帮助下,这台机器能胜过人力,并且减少了收获时间。他们制造了一种小车,木板制成的斗向外倾斜,使车斗口大底小。车斗的前部比较低,边缘并排装着许多齿,齿间有空隙,高度与庄稼差不多,齿的尖头向后弯。小车的后部有两根不长的辕杠,象担架的杆。用绳子把牛套在辕杠上,由牛来推车。牛要温驯的,不能走得比赶车人快。当人驱赶着牛车进入庄稼地后,齿就把穗子扯下来,堆到车斗里。车子过去后,地里只剩下庄稼杆。这样在地里来回行走,就可以收获庄稼,这种机器适用于地势平坦和不再利用麦秆的地区。”(以上两段引文见Quick和Buchele:“TheGrainHarvesters”,13页)但是,在很长时间里,关于高卢收割机曾经存在的证据只有这两段文字,尤其普利尼虽然是一代史学大家,但其著作中诸多荒诞之说,常使后人不敢轻信。所以高卢收割机的真实性也被打上了问号。这段悬案1958年才得以解决。考古学家福斯(EdwinP.Fouss)在卢森堡一座古堡内,偶然发现几块基石上刻有古罗马时代的浮雕。经鉴定,乃是高卢收割机的图案(图2,图3)。这不仅证明了普利尼所记属实,而且由此鉴定出1854年在比利时的阿尔隆(Arlon)、1890年在德国的特里尔(Trier,今属联邦德国)等地发现的三块古罗马时代的浮雕表现的也是高卢收割机(图4)德意志农学会(DLG)的工程师们曾根据浮雕仿制了一台高卢收割机(图5),并进行过田间试验。考古学家们认为,高卢收割机的割幅约为4一一4.5英尺,每小时大约能收获0.2英亩谷物。从文字记载和这些图片可以看出,高卢收割机的收获方式很别致。它的“割刀”固定不动,象梳齿一样排列,称为梳刀。后人也有称其为‘剥落收获机’(Strippingharvester)的。这种剥落收获法最适于气候干燥的地区。事实上,今天澳大利亚不少地区的联合收获机仍采用这种方式。普利尼的《自然史》成书于公元70年。因此可以认为,高卢收割机发明子公元初年,至少延续使用了三百余年,而发现地点的地理分布表明这种收割机在高卢人中曾普遍使用。这些事实都有力地证明了高卢收割机的生产实用性,那么,有着如此旺盛生命力的高卢收割机,最后怎么还是湮灭失传了呢?如果我们考察一下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就不难发现,高卢收割机的生死存亡,是同罗马帝国共命运的。古罗马人出身于意大利乡间,战争是立国之本。长年的东征西讨、戎马生涯,使他们对农业深为倚重,历史上曾出现过味吉尔(Virgil)和瓦罗(Varro)等著名农学家。公元一世纪时,古罗马人已建成跨欧亚非的庞大帝国。此时,战争的硝烟已经飘散,世界又恢复了宁静和平。经济繁荣,人口增加,交通发达。正是在这种环境中,帝国治下的一个行省一一高卢出现了收割机。由于它有利于农业生产,能够带来更多的效益,无疑得到了统治者和贵族们支持和欢迎,所以很快在高卢广阔的庄园中流行开来。但是,繁华升平的景象没能持续很久。从公元二世纪末起,罗马帝国开始走下坡路。这种危机反映在科学技术上,是由于古罗马人擅长于引进、掌握先进的应用技术,却拙于发展基础科学理论。虽然他们全盘继承了古希腊文明,但“他们使用知识之流,而不培其源,……不到几代,源与流就一起枯竭了。”(丹皮尔:《科学史》,99页)在军事上,帝国从几个方向上不断遭受外族的侵扰,古罗马人连战连败。在政治上,帝国的统治阶层穷奢极欲,日益腐化。内部为争夺王位,战乱不止,奴隶们不堪重压,也奋起反抗。在经济上,由于战争主动权易手,奴隶来源日渐枯竭,奴隶主庄园式的农业生产方式发生危机,奴隶主不得不把大块园地分成小块,租给奴隶,奴隶也因此变为隶农。后期的罗马帝国,就是这样一幅社会矛盾深刻复杂、经济生活萧条败落的景象。“农民为了免遭屠杀,逃离乡村,藏身在城市中的墙垣之下。荒芜的田园愈益增多了。因为城市一再受到抢掠,所以城内的工商各业都奄奄一息。水陆行旅的危险使经营大宗贸易的人受到了几乎致命的打击,而经济的繁荣实际是有赖于他们的。土地税、间接税、关税等税收不再能供给国库以所需的资财,公私财富的来源都受到同样的打击而涸竭了。”(杜丹:《古代世界经济生活》,310页)随着古罗马奴隶制度的土崩瓦解,高卢人的收割机也被深深掩埋在帝国大厦的废墟之下。但是,高卢人这一智慧闪光并未从此熄灭。我们将会看到,一千多年后,是高卢人的收割机启迪了人们的智慧,从而开创了收割机乃至农业机械历史的新纪元。二、高卢长丝以及他的生成机在中世纪长达千年的封建统治下,欧洲各国于收割机发明基本无所作为。中国虽然出现了推镰,其成就却未超过前人。这种万马齐喑的局面一直保持到十八世纪。资本主义的崛起预示着农业机械发生革命的时代即将来临了。1754年,技艺、制造和商业促进协会(TheSocietyforEncouragementofArts,ManufacturesandCommerce,简称技艺协会)在英国成立。协会的发起人是一些在中世纪社会地位低下的人,协会的宗旨是发展应用技术,特别是农业技术。而这些当时的英国皇家学会是不屑一顾的。为了鼓励发明创造,1774年,技艺协会颁布了奖金条例。其中第183条规定:“对发明一种比现有方式有效、廉价、不易掉粒、铺放整齐、容易打捆收集的收割或收获小麦机械者,奖给金质奖章一枚或三十英镑。”1784年,苏格兰著名农学家扬(ArthurYoung)在爱丁堡创办了世界历史上第一份农业刊物《农业年鉴》(AnnualsofAgriculture)。翌年,《农业年鉴》上发表了普利尼和帕拉狄叶斯关于高卢收割机的记载,以及一个英国人关于收割机的设想。古代高卢人的天才发明唤起了十八世纪英国人的灵感。1787年,英格兰人皮特(WilliamPitt)投书《农业年鉴》,提出了自己的收割机设计图(图6)。他基于高卢收割机的收获原理,在一个大滚筒上装了一排排的铁齿。滚筒装在机器前部,由行走轮通过皮带和齿轮作加速传动,铁齿扯下麦穗并抛进后部箱内。皮特大概没有把自己的设想付诸实践,再说扬也不感兴趣。一连十二年,收割机发明家再无见来者,扬在一篇社论中悲观地预言发明真正的收割机还属遥遥无期。扬的话幸而言之不中,否则人类农业生产机械化的进程将会大大推迟。就在十八世纪行将结束之际,伯埃斯(JosephBoyce)在英格兰以2320号注册了世界上第一个收割机专利。他受用镰刀割麦子动作的启发,把数个镰刀刀片固定在一根立轴上,制成了一个水平回转切割器。伯埃斯的发明独辟蹊经,突破了高卢收割机的框框,从而在英伦三岛引起了一场收割机发明热。其后几年里,收割机发明层出不穷。可是大多数人照猫画虎,囿于回转割刀的套路,有新意者并不多见。现代收割机广泛采用的往复式切割器的雏形可追溯到1800年,英格兰人米尔斯(RobertMeares)给一把特大号剪刀装上轮子而获专利(图7)。7年后,萨尔蒙(RobertSalmon)发明了曲柄连杆机构驱动的往复式切割器,切割刀片已分为.定刀和动刀。收割机上还装有机械耙子,可以把割下的谷物从割台上扒下来并成堆地铺放到地上(图8)。这比后来曾经大规模使用的摇臂耙式收割机整整早了半个世纪。1811年,英国磨坊设计师康门(JohnCommon)把自己设计的“剪式”收割机送往伦敦参加技艺协会评奖。他的收割机也采用曲柄连杆驱动的往复式切割器,并装有拨禾轮和铺放装置。这是最早使用拨禾轮的收割机之一。但不知什么原因,收割机评奖的事一直没有下文,康门自己连图纸都没保存。幸运的是康门在制造收割机过程中,曾经把图纸交给一个叫布朗(ThomasBrown)的铸铁匠,请他铸些零件。布朗铸的零件虽然都不合格,他却从图纸中悟出了收割机的奥妙,于是改行和儿子一起设计起收割机来。1816年,布朗父子设计的收割机首次试割成功。这台机器一天能割6—7英亩,割茬又平又低。后来几经改造,生产率达到一天14英亩。1820年,布朗父子为他们的收割机做了一个广告,这是世界上第一个收割机广告,可惜收效不大,顾客寥寥。世代挥动镰刀的农民不敢轻易相信这种省力但是昂贵的机器。不久,布朗父子又收到恐吓信,这是担心收割机会抢他们饭碗的农业工人写来的。穷途末路的老布朗被迫于1824年飘洋过海,移居美国纽约州。继布朗父子之后崛起的收割机发明家是贝尔(PatrickBell)(图9)。贝尔1801年出生于苏格兰,是一个佃农的儿子。他少时在家务农,备尝割麦子的艰辛。成年后贝尔就读于圣安德鲁斯大学,并取得文学硕士学位。但是发明收割机这个萌发于儿时的念头一直萦绕于他的脑际。1826年一天夜晚,一把挂在篱笆上的园艺剪刀触发了贝尔的灵感,冥思苦想十几年的收割机在脑子里出现了。第二年,贝尔制出了一台样机,虽然他很想知道机器性能如何,但贝尔是一个生性谨慎的人,最怕当众出丑。怎么办呢?他挖空心思地在屋里搞起试验来,地上铺了6英寸厚的土,上面再栽一小片燕麦。在这片室内人工燕麦地上,贝尔进行了第一次收割试验。结果是切割性能还不错,铺放性能却很糟糕。贝尔再接再励,很快设计出拨禾轮和带滚轮的帆布输送带,有效地解决了铺放问题。此时贝尔踌躇满志,决心进行一次真正的田间试验,但是时间定在深夜。这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试验大获成功,贝尔这才决定向世人公开自己的秘密发明。贝尔收割机(图10)采用多刀片往复式切割器,刀片尖而细长,可以看出剪刀的痕迹。割刀行程是100毫米,割幅5英尺,机长4.5米。由一匹马从后面推动。贝尔收割机上最出色的设计是割刀后面的帆布输送带,齿轮可以倒转,因此能把割倒的谷物送往机器的任何一侧铺放。在收割机发明史上,贝尔第一个解决了收割谷物的铺放问题。鉴于他的杰出贡献,1828年苏格兰高地协会授予他50英镑奖金。但是,贝尔收割机的推广却不顺手。到1832年,全英国仅有十台贝尔收割机,而且都是各地仿造的。在多次吁请政府给予帮助不得要领之后,贝尔也步布朗后尘,于1833年移居加拿大。从皮特发表收割机的设计图到贝尔发明收割机,几十年里,英伦三岛共有32种收割机问世。收割机在这几十年里,无论是工作原理,还是设计结构,都取得了长足进步。相比之下,收割机对农业生产的作用却是微不足道的。直到1851年,号称收割机故乡的英国,绝大多数农民竟连收割机都没见过。为什么先进的科技发明迟迟不能转化为生产力呢?当时的英国,国力鼎盛,工业和科技水平世界上首屈一指。近代收割机在英国发端,各种发明接踵而出,正是这种情势的鲜明体现。然而这些因素又只能构成收割机发展的外部条件,事物的发展取决于内在因素。英国的收割机发明热潮所以失了势头,折了锐气,成不了气候,是有不少原因的。首先,当时英国发明的收割机,大多质量低劣,性能乏善,有些则是纸上谈兵,无法干活。技艺协会悬赏征求优秀收割机发明46年,应者不少,奖却未发出一笔,质量之差可见一斑。第二第三,英国的发明家们缺乏远见卓识,始终未能同大工业生产结合起来。而要做到这一点,在当时的英国并不困难。任何一项新产品,发明之初,质量差一些,价格高一些,常常是难免的,但是这些问题往往又是产品的催熟剂。在现代社会,要解决这些问题,同大工业结合是唯一可行之路。可是英国人没能预见到这一点,他们的收割机一直停留在手工作坊式零打碎敲的制造阶段。在资本主义大生产的机器轰鸣声中,这个低沉的不和谐音怎能引起人们注意呢?第四,发明家们缺少创业的胆略,政府和社会也未能及时发现和重视这个新事物,给予必要的扶持。英国收割机发明家虽然为数众多,始终不渝、致力毕生的还未见一人。有的人只是一时兴至,有的人半途而废,也有的人在困难面前害怕了,动摇了。当时的英国政府对于农业显然不象对纺织业和其他工业部门那样重视。否则,贝尔决不至于出走,英国的农机行业也将是另外一番景象。当时的英国社会给予发明家们更多的是讽刺、挖苦甚至于威胁,而不是支持。技艺协会虽曾对收割机发明起过不容忽视的作用,却又失之于苛求过严。四十余年里,几十种机器中,真连一台象样的也没有吗?事实证明并非如此。贝尔的收割机1830年曾送到技艺协会参加评奖,结果也是榜上无名。可是这台贝尔收割机落选之后却在他父兄的农场上服务了二十多年。仅就其铺放装置领先于同行二十年这一点说,贝尔收割机没能获奖也不能不说有失公允。科技史上无数事例表明,如果对新发明期望过高,结果只能适得其反。说到贝尔,有趣的是他一生中还要有一次戏剧性的转折。那是在1851年,美国人麦考米克的收割机在伦敦国际博览会上一鸣惊人之后,英国人好象当头挨了一棒,他们吃惊地发现美国人的这一套,自己的同胞二十年前就创造出来了。他们把贝尔找了回来,授予他法学博士的头衔,1,000英镑的奖金……。可是,大错已铸成,悔之何晚矣。美国人在农机工业的世界领先地位已经奠定,并且一直保持到今天。而贝尔那台收割机,默默无闻地劳作了二十多年之后,作为历史的见证,被送进了伦敦科学博物馆,直到今天,还摆在那儿(图11)。三、切割器的改进英国是近代收割机的发祥地,可收割机在英国却始终未能走出小生产的窠臼。说英国人的收割机是意义不完全的发明并非言过其实。真正赋予收割机以生产力意义,使它成为有效地、大规模地应用于农业生产的生产工具,是大洋彼岸的两个美国人。他们发明的“实用”收割机从众多的同类中脱颖而出,结束了收割机裹足不前的局面。这两个人就是麦考米克(CyrusHallMccormick)和赫西(ObedHussey)。麦考米克(图12)(1809—一1884年)祖籍是苏格兰的爱尔兰人,生于美国弗吉尼亚州,父亲是一个富裕的农场主,也是一个热心于农机发明的人,曾取得好几项专利,早在1809年就试制过收割机。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麦考米克自然也迷上了农业机械,很早就显露出这方面的天才。他15岁就自制带兜禾架的大镰刀,21岁获得犁的发明专利。麦考米克的父亲研究了二十多年收割机,终因进展不大厌倦了。1831年,麦考米克接过父亲的事业,同年7月,第一台麦考米克收割机问世了。第一台麦考米克收割机割幅4英尺,切割器是一根长4英尺、宽1英寸的光刃长刀片,曲柄连杆机构驱动。第一次试割很不理想,麦考米克马上着手改进,他请铁匠在刀刃上凿出锯齿,并在割力上加了铸铁制的护刃器(图13),还加了一个拨禾轮。这台收割机需要两个人操作,一个人骑在马上从右前方牵引收割机,另一人手持耙子走在右侧,把割下的谷物从割台上扒下来(图14)。切割器改进后性能虽有改善,但振动大,容易堵塞,而且不能割草。尽管出师不利,麦考米克没有气馁,他不听父亲劝阻,继续苦心钻研。1832年,改进后的收割机在麦考米克家的农场上割了50英亩小麦。1833年,他又把割幅改为四英尺半。累经改进的收割机颇得人们好评。然而麦考米克还不打算申请专利,他想把活儿干得更漂亮些。没料到在1834年4月的《机工杂志》(MechanicsMagazine)上,发表了一个姓赫西的人发明的已获专利的收割机。麦考米克再也不能保持镇静了,很快也提出了专利申请。好在当时在美国申请专利可说是有求必应。1834年6月21日,麦考米克也获得了专利。赫西(1792-1860年)是一个身世神秘、阅历丰富的人。1833年,当他作为收割机发明家而闻名美国时,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戴着黑眼罩,没有左臂的残废人(图15)。至于这位当过水手、捕过鲸鱼的缅因州人怎么忽然搞起收割机来,始终是一个谜。赫西收割机最出色的部分是切割器,与麦考米克的不同,赫西的割刀是分体式的,三角形的刀片并排固定在一根刀杆上,切割器上装有护刃器,割刀在护刃器的夹缝中往复运动,割刀行程等于护刃器间距(图16)。赫西的切割器确立了当代收割机最常用的往复式切割器的设计模式。但是,赫西的收割机没有拨禾轮,割刀速度也不够,所以很容易堵塞,更无法收割潮湿的谷物(图17)。麦考米克对赫西抢在自己前面获得专利,一直耿耿于怀,寻找着挽回面子的机会。但经济洁据迫使他无暇此顾。1839年,他终于偿清债务,并首次售出两台收割机。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改进着自己的收割机,几乎是年年有所创新。到1842年,麦考米克已经敢这样夸口,如果他的收割机不结实,不耐用,一天割不了15英亩,一英亩不能比大镰刀少损失一蒲式耳粮食,他保证退货。在麦考米克倒霉的日子里,赫西却是春风得意。早在1834年,他就开始了商业性销并在纽约州有了代理商和制造商。1836年,他的收割机在马里兰州成功地收割了180英亩燕麦,顿时声名大噪。到1839年,赫西已成为同业中的佼佼者,他踌躇满志,要在当年制造36台收割机。幸运女神此时巳另有所爱。赫西对传动装置所作的“稍微改动”,使他这36台收割机1840年使用时性能大不如前,赫西的声誉也随之一落千丈。到1843年,他的年销售额跌到了两台。走下坡路的赫西眼看着麦考米克东山再起,也尝到了落人之后的辛酸,但他不甘沉论,而是在1843年1月20日的《南方种植者》杂志(TheSouthernPlanter)上公开挑战,要和麦考米克来一次收割机比赛,一决雌雄。此举正中麦考米克下怀。在公众组成的裁判团监督下,比赛在弗吉尼亚的里士满举行。由于十年来赫西一直忙于做生意,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性能的改进上,机器不适应潮湿谷物的老毛病一直没彻底纠正,结果比赛中暴露无遗。而麦考米克几年卧薪尝胆,充分而又清醒地评价了自己的收割机,把这个自己原来也存在的问题在1842年基本解决了。赫西本欲背水一战,置死地而后生,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岂有不败之理。胜负乃兵家常事,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要看各自以后的奋斗。对于这一点,无论是胜利的麦考米克还是失败的赫西都深信不疑。赫西痛定思痛,认识到自己败于切割器的设计,从此锐意改革。其实,从构造和原理上说,赫西的优于麦考米克,缺点主要是光刃不利剪切,割刀速度不够,割刀同护刃器配置不合理。1840年,伊利诺斯州一个姓鲁格(GeorgeRugg)的修理匠发明了一种割刀,构造同赫西的相似,只是在每个刀片的刃上都刻出了锯齿(图18)。1846年,赫西采用了鲁格的刀片,并把自己原来的护刃器上层开了一个缺口,称为“后开式护刃器”。他还把动刀间距、护刃器间距和割刀行程都定为三英寸(76.2毫米)(图19)。目前国际通用的标准式往复切割器仍然沿用赫西规定的制式。这些改进使赫西收割机的切割性能大为改善。据此申请的专利后来使赫西获利二十万美元。赫西收割机的销售量1846年跃升为50台。1852年,就连老对手麦考米克也采用了赫西的切割器。失败使赫西由重销售转而重设计,胜利却使麦考米克认识到了推销的重要性。1844年,麦考米克收割机的年销售额就达到50台,但他并不满足,寻找着大量制造、大规模推广收割机的途径。风靡美国的西部开发热潮为麦考米克提供了用武之地。1844年,他赴西部旅行,考察那里发展收割机的可行性,一望无垠的处女地唤起了麦考米克丰富的想像力。他在家信中说,收割机在弗吉尼亚是奢侈品,在西部却是必需品。行旅之中,他就开始制订发展计划。他与三家公司订了合同,第二年收割机就翻了一番多。1846年又增加到190台。但是麦考米克还不敢高枕无忧,有两件事使他寝食不安。一是为了保证联营工厂收割机的质量,他必须长年奔波在外。第二件事更严重,到1848年,14年的专利期就要到期。如果在此之前不能设法延长专利期,到时候,不仅仿造者蜂拥而起,而且联营者每制造一台收割机交纳20美元的合同也会全部自动失效。麦考米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一方面谋求延长专利期,另一方面决定在芝加哥开设一家收割机工厂,利用现代工业技术大量制造收割机。为什么选中芝加哥?麦考米克有他的打算。1831年,当他开始设计收割机时,美国小麦的主要产区在纽约州罗切斯特以南。当时芝加哥只不过是西部一个偏僻的小镇。以后,随着西部土地的开发,交通条件的改善,到了四十年代,美国的面包篮子向西移了一千多英里,芝加哥也发展成为一个繁华的大都市,被称为“西部的大门口”。这里既靠近小麦产区,又是铁路干线的枢纽,实为发展收割机工业的理想之地。1847年8月30日是世界农业史上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麦考米克同合伙人格雷(C.M.Gray)在芝加哥河北岸开始兴建收割机厂。这一天标志着现代农机工业的正式出现。这家工厂有120名工人,三十马力的蒸汽动力,一条组装线。当年建厂,当年投产,制造了500台收割机,同年弗吉尼亚老厂只制造了35台。与此同时,新专利也争取到手了,是在收割机上加了一个机手座位而获得的。麦考米克在大限之前解除了后顾之忧,得以更加雄心勃勃地实现自己的目标。为集中力量,麦考米克关闭了弗吉尼亚工厂,让弟弟管理芝加哥工厂,自己专事推销收割机。他给自己的收割机起了一个很符合销售心理学的名字一一弗吉尼亚牌。因为弗吉尼亚“既是总统们的故乡,又是民族的摇篮”,以期唤起美国各州的感情和注意力。麦考米克还使用了当时尚属新鲜的两种销售手段一一信用销售和广告宣传。他在广告中说:“我保证我的收割机比赫西和别人的强。我一直享有好名声。你可以买两种试试谁的棒。”到1849年,麦考米克收割机的年产量已达到2800台,超过对手们好几倍。十九世纪进入五十年代以后,美国各主要收割机制造商在国内羽翼已丰,不约而同地投目海外。赫西的收割机最先在英国取得制造权。麦考米克也送给英国皇家农业协会一架特制的收割机,并同英国人谈判专利权问题。正在这时,一个天赐良机出现了。早在1828年,英国就准备举办一个工业展览会。筹备过程中,规模越搞越大,人们的热情也越来越高,最后决定办成国际规模的博览会。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国际博览会,英国朝野非常重视,皇家专门成立了组织委员会,并建造了富丽堂皇的“水晶宫”供展览会使用。1851年,国际博览会在伦敦隆重开幕。麦考米克的收割机作为美国农机工业的代表赴英参展,并占据了美国展区的中心位置。在毗邻的俄、奥、法等国展区,展品金碧辉煌,高雅华贵。相比之下,简单实用的美国展品不免显得“土气”。开幕头几天,美国展区十分冷清,门可罗雀。人们讥讽这里是“草原地区”。《伦敦时报》(LondonTimes)更是以麦考米克收割机作靶子,着力揶揄了一番。也就在博览会期间,英国的小麦成熟了。组织委员会准备举办一场收割机比赛。麦考米克心里清楚,反击的时候到了。他从国内派来了经验丰富的维修工和操作人员。比赛那天,天气阴冷而又潮湿。开赛不久,唯一一台英国收割机就出了毛病,动弹不得。接着,赫西的收割机也运转失灵。只有麦考米克的收割机一路领先,大获全胜。观众为它的精彩表演四次欢呼喝彩。尽管按照比赛规则,复赛之后才能决定桂冠属准,但麦考米克获胜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博览会上人人谈论的热门话题。一时间,“草原地区”人头攒动,观者如堵,麦考米克收割机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英王珍藏的“寇依努尔”(Kohinoor)大宝石。复赛将决定谁能获得皇家颁发的奖章。麦考米克在赛前赶到英国。他又取得了复赛的胜利。事实胜于雄辩。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