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友对市道文学的生存与创作

论文友对市道文学的生存与创作

散文作家韩文友从亲水散文的开始就以清新的方式展示了自己的热情和爱。这些书很诚实而简单。关于温暖记忆的人和事都很高兴。读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鼻子酸涩，眼睛发红，敏感的人立即哭泣。因此，他有很多关注，其中许多是有女性和眉之间的性情集。随着在城市红尘的沉溺,韩文友丢弃了熟悉的路数,从笨拙的乡野小子变成了机智得近乎狡黠的城里人,开始关心柴米油盐、酒色财气,在嬉笑怒骂间多的是娱人和自娱的审美情趣。多少个夜静更深,伴随他的不是青灯黄卷,而是百味杂陈的城市生活杂碎事。他面迎甚嚣尘上的城市生活,言说着领略到的社会景象和品味到的孤独,说出了小市民的敏感、机警、无奈与惶惑,讲述的是发生在都市里的市井传奇。韩文友自觉地改变了一般作家对现实的漠视、规避,转入对现实存在状况的敞开与关怀,由对虚浮、精美语言的迷恋,面向在存在中直接呈现自己。如同“从身边的事物中发现需要的诗句”一样,韩文友正努力将空中的事物请回大地,以更开阔的胸怀关怀世界,关注自己及周围人的生存状态。以上诸种,要求作家最大程度地向存在敞开,这必然会造成观物方式、艺术表现手段的变化。如黑格尔所说:“史诗就是按照本来的客观形状去描述客观事物。”“是啊,看似安静的、毫无生气的小城,谁会知道曾上演过怎么离奇的故事呢。”散文《嘴急》起笔铺陈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的景象,道出了韩文友散文脉络走向,他不像多数作家那样排斥城市,仅仅把其作为浅表的背景和陪衬,而是打量着灰头土脸的城市,将之当做主要表现对象看待。在他的散文里,令人熟悉得有些似乎要忘记的众多市民为市井故事的发生提供了极为广阔的书写空间,也使这些人物成为有血有肉的存在。作家本人不故作高蹈,完全择用市民的目光,以老百姓的角度,以城市平民的思想意识来观察和反映都市。韩文友市井系列散文充盈着人间烟火气息,它标举、倡导的是美好的人性,其人其事如在我们的生活左右。韩文友心无旁骛,他笔下的人物不是不食五谷的神仙或是具有齐天气魄的英雄,写的都是碌碌红尘中的凡夫俗子。作为一个饱尝过生活酸甜苦辣的作家,韩文友有太多的故事要表达,如果他还是沿着写作初期熟稔的亲情乃至苦情散文路数使足劲卯上气写下去,或者泯然众人矣,因为文字煽情终究不如电视剧效果奏效,或者产量锐减,谁也不能老是碰见荡气回肠的事件。《我的老乡孙小宝》故事的内核大有苦情的戏份,讲的是“我的老乡”媳妇和一个包工头跑了,一个人领着个三岁的孩子过,还在外面欠了不少钱。韩文友举重若轻,以轻松调侃的语调拉拉杂杂扯起他俩交往的幽默细节,通过有效降解苦难的艺术处理,做到了以轻逸裹挟沉重的功效。作家提示我们,身陷城市崭新而陌生环境下的孙小宝,并不是简单地在城市空间位移,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波动。一个热爱日常生活的人才可能专注别人忽视的俗事小事,写出韵味十足的市井系列文章。正如汪曾祺先生在区别市民小说与市井小说时所强调的,真正的市井小说应该是作家对生活的俯视,它决不仅仅是对日常生活的享受,还要对日常生活有所感悟。真事记录、立此存照,是韩文友市井散文鲜明的精神质素。他直陈的是草根者的生活状态,着意于世情生活的细部描写,突出日常生活的况味。“在选择人物时更喜欢选择‘软弱的凡人’,‘软弱的凡人’,不及英雄有力,但正是这些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这时代的总量。”系列散文《无毒不兄弟》共四篇,追述了大学同寝兄弟的岁月往事,但更多的是对兄弟在俗世里摸爬滚打的展示,发出了人在城市不易的感喟。“各种理想、绝对价值都播散在凡人小事、日常琐屑之中而趋于湮没。”韩文友表现的人物没有顶天立地的气概,他们辗转于闹市之间,为白水青菜的日常生活挥泪流汗,他们是城市的寻梦者,憧憬着淘金梦,艰难的生存使他们留下了慌张的表情,“身”与“心”的背离与游荡使他们最终成为了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的双重“他者”。如《尴尬人生》讲的是结婚随礼的尴尬事,远离了优雅,是在以揶揄的态度代替庄严。韩文友在城市的艰难生存中写作,带着城市给他的内伤,发出了灵魂的歌哭和达观的微笑,他有着强大的精神磁场,用自己的血泪体验着城市赠与的一切。他为当代散文注入了元气淋漓的底层经验。“常有一些身份可疑的人,被老更官拦在门卫外面等着来人证实。我理直气壮地走过去,抖一抖手里的几张稿纸说,去文联送稿子。老更官沉静着人民日报一样的脸色,点点头。我走过去,心里满是来自文学的神圣的优越感觉,这差不多是我能一厢情愿地坚持给文联送稿的原始动力。”(《老更官》)这细致入微的感受,是观物之人的内心写照,只有在城市夹缝中讨生活的作家才会抓住这一细节。韩文友体物及人,是在用显微镜和哈哈镜贴近城市观看,寻找的是城市中战栗、颤动的心灵,作品在叙述中显示了一种惊悚的反讽力量,更呈现了身处城市入肉入骨的痛感。“使大都市人着迷的东西并不是那来自第一瞥的爱,而是那在最后一瞥中产生的爱。这是一种再也不会重逢的别离,这种别离就发生在着迷的一瞬间”(P11)。“毕业十年,我差不多工作了七八个单位。这样一来,一些朋友就被我搞得很糊涂,见面总是一脸迷茫地问我,您现在在哪头儿上班?这么一问,弄得我反倒很慌张,不知道该说在哪里才能让朋友不感到无辜。有时候,我的工作有了阶段性的稳定,朋友也会感到不安,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换呢,该换换啦。”(《我找我哥》)在本雅明看来,都市人具有“自由”和“限制”的矛盾结构。都市既给人以瑰瑰色的诱惑,又给人以梦魔般的压抑。城市把人性之中过度的善与恶都展示出来,它是欲望挥霍的天堂,是命运的凶险劫数。城市的百忧万事愁其心。透过城市的灯红酒绿、摩天大楼,韩文友作品里的人物在现代都市文明高歌猛进的同时,也顺便牺牲了人的原始野力和素朴。“迷失在这个卑鄙的世界里,被人群推搡着,我像个筋疲力尽的人。我的眼睛朝后看,在耳朵的深处,只看见幻灭和苦难,而前面只有一场骚动。”(P62)城市不再是他言说的布景,而成为表现的对象了。韩文友很多的作品印证了物化现实对人的生命热情与生命愿望的形而上的东西的修改与贬抑。是的,作家的对手完全变了。商品经济的铁血法则摧毁着一切,货币成为凌驾其一切之上的君王,残酷的现实驱赶作家由代言人变为边缘人。“在某种意义上说,抵抗金钱的诱惑甚至比抵抗政治权威的压迫更为艰难——后者即使失败,起码还有一种‘悲壮感’值得回味。”(P28)韩文友的笔端对城市的表面繁华不屑一顾,揭示了大都市彻底被商业建构起来的文明俘获和蹂躪的命运,同时对灵魂的物化深表忧虑,一种尖锐的疼痛感力透纸背。作家不需要在迅捷变化的时代选择这种峻厉疼痛的灵魂奔赴,新的状况如布罗茨基所说:“作为一个二流时代的公民/我骄傲地承认我最完美的/想法全属二等商品,我把它们/当做与窒息搏斗的经验赠与未来。”“与窒息搏斗的经验”,在韩文友这里,体现为他们用寒光闪动的利剑,刺穿城市生活的虚荣、肤浅与假模假式。从这个意义讲,韩文友的市井作品具有恢复人性之善良、校正人性之恶的效用。最难能可贵的是,韩文友适时捕捉到了最新的社会形态并予以鲜活表现,即当下真实存在的中产阶级。“在社会变迁的潮起潮落中,中产阶层乐此不疲同时又无可奈何地寻求表现自我的机会和阶层认同的舞台,他们既是引导者,但也永远是被引导者。他们只能是跟着别人的节奏起跳的不自由的舞者,没有也不能真正遵从自我的内心意愿。”(P349)这一群体是市民阶层的中间力量,也是市井故事较为集中的策源地。韩文友的笔触烛照出了他们在城市的困境,面对无法改变的残酷现实,他们选择的应对策略是向现实撒个娇,婉转地反抗一下,他们无法舍弃城市,以温柔的反抗在追忆失去的美好事物,所谓“撒娇”只是一种对现实的暂时遗忘,以独特的戏谑获得精神上的解脱。如《开会》《考试》《乘车》通篇看似嘻哈闲扯,却活脱脱道出了所谓精英群体的内心无奈。作家以通俗之语叙写世俗人生,以粗俗之语直面凡人俗事,以俚俗之语调解乏味人生。人生苦短,何以解忧,韩文友笔下的人是不做无聊之事、何遣乏味人生的顽主。这样的人如在周围,韩文友实现了典型化和个性化相统一的“熟悉的陌生人”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在韩文友的一些作品中,充盈着蓬勃旺盛健康的生命活力,寄寓了对宁静超脱平淡的生活境界的向往,构成当下生活的理想范式,显示着独特的市井风采。对被遗忘的草根群体注视和表现。一群形形色色的市井草民,依然执着而朴实,以善良和美好的平民精神生活着、奋斗着,在苦难和生死面前依然坦然而坚韧。《回家吃饭》《捧一碗面条谢苍天》《悲伤让我们如此亲近》等篇什描写的全是平凡百姓的市井故事,是予人希望的光芒,是对人们痛苦心灵的抚慰。韩文友活化出“乐天知命,务实圆通”的小市民生存哲学。大师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在这个地球上,我们确实只能带着痛苦的心情去爱,也不知道还有其他方式的爱。”(P223)韩文友的作品多有温和的谐谑,以霹雳文字,行菩萨心肠。他凭借一点小幽默、小油滑,为尴尬生存的市井人物开脱,我们读来为“小市民”的“油嘴滑舌”忍俊不禁。当然,有时韩文友的用意也在嘲讽和批判。“有谓谑,但不很尖刻;有嘲讽,但比较温和……一部作品并非出自日常生活的那个‘我’的产品,而是出自一个更深刻的我”。普鲁斯特这一论断极为符合韩文友的写作精神,即他淡化了外部形式而更加注重精神世界的开掘。也许日常生活中的韩文友普通得让人觉得没什么显著特点,但只要他回到文学创作中,更深刻的‘我’就会穿越一切放射光芒。城市中的韩文友的发声与众不同,这是柔和的、温暖的、善良的声音,我们能从嘈杂的市井声浪里将其辨识出来,汰选出来。文中的“自我”永远是距作家自身生命状况与精神形态最近的“主人公”,在生命的背景下写作乃是他一生不变的追求。韩文友的市井系列作品有很强的表现力,十分符合托尔斯泰对决定艺术感染力的三个条件:一是所传达的感情具有多大的独特性;二是这种感情的传达有多清晰;三是艺术家的真挚程度如何,或者说,艺术家自己对他所传达的那种感情的体验有多强烈。文学的幽默来自于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冲突。韩文友以其特有的敏感,捕捉生活中带有社会意义的矛盾冲突,挖掘其中的幽默元素,从而构思出耐人寻味的幽默境界。韩文友作品独创了一种幽默方式一—冷面,“冷面,原是评书手法,用幽默诙谐的语言抓住听众,当听众发笑时,说书人自己却不动声色。”韩文友的“冷面”话语不露声色,笔走轻灵,以轻逸裹挟沉重,实际上是对苦难的一种艺术降格。“很少看雪东临字,只见他经常拿着本碑贴躺在床上端详,很简单的几个字,相面似地一相就是两三个小时甚或一个下午,神道儿地,给人错觉好像字压根就不是练出来的,是瞅出来的。”(《大腕雪东》)换言之,……游戏语言但不游戏精神,调侃幽默甚至痞气的外表,都“掩饰不住内里直面反讽历史、现实积垢的一团愤怒之火,他们从事的是对外界关注大于心灵咀嚼的写作”(P382)。在行文上,韩文友有挥洒自如的随意和克制性。克制性并不难做到,因为太多的散文作家把散文写得老老实实,十分规矩,形式上太像散文了,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陈旧之气和做作之气。汪曾祺在(<蒲桥集>自序》中说:“散文的天地本来很广阔,因为强调抒情,反而把散文的范围弄得狭窄了。过度抒情,不知节制,容易流于伤感主义。我觉得伤感主义是散文(也是一切文学)的大敌。挺大的人,说些小姑娘似的话,何必呢。我是希望把散文写得平淡一点,自然一点,‘家常’一点的……”韩文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