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与文学十年回顾与展望一个日本学者的中国当代文学观读《追求文学的独立》

政治与文学十年回顾与展望一个日本学者的中国当代文学观读《追求文学的独立》

近年来，中国现代文学，尤其是新时期文学，成为“中国研究”的热点。据悉,仅日本四年中(1976—1980)就发表了关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论文、资料、书评732篇;出版书籍134种;十年中(1970—1981)在现当代文学研究中涉及到的中国著名作家有40多位(《文学论丛》1986年第5辑)。《追求文学的独立》(1983年10月,日中出版)就是一部研究中国新时期文学的专著。该书作者系日本岗山大学文学部副教授高岛俊男先生(1937年——)。高岛先生专攻“中国文学”,此书是他继《李白与杜甫》(1972年版)、《于无声处听惊雷》(1981年版)之后的又一部力作。该书共26节,附“后记”,并列有1979——1982年详尽的“中国文学年表”。书中对新时期文学评述之细致、占有资料之翔实,乃至于研究视角、批评方法、编写体例之新颖,都令人钦佩。尤为可贵的是,一部史论性质的著作,写来潇洒自由、清新畅达,具有较强的可读性。新批评角度——审美视点。《追求文学的独立》恰如书题所标明的那样,是以审美视点观照新时期文学。它认为新时期中国文学最基本的特征就是具有了文学性。高岛先生指出:“这是最大的事”,“它是位于真实性之上的,是评价文学的基本出发点,使中国文学具有最大的魅力,既是中国人的愿望,也是海外的我们的期待。因此,为了实现这一点,文学从政治宣传工具的地位中摆脱出来追求独立是必要的”(后记)。事实正是这样,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学都不可能不受一定时代的政治影响,但是无论哪个民族的文学如果仅只有“政治宣传工具的地位”,那不仅是本民族文学的悲哀,也会影响世界文学的发展。回顾一下从五十年代中期现实主义文学的第一次受挫开始,当代文学就始终在政治与文学关系的冲撞中浮沉、搏击,直至1979年,似乎才找到了应有的运行轨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恢复了“本体”。高岛先生也认为中国文学从一开始就与政治保持着很深的关系。可1979年以后的文学却不同了,“它的全部意义在于文学以其必须有的方向正在前进着”,“1979——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文学巨大前进和扩展的一年,将来的文学史家,都不能不大写特写这一年的意义”。正是从文学审美视角,高岛先生以《痛苦的反思——最近的李准》为题,总结了以李准为代表的五十年代就具有丰富经验的老作家们在新时期对文学的痛苦反思,对于在反思中重新焕发创作青春的老作家及其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认为李准的《芒果》可谓“上乘幽默小说”,实在难得。对于中年作家,高岛先生显然注意到当年被错定为“右派”的一批人,他们在复出之后所爆发的创造力及所创作的大批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这一点与中国批评界的看法完全一致。在《真正可称作“文学”的作品——贾平凹》中,高岛热情地写到:“我非常喜欢贾平凹这位青年作家。因为他是在当今中国,能写出真正可称得上‘文学’的少数作家的代表。”他特别欣赏贾平凹的作品质朴的抒情笔致,诗一般的韵味,以及后来对山民们“特殊行为和畸形心理”的冷峻的刻写。他不惜笔墨地将《小街小店》中那对相互慰藉的老人“关于昨夜鸟巢”的对话录了下来,为之叫绝,称它为美好的“现代童话”。在中国当代批评界,《人啊,人!》所经厉的波折是人所共知的,而这些批评很大程度是针对作者在“后记”中关于“人道主义”的“宣言”。这虽然是个文学理论问题,但进入批评领域便自然地带上了政治色彩。同每次重要的争鸣一样,不带政治色彩的争鸣几乎没有。高岛先生关注的则是作品本身,特别是作品所采用的独特的叙述角度,“每节中说话人交替出场,从不同视点观察记述事态,叙述该人的思想感情,使故事情节推进。最好把它叫做‘灌木丛中’方式”。对于中国文坛围绕《人啊,人!》的批评,他说:“我认为这些议论都是一般性的议论,离作品本身太远”。“把激变中的知识分子的动摇、彷徨及各种各样的反映真实地描写出来,作为一个时代的证言。我想正是这个作品的价值所在。”在戴厚英和她的《人啊,人!》法译本一齐走上西方文坛的今天,无论高岛先生对那场批评持论如何,中国的批评界是否也应对往事作一番反思?我们的批评往往《离于文学本体,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偏颇。《追求文学的独立》并未忽视中国文坛的政治风云和文学的政治色彩,只是他没有把关注政治作为基点,而是从文学内含的社会问题中发掘文学不可避免的某些政治因素。这同那种从政治——文学——政治的批评公式有质的差别。《追求文学的独立》对中国新时期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寻根倾向”、“意识流手法”等以三分之一篇幅给予了关注。当然,在评述这些现象时,高岛先生显然对中国政界、文学界的某些问题有不理解之处。但由于置身于与中国不同的社会环境中,异国文学评论家的这类观点也显然是在情理之中的。正是从审美角度出发,高岛先生相信自己对于文学的艺术感受,对于那些确能引起审美愉悦,在艺术上提供了哪怕只是一点新东西的作家作品都热情地加以评述。有的作品在我们并未予以重视,而高岛先生却注意到了,正是“共鸣”的作用。新批评方法——“读解法”。近年来电影研究领域时尚一种新批评方法,是将胶片一尺一尺拉出来观摩解析,所谓“拉一拉”某部片子,便是指在放录机前细致地研究电影的每一个细部、每一种因素。这一方法正是将艺术的审美视角伸进了艺术本体的最深层,并非那种“雾中看花”模模糊糊地观赏一番。两种审美方式所收效果定然不同。高岛先生在对中国新时期文学作宏观把握的时候,对作家作品,某一序列的文学就采用了类似的研究方式。如《中国良心的见证——1982年的<人民文学>》一节,把这一年的《人民文学》作为一个序例,将对作品的艺术感受片断堆垒起来,构成对本年度《人民文学》的总体审美评价。从《人民文学》这一窗口窥新时期文学之全豹,实在是明智之举,《人民文学》是有资格代表中国文学倾向和水准的杂志。此外,高岛先生还以同样的方法将第三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奖活动,第一届中篇小说评奖活动,女性作家作品等等,都作为一个个序列去解析,从中探求新时期中国文学是怎样在“追求文学的独立”大道上迅跑。新编写体例——“编月史”式。“编年史”是史书类基本的写法。对于一部浩瀚的史书,按年纪史是详尽的。高岛先生却以“编月史”的方式,几乎是以月纪实,追踪文学信息,其迅捷性简直令人吃惊,即便是身处本民族文学浪潮中的我们也难以做到这一点。《追求独立的文学》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续篇,这二本书构成自1976——1982年的完整系统,勾勒了它的整体形貌。《追求文学的独立》设专节论述的重点作家以王蒙为代表,就有十几位;全书涉及到的作品百余篇(部);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