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吕夷简集团活动考论

宋明吕夷简集团活动考论

吕一坚是高宗在南宋初期非常有影响力的宰相。他三次被击败，花了20多年的时间。他与宋真宗刘后实行的保守的施政方针,使北宋社会三冗三费、积贫积弱的窘境日益凸现。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1,着重从政治集团的视角探考吕夷简集团的组成及其性质,并进而分析吕夷简及其政治集团对这一时期社会的影响。一、吕夷简在刘氏家族中的朋党吕夷简出身于世代官宦之家,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官僚。他拥有良好的政治背景,深受家庭的影响和熏陶。吕夷简天资聪颖,工于心计,善于钻营,谙于官场世故。因此,在长期的仕途磨练中,他对于官场中的拉帮结派、聚结朋党极为熟稔。宋初最高统治者就严防臣下结党,但吕夷简却费尽心机,一方面用朋党这一为宋封建统治者最忌讳的罪名来打击政敌,挞伐异己。另一方面,他自己又暗中以各种关系聚结了一批与其利益相关的封建官僚,形成一个庞大的政治集团,以维护自己的权势。对于吕夷简拉拢同僚,以权市恩,范仲淹早在景三年(1036)五月即曾上《百官图》,直斥吕夷简任人惟私,升迁不公。景四年(1037),吕夷简与王曾同时被罢相,就因宋仁宗怀疑他们二人为“朋党”。庆历二年(1042),王拱辰附合吕夷简,在宋仁宗面前谗陷出使契丹有功而还的富弼。宋人邵伯温因此指出:“拱辰盖吕丞相之党也。”著名史家王称则一针见血地说:“拱辰党吕夷简以撼富弼。”由此可知,当时人即已认识到吕夷简为政中的聚朋结党。那么,吕夷简的“朋”与“党”究竟有哪些官员组成呢?钩稽史沉,我们以科举中缔结的关系、姻亲和同流三种类型来试加考索。1、座师与门生、东南角的关系早在宋太祖建隆三年(962)就曾下令禁止举子与考官以“门生“和”座主“相称,严防结党,命其皆称天子门生,然而,实际上座主与门生、同年之间仍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难以割舍。因此,在宋代,科举考试中的座师与门生、同年关系仍是结成政治集团的牢不可破的纽带。吕夷简也充分利用这一关系。2、吕夷简的姻亲关系以缔结姻亲的方式聚结政治联盟,是吕夷简构结政治集团的另一手段。爬梳现有史料即可发现。这其中包括:赵安仁、王旦、马亮、张士逊、鲁宗道、丁度等。其姻亲关系如下:赵安仁娶吕蒙正次女为妻,与吕夷简为近亲。王旦与吕夷简是双重儿女亲家:王旦的长子王雍娶吕夷简的女儿为妻2,王旦的女儿嫁给了吕夷简次子吕公弼为妻。同一代中,吕、王两家缔结了两组姻亲,足见其关系之密切。因此,赵安仁、王旦与吕夷简是既有姻亲关系,又有座师与门生之谊。以扶掖后进为名而善于拉拢同僚的马亮是吕夷简的岳父。赵安仁、王旦和马亮三人皆为显宦,尤其是前二人官至宰执,他们对吕夷简的援引是吕夷简仕途升迁的催化剂。特别是王旦,正是在他的嘱托下,王曾才两次力荐吕夷简,使其得以入主中书。张士逊第三女嫁给吕夷简四子吕公孺为妻。鲁宗道之妻为吕蒙亨(吕夷简之父)之女,后来,他的女儿又嫁给吕夷简三子吕公著。丁度之妻乃吕蒙正第四女。吕夷简正是充分利用了这一关系而大量网结与其利益攸关的官僚士大夫,从而为他长期恃权固势奠定了雄厚的政治基础。3、因循为民之士同流,盖指与吕夷简为政思想相契合者。宋真宗、仁宗时期,是北宋社会保守政风形成的重要时期,三冠台辅的吕夷简继承了宋初以来的循默无为,隐忍保守的施政方针。宋仁宗前期的宋绶、高若讷、蔡挺、王拱辰、王随、章得象、梁适、任中师、张方平等皆可视为吕夷简的同流。宋绶,明道二年(1033)十月,在吕夷简的推荐下任参知政事。景二年(1935)在吕夷简的倡导下,宋绶编修《中书总例》,共四百一十九册,此“吕夷简奏令(宋)绶为此”。完成之后,宋仁宋对此进行褒奖。吕夷简夸耀说:“自吾有此例,使一庸夫执之,皆可为宰相矣。”吕夷简任相期间一依旧例,率由旧章,宋绶之受命编修以投合吕夷简之意,谓其同流,自不为妄。景四年(1037)四月宰相王曾、吕夷简发生龃龌时,宋绶又阴附于吕夷简,被宋仁宗怀疑他们为朋党而同时罢相。吕夷简的岳父马亮曾扶掖过梁适,梁适任京官时,马亮待之甚厚。天圣初年,梁适知开封府功曹参军,时任知开封府事的吕夷简“器公材,以荐诸朝”。任中师是梁适的亲戚,并“素见知于夷简”,且曾贿赂过吕夷简。庆历元年(1041)朝廷枢密副使阙,吕夷简明知宋仁宗有用任布之意,却“遽进中师名”,并言“中师才不在布下”,于是宋仁宗并命二人为枢密副使。任布好言事,多次与吕夷简发生争议,吕夷简对他极为不满。不久,就设计将任布及其长子任逊贬逐出朝。吕夷简为政恪守成宪,不事更革。因此,他也喜欢那些因循无为者,如王随、章得象等。景四年(1037)吕夷简密荐王随和陈尧佐为相。王随“为相一年,无所建明”,又在与陈尧佐、韩亿、石中立共同执政时“数忿争于中书”,其无能遭到了时人的攻击。韩琦直斥其“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遍躁伤体……安卧私家,备礼求退,贪禄窃位之计亦已穷矣!”以致王随“寻属疾在告,诏五日一朝,日赴中书视事”。苏舜钦则劾奏:“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谄,非辅相之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王随越资超擢一事被揭露出来,而这一切都是吕夷简一手炮制的。一说王随被超擢十资入相是丁度误书而致,然丁度与吕夷简是近亲,是他安插在皇帝身边的耳目亲信。即便如此,显然亦是有意为之的。在改革派的猛烈劾击下,王随罢相。章得象与吕夷简最初交往当在天禧五年(1021)正月。天禧四年(1020)九月,宋真宗命时任刑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的吕夷简推荐“文学优长,履行清素者二人”,次年正月吕夷简即与知制诰张师德等一并推荐章得象任直史馆。章得象也是一个颇有心计的政客。早在他任翰林学士时,正值章献刘太后垂帘擅权。时每逢刘太后遣内侍宦官至学士院。“得象必正色待之,或不交一言”。他小心持重,未曾轻辄言论。史称其“为人厚重”,而“默默无所为”。章得象自宝元元年(1038)三月入相,至庆历五年(1045)罢,任相时间长达七年。这一时期,正值吕、范两大集团斗争时期,同时也是契丹侵扰,内忧外困日益加剧的时期。面对“当世急务”,章得象却无动于衷,更“无所建明”。当范仲淹等人“以文字至两府,章公辄闭目不答”。他“终日默然,如不能言”。当有人问他:“富、韩勇于事为何如?”他的回答是:“得象每见小儿跳踯戏剧,不可诃止,俟其抵触墙壁自退耳。方锐于跳踯时,势难遏也。”章得象非但不支持新政,反而极力破坏新政,是保守政治的奉行者。如果说王随、章得象是因施政方略与吕夷简一途而为其所网罗,那么,高若讷、蔡挺、王拱辰、张方平和钱明逸等则是以阴险奸诈,善于迎合,或善于以各种手段打击革新派为吕夷简所利用。他们大都打击陷害过范仲淹集团的某些成员。景三年(1036)五月,时任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的范仲淹因上《百官图》斥责吕夷简任人惟私,升迁不公而被贬,身为谏官的高若讷坐而视之,遭到了欧阳修的强烈谴责,被蔡襄斥为“不肖”。蔡挺最初受知于富弼、范仲淹等革新人物。范仲淹曾荐举他管勾陕西、河东宣抚机密文字。他“诡橘而多计,人莫能得其实情”。他身为富弼、范仲淹的门客,“知弼、仲淹与吕夷简不同道”,见当时朝廷上吕夷简得势,便“颇泄其几事于吕夷简以自售”。藉此被吕夷简荐举迁为开封府推官、提点京畿刑狱。王拱辰阴附吕夷简。在庆历二年(1942)曾上书谗毁与契丹议和有功而与吕夷简不合的富弼。王拱辰对宋仁宗说:“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金帛之数,厚夷狄而弊中国耳!”史称“拱辰党吕夷简以撼富弼”。在打击范仲淹的同年好友滕宗谅时,王拱辰为了迎合吕夷简,更是论劾再三,以期重惩滕宗谅以牵连范仲淹等。为了分化范仲淹集团,他亲自游说韩琦,史载:“拱辰来见,因讽劝公(按,指韩琦)奋手作跳踯势。曰:‘须是跃出党中。’”及其后,王拱辰、张方平等又死死抓住苏舜钦卖进奏院故纸,“开席会宾客”,王益柔作《傲歌》:“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等事,大做文章,对苏舜钦等一批锐意改革,年轻有为之士,亟尽罗织周纳之能事,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结果苏舜钦以“除名勒停”,王益柔等则远贬地方。事后,王拱辰恬不知耻地说:“吾一举网尽矣!”钱明逸“倾险薄”,为吕夷简所知,擢为右正言。庆历五年(1045),他迎合宰相章得象之意,首先奏劾范仲淹、富弼“更张纲纪,纷扰国经,凡所推荐,多挟朋党”。朋党是最敏感、最麻烦,亦是范仲淹们最为要害的问题。王拱辰等保守派便以此为突破口,对革新派进行了恶毒的攻击。范仲淹、富弼等因此皆罢。革新派主将离开了政府,改革派横遭打击,使改革中途夭折,庆历新政失败。吕夷简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和地位,甚至拉拢宦官。阎文应是宋真宗、仁宗时期内廷的宦官,后官至入内副都知。吕夷简何时与阎文应厚相勾结,传世史料难以确知。但吕夷简一直注意搞好与宦官的关系却史有记载。他在任相期间曾于天圣七年(1029)七月和庆历元年(1041)正月两次提高宦官的地位。史载吕夷简“不考故事,辄升其(指宦官)班次,议者非之”。吕夷简与宦官保持密切的联系,目的是为了及时了解宫中的情况,以便随机应变。吕夷简与阎文应的勾结主要表现在两件事上:一是章献刘太后去世,宋仁宗亲政后,曾与吕夷简商议,欲清除朝中与刘太后关系密切的官员,而当时并没有罢吕夷简之意。但宋仁宗回宫后与郭后无意中谈起此事,郭后说:“吕夷简独不附太后耶?但多机巧,善应变耳。”于是吕夷简被罢相。不久,吕夷简就从宦官阎文应那里探知事情的真相,自此对郭后积怨于心。一是明道二年(1033)吕夷简与副都知阎文应相互勾结,怂恿宋仁宗废掉了郭后,以解心头之恨。此后,郭后又被不明不白地害死了。从上面的考察我们可以知道,吕夷简集团的成员形形色色,他们与吕夷简的关系亦错综复杂,其中既有其父辈的故旧、姻亲、同年,也有其新朋——姻亲与同流。甚而有双重、多重关系累相重叠者,以及宦官等等。二、从基层社会的构成来看,这是以一些特殊的经济利益的集团为主北宋建国以来,政府对官僚大地主阶层的利益极力维护,官户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谋取财富。同样,作为官僚士大夫阶层,尤其是代表着皇族和大官僚大地主阶层利益的吕夷简集团,也享有宋初以来官户大地主所拥有的种种特权,从而拥有大量的财富。从吕夷简聚结的官僚士大夫们的家庭背景和社会经济情况加以考察,我们发现,这一集团是代表大官僚大地主阶级利益的集团。先看这些官僚士大夫的政治背景。陈尧佐、宋绶、章得象、钱明逸、王举正、晁宗皆出身于世代官僚的家庭。关于吕夷简,他的曾祖父吕梦奇、伯父吕龟图都在李唐一代担任较为显要的官职。其祖父吕龟祥曾以殿中丞知寿州,其伯父吕蒙正是宋初政坛上颇具影响的一位宰相,在宋太宗、真宗两朝三度入相,时间长达十二年零十个月。吕夷简的父亲吕蒙亨与吕蒙正的诸多子侄也都为官。陈尧佐,其高祖陈翔曾任新井县令,父陈省华为孟蜀西水尉。宋太宗端拱二年(989),因陈省华之子陈尧叟中进士甲科,他被召为太子中允。不久,升任判三司都凭由司,改盐铁判官,迁殿中丞,后历户部、吏部员外郎。其子陈尧佐、陈尧咨也都在科举中中进士。史载:“[陈]家本富,禄赐且厚……景德中,尧叟掌枢机,弟尧佐直史馆,尧咨知制诰,与省华同在北省,诸孙任官者达十数人,宗亲登科者又数人,荣盛无比。”陈家可视为大官僚大地主的典型。宋绶,其外祖父杨徽之是五代宋初的名儒,后周显德中进士,入宋后三朝为官,官至枢密直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其父宋皋,曾任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章得象,其高祖章仔钧曾在后蜀任建州刺史。钱明逸为南唐世家之后,是钱惟演从弟钱易之子。王举正为宋太宗、真宗时任御史中丞、参知政事的王化基之子。晁宗之父晁迥为太平兴国五年进士,并曾任右正言、右司谏、知制诰等。再看他们的经济状况。在宋代,官僚士大夫享有许多特权,他们依靠权势大量兼并土地等,其经济地位是颇高的,世代官僚家庭出身的吕夷简集团更是如此。吕夷简的伯父吕蒙正家赀丰厚,宋太宗去世,朝廷营建奉熙陵,吕蒙正“追感先朝不次之遇,奉家财三百万余以助用”。章得象与杨亿在李宗谔家赌博,有时一夜输钱三十万,而能“酣寝自如”,其家财亦当极为丰盈。吕夷简集团成员的经济状况由此可见一斑。通过以上的考察可以发现,活跃在宋仁宗前期政坛上的吕夷简集团是以姻亲、科举中的师生、同年关系以及同流等关系为纽带组合而成的。这一集团以吕夷简为首,是代表大官僚大地主阶级利益的集团。在政治上,他们竭力维护大官僚大地主阶级所享有的种种特权,严厉打击要求抑制、削减他们政治特权的中下层地主和上层农民所组成的中间阶级;在经济上,他们也强烈维护并要求发展已有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