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刑事司法专科管辖划分的法律问题

军事刑事司法专科管辖划分的法律问题

一、军事司法管辖的根据军事刑事诉讼的独立管辖权是指军事司法机关与非军事司法机关之间接受刑事诉讼的权力分工。因此,军事刑事司法专属管辖(以下简称专属管辖)是专门管辖的一种,它是与我国军事司法机关的专门性相一致的。专属管辖的根据是什么?在军事法学界有不同的看法,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种观点为犯罪主体说。该观点认为,犯罪主体的身份是划分专属管辖的根据。如果犯罪主体为军职人员或军内人员,则此案应当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军事刑事诉讼的内容是要揭露、证实和惩罚军职人员的犯罪,也就是要解决军职人员的刑事责任问题。具体来说,就是要解决军职人员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所犯何罪?应否处罚?如何处罚?”有人在反驳军事法院专门性是案件性质的专门性时写道:“事实上恰恰相反,军事法院作为专门法院的特殊性在于其审理案件主体的特殊性,而非案件性质的特殊性。按照目前我国军事刑事审判的职权看,《关于军队执行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暂行规定》第2条,军事法院对军内人员犯罪的案件行使审判权。不管是军人职务行为还是非职务行为都应当由军事法院管辖。”第二种观点为军内刑事案件说。该观点认为,以犯罪主体的身份作为划分专属管辖根据过于狭窄,划分专属管辖的根据应当是军内刑事案件。如有人认为,军事刑事诉讼中的“职能管辖,是指军队保卫、检察、法院三机关对军内刑事案件受理权限上划分”。而职能管辖是根据专属管辖的根据确定的。也就是说,专属管辖的根据与职能管辖的根据具有一致性。由此我们可以推论,确定专属管辖的根据是军内刑事案件。根据中央军委《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暂行规定》(以下简称《暂行规定》)第28条的规定,“本规定所称军队内部发生的刑事案件,是指部队营区内发生的刑事案件和军内人员犯罪的案件”。1993年12月29日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五次会议通过的《关于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卫部门对军队内部发生的刑事案件行使公安机关的侦查、拘留、预审的执行逮捕的职权的决定》中使用的也是将军队保卫部门管辖的案件界定为“军队内部发生的刑事案件”。第三种观点为军职罪案件说。该观点认为,确定专属管辖的根据应当是军职责案件。凡是军人违反职责的犯罪案件才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军人违反职责以外的其他犯罪案件由地方人民法院管辖。有的学者这样写道:“设立军事法院是从军人职业犯罪具有特殊性考虑,需要有一个专门机构对违反军职的犯罪案件依法进行审理。军事法院的‘专门性’是指案件性质的专门性,而不是军人主体的专门性。与军人职责无关的行为不具有特殊性,不属于专门案件,也不应由军事法院审理。”第四种观点为结合说。该观点认为,确定专属管辖的根据不能单一化或者绝对化。犯罪主体说、军内刑事案件说、军职罪案件说,都是不科学的,应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于不同的情形确立专属管辖的不同根据。换句话说,专属管辖的根据应当是多元化的。二、司法管辖:非职务犯罪案件由地方司法机关管辖为什么军事法学界对专属管辖的根据有不同的学术观点呢?追根寻底,不能不归结到对此作出调整的法律规范,以及对法律规范的解释本身。因为有关专属管辖规定的法律规范及其解释便是专属管辖根据的反映和折射。从法律规范来看,对专属管辖规定不仅分散而且模糊。根据我国《宪法》第124条和第130条的规定,国家设立军事法院和军事检察院等专门司法机关。我国《人民法院组织法》和《人民检察院组织法》对此也加以确认。但是,军事法院和军事检察院等专门司法机关的组织和职权具体是什么,并没有具体的法律规范加以调整。《人民法院组织法》第29条只是作了原则性的委任性规定,“专门人民法院的组织和职权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另行规定”。我国《刑事诉讼法》第27条也规定:“专门人民法院案件的管辖另行规定。”而《人民检察法组织法》则连上述原则性的规定也未作出。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卫部门对军队内部发生的刑事案件行使公安机关的侦查、拘留、预审的执行逮捕的职权的决定》对军队保卫部门的专属管辖作了专门规定。照此推理,军事检察院和军事法院的专属管辖与军事保卫部门应当具有一致性。在法律规范中对军事司法机关的专属管辖作出明确和比较全面规定的当数《香港特别行政区驻军法》和《澳门特别行政区驻军法》。《香港特别行政区驻军法》第20条规定:“香港驻军人员犯罪的案件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但是,香港驻军人员非执行职务的行为,侵犯香港居民、香港驻军以外的其他人的人身权、财产权以及其他违反香港特别行政区法律构成犯罪的案件,由香港特别行政区法院以及有关的执法机关管辖。”“军事司法机关管辖的香港驻军人员犯罪的案件中,涉及的被告人中的香港居民、香港驻军人员以外的其他人,由香港特别行政区法院审判。”《澳门特别行政区驻军法》也有类似的规定。只不过香港没有设置检察机关,而澳门的司法机关除了法院以外,还包括检察机关。因此,在《澳门特别行政区驻军法》规定驻军人员的司法管辖时,使用了“司法机关”的提法。从上述关于驻军人员犯罪的司法管辖规定来看,无论是对于犯罪主体为驻军人员的单独犯罪,还是犯罪主体既有驻军人员也有其他人员的共同犯罪,均适用“职务犯罪标准”,即:驻军人员因职务行为而构成的犯罪案件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而因非职务犯罪案件或与非驻军人员的共同犯罪案件,则由特别行政区的法院或者其他执法机关管辖。专属管辖根据法律规范的分散性和模糊性促使军地机关有关法律解释的出台。地方机关的有关法律解释主要解决的是军地互涉刑事案件的管辖问题。从1982年到1996年刑事诉讼法修改以前,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总政治部等部门先后作出了下列司法解释:《关于军队和地方互涉案件几个问题的规定》(1982年)、《关于退伍战士在退伍途中违法犯罪案件管辖问题的通知》(1986年)、《关于军队和地方互涉案件侦查工作的补充规定》(1987年)、《关于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人员犯罪案件若干规定》(1987年)。上述司法解释确立了以犯罪主体身份为划分军地互涉刑事案件的管辖根据,对于军人犯罪原则上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但是,对于退出现役的军人发现其在服现役期内犯军职罪以外的犯罪,以及武警部队人员的所有犯罪,则由地方司法机关管辖。1996年8月,经中央军委批准,武警部队设立了军事司法机关,武警内卫部队人员的犯罪案件纳入了统一的专属管辖体系。1996年刑事诉讼法修正后,只有公安部和最高人民法院对军事刑事司法专属管辖作了相关的司法解释。《公安部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22条主要以犯罪主体的身份为根据来划分公安机关和军队互涉刑事案件的管辖分工。第23条则对公安机关与武警部队互涉案件的分工参照与军队互涉刑事案件的管辖分工作了原则性规定。同时,还对这种以犯罪主体的身份为根据的划分,作了排除性的例外规定:对于“列入武装警察部队序列的公安边防、消防和警卫部门,以及武警黄金、交通、水电、森林部队人员发生的犯罪案件,由公安机关管辖”。《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20条和第21条的规定也是以犯罪主体为根据来划分军地互涉刑事案件的职能管辖分工的。但是,第21条还对犯罪主体身份作了扩大解释。对于“涉及国家军事秘密的,全案由军事法院管辖”。也就是说,对于涉及国家军事秘密的军地互涉刑事案件,其中的非军人犯罪案件也由军事法院审理。与地方机关对专属管辖根据的法律解释相比,军事机关的法律解释则更为全面。《暂行规定》第2条规定:“军队保卫部门对军队内部发生的刑事案件依法行使侦查权;军事检察院、军事法院对军内人员犯罪的案件依法分别行使检察权、审判权;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军队和地方互涉的刑事案件依照有关规定办理。”在此,主要是对单一犯罪案件的专属管辖作了规定。至于军地互涉刑事案件的专属管辖则仅作了原则性的委任规定。对于单一犯罪案件,军队保卫部门管辖的根据是军内刑事案件;军事检察院和军事法院管辖的根据则是军内人员的刑事案件。笔者认为,上述区分性规定似乎是矛盾的。因为关于犯罪地点为部队营区的军内刑事案件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与犯罪主体为军内人员的刑事案件的内涵与外延应当是等同的。这可以从《暂行规定》第2条第2款关于“军队和地方互涉的刑事案件依照有关规定办理”的规定来推论。对于军地互涉的刑事案件依照有关规定办理,而有关规定也就是指地方的有关法律解释。如前所述,在地方的有关法律解释中对于军地互涉刑事案件的管辖根据是犯罪主体。对于“地方人员在军队营区作案的,由军队保卫部门移交公安机关侦查”。因此,似乎不存在单一犯罪主体与单一犯罪地点发生的刑事案件的区别。需要指出的是,《暂行规定》对专属管辖“军内人员”的主体根据是作了例外性的排除规定的,这一例外性的排除规定就是“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这里的“法律”,应当特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务委员会制定、通过的规范性文件。三、军事司法机关管辖非军职人员的情形弄清楚军事法学界对专属管辖根据不同观点产生的根源,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并没有论证到底哪种观点是正确的,或者说哪种观点更具有合理性。从法理的角度来看,专属管辖权属于军事司法权的重要内容,是对军事司法权力的分配。而军事司法权的分配和运行应当由相应的法律规范来加以调整,当务之急是要出台《军事检察院组织条例》和《军事法院组织条例》。但由于种种原因,上述条例迟迟未能出台。因此,应当在理论上明晰专属管辖根据的制度性规则,而这正是摆在理论研究人员面前的一项重要的课题。在刑事诉讼理论上,专属管辖是一种专门管辖,这种专门性是相对于普通司法机关和其他专门司法机关管辖的根据而言的。在此,笔者以军事刑事诉讼法律关系的理论为工具,对专属管辖的根据予以剖析。根据军事刑事诉讼法律关系理论,专属管辖关系是军事司法机关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代表国家行使军事司法权的军事司法机关是恒定和绝对的,而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范围则是可以变化的,具有相对性。在一般情况下,专属管辖中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应当是所有涉嫌构成犯罪的军职人员,即以“犯罪主体军职人员身份”为根据确定专属管辖关系中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但是,专属管辖中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也可以是非军职人员,这是对专属管辖关系对象的扩大。同时,涉嫌构成犯罪的军职人员也可以由非军事司法机关管辖,这是对专属管辖关系对象的缩小。因此,根据专属管辖所确定的特定的刑事案件是以“犯罪主体根据”为原则的。也就是说,对于犯罪主体为军职人员的刑事案件,原则上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地方司法机关或者其他专门司法机关无权管辖。这是因为军队是执行特殊任务的武装集团,管理体制具有高度集中统一的特点,特别是对人员的管理具有排它性,这就决定了军队司法机关管辖刑事案件必须以属人管辖原则为主。但是,任何原则都可能有例外。专属管辖以犯罪主体军职人员身份为根据的原则同样如此。这种例外有以下两种情形:第一,军事司法机关管辖非军职人员的犯罪案件。军事司法机关管辖非军职人员的犯罪案件有两种情况:一是平时因特定情况而管辖,如全案涉及国家军事秘密的军地互涉刑事案件中的非军职人员犯罪案件。有人认为,“凡地方人员犯罪,不论其单独还是与军人共同在军内或军外犯罪,均由地方人民法院审判。”这种观点是对属人管辖原则的绝对化,既与军事法学理论相悖,不利于维护国家的军事利益,也与军事司法实践相违。二是战时因特定情况而管辖。“为了便于军队统一行使军事司法权,应当把参战的军事人员的普通犯罪案件、战俘的任何犯罪和非军事人员涉及战时军事利益的其他犯罪纳入军事司法机关管辖范围。”以上两种情况可以概括为“案件性质根据”,即涉及维护国家军事秘密或者维护战时军事利益的刑事案件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第二,地方司法机关管辖军职人员的犯罪案件。目前主要有以下三种情形:一是列入武警序列的公安边防、消防和警卫部队人员的犯罪案件,无论是否为职务犯罪,均由地方司法机关管辖。这主要是由行政管辖体制的特殊性决定的。专属管辖之所以原则上管辖以军职人员为犯罪主体的案件,就是因为军队与犯罪的军职人员存在着领导与被领导的军事行政隶属关系。而列入武警序列的公安边防、消防和警卫部队在行政体制上隶属于公安机关。二是军人退出现役后发现的服现役期间所犯的非军职罪案件,由地方人民法院审判。这主要是由于诉讼经济原则的要求决定的。考虑到便于司法机关查明案情,便于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就近参加诉讼以及将来判决生效后的执行,由地方司法机关管辖,更有利于司法资源的配置,节约诉讼成本。三是特别行政区驻军人员的非职务犯罪且犯罪对象为非驻军人员或驻军的犯罪案件,由特别行政区司法机关管辖。这是由案件性质的特殊性决定的。“驻军人员执行职务行为的法律责任追究涉及国家在国防、军事方面的利益,因此,香港特别行政区法院无权管辖。”履行职责行为的驻军人员构成的犯罪案件,或者非履行职责行为的驻军人员之间构成的犯罪,由于案件的性质涉及国家军事利益,才存在专门管辖问题;而非履行职责行为的驻军人员涉嫌构成的犯罪案件,则由于案件的性质不涉及国家军事利益而属于军人的普通犯罪,因而并不必然构成专门性。对军人此类犯罪案件由非军事司法机关实施管辖是对国家军事司法权的一种限制。有的学者认为,“一般情况下,军人只受军事司法管辖,非军人只受普通司法管辖,但有时,基于军事利益保护原则,非军人可以受军事司法管辖,军人也可以受普通司法管辖。”上述观点将军事利益保护作为解释非军人受专属管辖的根据是有道理的,但是,用于解释军人受普通管辖的根据则是值得商榷的。难道军人的普通犯罪,以及列入武警序列的边防、消防和警卫部队人员的所有犯罪由特别行政区或地方司法机关管辖是保护军事利益原则的要求吗?相反,军人犯罪由军事司法机关管辖才是基于军事利益保护原则的考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