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机场与亚麻产业

兰州机场与亚麻产业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我们的飞机坠在兰州机场。出机场登上中巴车,汽车很快就驶上了不久前才通车的高速公路。我抬头向窗外望去,路两旁目力所及的黄土高坡上,显出淡淡的一层绿色,定睛细看,原来那满山的绿是贴着地皮长出来的青草和已经成活的树苗;公路边上栽的柳树、槐树、杨树有的已经长得老高;远处山顶上成片的松树也显得郁郁葱葱。接待我的甘肃省人大的同志指着那片绿高兴地告诉我:这几年省里下大力气抓生态建设工程,5年来完成公益林建设654万多亩、退耕还林645万多亩。我们现在看到的路两边的树和草,就是兰州市南北两山绿化工程实施的结果。今年老天爷帮忙,雨水多,这些山头都绿了。可是水仍然是个大问题,虽然目前有部分山头已经可以引水浇灌,但是树苗的成活率还不是很高,天一旱,山上的草就会枯死……2003年的8月底,我又一次踏上甘肃的黄土地,算起来,自1984年起,我是第11次访问甘肃了。那一年,我在家乡农村搞调查工作,听说甘肃的定西县是个干旱贫困的地方,历史上有“陇中苦甲天下”的说法。我很想亲自去看一看。当年的9月,我就抽时间到定西访问,从此与这片黄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定西县的确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干旱地区,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一家人全年的用水,就靠积存在水窖里的雨水供应的状况;第一次看到为了减少水分蒸发而压了一层卵石的地里,从石头缝里长出庄稼的奇特现象。这里气候恶劣,高寒干旱,广袤的黄土坡上,光秃秃寸草不生,死气沉沉,沟壑纵横,水土流失严重,生态恶性循环,灾荒不断。然而在毗邻定西县的靖远,我却看到因为有抽水站把黄河水抽上来进行灌溉,开辟出了大片的水浇田。人们说,只要有水,黄土地上就不难形成生机勃勃的绿洲……我第一次访问定西县的时候,听说这里还有三分之二的农民没有解决温饱问题,乡镇企业刚刚起步,整个地区乡镇企业的数量少、技术低、规模小。定西的干部群众虽然憋着一股劲要摆脱贫困,却苦于在这个大部分地区只适合种草,而不适合种粮的地方,还没有找到一个突破口和有效的路子来改变这种传统的以农为本,以种植业为主的封闭自给性经济结构。当时我听说定西地区胡麻的种植面积很大,胡麻籽用来榨油以后,杆子几乎都当柴草烧掉了。这种胡麻实际上是亚麻的一种。那时亚麻制品很流行,我就想按照家乡的办法,帮助定西办个亚麻厂,于是请了哈尔滨亚麻研究所的专家来帮忙。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亚麻厂并没有推广开来。那么定西应该走怎样一条路才能摆脱困境呢?这个问题一直挂在我的心头。后来我每次到甘肃,只要有时间总要去定西看看。令我感到振奋的是,每次去定西,都能看到定西人一步一个脚印地在向前走。这次来甘肃,已经到了兰州,当然要去定西看看。按照日程安排,8月31日早上我们出发去定西,天下着大雨,为了保证安全,我们乘坐的汽车放慢了行驶速度。同行的同志说这是他第七次去定西了。汽车一进入定西境内,眼前看到的景象就让我感觉到定西又有了变化——周围的山比前几年更绿了;进了县城,城里的楼房多了,马路也整齐了、干净了,两旁的树更高了。在县政府的会议室里,定西的同志告诉我,近年来他们抓住了西部大开发这个历史机遇,以实施退耕还林工程为契机,遵循自然规律、科学规律和经济规律,充分发挥资源优势,大力调整农村经济结构,探索出了一条生态经济反贫困发展的路子。他们根据多年的经验,制定了一套大力发展马铃薯、畜草、中草药、食用菌四大支柱产业的规划,用这四大支柱产业来带动一批相关企业的兴起,促进了定西产业结构的调整。拿马铃薯来说,定西是我国马铃薯主要产区之一。近年来全县按照菜用薯、高淀粉薯和专用薯三大类型的布局,马铃薯的种植面积稳定在60万亩以上,总商品量达到40多万吨,产值1.89亿元,销售收入达1.56亿元,农民从马铃薯产业中人均可以获得365元的纯收入。由于马铃薯种植业的发展,全县建起了50多家马铃薯淀粉加工厂,年加工能力达到3万多吨;另外还建了一条薯条专用生产线,年产薯条3000多吨。定西生产的“鲁家沟”牌、“金宇”牌马铃薯、“环宇”牌精淀粉和“金大地”牌薯条,已经完成了商标注册的全部手续。定西县打造马铃薯产业品牌的优势已经初见成效,他们正在向“贸工农一体化,产加销一条龙”的方向努力。马铃薯也叫土豆,既可做菜又可当粮,人人爱吃。我第一次听说西北的土豆质量好,是镇江一个养鳗鱼的企业老总告诉我的,因为鳗鱼的饵料是用土豆加工的,所以土豆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养鱼的效益,但是用普通的土豆做饵料质量达不到要求。为了寻找优质土豆,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在宁夏的固原找到所需要的优质土豆。土豆还是西方人主要的传统食物,日常生活中离不开它。记得二战时我曾在德国住过几天,那时在德国,各种土豆制品是最高级的食物。因此可以说土豆是世界性的粮食资源。定西的土豆质量好,但是知道的人还不多,要广为宣传,让人人皆知,扩大定西马铃薯的知名度,抓住国内市场,而且还要开发出更多的土豆制品,发展土豆食品的加工业,提高附加值,向世界市场进军。此外,畜草产业已经成为定西的四大支柱产业之一这件事,特别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20年前我刚到定西,就听说定西在贯彻种草种树、治穷致富的方针,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种草种树恢复生态环境这样的大事,还没有和农民的切身利益结合起来成为致富的手段。所以当时有农民诘问动员他种草的干部:草不能当饭吃,你还叫我种,难道让我吃草吗?农民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们受着当地的社会经济结构和生活、生产习惯的制约,还不具备把“草”通过发展畜牧业,转化成可以吃的“肉”,他们还没有在种草上得利。定西县历届领导,虽然遇到了种种困难,但是仍然坚持不懈地带领全县人民实施“种草种树”的方针。到了2000年,他们更是抓住国家实施退耕还林工程建设的大好时机,认真落实各项政策,使工作进行得更加扎实了。比如2000年至2002年,全县累计兑现补助粮2410万公斤,生活补助费482万元,种苗补助款1260万元,不折不扣地落实国家退耕还林的政策,使农民从中得到好处。另一方面他们在推行退耕还林政策的同时,还以舍畜养殖为切入点,积极引导农民走草畜一体化的路子,利用牧草大力发展小尾寒羊、肉牛和奶牛的舍饲畜牧业,取得了种草和畜牧双发展的好成绩。目前定西多年生牧草留床面积达到27.3万亩,年产优质牧草30多万吨；可加工为饲料的豆科灌木林保存面积45万多亩,年产优质饲料10万吨以上。与此同时,舍饲畜牧业也得到大力推广,目前已建成草畜转化示范点45处、标准化圈舍5300间；畜禽存栏103.6万头(只),年产肉类1.3万吨、禽蛋300吨、鲜奶400吨;畜牧业产值达到1.31亿元,从牧业中,农民人均增加收入395元。由于畜牧业的带动,定西目前有了中、小型畜产品加工企业8家,而且有一家已经获得了进出口和自由报关权。农民从种草+舍饲畜牧中得到了好处。畜草业成为定西县的支柱产业之一,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解决“草不能当饭吃,你还叫种”这个矛盾的突破口,走上了正确的路子。也可以说这是我国实施退耕还林政策所取得成绩的一个具体例子。经过定西干部群众的长期努力,如今定西已经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贫困面已经由20年前的70%下降到4.2%。全县经济综合实力有了较大提升。定西的同志告诉我,再过几天定西地区升格为定西市的牌子就要正式挂出来了。离开定西的时候,雨还在下着。回去的路上我们顺便拜访了巉口镇巉口村农民王明家。这个村紧靠高速公路旁边,由于交通方便,到了马铃薯收获的季节,这里就成了一个马铃薯交易的大市场,于是就有人在这里建淀粉加工厂,办起了工业。这个村的农民靠着地理位置的优势,搞运输、做生意,日子过得越来越富裕。王明告诉我,他家有4口人,5亩耕地,其中3亩退耕还林种了树,2亩种马铃薯,退耕还林的3亩地,每亩一年可以从政府那里领到200斤粮食和20元的补助;他家还买了一辆汽车跑运输,年人均纯收入2100元。他家富裕了,盖了这处243平方米的二层楼,家里彩电、电话、家具样样都有。说话间,主人端出了一大盘刚刚蒸熟的香喷喷的土豆和老玉米,热情地要我尝一尝他们的土特产。临别时,王明特意要我到厨房参观他的“自来水”,原来他在水窖里安装了一个电动抽水机,用水的时候,插上电源,水窖里的水就抽上来了。水窖就在院子的地底下,有50立方米。站在雨中的院子里,他拉着我的手说:“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还打老远跑来看我们,老天爷都高兴啊,下了一天雨。”他又指着大门边地上的一个打开了盖子的洞口接着说:“这是水窖的进水口,您瞧,这雨水流得多欢!”大家听他说得好都乐开了。告别了巉口村的老乡们,汽车又驶上了高速公路,望着车窗外淅淅沥沥越下越小的雨水,我心里真希望老天多下一些,让这里家家户户的水窖都盛满清水,让这里的黄土高坡披上绿装。突然,快速行驶着的汽车猛地放慢了速度,打断了我的思绪,司机说,前面有塌方,路被堵住了。果然,当司机小心地绕过出事地段时,我看到紧靠公路的黄土坡上被雨水冲出了几道深沟,冲下来的黄土堵住了高速路的半边。看来我的多下几场雨的“愿望”,还有考虑得不周到的地方。定西人民为了战胜干旱,顽强奋斗,坚持不懈地实施水土保持综合治理和综合开发,到目前为止已经治理水土流失面积1996平方公里,治理程度达到60.4%；建成了集雨节灌水窖8.73万眼、“121”工程水窖9.6万眼,全县人畜饮水的困难基本得到解决。但是从定西的现状来看,定西人还没有摆脱靠天吃饭的境况。经过长期的不懈努力,定西县在治理水土流失、改善生态环境的工作上,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要完全做到把这一方水土保持住,把生态环境改造好,就像万里长征刚刚走了第一步,还有许多艰巨的工作要做。在离开甘肃的前一天,我的老朋友洛桑灵智多杰副省长来宁卧庄看望我,送给我一本由他和兰州大学、甘肃农学院几位教授一起撰写的《甘南藏族自治州生态经济示范区研究》。洛桑告诉我,甘南藏族自治州素有“中华水塔”之称,是青藏高原重要的水土涵养地,也是黄河、长江上游水资源涵养区。著名的白龙江、黄河、大夏河、洮河以及120多条大小支流从境内流过,年补水资源量为254.1亿立方米,仅在玛曲县境内就能给黄河补充总流量45%的水。但是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由于雨量减少等自然原因和生态环境被破坏,白龙江、洮河、大夏河的流量分别减少了20.6%、14.7%和31.6%,甘南地区补给黄河的水量减少了5%左右,直接影响了黄河水量;水土流失的面积已由8000平方公里扩大到现在的11560平方公里,增长了45%;甘南州缺水草场面积扩大到了670万亩,占全州草地面积的17.4%;缺水人口达18万人,占全州人口的28%……因此洛桑他们呼吁,为了保护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保护黄河,必须采取紧急措施,通过实施禁牧休牧轮牧、建立放牧——舍饲制度和草畜平衡制度,来恢复和提高草原生态和生产效能,减轻生态压力。看来,甘肃省遏制生态环境继续恶化,实现生态环境和经济发展良性循环的任务还十分艰巨。我的家乡在江南,那里河道纵横、湖泊遍布,水是太普通不过的东西了。但是从定西回来之后,“缺水”和干旱所引发的种种问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我也了解到,从全国来看,我国水资源总量约2.8万亿立方米,人均不足2220立方米,约为世界人均水平的1/4,有专家预测,我国在2030年前后将出现用水高峰,届时需水量将接近可利用水量的极限。所以说我国是一个水资源严重短缺的国家。当前,我们国家已经对这一问题给予十分的重视,近年来像三峡、南水北调这样的大规模治水工程相继开工,与此同时还大力开展对于节水农业和节水技术的开发与研究。这使我想起多年前在一次全国人大会上,我曾看到过的一份几位专家提的建议,虽然时隔长久,建议文本已找不到了,但是建议的大意我还记得。作者列举了大量数据,说明我国云贵高原上的六条江河(大渡河、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雅砻江、岷江)水资源极其丰富,通过一定的技术手段,是可以把水输送到黄河上游,以调节黄河水量。我不是这一行的专家,对这个建议说不出什么意见,只能凭常识谈谈自己的一些想法。六江水量丰沛,横断山脉地势险峻,要将这里的水翻山越岭送上黄河,其技术难度,耗资之巨可想而知。时隔多年,当今科学技术的进步,已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国家在水利建设方面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技术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而且我们的国力也已经具备了兴建大型工程的实力。虽然说调水工程在世界上已经有不少成功的例子,但是跨流域调水必定会影响到调水地区的地理环境的改变,其中包括了人和自然、生态环境的改变,这是应该引起我们特别的重视。如果现在再来审视这个“六江调水”的建议,我们一定能更审慎地对工程效益、经费筹措以及它对环境保护、生态保护方面将会发生的影响进行科学的论证。假如“六江调水”能够实现,那么地处黄河上游的西北地区缺水的现象将可以得到缓解。这次甘肃之行,时间短,去的地方也少,但是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使我感受到在国家西部大开发的方针指导下,甘肃省的经济建设又取得了巨大的成绩,看到了我多年来惦念的心事,有了着落的基础。这些年来,由于贯彻了党的改革开放的各项政策,甘肃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