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对一战后的走出去

法国对一战后的走出去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战争，法国在中国的经济利益受到严重影响，中法间贸易显著下降。法国在中国的投资、贷款、采矿和运输业也受到损害。战争结束后,法国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重返中国的努力。从战后十年的情况看,有些方面法国的努力颇有成效,不但恢复到战前的水平,甚至达到了历史新高,有些方面,则如明日黄花,荣光不再。一、中方对法国的贸易逆差状况在这一时期的中法经济关系中,中法贸易的发展最为突出。1913至1928年中法贸易额如下表:从上表明显可以看出,战争中无论是中国向法国的出口还是从法国的进口,较之战前的1913年都有大幅度下降,尤其到战争最后一年,中国从法国的进口低至区区一百五十万海关两,尚不及1913年的三分之一。战争甫一结束,这一数字就立即反弹,1919年中国从法国的进口达1918的两倍还多。1921年,更是创记录地达到近一千万两,超过1915-1918年的总和。1924年,突破一千万两大关,随即除1927年略有回落外稳步增长,1928年又超过了两千万两。这一年的中法贸易总额也接近了一亿两。这一时期的中法贸易另有两个特点值得注意。其一是,从表面上看,十几年中,中国对法出口额始终远大于从法国的进口额,似乎中国始终处在贸易顺差的有利地位,但其实不然。上表只显示了中国和法国本土的贸易数额,未包括法国庞大的海外属地和保护国。假如把中国对法属越南的贸易逆差和对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的贸易顺差一并计算,则中国对法帝国的贸易实为逆差,以1932年为例,中国对法国本土及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的贸易顺差为16,080,000海关两,对法属越南逆差为42,186,000海关两,合计逆差为26,106,000海关两。另有数据表明,即使在一战期间,从事中法贸易的法国在华商社和商人数量仍在增加,商社从106家增加到255家,商人从2292人增加到2715人。(p.102)此外,法国还可以从其他渠道,如金法郎案,对华借款的利息,航运收入及租界经济等弥补本土对华贸易顺差(详后)。难怪当时就有人感叹:“中国所欠法国债务日增而输出货物日减,长此以往,中国人虽欲以五元货物易法人一元不可得矣!”(p.103)其二是,尽管除一战期间外,中国对法出口和从法国进口数额总体上都在增长,但中国对法出口增长不如从法国进口增长迅速。一战后中法贸易复苏,法对华出口在1920年就接近了战前的最高点1913年,而中法贸易总额迟至1923年才达到战前的水平,因为中国向法国的出口恢复很慢。从比例上看,中国从法国进口额,1928年较之1913年,增长了4.1倍,较之1919年增长了6.4倍;而中国向法国的出口,1918年只比1913年增长了1.8倍,比1919年增长了2.1倍。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中法间进出口的商品结构的差异。此外,北京政府只是一个名义上统一的中央政府,各派军阀或控制中央,或称雄一方。为战争的需要,他们需要购置大量的军火,列强当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奉系军阀盘踞东北,那里相对富裕,是各派军阀中的大买主,列强在这个战场上也展开了竞争。但这种买卖违反“军火禁运协定”,因此多少是在隐蔽的情况下进行的,我们无法确知准确的数量,但无疑是列强除正常的贸易之外一笔可观的收入。法国就是张作霖主要的军火供应商之一。从一战之后到20年代初期,主要是英国和法国在竞争这个市场,因为欧洲的航空工业最强的就是英法两国。不同的是,英国政府对出售军火一事有些羞羞答答,它曾指责意大利,说它公开招股,也曾阻止法国出售飞机给张作霖,对于本国公司向军阀出售军火,也未放手支持,并阻止了一些合同,法国政府则“对他们的外交人员买卖军械一事置之不顾”,并在巴黎公开接待沈阳的代表,不但卖给张作霖空军的设备和军械,还派遣顾问教官,所以逐渐压倒英国,成为奉系军火的主要外国供应商。仅1923年的一个合同,张作霖就从法国购买了考德隆、水雷盖等飞机105架,戴姆勒水上飞机35架。法国向中国的军火贸易,数额颇大,获利更丰。“来自马赛的船只停泊在通宵口埠的码头,其中几乎都装载着违禁的军用物品”,白朗宁手枪,在马赛价格为50—80法郎,在中国为360—540法郎,风险也小,即便被抓住,只不过罚100法郎罚金或数日监禁而已。二、法国法中法工商银行法国是金融大国,是欧洲大陆银行最先进入中国的国家。法国在中国的金融活动是中法经济关系的重要方面。和在军事、贸易等方面一样,法国银行进入中国的重要目的之一是和英国竞争,最初是法兰西银行,从19世纪20年代初即进入中国,经三十年时间,就进入了法国三大信贷银行和四大储蓄银行的行列。(p.254)19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法国银行求以专门“开发”法国东方殖民地的东方汇理银行代替法兰西银行,加强在中国南方和英国的竞争,在中国北方,则以参加俄国道胜银行的方式加强势力。东方汇理银行之后,标榜“以发达中国实业为宗旨”的中法实业银行于1913年成立。在4500万法郎的发起资本中,法国资本家出股3000万法郎,占2/3,中国政府附股1500万法郎,占1/3。该行发展极为迅速,1919年股东红利达14%,另据1921年7月25日股东常年大会报告,1920年上半期所获利润达22,671,221法郎。(p.84)额定资本15000万法郎,实交资本7500万法郎,另外还有4000万法郎的准备。除了巴黎银行之外,在上海、汉口、香港、天津、广州、北京、福州、沈阳、汕头、济南和昆明等十一处有分支机构。(p.260)但也是在1921年,它却倒闭了。理由是,该行向以办购大宗丝为业,1920年下半年,丝价格骤降,不但使前期的赢利抵消进去,一部分准备金也被各分支机构挪用,总计亏损1,330,80,1法郎,因此不得不宣告停业。其实该行倒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资本不足。1913年10月,该行董事长垓里蒲沙和北京政府财政总长熊希龄签订第一笔借款合同后,口袋空空的垓里蒲沙才揣着合同回到欧洲寻找贷款者;(p.262)其次是政治上的投机。名为中法合办,但中国所附的1/3股份是由法方出借抵充的。就连历年偿付这笔借款的利息,也是从中法实业银行借来的。而且,上述第一笔借款名义上是“建造浦口商埠”,但实际上大部分被财政部挪作他用了。这种挪用在中法实业银行的借款中是常例。而且该行向北京政府贷款总额颇多,据1925年以来的调查,达二十件,约二亿法郎,而且均是无担保的。这些债务对于财政吃紧的北京政府来说都是无法偿还的;再次,该行倒闭也和战后法郎贬值,以及把不少资金投回法国国内和安南米商不能收回有关。这家事关法国重要利益的银行倒闭,法国政府当然不能置之不顾。1921年,华盛顿会议期间,法国代表白里安即向中国表示,愿以退还之部分庚子赔款作为中法实业银行复业基金。但由于1922年,法国提出金法郎案,此事逐耽搁下来。在1925年以前,该行以中法实业管理公司名目存在。1925年,金法郎案结案,中法实业银行复业。由于其在欧洲尚有债权债务的纠纷,故更名为中法工商银行。但它的资本已大大缩小,只有1500万法郎,分支机构也减少为4处。(p.261)除中法实业银行及其后身中法工商银行处,20年代中法合办的银行还有1920年成立的华法银行。法国独办的有1926年成立的汇源银行等,但影响都不大。法国在中国设立或合办银行,一个重要目的就在承办对中国的借款,以谋取利益。由于中法实业银行倒闭,法对华借款在20年代大不如前。较多的有如下几笔:中法实业银行股本借款。前文已述,中法实业银行中方呈附股1/3,实际上也是已借款形式出资的,共分三次:第一次是1917年5月,交款1125万法郎,年息7厘,以库券担保;北京政府于1923年5月清偿,第二次在1919年5月,交款430万法郎,年息5厘,以库券担保,北京政府于1925年5月偿还;第三次是1920年4日,交款1400万法郎,利率、担保同第二次。三次合计2955万法郎。(p.92)中法工商银行借款。发生于1925年5月27日,借款4398.39万美元,年息5厘,23年偿清,用途为救济中法实业银行在远东的债权人,支付中国政府未交足的中法实业银行资本金,偿付中国政府对中法实业银行的借款及办理中法“教育及慈善事业”。实际上,这不过是一起典型的“以债还债”的例子而已。三、巧取豪占,取权于中国法国在中国的经济利益,除贸易、金融事业和借款外,在工商业、航运、铁路等方面也不甘落后,尽管在这些方面,和其他们国家相比,法国的竞争力要稍弱一些。不完全统计,1919年～1928年间,法国在华开设的工商企业有37家,从行业看,工业企业4家,商业企业28家,进行房地产经营的3家,公用事业1家。从地域看,总部在巴黎6家,总部上海的19家,其余在北京、天津、哈尔滨、昆明等地。总部不在上海,但在上海有分号或代理处的有9家。这和上海当时的国际地位有关。从性质上看,个人和合伙开办居多,故资本额都不甚大。航远业也是列强争夺的重点,第一次世界大战刚一结束,法国邮船公司就在政府的支持下恢复和扩展航线。法国政府不仅把没收的德国商船交给它运营,还借款让其购造新船。1921年,政府和邮船公司的努力就有了成效,除恢复了马赛至远东的二日一趟定期航班外,还增添了比利时、英国到中国的航线,中国也南可到香港,北到塘沽、东到上海,西至汉口,轮船吨位也较1911年增加了一倍以上。在中国内河航运上,法国一战前就获取宜昌至重庆的航线。战后行驶在这条航线上的法国公司有:有些公司,虽名为中法合办,但其实法商并不投资,只是船上悬挂着法国旗,法商坐收渔利而已。如吉利洋行,本系中国裕丰公司,只认法资吉利洋行为代理店。另一典型是,重庆巨商黄锡滋1920年创办福记航业部,有“嘉定号”一艘,航行长江上游。为避免抢劫拉差,与法商永兴洋行经理罗德商定,在船上悬挂法国旗,改福记航运部为“法商聚福洋行”。但永兴洋行并不出资,也不参加企业经营,每年得“挂旗费”3万两。1927年,法国政府提出永兴洋行与福记航运部的聚福洋行不符合中法商约中法商应占股1/3的规定,不予登记注册,双方才改组企业,法商认重庆和汉口不动产作为投资1/3入有股,改由吉利洋行任股权代表,由沙礼任法方经理,并参与经营,如派法员出任船长,并有法国水兵护航,对外务办由法方出面交涉等。其实法方的出资只是掩人耳目,直至1939年,法商才出了13万法币充作1/3股本。但法国人加入的好处十分明显,迄至1937年,该行资本除不动产,现金已达法币300万元以上。法国还通过各种手段,巧取豪夺,谋取利益,突出的就是金法郎案。金法郎案源起于1901年的《辛丑条约》。按《辛丑条约》规定:中国赔偿列强白银4.5亿两,其中法国部分为15%多,当年开始支付。此后银价日跌,对清政府大为不利。1905年起,经协商,按各国流通货币电汇的方法支付。一战期间,由于中国参战,协约各国赔款暂停5年。1922年6月22日,法国驻华公使照会北京政府外交部,认为在赔款缓付期内所有两国货币折算办法与法国按条约规定应得的数额不相符,提议改用金作为计算单位,以求简便。这是法国提出金法郎案的试探,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7月9日,法国政府照会北京政府外交部,提出将拨出部分庚款用于恢复业已倒闭的中法实业银行,协定中涉及到法郎的均以改为金法郎。7月13日,法公使又照会外交部,直接提出以后中国偿还法国的庚款不再以白银与法郎的比价计算,而改以金法郎计算。因法国实行金本位制,“金法郎”指的是法国货币中的含金量,而市面并无“金法郎”流通。一战后,法郎纸币贬值,当时一海关两白银相当于14法郎,而只值4金法郎。所以按原来的折算办法,中国每年的赔款只需过去每年的一半。而若用金法郎计算,则数额几倍增大。加上同属拉丁币制的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中国损失更巨。同年12月28日,北京政府外交总长王正廷回复四国公使,拒绝了四国的要求。法国公使恐吓北京外交部,中国若不承认金法郎案,法国国会就不能通过中法银行复业案,将来中国赔款仍须用金法郎,而中法银行复业无效等,并于1923年2月7日下最后通牒,要求2月10日前必须答复。2月9日,北京政府决定许诺法方要求。消息传出,舆论大哗,法国政府见此情形,恐夜长梦多,于2月13日照会外交部,要求立即按金法郎支付赔款。但由于反对声浪日高,北京政府未敢执行。内外交困的北京政府只有拖延,迟至1924年2月21日,才正式拒绝了法国的要求。法国政府为达到目的,便使出了种种手段。首先,他们策动北京公使团出面联合向北京政府施压;其次,又以不批准华盛顿会议《关于中国关税条约》为要挟。该条约规定,在各国政府批准该条约3个月内,由中国政府召集关税会议,认增收2.5%的附加税。这对财政困难的北京政府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且,法国还串通《辛丑条约》各国,自1922年12月1日起,将中国关余、盐余,按金法郎所折算的赔款数由中国总税务司英国人安格联尽数扣留。由于各阶层的压力,此后两年多时间,从黎元洪到曹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