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结构视角下的指称位置与指称表达组合分析

话语结构视角下的指称位置与指称表达组合分析

1会话中的称谓偏误现象及实践现状指状阻塞是人际对话中的一种常见现象。在对话中，基于指令的不充分使用、感知和理解将导致指挥障碍。换句话说，在使用中断表达时，如果存在实际或潜在的交易困难，应属于中断障碍范畴。目前,语言学界对这一现象的研究尚不系统和深入,大多数探讨指称现象的研究是对指称表达的正确使用情况加以预测或解释(如Fox1987;Ariel1990;Tomlin&Pu1991;Schegloff1996等),而对指称表达使用过程中的误用和误解情况却涉及不多。近年来,会话中的指称偏误现象开始受到越来越多的研究者的重视,并有一系列成果涌现,如Geluykens(1994),Huang(2000)和Mason(2004)对会话中指称失败后的修正行为的研究,陈一(2002)对现代汉语中的语误现象的研究,宗世海(2001)对会话中的指称误解现象的语用分析,马文(2002,2004)对会话中指称阻碍产生根源、指称不明等阻碍现象及其应对策略的分析考察以及Ma(2004)对汉语会话中指称阻碍及修正现象的实证研究等。已有的研究表明,对指称阻碍的研究离不开对其所产生的局部话语结构的考察,然而目前很少有研究将指称阻碍纳入到话语结构的框架内加以探讨,因而无法全面地认识指称阻碍的产生及消解过程。为此,本文将从话语结构的视角,通过细致的语料分析,对指称阻碍在话语结构中的出现位置及规律、对指称阻碍的修正策略和基本轨迹进行较为深入的考察。2会话中的称谓选择与称谓妨碍会话中,听话人对指称表达的认知与理解是一个交际双方共同参与的、复杂的动态过程,它不但涉及到指称表达的结构、语义、语用等因素,还与交际双方的生理、心理、社交等因素乃至指称使用的物理语境密切相关。同样,对指称阻碍的研究离不开对局部话语结构中指称阻碍出现位置的考察。Schelgoff(1996)将指称表达出现的位置及指称形式明确区分为局部初始位置(locallyinitialposition)和局部接续位置(locallysubsequentposition)、局部初始指称表达(locallyinitialreference)和局部接续指称表达(locallysubsequentreference)。这种分类能够为我们揭示会话中的指称选择与指称阻碍的规律提供新的思路(参见马文2004)。局部初始位置是指在一段连续的、涉及某一实体主题的谈话中,这一实体第一次被指称的位置;而局部接续位置指的是在初始指称后的即时后续环境中这一实体再次被指称的位置或场景。局部初始指称表达一般包括纯名词短语(fullNP)和专名(name),而代词形式(零成分、代词、指示词语)则属于局部接续指称表达。上述指称位置和指称形式间存在4种组合方式(见表1),即(1)局部初始位置使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2)局部初始位置使用局部接续指称表达;(3)局部接续位置使用局部接续指称表达;(4)局部接续位置使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一般说来,指称阻碍可以出现在以上任何一种组合中。Ma(2004)将引起会话中指称阻碍的根源区分为5种,即指称不明(referentialunclearness)、词汇难解(lexicalnon-/misunderstanding)、身份偏误(identitynegotiation)、言语错误(speakingerror)和听觉阻碍(listeningproblem),并证实指称不明是引起指称阻碍的最为重要的根源。而本项研究所关注的是最为典型的、完全由指称不明引起的指称阻碍现象。2.1局部初始称谓表达在会话结构中,在首次指称某一实体或进行指称转换时,说话人倾向于使用信息量较大的指称表达(即有定描述语或专名)(Fox1987;Huang2000)。因而,在一段对话的局部初始位置,即在启动某一话题时,说话人一般使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来指称某一实体,这使得听话人易于达到指称理解。即便如此,说话人使用的指称表达有时也可能导致指称阻碍的产生,这主要是交际双方共有知识(commonknowledge)的范围大小所决定的。当说话人使用的指称表达在听话人的知识范围之内时,便极易达到成功指称;而当这一指称表达无法激活听话人的相关知识时,便会导致指称意义的不理解,引发指称阻碍的产生。比如在例①中(强调部分为引起阻碍的指称表达),A在局部初始位置使用了一个局部初始指称表达“Harry”,却无法激活听话人的相关记忆,从而导致交际阻碍的产生。同样,在例②中,说话人所推测的听话人对于所指实体的理解程度与听话人的实际知识状态间存在差异,这直接导致了听话人对说话人所指的疑惑以及修正尝试。brearther.B:Harry?A:yeah.Mybrother.(Geluykens1994)②Jim:Whathappensifyourgirlfriendisstandingandwatching?Ken:Patty?Jim:Yeh.(Schegloff1996)2.2局部评价中的使用常规情况下,局部接续指称表达一般出现在局部接续位置,即某一指称实体在局部话语结构中第一次被提及以后的后续环境中。如果说话人由于忽视或错误地判断了所指实体在听话人大脑中的可及性地位(accessibilitystatus),而在局部初始位置不恰当地使用一个局部接续指称表达,便极易导致听话人的理解障碍。这种指称形式与指称位置的错位现象(referentialmismatch)是造成指称阻碍的重要原因。比如在例③中,说话人在首次提及某一实体时不恰当地使用了一个局部接续指称表达(代词“he”),便引发了潜在交际阻碍的产生。当说话人意识到话语中指称问题之后,立即在自己的话轮内加以修正。而在例④中,说话人在局部初始位置使用了局部接续指称表达,直接导致了听话人的理解障碍。在会话中,由于这种指称形式与指称位置的错位而导致的指称阻碍现象在各种情况的指称阻碍中占有较大的比重。从语用的角度来说,说话人对较简约的指称表达的使用是由于说话人对经济原则(theprincipleofeconomy)的优先遵守导致的,说话人在力图保证听话人达到指称认同的同时将尽可能使用结构简约、信息量较小的指称表达。如果从认知理论的角度来看,说话人在局部初始位置使用局部接续指称表达则是由于说话人对所指实体在听话人记忆结构中可及性地位的错误判断或忽视而导致的(参见马文2002)。③A:He,JohnImean,cametovisitmeyesterday.(Geluykens1994)④AkulinaIvanovna:Stoptalkingnonsenseandtellmestraight:whenareyougivingheraway?Perchikhin:Givingwhoaway?(M.Gorky,ThePettyBourgeois)2.3局部接续称谓表达在会话结构中,当首次指称某一实体后,维持这一指称一般使用形式较简约的指称表达(比如代词或零形式)(Fox1987;Huang2000)。一般来说,局部接续位置使用局部接续指称表达足以保证听话人的指称认同。但是有的情况下指称阻碍也会发生。若排除说话者的表达错误和听话人的听力问题,这种组合中出现的指称阻碍现象主要是由于语境中干扰项的存在而导致的。比如在对话⑤中,虽然说话人前面已经提到了所指Ken,但是语境中存在三个不同的实体(Ken,Carlotta和James),因而当说话人在下文中使用了局部接续指称表达he时,便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听话人的疑惑。同样,在对话⑥中,语境中存在两个可能的实体(“这只鸟”和“人”),而在汉语口语中,单数人称代词虽具有三种不同的形态,却具有相同的语音特征。由于说话人在话语中使用了一个单数人称代词(tā)而无法将语境中的干扰实体区分开来,最终导致指称阻碍的出现。此外,局部接续指称表达与其上一同指表达间的距离也是导致此类阻碍产生的重要因素。⑤A:WewenttodinewithKenandCarlotta.(laughs)B:Oh.IbelieveJameswasentertainingMichael.A:Yes,that’sright.m.(laughs)B:He’sentertainingusonFriday,Ithink.A:(laughts)hah,everybodyindividually.m.B:Don’ttellKenthis,butrumourhasitthathe’sabouttogo.A:Kenis?B:Yeah.(Geluykens1994)⑥陈博士:(附耳密语)知道了吧?这只鸟在我国只有一只了,有消息说,它已经被人从捕获地偷运到北京,有可能在鸟市上出售,只要它一经发现,我就有权扣压它。丁保罗:扣压哪一个?是人,还是鸟儿?(过士行《鸟人》)2.4局部初始表达是否可能导致称谓妨碍的产生在会话进程中,交际者在局部接续位置使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的情况也可能发生。这种指称位置与指称表达的组合往往是由于所指实体在当前语境中较低的可及性地位,或为了达到重启话题、强调焦点、发出评论、表达礼貌等语用或文体目的而发生的(参见马文2004)。一般说来,在局部接续位置使用局部初始表达不会导致指称阻碍的产生。但是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在节选自笔者生活语料中的对话⑦中,B出于发表评论和感慨的语用目的,在局部接续位置使用了一个局部初始指称表达。但是他并没有重复原来的局部初始表达“王建波”,却使用了其昵称“小诸葛”。由于这一昵称并不在A的共有知识中,于是导致了指称阻碍的出现。可见,有的时候尽管说话人在局部接续位置使用了信息量较大的指称表达,但是指称表达形式的改变仍可能导致指称阻碍的出现,在这一过程中,交际双方的共有知识对指称的传递和理解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⑦A:刚听说你们班有个王建波在省数学竞赛上获一等奖。B:是吗?!太棒了!A:是啊,你还不知道啊,我还是听你班里的人说的呢。B:小诸葛就是小诸葛啊。A:谁啊?B:王建波啊,我们都叫他小诸葛的。2.5话语结构中指称者称妨碍的分布以上我们探讨了指称表达与指称位置的4种组合中的指称阻碍的产生情况。为了对话语结构中指称阻碍的规律有更加深入的认识,我们以汉语会话中的指称阻碍为例,从95部汉语现代戏剧剧本中(共约500万字),逐例搜集到总共239个由于指称不明引起的指称阻碍现象,并根据它们在话语结构中的出现位置与指称形式加以标示,继而对指称阻碍的出现位置和引起阻碍的指称形式进行了细致的统计分析(见表2)。从表2的统计结果中我们可以得出话语结构中指称阻碍的产生规律。(1)话语结构中,4种指称位置与指称表达的组合都可以引起指称阻碍的产生。其中,局部初始位置使用局部接续指称表达(105个,占43.9%)和局部初始位置使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99个,占41.4%)是最易产生指称阻碍的组合。此外,局部接续位置使用局部接续指称表达有时也引起指称阻碍现象(31个,占13%),而局部接续指称位置使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引起的指称阻碍的几率最小(4个,占1.7%)。(2)会话中的局部初始指称位置是指称阻碍发生的主要位置(占85.3%),相对而言,在局部接续位置出现的指称阻碍较少(占14.7%)。(3)在会话中局部接续指称表达和局部初始指称表达的使用都会引发指称阻碍的产生,只是前者产生指称阻碍的几率略高于后者,但是差距并不十分明显(56.9%:43.1%)。3对复杂复杂的复杂使用的修正会话中,当指称阻碍出现时,进行及时的修正(repair)是排除指称障碍,达到指称理解的最重要、最有效的策略。这是因为人类的会话系统本身具有自我规避、摒弃、消解交际阻碍的能力,而会话者的修正能力根植于人类的会话系统当中,属于交际能力的一部分。比如在例⑧中(强调部分分别为待修正语和修正语),当由于说话人B使用了指称不明的局部接续指称表达“them”(待修正语)而引起了指称阻碍时,听话人A发出了修正引导(repair-initiation),B随即在下一话轮中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thefamily”(修正语)加以修正,从而排除了障碍。当然,有时由于特殊原因交际者也可能无法进行修正或对指称阻碍采取忽略、容忍或回避的态度,而不加以修正或未完成修正。如例⑨中,江云峰在局部初始位置使用了局部接续指称表达“他们”,从而引起了夏玛莉的指称理解障碍,但是由于特殊原因,江云峰始终采取回避态度,而没有进行明确、有效的修正。然而,不修正的情况毕竟属于少数,对一次成功的交际来说,对会话中阻碍点的及时、有效的修正显然是必要的前提之一。比如,我们对汉语戏剧剧本中所收集的共239个指称阻碍现象的统计分析表明,其中229个得到了成功修正(约占96%),其它10个没有得到修正(4%),这说明修正策略是应对会话中指称阻碍的最为重要的手段。这种由于指称或照应失败而引发的修正被称为照应修正(anaphoricrepair),它主要反映了修正语与待修正语之间的同指关系。对于一个照应修正序列来讲,它一般由待修正语、修正引导语和修正语三部分组成,而修正序列一般采取4种基本模式(参见Schegloffetal1977),即自我引导/自我修正、他人引导/自我修正、他人引导/他人修正、自我引导/他人修正。⑧B:sothere,nowohdearwhatelsedoIhavetosaytothem,tocheerthemupA:tocheerwhoupB:(signs)thefamily,Nanwentofftoday(Geluykens1994)⑨江云峰:(半天忧郁地)要能够去跟他们干一下也好!夏玛莉:(注意地)跟谁?江云峰:有些人!夏玛莉:有些人是谁呀?快告诉我,你晓得我是愿意知道的!江云峰:这是一件秘密……(曹禺《黑字二十八》)上一节的探讨表明,无论何种位置出现的指称阻碍现象,指称阻碍的产生都是由于所使用的指称表达无法在听话人大脑中激活相关实体。那么交际者是如何对这些表达进行修正并最终使交际另一方达到指称认同的呢?为了深入探讨对指称阻碍的修正规律,我们对从现代汉语戏剧剧本中所收集的指称阻碍的语料进行了处理,将其中10个未得到成功修正的例子排除,重点对229个指称不明引起的照应修正实例进行了分析,根据待修正语与修正语的语义属性加以分类和标注,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细致的统计分析。表3列出了我们的统计结果。其中对局部接续指称表达的修正有128个(其中对零成分的修正15个、对代词的修正82个、对指示词语的修正31个),而对局部初始指称表达的修正有101个(其中对有定描述语的修正38个、对专名的修正63个)。而修正语分别由代词、指示词语、有定描述语、专名乃至分句承担。应指出的是,有时修正语可能会是由分句充当,它在形式上比有定描述语和专名更为复杂,在功能上往往起到一个加长的有定描述语的作用,通过对所指实体的特征、特性及其与交际者关系的描述和解释,帮助听话人搜索到所指实体。这种情况在我的语料中只发现了3例,比如在下面例⑩中,周冲由于在局部初始位置使用了接续指称表达“他”,而导致了指称阻碍的产生,最终他通过使用句子形式的修正语对他的所指进行了解释和描述,帮助听话人达到了指称理解。鉴于此类分句与有定描述语在功能上的相似性,这里我们也将这3例充当修正语的分句归入到局部初始指称表达的范畴。下面我们将对不同种类的指称表达引起的指称阻碍进行分别探讨。⑩周冲:(亲切地)你愿意同我一块儿去么?就是带着他也可以。鲁四凤:谁?周冲:你昨天告诉我的,你说你的心已经许给了他。……(曹禺《雷雨》)3.1采用的行为方式会话篇章中,局部接续指称表达(零成分、代词、指示词语)的使用往往起到提示语的作用,用以帮助听话者与篇章语境或当前的物理语境中的某一指称对象建立联系,或在百科知识语境中激活某一实体(许余龙2004)。当这些指称表达的使用无法使听话人与所指实体建立联系时,将会导致指称阻碍乃至照应修正的产生。如表3所示,在我们的语料中,对零成分的修正共有15个,修正语皆为形式更为复杂、信息量更大的指称表达1,其中包含1个形式更为复杂的局部接续指称表达(1个指示词语)和14个局部初始指称表达(9个有定描述语和5个专名)。比如在例(11)中,由于金娃刚刚提到了所指实体“女少爷”,宝善随即在局部接续指称位置使用了零成分加以指称,但是由于语境中干扰项的存在(“徐举人”和“少爷”),使得零成分的所指在金娃大脑中可及性较低,从而导致指称阻碍的产生。在金娃发出修正请求之后,宝善用了一个有定描述语加以修正。(11)金娃:噢,原来你是说少爷。咱们这儿叫少爷,不叫学生。这大概是外路人的一个叫法。徐举人只有一个少爷。他还有一个女少爷。宝善:《.多大年纪?金娃:你问谁?宝善:他女儿。(李健吾《以身作则》)从表3中我们可以看出,对存在指称阻碍的代词的修正共有82个,其中绝大多数是使用专名(55个)和有定描述语(21个)加以修正,另外有4个指示词语、1个描述性的分句和1个代词。比如在对话(12)中,周蘩漪使用了一个有定描述语“你父亲”对指称不明的代词“他”进行了自我修正。语料分析表明,对产生阻碍的代词的修正也是用比这一指称表达信息量更大的指称形式所进行的修正。首先,充当修正语的指示词语、专名、有定描述语以及分句都是较代词信息量更大、在形式上更为复杂的表达。其次,唯一1例代词充当修正语的修正(例(13))也是采用了“手势+阻碍代词”修正“阻碍代词”的形式。在例(13)中,徐玉贞用“手势+代词”对指称不明的代词加以修正,指明了所指对象。虽然说所使用的代词形式没有改变(“他”),但手势承载了更多的信息,能够明确地锁定在当前物理语境中的所指对象,对于听话人来讲也更容易提取所指实体。正如Ariel(1990)在她提出的“可及性连续体”中所指出的,“手势+代词”比代词单用信息量更大,因而标示更低的可及性等级。(12)周蘩漪:(向周萍)他上哪儿去了?周萍:(莫名其妙)谁?周蘩漪:你父亲。周萍:他有事情,见客,一会就回来。弟弟在哪?(曹禺《雷雨》)(13)徐玉贞:他有信给我。徐守清:谁?徐玉贞:(指方义生)他!(李健吾《以身作则》)对指示词语的修正中,修正语分别由有定描述语(16个)、专名(7个)和指示词语(8个)来充当。这些修正语相对于待修正语来说信息量更大、语义更明确。首先,有定描述语与专名都属于局部初始指称表达,信息量更大。如在例(14)中,撅子周使用的指示词语“那个东西”引起了听话人的疑惑,于是他用了专名“黄家霄”加以修正。同时,在我们语料中的8个用指示词语对指示词语的修正中,充当修正语的指示词语也都比产生阻碍的指示词语信息量更大、语义更为明确或结构更为复杂。如在例(15)中,刘建飞采用了“修饰语+指示词语”形式的修正语对产生阻碍的指示词语进行了修正。与对代词的修正一样,对指示词语的修正也存在使用“手势+指示词语”修正指示词语的形式,这是在所指实体存在于物理语境时,使用指示词语辅助于手势能够使听话人更易提取所指实体。如在例(16)中,杨村长用明确的手势辅助指示词语“那边”对指称不明的指示词语“那边”进行了修正。(14)撅子周:那个东西呢?叫卖者:什么东西?撅子周:黄家霄!(宋之的《旗舰出云号》)(15)袁北里:我们那大少爷,他有钱,可是没能力,他需要一个人去帮助他。因为没有人帮助他,他就不能活。今天我们在烟馆里……刘建飞:(突然截住)大哥,他常到那个烟馆去,是不是?袁北里:哪个?刘建飞:就是徐四开的那个烟馆。袁北里:对咧,对咧!抽大烟,简直是无恶不作嘛!(宋之的《罪犯》)(16)杨村长:放你妈的屁!(骂了一句,倒明白过来)也是!我去算个什么名分!(若有所惊)那边什么响?又一田伙:(茫然)哪边?杨村长:(指打麦场)那边!你去瞅瞅。又一田伙:(稍稍向前张望了一眼)没有东西,是风。(李健吾《青春》)以上探讨表明,对零成分、代词、指示词语等形式较为简约的指称表达的修正一般采用形式更为复杂或语义更加明确、信息量更大的指称表达。换言之,对局部接续指称表达的修正一般采用局部初始指称表达或者使用信息量更大的局部接续指称表达加以修正,修正过程中,有时非语言表达(如手势等)的使用可以起到增加指称词语信息量的作用,可以使听话人在物理语境中更直接地提取所指实体。对于局部接续指称表达的修正,我们可以从语用和认知的角度加以解释。已有研究表明,经济原则和明晰原则是操控此类修正的潜在语用原则,而认知可及性理论能够揭示此类照应修正的认知心理机制,在指称形式上可以体现为用较低可及性标示语对较高可及性标示语的修正(参见马文2002,2003)。3.2第三,有定描述语作为试探性的语料和目的,专名应当专名和有定描述语都属于“可识别的”(recognitional)指称表达,即它们可以依赖百科知识语境或当前的话语情景得到理解,然而一旦听话人无法依赖相关语境回索到这一表达所指称的心理实体时,就会引起指称阻碍的产生。会话中,说话人对有定描述语和专名的使用都遵循一定的规律。对有定描述语的理解一般依赖听话人对这一所指对象的特性或行为的熟悉程度,而专名是在我们的大脑百科知识语境中更为固化的一种指称表达,对它的理解则要求听话人直接到共有的百科知识中去搜寻,而与当前的话语语境无关(Downing1996;Jaszczolt2001;许余龙2004)。会话中,当说话人选择了一个有定描述语时,这说明,他在大脑中假定听话人已经熟悉从这一指称表达中所反映出来的有关所指对象的特性和特征。然而,这种假设有时也会产生偏差,这是因为听话人缺乏这一指称表达所反映出来的有关所指对象的相关知识。有时,说话人使用一个有定描述语还因为不知道所指对象的名称、名字或者知道名称、名字但是由于特殊原因不能说出。同样,说话人选择使用专名也是因为他假定听话人熟悉所指对象的名称或名字,也就是说,假定听话人可以从共有的百科知识语境中搜寻到以这一专名为标记的所指实体,但是当听话人对这一所指对象的搜寻产生障碍时,将导致指称阻碍乃至照应修正的产生。Downing(1996)的研究表明,很多情况下,说话人喜欢使用专名作为试探性的(try-marked)指称表达,纵使有时说话人并不确定听话人是否能够顺利识别这一专名。这种“试探”有时也会失败,也是导致指称阻碍的原因之一。在我们的语料中(见表3),对有定描述语的修正共有38个,修正语分别由专名(24个,占63.1%)、有定描述语(12个,占31.6%)和描述性的分句(2个,占5.3%)充当。统计数字表明,会话中,当有定描述语无法帮助听话人在大脑中激活所指实体时,使用专名加以修正的情况最多,这是因为专名往往可以帮助听话人与存在于百科知识语境中的某一实体建立直接联系,这也说明,此时相对于产生阻碍的有定描述语,所指实体的名字、名称在听话人大脑中更为可及。比如在例(17)中,林二姐在局部初始指称位置使用了有定描述语“我兄弟”,但是这一表达所指不够确切,因而无法确定具体的所指对象,于是在王茂林发出了修正引导信号后,林二姐使用了专名“德润”加以修正,直接排除了指称障碍。当有定描述语作为待修正语时,有时会话参与者还会用另外一个信息量更大或语义更为明确的有定描述语加以修正,这在我们的语料中共有12个。比如在例(18)中,说话人对指称不明的有定描述语“边境”加以修正,使用了信息量更大的有定描述语“跟中国东北交界的边境”。此外,在我们语料中还有2例利用分句形式进行修正的情况,也属于信息量更大的指称表达。(17)林二姐:我昨天碰见他,说要来看你的。……哦。还告诉你,我兄弟也要来看你。昨天来过一次,你不在家。王茂林:哪一个兄弟?德纯吗?林二姐:不是,是德润。(田汉《月光曲》)(18)崔槿光:(坚决地)这个地方干不起来,我们就到别个地方!朴韵玉:(惊)别个地方!(问)哪个地方呀?崔槿光:边境!朴韵玉:边境?——什么地方的边境?崔槿光:跟中国东北交界的边境!(阳翰笙《槿花之歌》)在我们的语料中(见表3),对专名的修正共有63个,修正语分别由有定描述语(34个,占54%)、专名(28个,占44.4%)和代词(1个,1.6%)充当。可见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专名的修正都是由局部初始指称表达所执行的。比如,当听话人无法在共有知识中搜寻到这一专名所承载的篇章实体时,很多情况下,交际者将使用一个有定描述语替代这一专名,因为有定描述语中所包含的有关所指对象的特点、特征和人际关系信息可以帮助听话人在百科知识语境中搜寻到所指实体。比如在例(19)中,周冲在局部初始位置使用了专名“鲁大海”,但是周朴园无法在大脑中激活相关实体,因而周冲使用有定描述语“鲁贵的儿子”加以修正。由于鲁贵是周家的管家,通过指明所指实体与鲁贵的关系,能够帮助周朴园很容易在百科知识语境中搜索到所指实体。这也说明,此时相对于产生阻碍的专名,用于修正的有定描述语在听话人大脑中更为可及。在很多情况下,交际者还会使用信息量更大、语义更为明确的专名进行修正,这种情况在我们语料中也占有很大的比重。比如在例(20)中,大嫂子队长首先使用了所指对象的绰号“尖子”加以指称,这引起了老莫的疑惑,于是大嫂子队长又使用了信息量更大的专名(修饰语+名字)“全队有名的多产户唐二婶”进行了成功修正。在我们的语料中,我们还发现了1例特殊的用手势辅助代词对指称不明的专名进行修正的情况(例(21)),这种情况只有当所指实体存在于当前物理语境中时才会出现。在例(21)中,当专名“北京人”引起阻碍时,曾玉贞用代词“他”进行了修正,并用手势指向在当前语境中的所指实体。曾玉贞这里没有使用比“北京人”更为复杂的指称表达是因为仅仅使用代词“他”并辅助于手势就可以帮助听话人直接在当前语境中搜索到所指实体。(19)周冲:爸爸,怎么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