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动结构范围的界定

连动结构范围的界定

连动结构是中文中一个特殊的结构。这一结构也在非洲、东南亚和印度洋等语言中广泛传播。根据普遍的定义,连动结构的一个小句中含有两个或更多的动词结构且彼此间没有明显的连接语素,其特点是:①一系列连续使用的动词在同一个小句中共同充当谓语;②动词之间没有联合、从属或其他的关系,这些动词所描述的事件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单独的事件;③所有动词出现在同一个句子中,各动词共享一个时态,一种体和至少一个论元,并用来描述不同的语义关系。研究表明,汉语动词很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缺乏形态变化,在句中多个动词均采用原形且没有能够反映句法关系的连接语素,这种缺乏形态变化特征而只具有朴素简明的语言单位顺序的特点与汉民族看待世界的逻辑过程相吻合,与其表达内容的事理脉络浑然一体。但是这种特点同时也给汉语研究带来了诸多不便。因此,尽管汉语对连动结构进行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研究,仍然存在着一些颇有争议性的问题。早期的争议在于其存废问题上,在这一问题得到解决之后,研究的重点转移到了对其范围进行进一步确立的问题上。这期间,不同的研究者采用不同的方法,分别从形式和语义方面对之进行了分类,但一直未能达成共识。作者在肯定连动结构存在的基础上认为戴浩一的时序原则(thePrincipleofTemporalSequence)对于连动结构的范围确立具有重要意义,能将之与一些形似结构区分开来。一、时间顺序原则语言结构是客观现实概念化而形成的,因此其必然通过思维这个透镜映射出一种概念化的现实世界,即语言结构是对客观现实的一种临摹。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扭曲现象,但总体而言,客观现实世界会对语言结构产生重大影响。通常语言中句子成分的出现会呈现出一种时间上的先后有序性,这其实反映出这些成分所代表的事件在时间上所呈现的先后顺序。而时间顺序概念是人类认知结构中最基本的概念之一,这使得人类语言只能在时间轴上依次单向度地展开,从而语言结构上的安排也就很自然地对应于它所表达的概念的次序。在戴浩一看来:汉语较好地遵守了时间顺序原则,即两个句法单位的相对次序决定于它们所表示的概念领域里的状态的时间顺序。他认为汉语将动词当作中心参照点,并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列跟动词有语义联系的成分,因此语序和思维也就自然合拍了。同时,他发现大量表面上互不相干的语序规则都可以用时序原则来进行概括。其实,简单地理解时序原则就是:当一个句子用来表达几个事件时,这几个事件必定存在着时间上一定的先后顺序,而这种顺序又会制约着句子中各个成分的排列顺序。例如:(1)a、我在街上买蔬菜*b.我买菜上街。(注:*表示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以下类同。)(2)v的起始时间*b.我吃苹果削。以上例子说明在典型的连动结构中,V1的起始时间一定先于V2的起始时间,而不是相反。戴浩一还指出在表目的的连动结构中,动作会发生在所要达到的目的之前,从而在语序上体现出时序性。(3)不符合语言结构对客观现实的反映*b.我们解决问题开会。“解决问题”是“开会”的目的,按照我们对于客观世界的认知,动作必须发生在所要达到的目的之前,所以(3b)不符合语言结构对客观现实的反映。在时序原则的制约之下,汉语SVC中的动词之间可以加入表示时间先后顺序的连接词,如:“再”“就”“才”“然后”等,但是V1所表示的时间一定早于V2所表示的时间。例如:(4)a、买辆车，再看电影﹡b.你看了电影再去买票。(5)a、我在写一篇作文后给你复习﹡b.我给你修改然后写完作文。然而,相比之下,英语的语序则体现出很大的灵活性。(6)a、他开了门，跟着他走﹡b.他开车走了在打开车门后。(7)a、hepenfollb.Hedroveoffafterheopenedthedoorofthecar..(8)他生病了，没来工作﹡b.没来上班,他病了。(9)连动语言的特点b.Becausehewasill,hedidn’tgotowork..由此可见,英语可以借助于丰富的时态和各类连接词来表示时间发生的顺序,句序也就可以根据语言自身的表达习惯或者是言语者的意图来安排,但是在汉语和一些连动语言中情况却并非总是如此。通过对这些连动语言的研究,学者们发现它们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少有曲折形态变化,缺乏形态标记,没有(或只有起码的,不完全的)格标记。这种特点导致连动语言必须借助语序来表达一定的时间顺序,语序从而成为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词序也被固定下来表示某种具体的意义。例如,Haiman(1980,1983)曾指出,做为一种典型的象似原则,时序原则表达了语言结构对现实时间结构的一种反映。此外Lord(1993)也曾指出,在西非语言中,连动结构的第二个动词结构通常是第一个动词结构的进一步延伸、结果或目标;并且这一原则已在Yorùbá语中形成对连动结构进行语义解释时的一条规则。二、连动结构的范围汉语对连动结构进行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研究。这其中,黎锦熙根据汉语中存在两个和两个以上动词连用的现象,提出了“散动式”的说法,并根据其形式将之分为三种类型。随后,王力指出连动结构在中文中是古已有之,并提出应该摆脱西方语言学的语法体系来研究这种结构,不过他仍然将连动结构看作是复杂句中的一个范畴而非一种独立的结构。事实上,最早使用“连动结构”这一术语的是赵元任,虽然他指出连动结构的主要特点是动词结构次序的固定性,并按照语义关系将之分为六种结构,但其对于连动结构的定义仍然过于宽泛,例如在其研究中依然将“V+介词”看作是一种SVC,如“把碗砸了”“拿手吃东西”。另一位将“V+介词”乃至“介词+V”看作为连动结构的是丁声树,他认为“他靠工资生活”和“他从来不向人要一点东西”也属连动结构的范畴;但根据连动结构的定义,并非所有两个或两个以上连用的动词都可以构成连动结构,它们还可以构成诸如联合(读书看报)、动宾(喜欢写字画画)等多种结构。李临定则更是根据前后动词的语义关系将连动结构分为十四类,根据他的定义,V1与V2可以是不同的也可以是相同的,同时他把“介词+V”和“把字句”当作连动结构来处理,结果导致连动结构的范围过广,模糊了其和其他句式的界限。国外学者LiandThompson认为连动结构中动词代表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立的事件,其中V1是整个结构的中心,并据此将其范围缩小为四类,但作者认为“他骑马抽烟”和“他念书很专心”只能分别归入并列结构和次话题句中。由此可见,虽然连动结构的地位得到了确立,但在对其范围的确定上还存在诸多分歧。针对以上争论,作者提出:作为一种能够体现语言结构对客观现实反映的原则,时序原则可以将连动结构与一些形似结构区分开来。1.并列结构的变化虽然连动结构和并列结构中都存在两个乃至更多动词连用的情况,但两者在结构上有着根本的不同。在典型的SVC中,V1的终点通常是V2的起点,用以表示事件发生的顺序,因此两个动词的次序是不可以发生变化的,否则就会造成句子意义的改变乃至错误的产生。例如:(10)a.我进去买票。b.我买票进去。在这两句话中,虽然动词顺序的改变并没有导致任何错误的产生,但是句子的意思已经完全改变了。(10a)中“进去”是为了“买票”,后者是前者的目的;而在(10b)中“买票”是“进去”的前提,即只有在“买票”之后才能“进去”。(11)a.我站起来去开门。﹡b.我去开门站起来。由于时序原则的制约,V1“站起来”一定要发生在V2“开门”之前,否则就不符合我们对客观世界的感知,从而导致错误的产生。与之不同的是,在并列结构中,由于不存在着动作发生的先后顺序,V1与V2处于平行位置,其位置的改变并不会对句子产生任何影响。(12)a.我每天读书写字。b.我每天写字读书。这其中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在SVC中通常V1只能表示具体的动作而不能用来表示动作的持续。所以(13a)和(13b)并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因为“着”在汉语中是一个用来表示动作延续的粘着词。(13)﹡a.我站着开门。﹡b.我进去着买票。同时由于时序原则的影响,SVC中的动词间可以插入表示时间顺序的副词“先”、“然后”、“接着”、“再”等;而在并列结构中则只存在着表并列和选择关系的连接词,如“和”、“或者”等。(14)我(先)上街(然后)买菜(接着)回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连动结构)(15)a.他每天会客(和)写信。(并列结构)b.你可以坐车去(或者)是走路去。2.加连动结构的形式材料参数典型的连动结构是N1+V1+V2,其中V1和V2由同一个施事者发出。但是由于兼语句中也存在两个动词连用的现象,很多研究者一直将其当作连动结构来处理。进一步的研究表明:兼语句的结构应为N1+V1+N2+V2,其中N1是整个句子的主语,V1+N2+V2是句子的谓语部分。黄伯荣,廖序东指出:在连动结构中所有的谓语动词描述的是同一个主语,而在兼语句中,V2必须与N2结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一种主谓关系。根据这一点,曾被Li&Thompson当作连动结构处理的(16)应该归入兼语句的范围中。(16)我劝他念医。很显然,在这一例子中“劝”和“念”分别是由两个不同的施事者所发出来的;事实上这中间还有一个空语类的存在,如果将之用语音形式体现出来则会违背语言中的经济原则,如下例所示:﹡(17)妈妈叫小明小明起床。“叫”的施事者是“妈妈”而“起床”的施事者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不过在此为了避免重复,V2的施事者只能以空语类的形式体现出来。但是在连动结构中,V1与V2是同一个施事者所发出的;如(18)所示,“写”和“寄”的施事者都是“我”。(18)我写完信把它寄出去了。由于典型的连动结构中V1通常表具体的动作且可受施事者意志的控制,具有较强的动作性,V1的终点可以是V2的起点,因此像“突然”“马上”“猛地”“故意”等副词可以插入连动结构中的动词之间,但并不能出现在兼语句中。(19)a.我打开门(猛地)走出去。(连动结构)b.他抬起脚(故意)踢了我一下。(20)*a.我们选他(马上)做班长。(兼语句)*b.大家批评他(故意)不负责任。与“打开门”和“抬起脚”相比,在(20a)和(20b)中,“选”和“批评”都表示某种延续性的动作或者说代表了一个事件进展的过程,其终点也不会成为“做班长”和“不负责任”的起点,因此并不符合时序原则,无法构成连动结构。此外,在连动结构中,V1的终点是V2的起点,因此两动词之间可以插入表示动作完结的连接词,如“完了”“然后”“之后”等,这也正是时序原则制约的结果。(21)a.我打开门(之后)走了出去。(连动结构)b.他抬起脚(然后)踢了我一下。(22)*a.我们请这位教授(之后)做报告。(兼语句)*b.大家选他(完了)当班长。3.v的思想认识(23)他念书心很专。(24)花儿太红了不好看。这类句子曾被Li&Thompson和王福庭当作连动结构来研究,但作者认为在此结构中,由于V1与V2是相互独立的并且体现出一种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它们并不能被当作连动结构来处理而应被称作次话题句。在这一结构中,V1被用来表示某一特定活动的能力已大大降低,无法体现较强的动作性;但V1能够与介词结合在一起用以表示某一事件范畴而非某一具体事件,这与连动结构中将V1提前的情况完全不同。因为在连动结构中,即使是将V1前置,V1与V2依然表示的是两个先后发生的具体事件而非事件范畴。(25)a.他工作很仔细。(次话题句)b.他工作起来很仔细。c.工作起来他很仔细。(26)a.他工作完后去看了电影。(连动结构)b.工作完后,他去看了电影。由于次话题句中的V1失去了表示某一具体事件的能力,从而无法体现与V2在时间上的先后顺序,V1也无法与表时间的词一起来体现时态的变化,(27)a.他看书很认真。*b.他开始看书很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