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与欧亚大帝国的建立蒙古帝国与丝绸之路的复兴

蒙古与欧亚大帝国的建立蒙古帝国与丝绸之路的复兴

为了自成吉思汗以来的蒙古远征、建立和统治亚洲的蒙古帝国，世界学术界很少受到赞扬。有人认为,蒙古统治者发动的远征,屠城掠地,滥杀无辜,给世界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严重地阻碍了亚欧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某些西方和阿拉伯历史学家称它为“蒙古旋风”,污之为“黄祸”,更有甚者,说蒙古西征是“毁灭世界的残暴事业”,“国家在壬年内也恢复不了元气”。近年出版的权威性的《太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在评论蒙古帝国时说,“这是文明社会所经受的最后一次、也是最激烈的游牧民族的野蛮攻击,其后果十分严重”,“蒙古的征略所留下的社会文化遗产不易追寻,它起的作用比较起来也十分短暂。实际上蒙古人并未能创造出一个独特的、持久的文明。他们的征服毋宁看作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苏联1957年出版的《苏联域外的东方中世纪史》一书作了如下概括:“成吉思汗及其子孙为首的蒙古封建主,在差不多七十年的时间里,血洗了亚欧国家。前所未有的灾难落到了被征服国家人民群众的身上。征服,破坏了他们的城市,践踏了他们的田野,消灭了他们的生产力和文化”。褒之者则廖如晨星。法国学者莱麦撒说:“蒙古人西征,将以前闭塞之路途,完全洞开,将各民族集聚一处,……中世纪满天黑云,使人不得望见天日。至是乃因蒙古远征,而重现光明。当时战争杀人,盈野盈城,似为人类惨祸,而不知实如空天霹雳,将几百年之酣睡懒病,自梦中警醒。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借此来讴歌侵略战争,为帝国主义政治服务,对于这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的观点,可另当别论。毋庸置疑,蒙古征服,蒙古大帝国的建立及其统治确是世界中世纪史上最重大的历史事件之一。笔者不揣浅陋,试图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从东西方文化交流史的角度对这一曾震憾世界的重大历史事件作一些探讨,作为引玉之砖,期求史学界能全面、准确、科学、客观地评价这一重大的历史事件。公元十二世纪末至十三世纪初的世界形势是:诸国纷争,东西方交通受阻。中国正处于长期分裂的局面,南宋与金朝,隔淮河南北相峙,和盘踞河西(包括今宁夏以及陕、甘、内蒙古的部分地区)的夏国鼎足三分。在西北,存在着畏兀山、哈剌鲁和西辽等几个民族政权。西南则有吐蕃、大理。它们或彼此争战连年,或者是各自孤立固守。其结果是造成生产破坏,交通阻绝。花剌子模帝国以乌尔鞬赤为都城,雄踞中亚,从印度河到波斯湾和阿塞拜疆的广大地区,尽入它的版图,扼守东西交通的必经之地。但这个帝国内讧不己。在中近东地区,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奄奄一息。伊斯兰教的伊斯马因派(刺客派)占据着伊朗西部的马赞德兰。塞尔柱突厥人的兴起及其西征使东部地中海的局面更加复杂化;塞尔柱突厥帝国早已分裂为许多独立的总督区。在东欧,十二世纪末拜占廷帝国日趋衰弱,外敌入侵使帝国领土日蹙.1204年第四次十字军又攻陷其首都君士坦丁堡,建立了“拉丁帝国”(1204—1261年)。俄罗斯在1054年之后分裂为许多独立的封建公国,各自为政,相互争雄。波兰自1138年之后,进入封建割据时期,1146年爆发的内战,使波兰分裂为四个公国,从此开启了长期分裂割据的局面。西欧各国的王权仍然软弱无力,各国之间又互相争斗不己。只有罗马教皇借助宗教的力量,把西欧诸国组成了一个非常松散的“基督教联邦”,积极进行侵略东方的十字军远征。欧亚大陆各国分裂割据的局面成为蒙古统治者发动对外侵略的有利条件。公元1206年,蒙古民族的杰出首领铁木真(1162-1227年)统一了蒙古各部落,即大汗位,号称成吉思汗(意天赐或海洋大汗)。统十蒙古以后,成吉思汗发动了大规模的军事远征(1219—1223年)。史称“成吉思汗西征。”窝阔台统治时期(1229—1241年),蒙古大军由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率领进行了第二次西征,建立钦察汗国(1240—1480年)。蒙哥汗统治时期(1251—1259年),蒙古大军在旭烈兀的领导下进行了第三次西征(1253—1258年),建立了伊利汗国(1258—1388年)。蒙古大军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席卷了欧亚大陆,征服了东欧俄罗斯平原、伊朗高原、两河流域、中亚草原及东亚这样广褒的地区,于是欧亚大陆上形成了一个空前庞大的蒙古帝国。其版图东临太平洋,西至俄罗斯平原,北起西伯利亚北极圈,南到波斯湾,是人类历史上地域最辽阔的大帝国。当时已知的世界已被划分为两大部分——蒙古帝国和欧洲基督教各王国。在帝国建立过程中,蒙古铁骑所到之处,给各地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当时战争的残酷破坏和它所造成的人们的恐惧心理,可以从成吉思汗西征攻陷布哈拉时的情景看出一斑。据距当时很近(四十年)的波斯作家志费尼在《世界征服者史》中记载,布哈拉遭到洗劫后,一个幸存的逃亡者把他所目睹的情景概括为如下几句话:“他们(按:指蒙古军队)到来,他们破坏,他们焚烧,他们杀戳,他们抢劫,然后他们离去。”但是,正是同一志费尼也说,据他所见,蒙古人也尽快进行了恢复工作,在1259年时,中亚的“这些州县在某些方面已达到原来繁荣昌盛的水平,而在另一些方面很接近原来的水平。”诚如前引的《太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所说,这是游牧民族对文明社会的最后一次也是最激烈的野蛮攻击,其后果十分严重。但是,这毕竟是游牧民族对文明社会的攻击,不是文明社会对文明社会的攻击。而游牧民族对文明社会的攻击,世界历史上是不胜枚举的。历史上这些游牧民族在向文明社会攻击时,大都处在军事民主制阶段,他们视掠夺为光荣,认为用流血的方式可以得来的东西,如果以流汗的方式得之,未免太文弱无能了。游牧民族对文明社会的攻击,的确迟滞了后者的发展,但加速了前者自身的发展。蒙古的侵略扩张也是如此。《苏联域外的东方中世纪史》就说道:“在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的国家里,完成了蒙古部落的融合过程和统一的蒙古民族的形成,征服了经济文化水平高的封建国家,从这些国家的统治阶层中招募官吏,促进了蒙古自身的封建化”。蒙古封建制度的形成无疑是蒙古社会发展中的一大飞跃。的确,又诚如《太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所说,蒙古人并未能创造出一个独特的持久的文明(文化)。但是蒙古帝国的建立对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则起了巨大的作用。广阔地区之内统一政权的建立本身就为各地区文化的交流创造了可能的前提。蒙古帝国时期,东西方政治、经济、文化上的联系超过历史上其他任何时期。特别是蒙古帝国时期丝绸之路的复兴更是世界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丝绸之路是指从中国长安(今西安)出发,横贯亚洲,到达非、欧的古代陆路通道的总称。因为中国丝绸是这条通道上最重要的商品,故名“丝绸之路”。它不仅是一条商业要道,而且也是东西方之间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桥梁”。因此,可以说它是一条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通道,从政治、经济、文化乃至军事各个方面,影响和推动了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口最稠密地区的社会历史发展。早在遥远的古代,东西方人民就有着物质文化的交流。丝绸是中国人民的伟大发明。丝绸之路的出现可以追溯到张骞通西域以前。当然它的繁荣和畅通是在张骞通西域之后。张骞于公元前139至126年和公元前119年至115年两次通西域,沟通了曾一度中断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使东西方人民的友好关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公元一世纪末班超通西域后,曾拟遣使通大秦(罗马帝国),但为大海所阻,没有结果。从公元二世纪中叶起,罗马帝国和中国有了直接的贸易往来,“古代世界东西两端间的经济和文化方面的接触达到了高潮”。大约在公元552年东罗马帝国从中国得到了蚕子并学会了育蚕缫丝的方法。公元七至十一世纪,阿拉伯人知道了中国的许多重大发明。但在蒙古帝国建立之前,如前所述,华夏大地,金、西夏、西辽、吐蕃、大理、南宋等几个政权分而治之,花剌子模雄踞中亚。此疆彼界、关垒城池使丝绸之路实际上中断。因之,中西交通受阻,东西方的相互了解日益减少。直到十三世纪横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建立之后,丝绸之路便才开始复兴。在蒙古帝国控制的东西方广大地区中,有两个文化中心,一个是中亚河中马波斯的继承古伊朗文明的伊斯兰文化中心,一个是中原黄河流域的汉文化中心。这两个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文化中心,开展了广泛的文化交流。正如苏联著名的东方学专家巴托尔德所说:“蒙古帝国把远东和近东的文明国家置于一个民族、一个王朝的统治之下,这就不能不促进贸易和文化珍品的交流。前亚和中国之间的贸易得到了空前继后的发展”。《太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指出,“穿过中亚的陆上贸易在蒙古人统治下复兴”。蒙古帝国时期政治上大一统的局面,是丝绸之路复兴的前提条件。蒙古统治者为了便于军事行动,进行统治和运输货物,在其征服地区广泛修建道路和桥梁,设立驿站,保护商路。因而东西方交通畅行无阻,商业贸易繁荣发展。蒙古统治者为出征中亚,在天池(今新疆赛里木湖)和金山附近开筑通道。成吉思汗西征时,在天山附近“凿石理道,刊木为四十八桥,桥可并车”,使“古今不许通轮蹄”的地方变得“车马喧阗”。成吉思汗在攻打布哈拉时,“当地有个突厥蛮向导,很熟悉大道小径,领蒙古人走一条少有人走的道路;这条路从此后就称为‘汗之路’”。《世界征服者史》的作者志费尼于1251(2)年前往蒙哥大汗驻地时,走的正是这条路。旭烈兀西征时,也在军队必经的深流巨川上塔起牢固的桥梁。早在成吉思汗时期,由于战争中运输粮食和军队的需要,就有通到中原和西域的驿路及相应的驿站设备。窝阔台建都和林后,又设置了从和林到察合台封地,再从察合台封地到拔都封地的驿道。正式建立了驿站制度。以后的蒙古大汗都非常重视驿站制度。志费尼在《世界征服者史》中写道:“他们的领土日广,重要事件时有发生,因此了解敌人的活动变得重要起来,而且把货物从西方运到东方,或从远东运到西方,也是必需的。为此,他们在国土上遍设驿站,给每所驿站的费用和供应作好安排,配给一定数量的人和兽,以及食物,饮料等必需品。”蒙古帝国在各地建立了完善的驿站制度。征服者需要良好的道路和主要是出自战略考虑的驿道,为的是巩固统治;但这却为商人经商创造了便利条件。在建立驿站制度的同时,中亚、西亚和俄罗斯等地的蒙古统治者也都注意保护商道.当时除古老的商路以外,还出现了许多新的商道。一千多年来时断时续的东西方交通,这时畅通无阻。陆路北穿南俄,南贯伊朗,其中有一条从中亚细亚沿天山北麓直通蒙古和林,再从那里通到大都(北京),另一条从西伯利亚南部沿萨彦岭北麓直通和林马大都;当然还有从中原经河西走廊直通中亚的传统商道。蒙古帝国时期的丝绸之路范围比以前有所扩大、包括近来人们所说的“草原丝绸之路”。十四世纪的意大利商人裴哥罗梯(Pegolotti)在《通商指南》中说,“据商人曾至契丹者言,由塔那至契丹,全途皆平安无危险,日间与夜间相同”。志费尼在《世界征服者史》中写道:“成吉思汗统治后期,他造成一片和平安定的环境,实现繁荣富强;道路安全,骚乱止息:固此,凡有利可图之地,那怕远在西极和东鄙,商人都向那里进发…。西亚和中亚诸国与中国之间的商队批发贸易掌握在结成商会的穆斯林商人手中。这种商会经常派出由几百人,甚至千人和驮畜组成的商队。成吉思汗时就保护这种贸易,窝阔台及其继承者都继续执行保护商业贸易的政策。商人还经常骑着驿马往来于蒙古斯坦各地,直到蒙哥汗时才废除了这项优待。除志费尼外,波斯历史学家拉施特在《史集》一书中也记载了蒙古帝国早期的商业贸易情况。“各国商人都争相来到他(窝阔台)的宫廷。合军吩咐收下他们的[全部]货物,不管好坏,全部如数付酬”。有人从印度运来两象牙,他付了五千巴里失。有人献给他一顶波斯式帽子,他赏给二百巴里失,由于办事人员没有及时付款,他就每天增一百,最后付了六百巴里失。窝阔台还鼓励人们去经商。《史集》中就有不少关于许多人请求窝阔台给他们数目不等的金或银巴里失去经商的记载。正是因为商业贸易之发达,窝阔台汗廷中有世界各地的货物。窝阔台曾从国库中拿出一些精致的巴格达和布哈拉运来的高脚大杯和琳琅满目的珍宝,同时也拿出来一些中原的货物。《史集》在记载贵由汗时的情况时说:“贵由汗想使他的慷慨的名声超过他的父亲,他在这方面表现得很过分,他命令象在[窝阔台]合罕时代那样,对四周国家来的商人们的货物估价之后,就照价偿付。有一次,[价格]超过了七万巴里失,为此[不得不]向各地开出支付票。各地的货物堆积如山,以致搬动都有困难。”贵由汗时期,购买商人的货物,有时仅付支票,而未付给现金,贵由汗死后,商人们向蒙哥索取现金,蒙哥共支付了五十多万金银巴里失。蒙古统治者保护商业贸易,收取关税。有时蒙古统治阶级还亲自投资经商,穆斯林商会交给他们应得的一份商业利润。贵由汗死后,“许多后妃和宗王们,颁发了无数玺书和牌子给人,向全国各地派出使者,并庇护若干庶民和贵族,为的是与他们合伙经商”。由于蒙古统治集团的利益和商业联系在一起,蒙古统治者非常注意保证道路的畅通和保护商人的利益。这对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当然有利。但统治阶层直接参与商业贸易,官商不分,不但给正常的商业贸易带来的困难,并使统治集团迅速腐败。应为历史之鉴。蒙古帝国时期,道路畅通,商业兴盛。古老的丝绸之路上兴起了许多国际性的都市。蒙古帝国早期的都城喀剌和林特别引人注目。喀剌和林是成吉思汗1220年左右建立的都城。中央行政机构显然是根据中国模式创设的。其成员不仅有蒙古人、畏兀儿人等,也有汉人,女真人、契丹人、波斯人、甚至还有欧洲人。窝阔台就任时,喀剌和林基本上是一座营帐城。在他统治时期,开始修建固定的建筑物,尤其是仓库、财物贮藏室和各种类型的宗教建筑。喀剌和林很快就成为蒙古帝国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欧洲的使臣、教皇的使节及各种类型的旅游者都不断来到喀剌和林。从这些旅行家留下的报道中可以看出,喀剌和林的富有是惊人的。1246年贵由汗举行登基大典,出席大典的不仅有蒙古贵族和各汗国的使团,还有“中原地区的官员,突厥斯坦与河中的长官马忽惕,呼罗珊的异密阿儿浑,伊拉克、鲁尔、阿塞拜疆与设立汪等地的异密。罗姆素丹鲁克拉丁,格鲁吉亚的两个争王位者大卫·纳林与大卫·拉沙,俄罗斯大公雅罗斯拉夫,亚美尼亚王海屯一世之弟森帕德,毛夕里素丹巴得拉丁鲁罗之使者,巴格达哈里发派遣的大法官法赫鲁丁,法尔斯与起儿漫的使臣,阿剌模忒易司马仪派教主阿老丁和库希斯坦派来的使者,甚至还有法兰克的使者”。经过东西方工匠的建设,蒙哥汗统治时期,喀剌和林成为世界真正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在通往该城的大道上,挤满了走向蒙古大汗表示敬意的人们和到蒙古都城经商的生意人。喀剌和林不但成为蒙古人的政治、经济中心,而且成为他们的文化和宗教中心。许多游记大量描述了喀剌和林城内的艺术活动和公开展出的艺术品。“在蒙哥汗廷劳作的工匠,不但有来自被征服地区的、被迫的流放者,还有自愿长途跋涉来到蒙古献艺的人,举例说,在这些人中就有一个来自波斯叫古老米·鲍怯的金匠。”丝绸之路的复兴,国际关系空前活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