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邑迁徙路线新探

秦都邑迁徙路线新探

秦从周孝王那里得到了“城市秦”的认可。从12号开始。秦孝公（公元前350年）最终成为咸阳都城。500多年后，随着权力的逐渐强大和东扩，都城逐渐东移，经历了9个首都和8个移民。对于秦九都八迁的起迄路线,目前还存在一些模糊认识,往往简单地表述为由甲至乙、由乙至丙式的依次相递迁徙,甚至还将个别迁徙的起迄之地本末倒置。这种认识可以图示为:西犬丘(西垂)→秦→氵开→氵开渭之会→平阳→雍→泾阳→栎阳→咸阳事实上秦都邑迁徙的起迄路线并不都是如此直线式的,而是有部分的迂回。起码有以下几次迁都的起迄路线值得讨论:(一)秦的第一次迁都秦的第一次迁都,学术界一直认为是从西犬丘(今甘肃礼县)迁至秦(今甘肃张家川县。原属清水县,1961年后分出,成立张家川回族自治县)。这种认识是不正确的。对此,笔者曾有论及2,今再申论之。上述认识犯了一个概念性的错误,即忽视了秦人称秦这一大前提。也就是说,谈论秦的都邑,应该指的是秦人称秦后所建的都邑,而称秦前的所有迁徙之地,都不能算作是秦的都邑。秦人的开始称秦,《史记·秦本纪》有明确的记载:“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氵开渭之间,马大蕃息。孝王欲以为大骆适嗣。申侯之女为大骆妻,生子成为适。申侯乃言孝王曰:‘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妻,生中,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复与大骆妻,生适子成。申骆重婚,西戎皆服,所以为王。王其图之’。于是孝王曰:“昔伯翳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赐姓嬴。今其后世亦为联息马,朕其分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亦不废申侯之女子为骆适者,以和西戎。”《秦本纪》的这段文字,有以下几点值得注意:(1)非子受封之前居犬丘时,尚属犬丘大骆一宗,彼时尚无“秦嬴”称号。(2)非子受封为周的附庸后,即从犬丘大骆一宗分离出来,以秦为都,始称“秦嬴”。(3)非子受封之后,犬丘大骆一宗依旧居于犬丘,以大骆嫡子成为嗣,但不属“秦嬴”一支。从《秦本纪》的记载可以清楚地看出,秦人称秦是开始于非子被封于秦时。此前的秦人,包括非子的受封之前,以及其受封之后的犬丘大骆一宗,均未称秦。秦人称秦,始于非子封于秦时。那么,秦邑即为秦的始都之地,也就是秦所建的第一座都邑。明确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进而讨论秦的第一次迁都。非子封秦后于秦地建立了秦的第一座都邑秦邑,此后历经秦侯、公伯、秦仲三代,均以此为都。周厉王时,西戎犯周,并灭了犬丘大骆一族。周宣王即位后,乃以秦仲为大夫,使伐西戎。秦仲被西戎所杀。宣王于是召秦仲子庄公等兄弟五人,与兵七千,大破西戎。庄公同时拥有了犬丘之地,并迁都于此。这便是秦的第一次迁都。秦的第一次迁都多被误认为是非子自西犬丘至秦邑,原因主要是持此论者只注意到西犬丘为秦人的世居之地,而忽略了秦人称秦这一大前提。我们知道,西犬丘虽为秦人的世居地,但在非子受封称秦前,它还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秦都。因为彼时尚未称秦,何言秦都?这是不符合逻辑的。正像我们不把秦人先世居住过的槐里犬丘称作秦都一样,西犬丘在秦人称秦前也不能算作秦的都邑。直到庄公迁都西犬丘后,西犬丘方可称为秦都。如我们曾经指出的,西犬丘是秦的第二座都邑,秦的第一座都邑应为秦邑。因此,秦的首次迁都是由秦邑迁至西犬丘3。(二)文公的迁都文公迁都氵开渭余,有认为是自氵开邑迁徙而来的。这一观点亦值得商榷。对于文公的迁都,《秦本纪》记载:“文公元年,居西垂宫。三年,文公以兵七百人东猎。四年,至氵开渭之会。曰:‘昔周邑我先秦嬴于此,后卒获为诸侯。’乃卜居之,占曰吉,即营邑之。”《秦本纪》这里所说的“西垂宫”,正义谓“西县是也”,汉陇西郡西县亦即西犬丘。西垂宫应为西垂的一处重要宫室。既然文公元年(前765年)居西垂宫,说明其即位是在西垂,亦即西犬丘。三年东猎,四年至氵开谓之会并徙都于此。显然,文公即位后到徙都氵开渭之会前的这四年间,一直是以西犬丘为都。再说秦都氵开邑。此乃襄公二年(前776年)所都之地4。襄公的迁都于氵开,事出有因。秦人早期居于陇西时,与西方诸戎杂处,但关系并不融洽,长期以来处于一种敌对状态。相反,秦人一直亲近于中原的商、周王朝。特别是西戎灭犬丘的秦人部族大骆一支,又杀襄公祖父秦仲,秦与西戎结怨日深,西戎成为秦的世敌。襄公二年,西戎围攻秦都犬丘,并俘虏了襄公兄世父,西戎的威逼对秦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襄公为了暂避西戎一时之锋芒,被迫东越陇阪,迁都于氵开。可以说,襄公的徙都于氵开,是迫于无奈。在都城西犬丘面临严重危机之际,暂时迁往有陇山可作为天然屏障的氵开地,并在那里建立临时性的都邑,亦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襄公徙氵开的一年多后,被西戎所虏的世父获释,这说明局势已有所缓解。襄公七年,犬戎寇周,周平王东迁洛邑,襄公救周有功,被封为诸侯。为此,襄公立西田寺,祠白帝,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西田寺,《秦本纪》索引云:“襄公始列为诸侯,自以居西(田寺),西(田寺),县名,故作西田寺,祠白帝。”索引所言“西田寺,县名”,指的应是汉陇西西县,“田寺”为衍文,不存在西“田寺”县。汉陇西西县即西犬丘所在。襄公能在西犬丘立西田寺,祠白帝,表明此时的西犬丘已被收复。襄公虽已徙氵开,但一些重大活动仍在西犬丘进行,说明西犬丘并未因襄公徙氵开而失去其作为故都的地位,况且秦的祖陵、宗庙等还依旧在那里。这种种迹象表明,在襄公的后期阶段,秦的政治重心可能又移回到了故都西犬丘。明白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后来的文公何以在西犬丘即位,并以此为都了。襄公后来将政治重心虽然又移回西犬丘,但曾作为临时性都邑的氵开邑并未因此而被废弃。因为氵开邑毕竟是秦东略过程中在关中所建的一个立足点。襄公正是以此为据点,开始了驱逐犬戎之难中侵夺岐、丰之地的诸戎的斗争,以实现周平王的“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5的许愿。近年于今陕西陇县城东南的边家庄和磨儿塬村先后发现春秋时期的贵族墓地和城址,其地与文献所载襄公都氵开的地望基本相合,当为襄公所迁氵开邑之所在。就目前所获资料看,城址与墓葬均延用到春秋中期6。襄公卒于公元前766年,时当春秋初年。这就说明,氵开邑的废弃已是襄公之后的事了。基于以上认识,我们认为,文公的迁都氵开渭之会,并不是徙自氵开邑,而是从西犬丘迁徙而来的。(三)献公的迁都献公迁都栎阳,有认为是由泾阳迁徙而来。这种看法也是令人质疑的。献公徙都栎阳一事,《史记》中有以下记载:《秦本纪》、《六国年表》:献公“二年,城栎阳”。集解引徐广曰:“徙都之,今万年是也。”《秦本纪》:孝公下令国中曰:“……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货殖列传》:“献(孝)公徙栎邑,栎邑北却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史记》关于献公徙都栎阳的记载,均未言明自何处迁徙而来。但在其他文献中却不乏有关献公徙都栎阳之起始地的记载,如:《汉书·地理志》载左冯翔属县“栎阳,秦献公自雍徙”。《水经注·渭水》载:“(白渠)又东迳栎阳城北。《史记》秦献公二年城栎阳,自雍徙居之。”《汉书》的记载当有所本,《水经注》所记或援自《汉书》,均明言献公的徙都栎阳是徙自雍,而不是徙自泾阳。其实,我们再仔细分析一下献公即位时的情形,也不难得出同样的结论。献公乃灵公之子。据文献载,灵公死后,由于秦宫廷的矛盾斗争,太子献公未能继位,反而立灵公季父悼子,是为简公。简公卒,子惠公立。惠公卒,子出子立,亦称出公,即位时年仅四岁。但出子立二年就连同其母被庶长改等大臣所杀,原因是这些大臣又重新接回当时尚居于魏之河西地的献公,拥立其即位。对于献公归国时的情形,《吕氏春秋·当赏篇》有更为详尽的记载:公子连(即后来的献公)自魏之河西地归秦时,欲从郑所之塞入境,但为守塞吏所阻挠,未予放行,后改由焉氏塞入,“夫人(出子母)闻之,大骇,令吏兴卒,奉命曰:寇在边。卒与吏其始发也,皆曰往击寇,中道因变曰:非击寇也,迎主君也。公子连因与卒具来,至雍,围夫人,夫人自杀”。这里说的“至雍”的“雍”,即秦都雍城7。以此来看,献公的即位是在雍城,第二年自雍城徙都栎阳。由《吕氏春秋·当赏篇》的记载看,从献公的迎立,到出子及其母的被杀,整个事件都发生在雍城。那么,出子在位的短短两年,亦当居于雍城。再说简公,他的即位,如上所述并非正常的君位世袭,而是宫廷斗争的结果。其先的灵公曾徙都泾阳,《史记·秦始皇本纪》后附《秦记》云:“肃灵公(即《秦本纪》之灵公),昭子子也,居泾阳”。“居泾阳”即迁都泾阳,《秦本纪》记述秦的迁都某地多谓“居”某地,如记庄公自秦邑迁都西犬丘曰“居其故西犬丘”,文公迁都氵开渭之会曰“乃卜居之”,宪公迁都平阳曰“徙居平阳”,德公迁都雍曰“卜居雍”等。近年在泾阳县口镇发现一处秦汉时期的宫展遗址,规模颇大,推测有可能为灵公所都之处8灵公的迁都泾阳,主要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以便遏制晋的侵伐。因为当时的秦国已非昔日穆公时的强盛,原所占据的晋河西之地又得而复失。而晋师伐秦往往渡过泾河,深入秦之腹地,直逼秦的大后方。所以灵公所徙都的泾阳,在当时来说也只是作为军事性很强的临时都邑。灵公死后,继位的简公是否仍以泾阳为都,实属疑问。按情理分析,既然灵公居泾阳,那么其在泾阳的势力毋庸置疑。而简公的继位,本身就不名正言顺,其即位后对于泾阳的灵公势力,不能不有所顾忌,设法远离灵公势力所在的泾阳,自在情理之中。故而简公移回雍城而未居泾阳,或直接就是在雍城即的位亦未可知。若此,则简公子惠公继位后亦当在雍城。依以上分析,灵公后的简、惠、出三公均当居于雍城,而泾阳为都可能只是灵公一世。所以,献公的徙都栎阳乃徙自雍城而非泾阳,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