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保持与濒危语言研究

语言保持与濒危语言研究

一、使用危机意识的语言目前，世界上关于濒危语言的研究正在增加，国内学术界也非常重视这一问题。近年来，许多相关成果。纵观国内外有关濒危语言研究的情况,重点主要是在语言结构和语言功能两个共时层面开展研究,从所研究的濒危语言的结构的成果来看,各种濒危语言的结构都普遍出现了缺失,原有的语言形式已经出现了许多变异,甚至同化于某种社会的主体民族的语言或邻近的其他在人口数量上及政治文化上占据优势地位的少数民族语言。甚至有许多濒危语言从语言结构上已经不能再现语言的原貌,意味着通过这样的语言结构的分析研究来达到对这些语言的重建并进而进行文化重建已不大可能。从语言功能方面的研究成果来看,一般来说,由于濒危语言本身就是较少人群使用的语言,加上一般到这个时期,濒危语言的使用者多数是双语或多语使用者,因此,既使他们目前的语言被完整记录下来,也只反映的是一个民族或语言集团的部分人使用的部分语言现象,不是完整的语言原貌,这对我们从中挖掘操该语言群体的有别于其他民族观察、认识、理解世界的思维模式来说,也有可能失真或不准确。由此,笔者认为,濒危语言是语言功能演变链条上的一个重要环节,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但同时我们还应密切关注该链条上的其他几个环节。如果我们说语言功能演化的过程中应该有语言保持—语言衰变—语言濒危—语言消失这样几个过程的话,那么,对语言保持状态时期的语言现象进行分析研究对我们记录使用该语言的民族的许多具有重大文化价值的材料可能更为重要。尤其是对这个时期的语言中所反映的所操语言的民族的思维模式的分析研究可能更具有价值。笔者认为,应借助于语言濒危现象研究的有力东风,倡导开展语言濒危过程的研究也即语言保持论题的研究。其中,尤其是目前对人口较少但母语(1)保持状态较好的民族的语言结构及功能分布的专题研究,可能更具普遍的现实意义。二、语言保持问题研究的价值和意义1.经济时代下的使用价值世界范围内许多弱势群体的语言濒危现象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虽然弱势群体语言的保护和稀少生物的保护在理论上具有同样重要的价值和意义,但语言濒危现象和自然界生物物种的濒危现象有所不同,而且一旦一种语言存在濒危的生存态势便会形成一种难以逆转的趋势。因为语言濒危状态是一种语言趋于消失的状态,其原有的面貌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结构上出现缺失和变异,所反映的该民族传统的思维模式也有一定的变化,或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濒危语言的抢救性记录和分析研究,的确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价值,但由于处于濒危状态的语言无论从结构上,还是从功能上对语言重建并进而进行文化重建都不甚完整。此外,对语言保护来说,又不能像保护自然界生物物种那样可采取具体的“保护”措施。因此,一旦一种语言到了濒危的发展状态时再提对这种语言进行保护的口号或采取某种所谓的保护措施实际上已经晚矣。众所周知,一种语言的消失虽然不能绝对地说就是一种文化的消失,但意味着许多储藏于这种语言中的许多具有特殊价值的文化信息的消失,的确从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一种独特文化种类的逐渐消失。为了很好地记录和挖掘每一种语言所储藏的有关人类文化的各种具有重要文化价值的信息,我们认为有必要在一种语言还未出现濒危时就完整记录和进行全面研究。而语言保持论题的研究,可弥补这方面的不足,也可为一种语言不至过早出现濒危状态提供许多可行的保持手段和经验。2.导致能力弱化,容易导致复杂性一般来讲,弱势群体的语言,或称弱势语言,容易出现濒危趋势。人口较少的民族一般属于弱势族群,由于无论在语言使用人口数量上,还是语言功能分布范围上都可能不如当地某种在这几个方面占据主体地位或优势地位的民族的语言,很容易使弱势群体在语言上出现语言兼用,进而出现母语的衰变和语言濒危,甚至语言转用现象,使他们的母语传承出现断裂现象,继续发展则可能会造成语言的逐渐消失。我们认为,人口较少民族的语言保持模式的研究更具有普遍意义,并迫在眉睫。在我国部分人口较少民族聚居区中如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境内达斡尔族、鄂温克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锡伯族等少数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在与其他民族的语言接触和文化交往中不仅完整地沿袭了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还积累了许多在多语言、多文化的氛围中保持母语文化的宝贵经验。他们的这些语言保持的有效手段和实用的办法,对目前在各方面都处于弱势地位的民族的语言保持会有一定的启发和帮助。3.人文关怀的再思考语言研究也应大力提倡人文关怀。我们对语言保持论题开展研究,尤其是开展对人口较少民族母语保持模式的研究就体现了这一人文关怀。因为我们通过对人口较少民族母语保持模式的研究,除了分析其独特的文化价值,挖掘其可供全人类共享的思想成果以外,也为了保护这些民族的母语和母语教育得以有效持续地发展,使这些民族的语言生活更适应现代化社会的节奏,在现代生活中与其他民族一样获得应有的尊重和相应的地位,并在诸方面获得可持续发展的能力,从而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立于不败之地。三、多个层次的划分语言保持可从母语使用的范围或场合上分为个人、家庭、社区这样几个层次。而这几个层次的语言保持论题的调查研究都必须从个人的语言保持状态调查研究开始,然后逐渐扩大调查研究范围,依序分别深入到家庭、社区等几个领域内开展调查研究才能获取相应材料。1.自然习得的语言一种语言群体中的每一个个体的母语能力,将决定该群体家庭、社区母语环境乃至该群体整体的母语使用状况。而个体的母语习得背景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母语人居住区域的家庭及母语环境的一个侧面。因此,我们主要通过对母语人的个人母语习得时间、习得途径、对个人母语能力的主观评价,以及家庭与社区的母语环境的具体调查数据进行对照分析来确定。我们从人口较少民族的语言调查数据总体上可概括出以下几个问题(1):其一,母语能力的获得与其习得的途径有很大关系,即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然习得的。从语言习得角度来说,自然习得的语言在各方面都凸显出其优越性。其保证了语言的传承中失真度的减少和习得者的扎实的习得根基。这从我们对各族不同居住区和不同年龄段的人的测试也可看出,许多人的母语水平是相当高的。其二,母语传承主要靠长辈的口耳相传,因此,母语人的口语听说能力基础是非常扎实的,这也为母语传承奠定了一个自然条件。其三,人口较少民族的母语人的情况表现为,农村或牧区的母语保持能力较好的人占绝大多数,且与年龄层次及文化程度相关,主要表现为年龄越大母语能力越强,文化程度越高,母语能力相对越弱。这实际上也说明文化程度越高的人离开母语使用区的时间可能会越长,即离开母语环境较好的地区到其他地方生活的时间越长,母语丢失的情况就越严重,尤其是这些人的下一代的母语能力的表现情况更是如此。其四,从个人对母语保持态度的调查数据来看,绝大多数表现出对母语的强烈认同感,他们对母语的使用多数基于较为朴素的母语忠诚、母语感情的基础之上,且对自己民族的母语保持的历史责任感及使命感的主观意识的基础之上。这和母语人中大多数都长期生活在浓郁的母语文化氛围中,从小受到母语文化的熏陶和浸染密切相关。从调查表中我们也看出,各族被调查者以本地且以农村或牧区出生者为多,他们从小生活在传统文化相对浓厚的民族自治地方,且自然习得和接触母语,在逐渐成长为一个自然母语人的同时,也逐渐内化了本民族传统文化和母语忠诚、母语感情等传统意识。从语言保持的研究价值来说,对母语单语人进行语言保持调查研究可能会对挖掘一种语言中的文化信息更具价值,而双语人或多语人的母语保持研究则可为双语族群在双语或多语兼用中如何保持母语提供相应的借鉴和经验。2.家庭声母环境的调查研究家庭是一种语言使用的最小场合,是母语保持的坚实堡垒,也是母语传承的十分重要的一个途径。对人口较少、且主要靠口耳相传来达到母语保持与传承的民族来说,家庭是否具备一定的母语传承环境或家庭母语氛围如何至关重要,而家庭的主要成员本身的母语能力,他们的母语认同感和母语保持意识,以及各家庭成员在家庭环境中母语使用频率高低等等,都是我们在调查研究中应该非常关注的问题。因此,家庭母语环境的调查研究必须要深入到每一个个人,即首先要对组成该家庭的所有成员的个人母语能力进行调查分析,然后综合各家庭成员的情况再进行家庭母语场状况的客观分析,从人口较少民族语言调查统计数据中可看出,在家庭环境中,母语使用的比例和频率的大小或高低取决于家庭中年龄层次的分布状况,即母语使用的比例和频率是和年龄成正比,也就是说,年龄越大,或家庭中年龄大的老人越多母语使用的比例和频率越高。此外,和家庭成员的母语意识及传统文化观念相关。假如一个家庭的主要成员具有较强的母语感情,十分热爱自己的传统文化,且具有浓厚的语言和文化传承意识,并身体力行,坚持在家庭环境中使用母语,那么,这个家庭的其他成员(主要是晚辈)可能会获得较好的母语能力,并进而逐渐内化一套该民族传统的文化行为和心理特征。总之,家庭环境中的母语场状况取决于家庭成员个人及彼此交际用语中母语使用的频率高低、比例大小等因素。3.其他社区语言使用我们将居住区作为一个社区来看的话,那么,聚居区的村落、牧点,某个民族相对聚居的单位等就是一个相对稳定的语言社区。在该社区长期生活的母语人之间的母语使用情况可反映整个社区的居民母语使用的基本情况。有关社区的母语保持情况可通过设定某些交际场境,诸如社区范围内的问候语、干活或工作时使用的主要语言、举行民族传统民俗礼仪活动时的语言等多个社区语言交际场景,以及诸如日常谈话、讲故事和通过其他传播媒体交际语言等多种途径来了解社区母语环境情况。人口较少民族的语言调查数据证实了这样一个事实,即使是在人口较少民族的聚居区,实际上也存在着大量兼通汉语或邻近的其他某种少数民族语言的双语人或多语人。但有关社区母语保持环境的调查数据显示,在本民族成员较为聚居的社区环境中,母语使用率一般占绝对优势。甚至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社区环境中的其他民族成员一般也都兼通甚至精通该社区的主体民族的语言。如我们在莫旗、鄂温克旗、鄂伦春旗、察布查尔县都遇到了许多分别兼通上述几个民族语言的汉族等其他少数民族成员。但在不同场景母语使用比例上还普遍存在这样的特点,即越是能够体现本民族文化特征的场合使用母语的比率越高,越是口语化的场合母语使用比率越高,反之,正式场合或要求书面语较高的场合下则母语使用比例较低。除以上三个层次外,同一语言的不同方言区也应是语言保持的另一区域性层次。但由于方言区的语言保持问题较为复杂,笔者将另文论及。四、影响语言保存的因素影响语言保持的因素较多,也较为复杂,但主要概括为以下几点。1.达乌的语音学习分布一般来说,居住格局可能对语言保持状态起很大影响作用,相对聚居的民族居住区域内的母语保持状态可能要好于其他居住格局的母语保持状态。但由于人口数量及分布密度大小的不同在某种程度上也可能会造成母语使用在量度和频度上的很大不同。如达斡尔族基本可划分为聚居,杂居与散居等不同的分布格局,由于不同的居住格局而形成了不同的语言保持状态。一般来说,聚居区的达斡尔族的语言保持状态较好,其中,布特哈方言区中的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境内的较为偏僻的乡镇村屯的达斡尔族的语言保持状态最好。其次,就是各方言区的聚居区的达斡尔族。而杂居区的情况较为复杂,相关调查数据显示,随着人口分布密度的逐渐减少,语言保持状态也随之减弱。总之,聚居区好于杂居区,杂居区好于散居区。具体来说,布特哈地区保持最好,海拉尔次之,新疆和齐齐哈尔地区再次之,其他地区已经处于弱化状态。2.保护和促进作用在许多方面具有较为稳定的生产生活状态,这在某种程度上对语言和文化的保持也具有良好的保护和促进作用。如新疆伊犁地区的锡伯族、内蒙古呼伦贝尔市的莫旗达斡尔族和鄂温克旗的鄂温克族仍保持着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尤其是鄂温克旗的鄂温克族多数以牧业为主,牧区生产生活环境的封闭性也对鄂温克族不受外来影响形成了一种天然屏障。3.鄂温克族的家庭成员我们在人口较少民族聚居区的调查中发现,新疆伊犁地区的锡伯族、内蒙古呼伦贝尔市莫旗的达斡尔族和鄂温克旗的鄂温克族的家庭成员中较少有外民族。根据社会历史调查资料,这几个民族历史上民族内部都实行族外婚制,并以本民族成员为家庭组成的基本条件。这几个民族的哈拉与莫昆制度对家庭婚姻形式,家族制度的建立产生了巨大的社会约束力。这种民间的习惯势力甚至对这两个民族的传统文化的保持也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4.其他单位的声母观念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口较少民族的母语保持现状的差异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各族母语人的母语观念不同。如对聚居区的锡伯族、达斡尔族和鄂温克族来说,长期生活在较为封闭的生产生活环境中,使得许多人和外界接触不多,再加之受教育程度有限,所以这几个民族聚居区的各个村镇牧民点都存在部分年龄较高的母语单语人。他们的年龄主要集中在60岁以上。我们在这几个调查点的调查中有专题调查项目,旨在了解这部分人在其他兼通多种语言的母语人心目中的态度。从调查数据来看,他们居然被看成是最具传统文化特点的地地道道的本民族成员。而从其他母语人的母语观念的调查数据中也可看出,这几个民族聚居区的母语人普遍对母语具有深厚的感情,并强烈地认同自己的母语和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尤其是对自己的子女的母语水平的主观愿望和要求也反映出较强的民族语言认同感。他们普遍不希望本民族语言在后代中失传,并希望自己的子女的母语水平应该达到熟练的水平。这种强烈的母语忠诚态度对这两个民族的母语保持和发展也起到了重要的保护作用。5.对专四族或主体文化的认同文化观念的开放程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对母语的保持和使用具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