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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情采》篇范畴的再认识

《文心雕龙》是中国的一部“大而不担心周”的理论著作,讨论了许多重要的理论问题。《情感聚焦》无疑是一篇重要的文章,引起了理论家的注意。白建忠博士在2008年5月发表的《〈文心雕龙·情采〉辨疑》一文1,即为最新的研究成果,颇具启发性。但笔者认为,此文在努力突破传统理念的同时,对一些关键问题的阐释还没有真正打破思维上的樊篱,这种试图突破却不能成功的现象造成了当下对《情采》篇的解读困境。基于此,本文将在尊重文本、细读原文的基础上回归意义原点,对《情采》篇的关键词作新的阐释和探讨,以解开《情采》篇的一些迷雾和疑团。一、“为文而学”的“采”与“质”白建忠博士主要阐述了三个问题。其一,《情采》篇的主旨;其二,“情”与“采”的内涵;其三,后人对“泛咏皋壤”与“虚述人外”的理解。本文仅就前两个相关问题展开辨疑。白先生认为,《情采》篇中的“情”常常与“理”或“志”字联用或通用,“包含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感性层面的情感因素,一是理性层面的思想因素,这两层含义彼此之间并不排斥,而是融合成一个整体。”在他看来,“情”是属于内容的诸多因素之一,不能狭隘地把“情”与内容相等同,这样他就将“情”的内涵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了拓展。那么何为“采”呢?白先生认为“采”指的应该是“文采”,其具体内涵有三点:有韵之文的对偶、声律、辞藻;经书等散行文的文采;作品中作家思想感情的色彩。白先生不赞成把“文采”的具体内容缩小为对偶、声律、辞藻,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传统的理解。不难看出,白建忠先生的突破是在传统的维度内进行的,将《情采》篇关键概念的外延和内涵向前推进了一步,具有积极意义。不过,这种推进的方式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种种疑点,他的解释不但没有有效解决《情采》篇所提出的问题,还产生了很多矛盾与症结。在此仅举三个主要问题:其一,“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刘勰用一个“采”字概括了所有文章的美学风貌。如果说“采”即是“文”,能否认为“立文之道”即是“立采之道”呢?诚如某些学者所言,刘勰用字准确而讲究,这难道仅仅是为了避免同义词的重复?白建忠先生根据刘勰所说的“形文”、“声文”、“情文”三种“立文之道”,得出了“采”的内涵即为此三个方面的结论,这就简化了刘勰对“采”的理解。“采”与“文”的内涵是有区别的,刘勰阐释的对象只是“立文之道”。其二,“文附质”、“质待文”,这是刘勰的“文质”观。但要说“文”即“采”,“质”即“情”,就混淆了刘勰的“情采”论与孔子的“文质”论,从而误读和曲解了刘勰对孔子“文质”观的继承与发展。其三,“研味李、老,则知文质附乎性情”。这是《情采》篇相当重要的一个观点,不但折射出了刘勰对“情性”的理解,也成为理解刘勰“文质”观的文本依据。若说“质”即“情”,那么“质”如何附乎于“情”,两者具有何种层次关系?如果说“质”即是内容,那么“情”作为构成内容的一个因素,“质”又以何种方式附乎于“情”?要正确看待这些问题并解开其症结,就需要彻底打破二元思维的束缚,重视文本,考辨关键概念。但白建忠先生恰恰没有从根本上跳出内容与形式的二元困境,没有真正从文本出发,他只是在现代文论家们的阐释中进行了理论分辨,因此他对“情”与“采”的认识,也仅仅是将其内涵由“内容与形式”扩展至“内容与形式的因素”。白先生避开“质”的内涵不谈,本身就是对文本关键性问题的忽视,这使得他的阐释无法使人信服。二、“兴趣”不是“文学”,“情感”不是“质量”(一)“质”的审美内涵“文”与“质”。很多学者对“文质论”作了深入研究,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谱系性地考察了“文质”论的流变及其含义转化的路径,进而探讨刘勰“文质”观的应有之义。纵观文质论的发展不难发现,它是沿着两条线索交错地向前衍生与裂变的。其一,“文质”论是关于人物的品评。《论语·雍也》云:“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王运熙通过包咸、何晏、邢的注疏认为“文质是就一个人的文化修养、礼仪节文、言谈举止等而言”,是“行礼及言语之仪”2。也就是说,君子的文质彬彬是通过礼乐的外在形式表现的。同样,礼乐教化的目的在于“成人”,也就是孔子所说的“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朱熹则对此注曰:“成人,犹言全人……廉足以养心,勇足以力行,艺足以泛应,而又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使德成于内,而文见乎外……而其为人也亦成矣。”3朱熹把孔子对言谈举止的强调转化为对内在道德修养的强调,这与宋代理学家们把文质向道德修养方面发挥是一致的,他把“质”理解为内在的道德,把“文”归为外在的文化知识一类了。这种把“质”理解为道德的、内在的或者本质的内容,与文章本质或内容有着根本的区别。其二,“文质”论向审美范畴转变。这种转变是其与其他古典美学范畴相互作用而发生的。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的“质”注:“质”,“为朴也、地也,如有质有文是。”《说文解字》:“朴,木素也。”段玉裁注:“素,犹质也。以木为质,未雕饰,如瓦器之坯然。”《仪礼·乡射礼》云:“凡侯,天子熊侯,白质”,郑玄注:“白质、赤质,皆谓采其地。”“质”即是指底子、本色。《乡射礼》曰:“凡画者丹质。”郑玄注:“皆画云气于侧以为饰。必先以丹采其地,丹浅于赤。”同样,《考工记》中注孔子“绘事后素”,云:“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也就是说,“素”与“朴”就是人们对于“质”作出审美界定的最初尝试。人们对事物或人有了本色美的追求,从而增加了“质”的审美内涵。朱熹的“美质”说就是一种对本色美的追求,而阮也在《文质论》中将文质与疏密、虚实等美学范畴并举。他说:“夫远不可识,文之观也;近而易察,质之用也。文虚质实,远疏近密”4。“文质”的审美内涵得到了进一步提升,逐渐成为了文艺审美的范畴。如果把“质”理解为文章内容,那么无论道德的亦或思想的,都将抹杀“质”作为美学范畴的审美内涵,而这种内涵就在于对本色美的追求。王运熙认为,“后来魏晋南北朝以至唐代的文论,经常借用《论语》文质彬彬的那段话,用来评论文学,指文学作品的文华与质朴,指以语言为基础的文与质两种不同文学风貌以及作家的总体风貌特征。文与质,均指文学的艺术风貌特征,至于以质指作品的思想内容的,那只是个别场合。”5他的观点是有根据的真知灼见。由上观之,“文质”论对于文章而言,其意义是明确的,显而易见的,即,“文”非形式,“质”非内容。“文质”观是指文章的语言表达及其形成的美学风貌。探讨其内涵时,混淆所谈的维度,就极易出现范畴之间相等同的情况,这显然不符合刘勰的原意。(二)情性本体中的“情”与“理”情性本体。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多次论及“情”,在《情采》篇中更是以“情”为评价标准,把文章分为“为情而造文”和“为文而造情”两种,强调“依情待实”。在情性本体观的影响下,他认为当下之作者“体情之制日疏”,导致“真宰弗存”。因此刘勰对六朝浮夸文风的批评是立足于情性本体而言的。情性本体中的“情”指的是感情、本性,指出于人本性的情感。清俞樾《群经平议·孟子二》:“盖性、情二字,在后人言之,则区以别矣,而在古人言之,则情即性也……孟子以恻隐为仁,羞恶为义,正是以情见性。”黄宗羲也说:“由性之流露而言谓之情。”因此,中国文学是以情性为本体,这符合刘勰对“情”的强调,也符合中国的文学传统。如上文所述,“文”和“质”都是外在的言辞表达及美学风貌,“质”是本色,“文”是在本色基础上所作的修饰,“采”则是两者的统一。因而“采”具有外在性,而“情”则属于文章的内在范畴,但这并非是西学所理解的内容或者构成内容的一个因素,而是中国文学一以贯之的“情性”观6。文章的内容与“情”是其两个不同的维度和概念,其外延和内涵皆不具备同一性。三、“三大”论中“文”和“质”通过以上的梳理和分析不难看出,“文”与“质”是“采”的两个维度。“质”属于“采”的范畴,而非“情”的范畴。由此观之,上文所提及的三个问题不是因刘勰的矛盾论述而产生的,而是现代西学理论对刘勰论述理路的误解导致阐释失效的结果。其一,“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宇文所安解读这一句话时认为,刘勰让“采”与经典所尊崇的价值建立了血缘关系,并且确立了它与事物本性的有机联系。宇文所安的理解是深刻的,因为“采”是“质”基础之上的修饰,包含了“文”和“质”,所以“文”无法离开本色或底色进行修饰,不能远离事物的本色。而“圣贤辞书”在什么层次上进行修饰,修饰到何种程度,无疑要积累很多经验。宇文所安对“采”的运用也极具说服力,“采”字凝结了中国文化的智慧并通过经典体现了出来。“采”与经典拥有一样的文学地位,因此宇文所安特别指出,这句话颠覆了那种关于“文”的最古老的说法——“文”可能不过是浮华的修饰7。也就是说,“文”并不是浮华的修饰,而是写作的艺术,它只是根据“情”在“质”的基础上作了有限和适度的修饰。圣贤书辞皆有“采”,有的是本色之美,有的是本色之上的修饰之美,无论何种情况,“文”都不等同于浮华的修饰。“文”和“质”的区别就在于修饰与否,刘勰在其“通变”篇也表达了这一看法,他认为,“是以九代咏歌,志合文则。黄歌《断竹》,质之至也;唐歌《在昔》,则广于黄世;虞歌《卿云》,则文于唐时;夏歌《雕墙》,缛于虞代;商、周篇什,丽于夏年。至于序志述时,其揆一也。”也就是说,文、质的风格尽管有别,但它们都是外在的语言表达形式。在内在的表达思想感情、叙述时事方面,它们的原理、原则都是一致的。总之,“采”是“文”与“质”在语言中形成的艺术魅力,“采”不止有“文”,还应有“质”。其二,“采”所包含的“文”与“质”在修饰程度上的不同带来了一个重要的审美现象,即文、质的相互消长所引起的审美趣味的不同。刘勰强调,文学的通变需要“酌乎质、文之间,而括乎雅俗之际”。为此,刘勰吸收了孔子的观点,探讨了“文附质”、“质待文”的问题。但刘勰仅仅是就文章言说方式上的言语层次来谈的,“文”、“质”关系并不是“内”和“外”、内容和形式的关系。“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虎豹无文,则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这里的“质”表现为水的“性虚”、木的“体实”、虎豹的皮毛、犀兕的皮等,都是事物的本色而非本质内容。因而,文、质关系的探讨是在修饰与否的层次上展开的,“文”指修饰,“质”指不修饰,保持自然,这和孔子“文质彬彬”的本意,即“行礼及言语之仪”的修饰与否,恰好是一致的。而宇文所安将“采”译成“coloration”也是有道理的。可以说,刘勰继承了孔子的思想,用文学批评的“文质”论扩展了孔子伦理道德意义上的“文质”论,但其维度依旧限于修饰与否的问题上。从这个意义上说,认为刘勰用“情采”论转换了孔子的“文质”观8,应该是一种误解。他的“情采”论并没有取代孔子的“文质论”,而是包含了“文质”论,从而可以使人们更加全面地认识文学的创作活动。刘勰不但阐释了“文质”论,而且扩大了其概念的文学内涵。其三,刘勰说:“研味李(孝)老,则知文质附乎性情;详览庄韩,则见华实过乎淫侈”。这里的“情”是文章的情性,“文质”是情性外在的语言表达。也就是说,文章要根据内心情性抒发的需要,选择文辞及修饰的方式。“文质”与“性情”的关系在宇文所安看来是“心和物”的关系,语言中体现出的魅力就是“采”,可它并不是语言自身的魅力,而是“情”的魅力7。所以说,“文质附乎性情”讲的不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而是“心和物”的关系。“物”即是“文质”,即“采”;“心”即是“性情”,“采”由“心”定。对此,陈伯海也认为,现代文论家们喜欢用“内容”与“形式”这对范畴来概括“质”与“文”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确切。“质”作为事物的原质,与朴野、厚实、自然乃至古拙等习性相关联,并不同于一般的内容9。总之,只有确切地理解了“质”与“文”的思想内容,理解了“性情”与“质”的区别,“文质附乎性情”这个关键处的理解才会更加圆满顺畅,不至于产生意义上的矛盾。综上所述,《情采》篇的写作主旨,并非如白建忠博士所认为的“主要论述了‘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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