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资本论》的商品价值理论的逻辑不足

论《资本论》的商品价值理论的逻辑不足

一、科学与科学:马克思《资本论》是一部“科学”所需的基本法在打开主题之前，我们必须首先阐明这个问题。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性是科学著作，或者说是一部普遍而意义上的科学作品。也许人们认为这个问题很荒谬，但澄清这个问题对本研究非常重要。因为,如果马克思的《资本论》是一部一般意义上的科学著作,那么它就必须符合作为科学著作存在的一般规律。目前,学术界普遍认为马克思的《资本论》是一部“科学著作”、“经济学著作”,甚至是“科学巨著”,乃至“伟大科学巨著”,而《资本论》的范畴体系“是一个科学的系统的理论体系”。鲁从明指出,“《资本论》是一部篇幅巨大的科学著作”(14)。著名学者卫兴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给博士生作题为《〈资本论〉的研究对象、结构和学习的意义》的报告时指出,在一些高等学校和理论研究单位,“有很多人认为《资本论》已经过时,没有重新学习的必要”,“社会上也出现了《资本论》过时论”。随后卫兴华又说:“《资本论》是一部很重要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它首先是一部经济学著作,同时也是一部哲学的著作。”白暴力和王胜利在《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科学巨著(一)———〈资本论〉的写作过程、体系形成和强大生命力》一文中也指出,“《资本论》是马克思用毕生精力浇铸的一部伟大科学巨著”。“《资本论》是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矛盾日益尖锐的条件下,马克思批判地继承了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科学成分的基础上,结合亲自参加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所积累的丰富经验而写成的科学巨著”。马卫刚在《〈资本论〉范畴体系与政治经济学研究创新》一文中指出,“《资本论》的范畴体系是一个科学的系统的理论体系”。但是,这些人都没有具体证明,《资本论》何以是一部“科学著作”,或“科学巨著”,或“伟大科学巨著”,马克思《资本论》的科学性究竟体现在哪里。至于马克思的《资本论》何以“同时也是一部哲学的著作”这一问题,由于与本文主题无关,暂且撇开不谈1。爱因斯坦指出,就科学家所追求的目的来分析,不妨把科学定义为“寻求我们感觉经验之间规律性关系的有条理的思想”(253)。他认为,“科学必须建立各种经验事实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使我们能够根据那些已经经验到的事实去预见以后发生的事实”(298)。在爱因斯坦看来,科学由两个要素(感觉经验和概念体系)构成,它可以指导人们根据已经经验到的事实去预见以后发生的事实。由此看来,马克思《资本论》完全符合“科学”的规范,因为它具有“科学”所必需的基本要素,即“感觉经验”、“揭示各种经验事实之间联系的概念体系”和“理论预言”。感觉经验是《资本论》的素材,它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商品经济运行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大量的、丰富的现象的亲身感受,以及马克思在研究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过程中收集到的大量的、丰富的感性材料;《资本论》揭示各种经验事实之间联系的概念体系,是由商品、劳动、价值、交换、价格等一系列概念构成的,这一概念体系建立起关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各种现象之间规律性的有条理的思想;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还根据他所建立的关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各种现象之间规律性的有条理的思想,预言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方向和未来新社会的一些基本特征。因此,马克思的《资本论》完全符合爱因斯坦关于科学的基本要求,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科学著作。如果人类社会后来的发展方向,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作出的预言相一致,那自然是对马克思《资本论》科学真理性的最有力证明;反之,则证明了马克思的《资本论》不具有科学的真理性。对于这一点,在经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思想启蒙的学术界,应当是没有异议的。这就像通过实验,对爱因斯坦由广义相对论推导出来的光线经过太阳的引力场附近的偏转角度是1.7秒的预言进行验证一样。如果实验的结果证明,光线经过太阳的引力场附近的偏转角度在1.7秒上下(当然,这要考虑到实验仪器的精密程度),就证明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具有科学真理性。如果科学实验的结果与爱因斯坦的预言差距很大,甚至相反,那么,爱因斯坦所要面对的就是:或者放弃他的广义相对论,或者通过更加深入的研究,对他的广义相对论进行修改,使之与科学实验的结果相一致。但是,在科学发展过程中,事情并不像我们刚才所分析的那样简单。当某种判决性的科学实验与它所要验证的科学理论不一致时,有时并不是理论本身存在问题,而是实验的结果出了问题。现实中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1906年,德国实验物理学家考夫曼在他的论文中宣称,爱因斯坦创立的狭义相对论推论的一个结论———质量与速度之间的相关性与实验结果不符。1907年,爱因斯坦对他的狭义相对论进行重新考察之后,在《关于相对性原理和由此得出的结论》一文中满怀信心地指出:“究竟是由于还没有考察到的误差,还是由于相对论的基础不符合事实,这个问题只有在有了多方面的观测资料以后,才能足够可靠地解决。”(181)果然,在10年之后,两位法国物理学家的研究结果表明,是考夫曼的实验装置有毛病,而不是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存在错误2。还有很多科学理论在提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根本无法针对其进行判决性实验。比如英国物理学家霍金提出的理论,到目前为止,还很难预料到什么时候能够针对它进行判决性实验。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不妨这样理解:某些科学理论的真理性,是它们自身所具有的,与实验对它们的检验关系不是很大。实验证实了理论,那是实验做对了;实验无法证实理论,则是因为实验本身存在问题。对某一具体自然科学理论的真理性进行检验,尚且如此复杂,检验某一社会科学理论的真理性,只会更加复杂。像针对自然科学理论进行判决性实验那样,在短时间内针对某一思想深刻、体系宏大的社会科学理论进行判决性实验几乎是不可能的。由于人们的思想、意志和目的各不相同,甚至互相冲突,实验的过程一般难以控制,实验的结果也往往令人失望———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但这并不意味着,对于自然科学理论和社会科学理论而言,就没有检验其真理性的客观标准了。爱因斯坦在论及科学概念和科学的概念体系的基本性质时指出,尽管科学的概念和“概念体系连同那些构成体系结构的句法规则都是人的创造物”,它们“在逻辑上完全是任意的”,但是,它们受到两个方面的限制:一是科学概念和概念体系“要尽可能做到同感觉经验的总和有可靠的(直觉的)和完备的对应(Zuordnung)关系”;二是“它们应当使逻辑上独立的元素(基本概念和公理),即不下定义的概念和推导不出的命题,要尽可能的少”。对科学理论的两种限制,被爱因斯坦看作评价科学理论真理性的两条标准。他把前者称为科学理论真理性的“外部的证实”标准,把后者称为科学理论真理性的“内在的完备”标准。科学理论真理性的“外部的证实”标准的含义是,“理论不应当同经验事实相矛盾”。科学理论真理性的“内在的完备”标准有两层含义:一是强调科学的概念和概念体系与感觉经验总和之间,必须具备完备的对应关系,即主张科学概念和概念体系“同感觉经验的总和有可靠的(直觉的)和完备的对应关系”;二是强调作为科学理论前提的“基本概念以及这些概念之间作为基础的关系”的“自然性”或“逻辑的简单性”,即主张“这个体系所包含的彼此独立的假设或公理最少”(299)。某一科学理论的真理性,取决于这一科学理论的概念体系“同经验总和的对应可能性的可靠性和完备性”。而在对应于同一经验总和的多种科学理论体系中,那个作为科学理论前提的“基本概念以及这些概念之间作为基础的关系”最符合“内在的完备”标准要求的科学理论,才是最好的科学理论。也就是说,在爱因斯坦提出的这两条评价科学理论的标准中,“外部的证实”是科学理论的“真”的标准,而“内在的完备”则是科学理论的“美”的标准,那个最符合“真”和“美”标准的科学理论,是最具有真理性的。笔者在《对爱因斯坦检验科学理论真理性标准的探析》中,对于爱因斯坦科学理论真理性的评价标准作了较为系统的分析。下文姑且撇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方向,以及未来新社会的种种预言,仅就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构建的商品价值理论的真理性进行具体分析。二、《资本论》中的商品价值理论有明显的逻辑缺口以爱因斯坦提出的科学理论真理性的评价标准来衡量,笔者认为,在马克思《资本论》的商品价值理论中,明显存在着三个逻辑上的漏洞。(一)关于“地租”的逻辑混乱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把商品定义为用来交换的供他人使用的劳动产品。所有的商品体都由自然物质和劳动两个要素构成,构成商品的自然物质的物的有用性,使商品成为使用价值,凝结在商品中的一般人类劳动构成商品的价值。商品的可交换性使商品具有交换价值,交换价值是商品价值的直接表现形式,它在交换中表现为价格。因此,商品价格就成为商品价值的货币表现形式。在市场供求关系绝对平衡的情况下,商品价格与其价值表现出一致性。而受市场供求关系不平衡的影响,商品价格总是围绕商品价值上下波动,从而在总体上表现为二者的一致性。如果仅就《资本论》商品价值理论中概念的形式体系来看,这一理论似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如果用上述“内在的完备”标准的第一层含义来衡量,我们就很容易发现,马克思的商品价值理论与感觉经验的总和之间,缺少完备的对应关系。具体来说,马克思把构成商品体的自然物质要素排除在了商品的价值概念之外,表现为商品的价值概念与感觉经验总和的对应关系不具有完备性。也许有人会说,在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时代,构成商品的自然物质要素,被认为是“自然的赐予”。也就是说,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构成商品的自然物质被认为是自然的赐予,因而它们是不值钱的,它们在市场上也就不会有自己的价格。这种说法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马克思当时或许就是这样考虑的。但是,如果对《资本论》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就不难发现,马克思忽略商品体中自然物质的价值要素,导致了他的地租理论与他的一般商品价值理论在逻辑上的不一致。在《资本论》中,地租理论以一般商品价值理论为基础,是把城市中的经济理论应用于农业经济的研究成果。马克思说:“我们假定,农业和制造业完全一样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统治,也就是说,农业是由资本家经营;这种资本家和其他资本家的区别,首先只在于他们的资本和这种资本推动的雇佣劳动所投入的部门不同。对我们来说,租地农场主生产小麦等等,和工厂主生产棉纱或机器是一样的。”(693)在资本主义农业商品经济活动中,除了农业资本家和农业工人这两大阶级之外,还有一个占有或垄断着一部分已被开垦或仍处于自然状态的土地的土地所有者阶级。在资本主义农业商品经济中,土地是一种生产资料,“土地所有者可以像每个商品所有者处理自己的商品一样去处理土地”(696)。假如土地所有者出售的是一块未被开垦的处女地,运用《资本论》的一般商品价值理论来分析,它作为一种纯粹的自然物,是没有价值的,因而在市场上也就不能有价格。马克思也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论述这个问题时,他把“出卖土地”所获得的“土地价格”(699),比如出卖一块未被开垦的处女地所获得的价格,说成是“一个不合理的范畴”(702),理由是,“土地不是劳动的产品,从而没有任何价值”。为了解决现实与理论在逻辑上不一致这一问题,马克思不得不把土地的购买价格说成是土地所提供的地租的购买价格。他说:“实际上,这个购买价格不是土地的购买价格,而是土地所提供的地租的购买价格,它是按普通利息率计算的。”(703)如果马克思的这种说法能够成立,那么,根据同样的逻辑,人们可以把任何一种商品的“购买价格”都说成是它“所提供的租金的购买价格”,而不是由它自身的价值所决定的“商品价格”。这种逻辑上的混乱,也存在于《资本论》的级差地租理论之中。为了表明地租的一般性质,马克思提出如下假设:“一个国家的工厂绝大多数是用蒸汽机推动的,少数是用自然瀑布推动的。”(721)假如利用蒸汽机生产的工厂和利用自然瀑布生产的工厂,生产的是同类商品,那么,与利用蒸汽机从事商品生产的工厂相比,利用自然瀑布从事商品生产的工厂可以获得一个个别生产价格与一般生产价格之间的差额。“这个差额,等于商品的一般生产价格超过它的个别生产价格的余额”(723)。马克思对利用自然瀑布从事商品生产的工厂作了如下描述:“它的个别的生产力,比大量同类工厂所使用的劳动的生产力要大。……它需要的活劳动的量也较少。所使用的劳动的这种较大的个别生产力,会减少商品的价值,但也会减少商品的成本价格,从而减少商品的生产价格。……他的个别生产价格和一般生产价格之间的差额,以他的个别成本价格和一般成本价格之间的差额为界限。这是构成他的超额利润的界限的数量之一。”(723)马克思甚至还设想,“如果他必须按照商品的个别价值或由商品的个别价值决定的生产价格出售商品,这个差额就会消失”。尽管马克思可以把由自然瀑布所创造的商品市场价格的“差额”归于经营者的“超额利润”,但这种“超额利润”明显是从商品的市场价格中来的。既然自然瀑布能够在生产的商品中有市场价格,那么自然瀑布就应当有自身的价值,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况且,最后所提到的那个“如果”,不仅违背了《资本论》一般商品价值理论的逻辑,而且在现实的商品市场中也是不可能存在的。《资本论》中级差地租I的论据,正是这个在逻辑上说不通的理由。根据“超额利润就转化为地租”的思想(731),马克思把由土地的自然肥力和位置方面的原因所产生的超额利润而转化的地租,称为级差地租I。我们假设有两个农业经济的商品生产者,在土地位置、水源、气候等自然因素完全相同的情况下,投入相同的物化劳动和活劳动,各自经营一块面积相等的处女地,生产同一种农产品,这两块处女地的唯一不同之处是自然肥力差别较大。最后的结果不难想象:在自然肥力较高的优质土地上从事经营活动的经营者,收获的农产品量大质优,这些农产品的市场价格远高于在自然肥力较低的劣质土地上生产的农产品。这种市场价格的差额,实际上就是那块土地上较高的自然肥力在市场上所表现的价格,也就是那块土地上较高自然肥力的价值的体现。很明显,如果忽略了商品中的自然物质的价值要素,《资本论》的商品价值理论便存在瑕疵。笔者认为,这也是导致马克思在表述时兜圈子、绕弯子的一个重要因素。(二)从“不平衡”到“不等价交换”商品等价交换理论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构建的一个关于商品经济的标准模型,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经济运行情况所作的具体分析,都是以他的商品等价交换理论为基础的。马克思在构建商品等价交换理论时曾经指出,“在政治经济学上必须假定供求是一致的。……这是为了对各种现象在它们的合乎规律的、符合它们的概念的形态上来进行考察,也就是说,撇开由供求变动引起的假象来进行考察”(211)。但是,“供求实际上从来不会一致;如果它们达到一致,那也只是偶然现象,所以在科学上等于零,可以看作没有发生过的事情”(211)。按照马克思的说法,随着市场供求关系的变动,所有的商品的价格都围绕着它们的价值上下波动,从而在总体上商品的市场价格与它们的价值相一致。马克思对于商品在市场中的供求不平衡进行了如下阐述:“各种不平衡具有互相对立的性质,并且因为这些不平衡会彼此接连不断地发生,所以它们会由它们的相反的方向,由它们互相之间的矛盾而互相平衡。这样,虽然在任何一个场合供求都是不一致的,但是它们的不平衡的接连发生,———而且朝一个方向偏离的结果,会引起另一个方向相反的偏离,———从一个或长或短的时期的整体来看,使供求总是互相一致;然而这种一致只是作为过去的变动的平均,并且只是作为它们的矛盾的不断运动的结果。”(211)导致市场上供求关系波动的因素很多,只要有一个因素不在人们的掌握之中,供求关系的绝对平衡就无法实现。也许有人会说,每一种商品在从供不应求到供大于求,或者从供大于求到供不应求的转换中,必然在某一点上达到了供求的绝对平衡。从逻辑上说,这个点是存在的,但它只能在瞬间存在。这个瞬间的供求绝对平衡所实现的商品等价交换,却是以在绝大多数时间由供求关系的不平衡所导致的商品不等价交换为前提的。如果就每一个别商品的市场交换来分析,无论依据什么样的逻辑,都不能把这绝大多数个别商品的不等价交换,理解为所有商品在总体上的等价交换。从现实市场中的商品交换来看,不仅难以实现商品的供求平衡,而且即便某一商品在某一瞬间实现了供求关系的绝对平衡,真正实现了等价交换,由于受到认识能力的限制,大概人们目前也还不能够精确测定和准确把握这一瞬间。因此,即使这一瞬间存在,它对于在商品市场中活动的经济主体来说,也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况且,绝大多数商品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所实现的还都是不等价交换。现实市场中商品总体上的不等价交换,无论如何不能说成是商品在总体上的等价交换。显然,《资本论》的商品等价交换理论的逻辑前提,即政治经济学中“供求是一致的”这一假设,无论是在逻辑上,还是在现实中,都与人们对市场供求关系的感觉经验不一致,因而不符合爱因斯坦评价科学理论真理性的“内在的完备”标准第一层含义的要求。如果马克思的商品等价交换理论在逻辑上不能成立,那么就会影响到《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分析。(三)劳动力商品的概念及其法律性质马克思认为,商品经济的社会基础和前提是“自由”和“平等”,即商品的监护人或占有者之间的自由和平等。他说,“商品不能自己到市场去,不能自己去交换。因此,我们必须找寻它的监护人,商品占有者”(103)。“商品本性的规律通过商品占有者的天然本能表现出来”(105)。“自由!因为商品……的买者和卖者,只取决于自己的自由意志。……平等!因为他们彼此只是作为商品占有者发生关系,用等价物交换等价物”(204)。“商品是天生的平等派”(104)。很明显,在马克思看来,没有自由和平等,就没有商品的等价交换,也就没有商品经济。现实的情况是,资本主义商品经济运行过程中的双方分别是家财万贯的资本家或资产阶级和身无分文的劳动者或无产阶级。按照马克思的商品价值理论来分析,商品的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中的一般人类劳动,那么,并非劳动者的资本家或资产阶级,又是如何发财致富的呢3?换句话说,资本家或资产阶级的剩余价值究竟来自哪里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把他先前所用的“劳动商品”概念,修改为“劳动力商品”概念。马克思进行修改,完全是出于他的剩余价值理论的需要。使用“劳动商品”概念就意味着:劳动者付出劳动,获得工资,这可以被视为商品的等价交换。商品等价交换的前提,是商品的所有者之间的自由和平等。而使用“劳动力商品”概念则意味着:由于“劳动力或劳动能力”是“一个人的身体即活的人体中存在的、每当他生产某种使用价值时就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195),一旦劳动力成为商品,劳动者在出卖他的劳动力时,必然也出卖他自身。否则,劳动力的买和卖就不可能完成。因此,在使用“劳动力商品”概念时,先前具有自由和平等身份的劳动者,就变成失去了(或暂时失去了)自由和平等身份的奴隶。马克思在论及“劳动力的买和卖”这一问题时指出,“劳动力占有者和货币占有者在市场上相遇,彼此作为身份平等的商品占有者发生关系,所不同的只是一个是买者,一个是卖者,因此双方是在法律上平等的人。这种关系要保持下去,劳动力所有者就必须始终把劳动力只出卖一定时间,因为他要是把劳动力一下子全部卖光,他就出卖了自己,就从自由人转化为奴隶,从商品占有者转化为商品”(195)。劳动力所有者必须始终把劳动力只出卖一定时间,在实质上是在所出卖的时间里,由自由人转化成奴隶,即“一定时间”里的奴隶。在马克思看来,“一个除自己的劳动力以外没有任何其他财产的人,在任何社会的和文化的状态中,都不得不为另一些已经成了劳动的物质条件的所有者的人做奴隶。他只有得到他们的允许才能劳动,因而只有得到他们的允许才能生存”(298)。因此,马克思笔下的商品经济中的工人与奴隶制时代的奴隶的区别是,“奴隶连同自己的劳动一次而永远地卖给自己的主人了”,而“自由工人”是“零碎地出卖”自己,“他每天把自己生命中的八小时、十小时、十二小时、十五小时拍卖给出钱最多的人,拍卖给原料、劳动工具和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即拍卖给资本家”。一辈子当奴隶和在一定时间里当奴隶,至多只有量的区别,而没有质的不同。遗憾的是,在工人出卖的究竟是他的劳动还是劳动力这一问题上,马克思未能把他的辩证法贯彻到底。为了说明资本家的剩余价值来源于劳动者的劳动力商品,同时又不违背《资本论》商品价值理论的逻辑,马克思不得不强调劳动力商品具有不同于一般商品的特殊性。但是,某种商品即使再特殊,也始终是商品,它必须遵循商品运动的基本规律。更何况,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强调的劳动力商品的种种特殊性,与同是生产资料或劳动工具的活着的牛和马等商品没有根本的不同。而且,马克思似乎还忽略了,在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中,工人和资本家之间存在着对于劳动力商品的卖和买的关系。工人和资本家“是作为自由的、在法律上平等的人缔结契约的。契约是他们的意志借以得到共同的法律表现的最后结果”(204)。而马克思在随后的《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篇中谈到,劳动者在他出卖劳动力的每个工作日内,其劳动时间被划分为“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在“剩余劳动时间”里创造的价值,则成为资本的增殖部分,即剩余价值。显然,这是一种不自由和不平等的契约关系,是奴隶制经济的残余4,是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发展不充分的产物,是与马克思商品等价交换理论自身的逻辑相冲突的。事实上,按照黑格尔的“市民社会”理论和马克思《资本论》的商品价值理论,契约都应当是在自由和平等的基础上缔结的,都应当是以商品的等价交换为目的的。因此,按照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构建的商品价值理论和商品等价交换理论的要求,资本家应当根据他对劳动岗位和劳动时间的要求,与工人订立劳动合同或劳动契约。之后,在自由和平等的基础上,按照合同或契约中所规定的劳动岗位和劳动时间,工人出卖自己的劳动,资本家得到工人生产出来的产品。这时的“劳务市场”、“劳动用工合同”中的“劳务”、“劳动”、“用工”等概念与我们现在所说的“劳务市场”、“劳动用工合同”中的“劳务”、“劳动”、“用工”等概念的含义是一致的,因为它们都是把“劳务”、“劳动”、“用工”等直接作为商品看待的。由此可见,马克思在《资本论》剩余价值理论中,错把奴隶社会中的商品概念,等同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中的商品概念,在逻辑上犯了偷换概念的错误。因此,《资本论》关于剩余价值理论的种种论述,不符合爱因斯坦评价科学理论真理性时提出的“自然性”或“逻辑的简单性”要求。三、商品价值理论的逻辑漏洞马克思的《资本论》是一部科学著作,但随着人类认识的发展,以及经济学理论本身的进步,它也会不可避免地暴露出它的局限性。而且,随着更具科学性的经济学理论的产生,马克思《资本论》中的经济学理论最终会被新的更深刻的经济学理论所超越和代替。这就像托勒密的地球中心说被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所超越和代替、牛顿的经典力学被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所超越和代替一样。爱因斯坦晚年在谈到他所创立的相对论时说:“我感到在我的工作中没有任何一个概念会很牢靠地站得住的,我也不能肯定我所走的道路一般是正确的。”(485)爱因斯坦明确地意识到,他所创立的相对论终将被新的物理学理论所超越和代替,这是科学发展的逻辑,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说出这些话,正是爱因斯坦的伟大之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创立的经济学理论,也一定会被新的经济学理论所超越和代替,这是经济学自身发展的逻辑。关于这一点,我们无须讳言。爱因斯坦在谈到科学理论真理性评价标准中的“外在的证实”这一标准时说:“理论不应当同经验事实相矛盾。这个要求初看起来似乎很明显,但应用起来却非常伤脑筋。因为人们常常,甚至总是可以用人为的补充假设来使理论同事实相适应,从而坚持一种普遍的理论基础。”(10)在爱因斯坦看来,一种科学理论建立起来之后,在一般情况下,它的建立者和信奉者是不会因为理论与感觉经验或经验事实之间出现了某些不一致就轻易放弃这一理论的。他们会千方百计“用人为的补充假设来使理论同事实相适应,从而坚持一种普遍的理论基础”,只有在遇到了不可克服的障碍之后,才不得不通过创立新的理论来放弃它。这在科学史上是屡见不鲜的。因此在笔者看来,尽管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发展方向的预言,以及对未来新社会的种种预言,并没有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中得到证实5,但马克思所创立的商品价值理论,特别是其中的商品等价交换的基本范式,却完全可以成为现代商品经济或市场经济运行的指导原则,而马克思所创立的商品价值理论,特别是其中的商品等价交换理论的基本模型,则能够成为现代商品经济或市场经济理论研究的基础理论。当然,这一切都必须是以对马克思《资本论》的商品价值理论中所存在的逻辑漏洞进行修补为前提的。在如何对《资本论》商品价值理论的逻辑漏洞进行修补这一问题上,爱因斯坦的思想可以为我们提供方法论指导。爱因斯坦在评论伦岑和诺思罗普对他的认识论思想的研究时说:“伦岑和诺思罗普的论文,两者的目的是系统地论述我偶尔发表的一些关于认识论的言论。伦岑根据那些言论构成了一幅概略的总图像,在这幅图像里他小心地并且精巧地补充了我的言论中所遗漏的东西。我认为那里所说的一切都是令人信服的和正确的。”(479)因此,我们也可以“用人为的补充假设”,来“补充”马克思言论中所遗漏的东西,不过这种补充必须“小心地并且精巧地”进行。我们先来分析马克思《资本论》商品价值理论的第一个逻辑漏洞。这一漏洞可以被描述为商品价值概念与构成商品的价值要素的感觉经验之间对应的不完备。笔者认为,构成商品的各种要素,都应当具有自身的价值。仅仅看到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关于商品构成两要素的说法,就规定商品的价值由劳动和自然物质要素构成,似乎并不全面。根据目前人们对于商品构成要素的研究,笔者认为,商品价值的构成要素还应当包括各种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以及社会资源和社会环境。也就是说,在人类从事商品经济生产劳动的过程中,一切对这一过程具有正面影响的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以及社会资源和社会环境,都应当成为凝结在商品中的价值要素。目前学术界对商品经济中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的价值已经有了相当广泛而深刻的认识,笔者也曾经对这一问题进行过较为系统的阐述。以下对社会资源和社会环境可以被视为商品价值构成要素的情况进行具体说明。笔者认为,除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的“集体力”或“社会力量”外(378),科学的经济政策、良好的社会管理和优秀的文化遗产,都可以成为商品经济或市场经济中的商品价值要素。例如,美国总统罗斯福推行“新政”,极大地改善了美国的经济状况,推动美国经济实现迅速发展。罗斯福的“新政”还影响到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活动,带动了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把世界资本主义从死亡的边缘挽救了回来,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也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即从早期的自由资本主义转变为国家调控的现代资本主义。在这一案例中,罗斯福的“新政”不仅成为美国生产的商品中的一个重要价值要素,而且也成为全世界资本主义国家生产的商品中的一个价值要素。再如,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所推行的改革开放政策,不仅推动我国经济实现了快速发展,而且也成为我国生产的全部商品价值的一个重要方面。随着人类生产活动的发展,资源和环境的价值在商品价值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除此之外,进入商品生产和经营活动的良性的社会文化资源,也应当被看作商品价值的一个构成要素。例如,道家思想被认为是中国文化的“中坚思想”,“在中国文化技术中,哪里萌发了科学,哪里就会寻觅到道家的足迹”。甚至日本科学家汤川秀树能够在科学理论研究中取得重大成就,也部分得益于他15岁时在爷爷的书房里阅读的《老子》和《庄子》。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中,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可以凝结在商品体之中,成为我国生产的商品中的一个价值要素,甚至在某些商品(如旅游商品)中,还会成为构成商品价值的关键因素。我们再来分析马克思《资本论》商品价值理论的第二个逻辑漏洞。这一漏洞可以被描述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构建的商品等价交换理论,是以现实市场中几乎所有商品的不等价交换为前提的。出现这一漏洞的根本原因在于,马克思的商品价值理论对于商品价值的规定不够科学,导致商品的价值在它进入流通领域之前就已经被确定了。用马克思自己的话说就是,“商品的价值在商品进入流通以前就表现为商品价格,因此它是流通的前提,不是流通的结果”(184)。这种观点,在经济学领域被称为客观价值论。商品的客观价值论,使商品市场上的卖方成为商品市场交换中的主体,而商品的买方则只能成为商品市场交换中的客体。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买者还要成为卖者。他在成为买者以前,就曾经是卖者。”(187)但是,买者成为卖者,或者卖者成为买者,是两次交易活动的结果。而在一次性的卖和买的活动中,按照马克思《资本论》中商品价值在流通之前就已经确定的观点,买者作为客体,只能被动地接受作为主体的卖者提出的价格,根本没有还价的可能。这种市场交换显然是一种不自由和不平等的市场交换,它并不具备马克思在《资本论》商品价值理论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