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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退潮-岛凉(完整版)实用资料(可以直接使用,可编辑完整版实用资料,欢迎下载)
Ebbtide退潮退潮-岛凉(完整版)实用资料(可以直接使用,可编辑完整版实用资料,欢迎下载)曾经在此逗留的潮汐迟迟才发觉早该离去,终究发现了这份感情构成的冷笑话刺痛人心。努力维持的存在感,最终在退潮的时候消逝殆尽。[一]任何一种形式的爱恋,都是试图从自己的躯体走入另一个边界的躯体,抵达他,抵达他所隐藏的生命另一个世界的内里。——安妮宝贝《素年锦时》这已经是多久了呢?一年,两年?不对,还要更加久远一些吧。无声的世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怕的样子,一晃,这么多年不就过来了么?小时候的一场车祸,险些夺去了中岛裕翔的生命,与死神擦身而过的奇迹般的存活还未来得及让人惊喜,命运就让他的耳朵失去了听见声音的机会。有多少次在梦里哭醒呢?面对对声音的渴望。妈妈的话语,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下雨的滴答声。如果这些美好裕翔不配听见,那么马路上的噪音,老师的训斥,或者是同学的嘲笑,为什么也不被允许听到呢?为什么这些都不被允许呢?他总是努力去遗忘这场灾难,不停地说话,即使口干舌燥,即使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他还是这样努力,不让自己的语言能力也变得弱起来。他认真地学习看别人的口型来达到听懂别人的话语的目的,即使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尝过无数次的挫败感与绝望。他是真的那么那么的想忘掉,即使他这样拼命地把一切做到不露痕迹,但不用多少时间,马上就会被别人看出来。——是聋子啊。真的不想让人看不起,非常不想。遇见那个叫做山田凉介的少年完全是个偶然——为什么偶然到难以忘怀呢?“那个,同学,你可以往里面坐一些吗?”在高一新生大会上,凉介晚到了,低着头进入学校礼堂便注意到了最角落里还有一张空位。在那张空位边上的,是一位长相极好看的少年,很安静地坐着,十分温和的样子。然而,那个少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依旧端坐着——事实上的确没有听见。凉介低头瞥了瞥摊在桌上的笔记本上的名字——很好看的字。“中岛君……”他不确定地轻声说道,“可以往里面去一个座位吗?”“诶?”因为凉介幅度较大的动作,裕翔才发现了他的存在,“你说什么?”凉介狐疑地看着他,然后又开口重复了一遍,“可以往里面一个座位吗?”依照着他的口型,裕翔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坐进去。“你叫中岛裕翔啊?”凉介侧过脑袋看他。“嗯。”看看自己笔记本上的名字,没有丝毫惊讶的简洁的回答。“我叫山田凉介。”凉介笑着说道,又一笔一画认真地在桌上写起来。“你的名字很好听。”裕翔冲他展开了笑颜。很美好的笑容,如同初春刚刚破土的新芽。这样,就算是相识吧。后来在同学的谈论中和与裕翔不多的接触里渐渐了解到裕翔听不见任何声音,而从心底萌发出的感情并不是嘲笑、同情或是怜悯。是心疼。真真切切的心疼。真的很想去了解他,走近他,安慰他,照顾他。剩下的,就是凉介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爱他吧。试图从自己的世界,抵达他。[二]这个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它永远活在现实里面,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而我正在被同化。——七堇年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凉介常常会在没有人时候悄悄地思考——想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太幼稚无聊了呢?而且即使想破了脑袋还是不会有一点结果,不如去做几道题目来得实际,起码分数上还能沾点光。凉介思考的,仅仅是公平与不公平的问题。有的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有的人,注定一无所有。那个下午,听到同班的几个同学在议论纷纷,语气里带有嘲讽的意味。“啊,你说那个中岛裕翔啊,帅?帅有什么用?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废人一个?你别看他装的多清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似的,不就是个聋子嘛!”“切,是聋子啊。我还以为呢,对人爱理不理的。”“干吗呀你们,这么说人家,人家听不见诶,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哈哈!”边说还边做着夸张的动作。“够了!”实在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要吵到外面去吵啊!”霎时间,空气都像是凝结了,时间也停了下来。这是凉介对于裕翔为数不多的保护之一吧,其他,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被保护的一方呢。凉介在班上人缘很不错,那些学生也就知趣地散开了,边走边在笑。“装什么啊,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以为自己这样子很善良吗?做作!”那道声音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空气,被收进凉介的耳廓。他捏紧了拳头,原来在同学们的眼里,受欢迎,也只是因为是“同类”吗?再抬眼看所有话题都围绕着的男生,他正安静地解着一道数学题,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中岛君……”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头也不抬。“中岛同学……”依旧埋头解题。“中……”女生的手腕被一双并不强壮却异常有力的手握住。“你在试探他是不是听不见?”凉介的声音很冰冷,让习惯了他的好脾气的渡边纯子以及所有同学都吓了一跳。“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纯子的眼睛里忽然毫无征兆地泛起泪花,“只是……很想知道……”这时候,裕翔才像发现了什么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凉介,然后又扬起惯有的笑容,轻轻地把凉介的手从纯子的手腕上拿下,还抱歉地看了纯子一下。看来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别人想要嘲笑他吗!凉介竟莫名地有些生气。“他们在笑你。”凉介用极慢地语速说着,嘴唇的动作十分明显,想让对方看清楚。“我知道。”疲倦的笑容和声音。还是那么清澈好听。[三]幸福是生生不息,却难以触及的远。——张悦然在听说了下个星期要秋游后,整个班级都沸腾了。“裕翔。”凉介轻轻推推前座的裕翔——称呼已经有了不一样的转变,等他转过来面向自己,才轻声说,“我们两个人一组吧。”我们两个,一组吧。淡淡地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裕翔的眼睛里满是欣喜。“真好啊!”在车上,同学们唧唧喳喳地讲着话,脸都红扑扑的。高一,也还是孩子么。“凉介?”察觉到旁边人的异常,裕翔推推他,有些担心的问道:“不舒服吗?”“啊,没有,可能昨晚没睡好,有点晕车,睡一下就好了。”裕翔点点头,“等一下。”依靠个子高的优势,长长的手臂向上一勾,便把自己的背包取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凉介。“喝点水会好很多。”沉默地接过水后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裕翔,眼睛里充满了水汽,视线都模糊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让我在这样的瞬间产生错觉。秋游的地方在山上,很大的一片森林,完全没有让人失望。高高的树木几乎遮蔽了天空,连阳光都只能透过一点点,在土地上形成不大的光斑。“要小心啊,不要迷路了。”老师像教育小孩子一样地叮嘱大家,“真的非常容易迷路。”“裕翔。”边轻喊边拉过他的手,也许是因为裕翔个子高的原因,手掌也比凉介的要大一些,温热的手心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男孩子间的牵手,并没有什么的吧?为什么会脸红、心跳?或许,还是“勾肩搭背”更加好些?想到这里,凉介用胳膊搂住裕翔的脖子,完美的身高差形成更加怪异的样子。果然还是很奇怪啊。裕翔像是明白凉介在想什么,轻轻笑出了声,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刮了刮凉介的鼻子。被这一微妙暧昧的动作触到的凉介瞬间红了脸颊,什么嘛,好像……被调戏一样。不知不觉就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久远到像是一辈子。如果一辈子能有这么平静安逸,该多好,像夏天的海潮,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愫。能在新生大会上认识,能够分到一个班,能够像现在一样并肩行走。这就算是缘分吧?可是,有没有想过退潮呢?那才是必然。“A班的知念侑李?”裕翔的声音稳稳当当地落在凉介的耳朵里。“诶?”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弯着膝盖,用臂膀圈住,头深深地埋下,似是抽泣。“知念君。”是在新生大会上发言的知念侑李,应该和自己一样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吧,裕翔想,又看看草地上几只啤酒罐子。未成年饮酒?!他看看凉介,却发现凉介同样望着他,脸轻而易举地红了一大片。“知念君,知念君!”试图摇醒他,却只听见蒙胧的呓语。“龙……为什么……龙……”龙?是森本龙太郎?全校的风云人物?凉介皱着眉回想,好像是常听见班上的同学提起过这个名字。“侑李!侑李!”转过身,又一个少年跑过来,神色慌张,额角上是细密的汗珠,连成一大滴便掉下来。“侑李!”直接越过裕翔和凉介抱住侑李,然后才转过头对着他们很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森本龙太郎,这是知念侑李,谢谢你们的照顾了……我是他的朋友。”最后一句添的显然颇为突兀。凉介刚想回答没什么,我们也没怎么照顾的时候,传来的却是知念的声音。“龙!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爱人!我们……”有些口齿不清却异常地坚定。“侑李!”龙打断他,“你喝酒了!醉了!”“没有,我才没有!”在森本龙太郎的怀里挣扎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像是睡着的孩子。“对不起,见笑了。”尴尬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龙抓抓头发。这样的风云人物,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吧,理解地笑一笑,把手伸了过去。“你好。我叫中岛裕翔。”“你好。我叫山田凉介。”“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侑李还在发出轻微的声音。他们会有幸福吗?凉介想着,再看看身边的裕翔,忽然很害怕。好像看到幸福越来越近了,其实只是捕风捉[四]如果我们能真正地举重若轻起来,至少在表达上,该是多么好。——七堇年已经接近黄昏,凉介不时地偷偷瞄着裕翔。侑李说,他们是爱人。即使被龙嘴上否认了,但是心里还是承认了的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一般人都会认为是酒后的失态吧?可是,裕翔,禁忌的爱恋是不是太难维持了呢?“啊!裕翔!我忘记拿包了!”凉介边高声地喊边搭上裕翔的肩膀,裕翔偏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凉介这才想起来他听不见,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东,西,忘,记,拿,了。”“其实你不用每次都说那么慢的,我能看懂。”能“看”懂。这句话说出口是对自己多么大的讽刺,要自己说快些,是不想让自己再特别了吧。“等等我!马上就回来。”“好。”裕翔抱以微笑。那是什么?眼前的草坪上有一个闪亮的东西,是……裕翔凑过去,想要看清楚,“是……妈妈的……”没错。是妈妈的戒指。8年前,母亲带着自己来到这里,记得当时的天空很蓝,风也很干净。一直没有找到的戒指,原来在这里,妈妈,你的遗憾,原来在这里。裕翔苦笑着,眼泪却爬满了整张脸。失去父母的那一年,失去父母的前一夜,来到这里。就在返回的路上,为了躲避一个捡球而忽然冲上马路的男孩,车撞上了大树。为了保护裕翔,妈妈和爸爸把他紧紧护在下面。即使这样,还是失去了听觉呢。——我不能不会说话,否则面对那个男孩,我连要求他说“对不起”或者一句“谢谢”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爸爸妈妈为了不懂事而横穿马路的他丢失了生命,凭什么我失去了那么多,他还好好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太阳被吞没进无边的黑暗之中,裕翔抓住那只戒指。妈妈,我好想你。妈妈,我好想你啊。“啊——”一声惊叫传荡在整片山中,裕翔从很高的山坡上滚了下去,头硌到锋利而坚硬的石头,殷红黏稠的液体流了一地,覆盖在已经有些黄了的小草上,像张牙舞爪的怪兽。天地都开始呜咽。“裕翔!”即使知道他听不见,还是边大声地叫边跑过来。路比较远,还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对不起啊,让你等了那么久。”可是当站定,才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凉介忽然很害怕,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抽掉试图用呼喊的办法来寻找,可是裕翔根本就听不见,在这么偌大的空间里,光靠眼睛,怎么能找到呢?“山田君!”是龟梨老师的声音?“老师。”凉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要走了,你们怎么还不归队呢?中岛君呢?”龟梨和也俯下头问道。“不知道……他不见了……”凉介摇摇头,眼泪差一点掉下来。“怎么会不见呢?!不是说了很容易迷路的吗?”龟梨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中岛君……他听不见吧?”跟着龟梨和也而来的同学们之间有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就是啊,听不见嘛,还来秋游什么?给大家添麻烦!”“应该去残疾人学校的啊,非要逞强装正常人,真是有问题。”“烦死了,这样的废人,死了也没什么意义!”“喂,你们,太过分了吧。”大贵。凉介抬眼看说话的男生,一直很沉默的有冈大贵却在这时候开了口,“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应该赶快去找才对,你们这些恶毒的家伙。”从包里拿出手电,便兀自寻找起来。凉介咬咬嘴唇,不再理其他的同学,也找了起来。就算只有零点一的希望,也不要放弃。同学们即使不情愿,还是跟着一起在黑暗的树林中寻找着那个身影。毕竟还是一条人命呵。这算不算是讽刺?“中岛君……”“诶?”渡边纯子?看着旁边抽泣的女生,凉介转过头问,“怎么了?”“我……没什么……”凉介看着跑远的纯子,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一次,她只是因为喜欢裕翔才试探的吧?“裕翔!”眼尖的凉介在树丛中发现了昏倒在下面的中岛裕翔,周围没有人,同学们都去了别的地方。原来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啊。原来我们的距离是这么的小。为什么却好像身处海角天涯。利索地顺着坡度滑了下去,“裕翔。”试图推醒裕翔的凉介以为他是睡着了。这样会生病的,笨蛋。将裕翔的头扳过来,却发现手上有凉凉的触感,再一看——那么多的鲜血,触目惊心。“裕翔!裕翔你不要有事好不好?裕翔!裕翔!裕翔我喜欢你!你不要出事好不好!”在最危机的时候,人才会变得诚实起来吧?这样的“喜欢”,自己竟也说出口了吗?男生和男生之间的喜欢。本来,不该说的啊。等到危险过去,这些话又会变成障碍吧。如果我们能把这些看的轻一点,早就可以在一起了。[五]短暂的瞬间,漫长的永远。——安妮宝贝凉介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裕翔布满血迹的制服上,与鲜血溶成了血红色,心狠狠地疼了起来。“凉介……凉……呃……咳咳……”裕翔虚弱的声音传入凉介的耳朵里。凉介胡乱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脆弱这么容易哭泣了呢?“裕翔,我在这,我在。”凉介抱住裕翔纤瘦的身体,却被裕翔长长的手臂更大力地抱住。明明是很虚弱的样子,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吧。裕翔的眼睛还闭着,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他感觉到后脑勺一阵疼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很痛吗?”不等裕翔回答,凉介便抓住他的手,一个翻身让他靠到了自己的背上来。虽然裕翔很瘦,可是毕竟个子很高,体重也就相应的比凉介要重一些,凉介一咬牙,站了起来,起初有些摇晃,但很快就站稳了。凉介的发丝摩擦着裕翔白皙的脸颊,在月光下的两人缓缓地沿着同一个影子挪动步伐,走向约定好集合的营地。凉介忽然感觉到脖子上凉凉的,裕翔的血竟然还在滴!“裕翔?裕翔!不要紧吧……”“凉介。”裕翔打断他的话,“我喜欢你。做我的新娘吧。”新娘?也不看看现在是谁背谁啊。可是他说,他也喜欢自己?凉介停下了脚步。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幻化成了无尽的永远。“呃……”背上又传来裕翔痛苦的声音。“裕翔,没事,马上就到了,坚持一会儿啊。”凉介努力地像是扮演着妈妈的角色,心疼地扭头腾出右手帮裕翔擦去因为疼痛而出现在额角的汗珠,把裕翔向上提一提,又为他整理好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加快了步伐。到达营地的时候,凉介已经筋疲力尽了,小心翼翼地放下裕翔,便一下子跪在地上气喘吁吁。“我来帮他包扎吧。”有冈大贵走到凉介的身边小声说道,把药箱轻轻放在裕翔躺着的床的旁边,“龟梨老师让你晚上陪裕翔睡。”[六]Icanmeetapersoninaminute,likeapersoninanhourandloveapersoninaday,butitwilltakemeawholelifetoforgetyou.看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有了一些淡淡的血丝,凉介咬咬牙,没有吭声,倒是裕翔松开了口,用惯有的抱歉的笑容回应凉介,然后疼得受不了地咬自己的嘴唇。刚才那么痛也没说什么,看到裕翔一脸痛苦的样子,就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也给挖空了。“好了。”听到大贵的话,凉介松了一口气,去看裕翔。他的眼睛里泪汪汪的,但是一滴都忍着没流下来。凉介走过去拍拍他的头,扶他睡下去。“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他。”“我会的。”凉介摆摆手,看着大贵离去。把裕翔往里面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些,又在意会碰到他头上的伤口,只好把他的头微微地抬起,端详着裕翔棱角分明的脸,又想起刚才他的话,脸上立刻变得滚烫。爬上床,为裕翔掖好被子,便关了灯躺下来。静谧的夜晚,繁星都有些困了……“呃……”旁边传来呻吟声,睡得很浅的凉介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怎么……怎么了?”凉介揉揉眼睛,“啪”地打开灯,橙黄色的灯光溢满不大的空间。“裕翔?”“凉介……冷……”裕翔听不见凉介的话,迷迷糊糊中喊着。“诶?”凉介试探地去摸他的额头。好烫!惊呼一声,凉介又握了握他的手。还是一样的滚烫!大约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出来并没有想到带药,凉介担心地看着裕翔。“没事。”裕翔善解人意地说道,好像他总是能把凉介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并且挑出重点来安慰,“睡一晚上就好了……可不可以……多给我一点被子?”凉介把自己的被子也一起往裕翔的身上盖。已经是秋天了,还是抵不住丝丝的寒意,凉介不禁打了个寒颤。裕翔推推他,然后拉开被子。“裕翔你这是干什么?快盖上!你想生病加重吗?”“一起睡吧。”裕翔拉过凉介的手,将他裹进温暖的被窝,然后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凉介怔了一会儿,然后紧紧地抱住他,想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就这样过了一夜。裕翔,你知道吗,遇见你是一个奇迹。这时候的我们那么幸福,那么轻易地就能在一起,那么轻易地就能爱上。可是,忘记该有多么难。裕翔……裕翔……你在哪里?[七]世上有可以挽回的和不可挽回的事,而时间经过就是一种不可挽回的事。——《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村上春树当清晨的阳光洒满床铺,裕翔睁开了双眼,再看看凉介,他还在睡着,睫毛微微颤动,是因为昨天太累了吧。裕翔揉揉还有些晕的头,然后把手伸进袋子,把戒指放进旁边的书包里。——妈妈,爸爸。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你们知道吗,我好恨他,虽然你们都教育我说要做一个善良温和的人,我照做了,可我真的恨他,没有办法。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再看看凉介,他是那么的单纯美好。看到自己的一只手臂还压在他的身下,裕翔笑笑,也没有抽出,任他那么躺着。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白嫩的脸颊。这样和谐的画面会持续多久谁也无法预料,那些过去事情的不可挽回,便是时间的残酷之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很多,然而那天互相表达的事情两人都选择了回避,只字不提,但是,不得不否认的是,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看电影、看烟花、去海边……这些情人们总不会厌倦的事情,凉介和裕翔利用周末的时间也做遍了。看电影要选择悲剧或者恐怖片,可以尽情地在对方的怀里哭泣。看烟花要选可以持续得久的,可以放得很高的,最好能在屋顶上看。去海边要一起捡退潮后沙滩上留下的贝壳……凉介认真地看着网络上网友们的“心得”,不禁想起自己和裕翔,看的电影都是滑稽搞笑的动画片;烟花是在自己家门口放的,还有好几个点不燃;去海边的时候也没有捡贝壳,只是呆坐着傻傻地聊天。其实,退潮过后,那些贝壳再美丽也是比不上涨潮的波澜壮阔吧?像回忆,再美丽,它也只能是回忆。一步,两步,三步,转弯。数好步子转进楼道的有冈大贵在看到坐在楼梯上的渡边纯子时下了一跳。“渡边?”意识到对方的哭泣,大贵蹲下来,“怎么了?”好像这个女生很容易哭的样子啊。“我表白了……中岛君……拒绝我了……我好像,好像太莽撞了呢。”大贵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啦,没关系的,加油啊。”心里却暗自地叹气,一个女孩子却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连被拒绝都随便告诉别人,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都展现出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心中,头一次出现要保护的想法。[八]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人的伟大在于他扛起命运,就象用肩膀顶住天穹的巨神阿特拉斯一样。——米兰·昆德拉“山田凉介!”听到裕翔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凉介慌慌忙忙地穿上鞋子,因为听不见所以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大小,每次都喊那么大声,凉介揉揉耳朵然后跑了出来。“今天干吗啊?”难得的周末,凉介歪着头问裕翔。“看电影吧。”“哪一部?”“刚出来一部喜剧,超搞笑的。”“不要啦,喜剧有好多是声音搞笑的,你只能看字幕,我们看恐怖电影吧。”“那……好吧。”看见裕翔低垂的眼帘,凉介咬咬嘴唇,拉住他的手。其实,是有一点私心的吧?电影院里漆黑一片,凉介的手握着裕翔冰凉的指尖。当银幕上出现了一滩血迹,女主角的头与身子分离的时候,凉介一下子把头埋进了裕翔的怀里。“笨蛋,把眼睛闭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啊。”凉介在他的怀里怔了一下,没有说话。裕翔。裕翔听不见,所以不知道,闭上眼睛依旧会恐惧,他对于快乐与害怕都只能体会到一部分。所以无论是看喜剧还是恐怖片,他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样的裕翔,是算坚强,还是需要保护的呢?剧终。大厅的灯亮了起来,眼尖的凉介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影子。算不上熟悉,但是很有缘分呐。“森本君!”森本龙太郎回过头,看见凉介和裕翔的笑脸。“是你们啊。”“嗯,”凉介点点头,“怎么没看见知念君?”“啊,侑李啊……侑李,他走了。”龙的眼睛里这才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侑李说的没错,我们,是恋人。是我让他感到累了……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们的爱本身就是个错误,他去了美国,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怎么会这样……”凉介的眉头紧锁。“不是这样的,”裕翔的声音传来,“爱,本身是没有错的。”口气坚定,勿容置疑。——如果相爱的话,就是没有错误的。真的没有错误吗,裕翔?如果可以坚定地一直这么认为,我们又怎么会分开。如果可以坚定地一直这么认为,那么我们的肩膀就不会被天穹压垮。[九]在某种情况下,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要伤害另一个人。——《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村上春树“呐,今天一起去看大海吧。”裕翔的声音懒懒的,像是午后的阳光,“一直想和凉介一起去。”“诶?”微微怔了一下,既而用力地点点头,“好啊。”曾经传说大海的深处有美丽的人鱼公主,她们有着长而卷的大波浪的头发,有神的眼睛,洁白的牙齿和樱桃般小巧的嘴巴,她们有着人类一般的上身以及美好的鱼的尾巴。大海的小女儿为了心爱的王子失去了声音,并且又因为自己的不忍心化作海里的泡沫。即使只要把匕首刺向王子,便能回到美丽的大海,就像十六岁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可是,那把匕首如何刺的下去?一分一毫,都真真切切地痛在自己的身上。裕翔失去了声音,为了那场车祸,或是说,为了那个捡球的不懂事的孩子。然而,会不会有朝一日因为不忍心而变成了海里的泡沫?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会伤害到另一个人的吧。好比裕翔,好比那个已经遇见或者还未遇见的男孩。“凉介。”轻轻地喊出声音,“我喜欢你。”声音被吞没在海潮中。“什么?”“我——喜——欢——你——”那么毫无顾忌地大喊。凉介笑了起来。“裕翔——我——也——喜——欢——你——”同样肆无忌惮地大叫,从凉介夸张的口型中,裕翔看到了毕生的幸福。终于,鼓起勇气了呢。“中岛同学吗?你的信。”因为帮龟梨老师整理东西而很晚才独自回家的裕翔接过从传达室老爷爷那里递来的信,说了声“谢谢”然后拆开信件。是在美国的表哥八乙女光寄来的,信上说要裕翔来美国学习他一直喜欢的美术。对裕翔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是,前几天的表白的对象呢?还没来得及幸福久一些呢,分别是不是太残酷了?攥紧信封,裕翔决定去凉介家找他。这样的事情,怎么说也要两个人一起商量才对。[十]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张小娴走在去凉介家的路上,裕翔的心里也在不断地掂量,既想要去美国继续追求梦想,又想和凉介在一起,虽然说到了美国还可以通信,还会回来,可是思念这种东西总是让人心神不宁,再说国内的美院也是很好的,更何况自己的成绩不错,不一定要靠美术吃饭。但是,在美国学画画,一定会更有作为的吧,机会只扣一次门,不是哪次都能抓住的,为了感情放弃前途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还是和凉介慢慢商量看看吧。走路的时候应该全神贯注,不然听不见的自己就会被汽车撞到,裕翔小心地张望着。每一天都生活地那么艰难,那么危险。一扭头,熟悉的身影闪入自己的视线。是凉介。一个看上去5、6岁的小弟弟在马路边上拍皮球,一个不小心,球脱离了手掌向马路中央滚去,看到他的样子,裕翔的心里忽然一紧。飞扑过去捡球差点被汽车撞到的凉介把球还给小弟弟,然后拍拍他的头,让他小心点以后别在马路边上拍皮球了。然后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自己捡掉了的皮球的时候差点被车撞到,而汽车的主人为了不撞到自己而躲闪着撞到一棵树上。后来妈妈就来了,打了急救便带着自己匆匆离开,并且被训斥了好久呢,不知道那家人怎么样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吧?裕翔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凉介就是那个男孩?!不会的!不会的!拼命地在心底告诉自己,悄悄地转身向自家的方向走去,原来想要说的话被吞进了肚子里。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裕翔莫名其妙地问凉介要他小时候的照片,还问他是不是去过上次秋游的地方附近玩过,于是凉介很自然地说自己原来的家就在那边郊区,并且把放在皮夹里的小时候的照片给裕翔看。看到凉介甜甜的笑脸,裕翔指着照片说,凉介你笑起来真好看,心却骤然凉了一大半。那张脸,怎么会忘记?默默地低下头。凉介,当作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是毕竟我们曾经相遇,相知,相爱,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后悔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会好好保存的。但是,我错了,我们的爱错了。爱是会有错误的,只是我一直都不明白。凉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对你从来就不是喜欢。是爱。[十一]缘分叵测,我们无从得知下一刻会发生一些什么。——安妮宝贝完全不对头,一醒来就觉得自己今天心神不定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凉介拍拍脑袋背起书包。“山田君,中岛君转学了啊,好像是去美国学美术了,真好,即使是残疾人也有很美好光明的前途啊。”邻座的男生说着,“诶,山田君和中岛君关系这么好,中岛君有没有说过联系方式什么的?”“啊?没……没有……”凉介把脸别过去,还没来得及消化刚才的话。去美国了?为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还像一个傻瓜一样需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转达?空气里都弥散着诀别的味道,像一群寂寞的飞鸟久久地盘旋在头顶。到底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想错了什么,需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还是一直理解错了,感受错了,爱错了,什么都错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又偷偷地擦去继续听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为什么什么也没有留下,干净地好像从不存在,让我以为一切都只是错觉,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日子一天天地继续,即使很难习惯,但也就这么过。我也只能这么过。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凉介已经成长为高三的毕业生,开始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了,整天埋头于题海中,可是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么一个少年。他有着好看的眉眼,不真实得像梦境。这天下午,森本龙太郎到凉介的班级找他,并且递给他一个包裹。这两年来,凉介会从龙那里了解到侑李的一些事情,因为他们之间彼此还有联系。可是自己和裕翔呢?然而看到包裹上的字后,他瞪大了眼睛抬头看龙。“这……”“是裕翔的。”龙笑笑,“侑李最近偶然碰见他,是他拜托侑李给你的。”“嗯。”凉介默默地看着包裹。那里会是什么,他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害怕。就像人生的旅途,命运捉摸不定。[十二]每秒每分每天每周每年。微米毫米厘米分米千米。我们之前的距离,和我们拥有的时间。——落落等到回到家关上房间的门,才从书包里翻出小心安放好的包裹,并不是很厚的东西,压抑着强烈地好奇与感动,还有酸涩与泪水,忍到了放学才打开。小心翼翼地打开它。一些画。每一张都编排了页码,小心而整齐地排放好,也都精心的上了颜色,该是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为什么他不自己与凉介联系呢?也许,是有什么放不开吧。非要找人代替不可。又是一定要交到对方手上的东西,特意留了地址,让侑李等待自己画完来取。一波三折的辛苦。是小美人鱼的故事。很普通的故事,却让凉介的心有被狠狠拉扯的痛苦。凉介的目光先是停留在第一张上。蔚蓝的大海上,小美人鱼从海面探出脑袋,入神的观望着灯火阑珊的轮船,高贵的王子在船上,露出迷人而自信的笑容。第二张。小美人鱼为了变成人类,而喝下了老巫婆的药,然而王子并不知道。在画面的右下角,却是与画完全不搭的一只皮球,和几块碎玻璃片,以及点点血红。凉介的心猛地一颤。第三张。小人鱼失去了美丽的声音,而在并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凉介发现了一只耳朵,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第四张。王子与公主举行了婚礼。人鱼的脸上流下晶莹的泪水。第五张。夜晚,小美人鱼把刀扔向大海。旁边是裕翔的字,还是他的笔迹,却有些歪歪扭扭,不像平常那么好看了,但看得出很认真。——小人鱼放弃了回归大海的机会,为的是不让亲爱的王子受到伤害。第六张。画面有一些粗糙,只是几个泡沫,和无边的海蓝色。最后一张。大海的退潮。一行字撞击着凉介的视觉,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一辈子都没看到,却又希望自己能早一些,更早一些就了解到。——凉介,我曾经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会用很清晰的声音告诉他,我恨他,可是现在,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我们的一切终究还是退潮了,无论当初多么的波澜壮阔。凉介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簌簌落了下来。他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原来是这样的。原来,裕翔,你就是那家人家的小孩。原来你因为那场车祸失聪了。原来是我害了你的。原来我是不懂事的王可是,裕翔,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小美人鱼,在你走后,丢失了我的心。我好想知道,我们的距离有多么的遥远。仅仅只是日本与美国之间的距离吗?[十三]有那么一瞬间,我们的门打开了,可我们都是害怕受伤的人。——项斯微旁人并不能理解的震惊与难过,混合成酸涩的液体流过脸颊。很可笑吧。不知不觉,高中就毕业了,凉介以优秀的成绩被早稻田大学录取,他拿着通知书,心里想着如果裕翔在的话应该会考的分数比自己更高些吧。举行毕业典礼的那一天,还意外地看见了大贵与渡边牵着的手,然后为自己当年没有缘由,也从未向旁人提及的吃醋而暗暗自嘲。暑假里,侑李要从美国回来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森本龙太郎一整天都处于非常兴奋的状态。“龙,你能不能别再念叨了?”凉介撑着头发牢骚。“凉介……他这次回来还会接受我吗?”忽然变得难过起来的某人反而让凉介乱了阵脚。“没关系,没关系的啊,这么久的时间,有什么结不能解开的呢?”是啊,有什么样的结不能解开呢。有那么一次,在你走之前的那一次,我是有机会的。其实我已经隐约有察觉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我以为我们拥有更多的时间来治愈心底的巨大的伤口,可是,却来不及了。太害怕受伤,所以才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像不可避免的错误。偶然之中,必然的成分要更多一些吧。也许我们终究只是平行线呢。或许我们之间有着永远无法穿越的鸿沟,它比我们彼此想像中的更深,更宽,即使我们都身心疲惫不堪,还是无法到达彼岸。或者,费尽力气到达那端后,你恰巧到了这端。总之,一次次擦肩而过,失之交臂。Ebbtide.[十四]人类,不会飞翔。——岩井俊二《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忘记了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还是只能站在远方遥望,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线就是断的,只是它缠绕得太紧太纠结,没有让我们看到另一头,它们从没有连在一起。侑李回到日本后并没有去酒店休息就直接和来机场接机的龙和凉介去了茶餐厅,面对龙还是略显尴尬,但是凉介看得出,他们的心依旧在一起。那样的心情还是不变的,对吧?情人之间,还有什么化不开呢。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并不是……带给对方那么多痛苦。可是,亲爱的裕翔,我错的太多了,一辈子也还不清……“凉介。”尽管犹豫了许久,可还是开口,毕竟那些事情,是不能不说的。“诶?”看着有些不忍的侑李,凉介握紧了拳头。“裕翔他……看不见了……”“什么?!”惊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会呢?那他的美术怎么办?他的人生怎么办呐!啊?!”“凉介,别激动。”龙拉拉凉介的衣服,示意他安静下来。可是在他坐下的时候,还是清楚地看见了眼里闪烁的泪光。“似乎是,某场车祸的后遗症,潜伏了很久的样子……”车祸?果然还是啊。原来我欠你的,不只是声音呢,还有光明。裕翔,我欠你一整个美好的人生。[十五]我遇见了会过马路的长颈鹿,却没有遇见你;我遇见了会说话的天鹅,却没有遇见你。于是遇见你,就变成了一个,类似奇迹的概率……是不是零点零零零零零零……一?——郭敬明《N世界》“你们……”凉介望着眼前的两个人,惊讶过后的是欣慰,紧接而来的,却又是无尽的悲伤。“我们和好了。”毫不避讳的紧紧握着彼此的手,龙与侑李十指相扣,天地间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够让他们分开。真好。“真是太好了啊。”凉介笑着说,眼底却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们对我说,真是太好了呢。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牵着裕翔的手,大大方方地对所有人说,我们和好了。我们谁也拆不散了。裕翔,我好想你。凉介好想,好想“凉介……”不放心的侑李伸出手拉拉凉介,“你……”“我没事,为你们高兴呢!”刺耳的铃声忽然大作。“喂,您好。”侑李拿起,“是爸爸啊。有什么事情吗?什么!……那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一点也没有留下吗?好的,我知道了,您和妈妈注意身体,再见。”最后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哭出声音。“怎么了?”不好的预感漫上凉介的心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的负荷,濒临瓦解。“裕翔搬家了,在我家门口留了字条,但是并没有写下以后的地址。”侑李咬咬嘴唇,看了龙一眼,才说出来。“哦,这样啊,没什么啊,反正都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就算知道地址也不能怎么样啊。”凉介递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容,然而内心早已溢满酸涩的液体。转身离开的时候,泪水才忽然地掉下来。没有任何的酝酿,就好像是理所应当地爬满整张俊俏的脸。裕翔。即使知道地址,我也不能怎么样,我也不敢去找你,可是,你的离开是不是代表不想给我留任何希望?是不是想告诉我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是不是在说,再不想见到我了。其实这些,我都不怪你,真的。都是我的错,让我一个人承受。我只是心疼你,默默地忍受着痛苦,你一定很难过吧,一定会比我更加的难过吧?如果你还爱我的话。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呢?为什么我觉得我的悲伤已经无法再增加了呢?那么你的心情该是什么样的呢。我们的相遇从零点零零一变得更加的遥遥无期,你说,要我等多久呢。裕翔,失去光明与声音的世界是不是很可怕?但是,该失明失聪的是我,该死去的也是我。不是你,不是你的父母,你们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都是我的责任。裕翔。对不起。我感激你,把我们之间的爱和恨都变成了沉默,你不骂我,不打我。但是,我为什么反而更加想哭?我好想你抱紧我,真的,哪怕只是零点一秒也可以,让我再次感受你的怀抱,让我躲进你的臂弯,我会发誓我再也不哭了,会永远记得那个怀抱的温暖。但是,对于我,对于我们,那也太过奢侈了。[十六]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三毛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作为交换生去美国留学的资格,坐在飞机上,凉介望着下方的故土,忽然怀念起这个纪录了自己快乐与悲伤的地方。那时侯的我们都还小,在一起就有那么多的话题,那么多的欢声,那么多的笑语。但是在美国,有他要寻找的人,即使几辈子都寻找不到,还是不会轻言放弃的人。裕翔,请在那里等我。就算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会努力,既然我鼓起了勇气,不怕你恨,不顾一切地要到你生活的地方,就不会后悔了。裕翔,不要推开我,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即使是死我都心甘情愿,只要你原谅我。但是,请不要推开我,求你……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凉介渐渐习惯了颠倒的时差和在美国的生活。他无时无地不再寻找着他。那个少年叫中岛裕翔,剑眉星目,下巴尖俏,皮肤白皙。他会画画,声音很好听。可是他看不见,也听不到。这一天打篮球的时候,一个同为日本人的学生受伤了,凉介和他素日里是不错的朋友,得到消息后急匆匆地送他赶往附近的医院。检查完后没有什么大碍,凉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视线却死死地被固定住。裕翔!是裕翔!他在这里!他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有些憔悴,眼睛没有了神采。他好像又长高,又变瘦了一些,但还是那么的好看。“裕翔!”凉介就要冲过去,然而裕翔身边的一个比自己年纪稍大的男子向自己走了过来。“你好,我叫八乙女光。”想起这个名字似乎是裕翔的表哥的时候,凉介慌忙鞠躬,“您好。”“你认识裕翔?”“是的,我们高中同学过一年。我叫山田凉介。”“山田凉介……”暗暗思索了一番,然后像明白什么似的眼前一亮,“你就是山田凉介啊。哦,裕翔他……他的眼睛和耳朵,你知道的吧,一直在做治疗,医生说还是有康复的希望的……”“真的吗?”凉介笑起来,“太好了!”“你等等,我去告诉裕翔。”凉介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他不想见我的”,于是只是沉默着。走到裕翔的身边,光在他的手心里写下“山田凉介”四个字,他忽然脸色一变,然后抓着光问:“凉介!他在哪里?在哪里?!”就在光要回答的时候,裕翔却又露出害怕的神色:“不要,还是不要见了……”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后面跑去。“真是对不起。”光匆匆地给凉介留了地址,即使裕翔说过不要见他,“我想你会让他快乐的。”凉介捏着那张纸条,呆呆地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泪水落了下来。原来我们的重逢,竟成了你的逃跑。[十七]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一点点。——却无处可寻。——村上春树依照光给的地址,凉介思量再三,决定去找裕翔,就算再怎么样,既然追随到了美国,从东京跋涉到了纽约,不能逃避着什么也不做吧?手里抓着地址,不时地低下头去看,尽管早已经在来之前就背得滚瓜烂熟。他走在一条小道上,繁华的纽约难得有这么僻静的小路,他想起了日本行色匆匆的人们,纽约跟东京银座也有着很相似的地方,人们在这样以高级购物商店而闻名的物质的地带,究竟学到了什么呢?他越来越觉得,裕翔就该住在这样安静的地方,那是适合裕翔温和的性格的。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地方,然而住所可以有,未来,裕翔要怎么去争取呢?都是自害的!在门前停下,凉介低着头,咬咬嘴唇,最终抬起手去按门铃。“叮咚——叮咚——”空洞的声音传开,冲击着他的耳膜。“嘎吱——”门开了,开门的是光,看到凉介,他点点头,然后穿上鞋。“他在房间。”拍拍他的肩膀,光走了出去。凉介的眼睛里面又燃起了希望,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去。他以前就知道小美人鱼刚上岸有了双脚的时候,走路是钻心的痛,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更痛的是心,每一步走起来都那么艰难。明明眼前就是爱人了,却还是觉得很遥远。“裕翔?”凉介找了几间才找到裕翔的房间。大概因为自己来得太早,裕翔还在睡觉,就像很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一样的安详。可是自己不敢再抱他,不能再抱他。不能再听他说一次,“一起睡吧。”一起睡吧。一起,睡吧。为什么当时的自己没有发现,那是多么多么美好而又温暖的字眼,人的一生中又能听几次这样的话语呢?犹豫而又颤抖地伸出手,去拨开裕翔额前凌乱的头发,露出他好看的眉毛。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凉介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裕翔……裕翔……我好爱你。“嗯……”皱了皱眉头,裕翔睁开了眼睛,他抓住那只手。不是光的!“凉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与不敢相信。可是这样的触感,自己怎么会弄错?“是,是我。”不可否认,裕翔的眼睛里有惊喜的神色,但很快淡了下去,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下床,他穿着白色的干净的睡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像凉介不存在一样擦身而过。其实,只要他晚走过去一点点时间,凉介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的嘴巴里无声又清晰地念叨着,凉介,我想你。擦干泪,裕翔摸索着去倒了一杯水。[十八]道路虽然拥挤,却是寂寞的,因为它是不被爱的。——泰戈尔即使一直都不被接受,但是每天的课程结束后,凉介还是会到裕翔的住处看他,有时候光会在,凉介发现裕翔很依赖他,而更多的时候因为凉介,光并不在这个为裕翔租的小屋子里,而是回到自己父母的家中,于是裕翔就越发的沉默寡言。凉介默默地照顾着他,他想弥补多年前的过错。他做一切光为他做的事情,甚至更多。他也没有让裕翔认为自己是个废人,所以也会经常让他帮自己的忙。他把冰箱里过期的速食都扔掉,每天饭桌上都有香喷喷的可口的饭菜,他为裕翔铺床,为他洗衣。有好几次,他看到裕翔伸出手来想抱他,却又缩了回去,他难过,也很着急,但还是不说话,他什么都不能要求他,只能慢慢等待。等待被原谅的那一天。直到那么一天。夕阳西下,路灯接连亮了起来。凉介扶起不小心摔倒的裕翔,然而,一种熟悉的感觉蔓过了全身!他在抱他!裕翔抱着他!“凉介,我很想你。很想你。”裕翔在他耳边吐出这样的句子。凉介的手一颤,若不是被裕翔的手紧紧搂着,他差些跌倒下去——还是当初那样有力的臂膀,但比任何一次抱得都要紧。“裕翔……”凉介泪眼婆娑中唤着裕翔的名字,他紧紧地抱他。这一切,是算有回报了吧?自己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吧?在重重人海中,终于找到了对方,从此不再是孤单的,即使只有两个人,那也是两个人的喧闹了。夜晚,安排裕翔睡下,凉介翻开那一幅幅的画——那是裕翔画给自己的。其实那里面已经没有仇恨了,只是裕翔自己一直想不通,一直在给自己压力,其实,并不是谁的错,只是命运罢了。往事历历在目,记忆里的话语还都那么那么的清晰。——“你的名字很好听。”——“他们在笑你。”——“我知道。”——“裕翔,我们两个人一组吧。”——“喝点水会好很多。”——“裕翔,我在这,我在。”——“凉介。我喜欢你。做我的新娘吧。”——“一起睡吧。”——“笨蛋,把眼睛闭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啊。”——“呐,今天一起去看大海吧。一直想和凉介一起去。”——“诶?好啊。”——“我——喜——欢——你——”——“裕翔——我——也——喜——欢——你——”——“山田君,中岛君转学了啊,好像是去美国学美术了,真好,即使是残疾人也有很美好光明的前途啊。”裕翔的手凉凉的,手指很长,很快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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