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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两税法史料新考
唐德宗元年颁布两税法是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但许多历史老师并不清楚这一点。原因之一是史料掌握得不充分,一般喜欢用《旧唐书》卷一一八杨炎传里请作两税法的奏疏,而对《唐会要》卷八三租税所载实施两税法的正式诏令、建中元年正月五日赦文1、二月十一日起请条以及“其月大赦天下”云云的纪事不予重视,更不用说旁征其他文献了。本文以赦文、起请条等为依据,并参考大历十四年八月杨炎请作两税法的奏疏2、陆贽《均节赋税恤百姓六条》对两税法的批评(《陆宣公集》卷二二)和其他文献,力求把两税法及其前身户税、地税弄清楚。《历史研究》一九六三年第六期发表过王仲荦先生的论文《唐代两税法研究》,对两税法之包括户税、地税和户、地税如何发展成为两税作了大体正确的论述,因此这里只就一般历史著作以及王先生论文所没有讲到或没有解决的问题作若干考释,名之曰“杂考”,不再系统地讲说。一、从“量其产”、“察以资财”和“资财”等的角度来研究户税在唐初就开始正式征收,按照户等高下确定税额。《唐会要》卷八五定户等第:“武德六年三月令:天下户量其貲产,定为三等。至九年三月二十四日诏:天下户三等未尽升降,依为九等。”卷八三租税:“大历四年正月十八日勅:天下[百姓]及王公已下,自今已后,宜准度支长行旨条,每年税钱,上上户四千文,上中户三千五百文,上下户三千文,中上户二千五百文,中中户二千文,中下户一千五百文,下上户一千文,下中户七百文,下下户五百文。”到建中元年实施两税法,正月五日赦文仍规定要“约丁产,定等第”,二月十一日起请条也说要“据旧征税数及人户土客,定等第钱数多少”,按户等来征收户税。怎样定户等第,《册府元龟》卷四八六户籍所载天宝四载三月勅讲得比较具体,即“每至定户之时,宜委县令与村乡对定,审于众议,察以资财,不得容有爱憎,以为高下,徇其虚妄,令不均平,使每等之中,皆称允当,仍委太守详覆,如有不平,县令录奏量事贬降,其乡村对定之人便与节级科罪,覆定之后,明立簿书。”其中关键仍如武德六年令所说,在于“量其貲产”即“察以资财”。“貲产”、“资财”指什么,武德令、天宝四载勅都没有再说,王仲荦先生认为“在封建社会里,土地是主要的生产资科,是重要的财产,如果定户等第而不把土地当作财富统计在内,那成什么话说?”但这只是推测,没有举出证据。其实证据是有的,即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所藏新疆吐鲁番胜金口出土的三片所谓《貲合文书》3,这里抄录第一片正反面比较完整的两段。《文书》上没有年号,贺昌群先生说:“据其字迹观察,当是北朝末至唐初之物。”即使是北朝末或隋代的吧,唐初的定户等第也还是继承前朝的办法,仍旧可以用它来说明唐代的定户等第。它是定户等第时“量其貲产”、“察以资财”的一种底帐,在上面算出各户的资产折合若干斛即“貲合××斛”,从而确定他们的户等,登入正式的籍帐。而“貲产”、“资财”,则如《文书》所开列,尽是“常田×亩”、“卤亩×亩”、“蒲陶×亩”、“枣×亩”等各种不同质量和出产的土地顷亩数。当然,《文书》中的冯照、齐都都是农村户口,城市户口除了官僚和某些富商外不一定有土地,但在封建社会里,农村户口占绝大多数,就是官僚的资产也总是以土地为主,因此这个《文书》是有代表性的,它证实了按照户等征收的户税,实际上主要还是以拥有土地的数量质量为依据。弄清这个事实很重要。因为,建中元年实施的两税法虽然把户税和地税都包括在内,但在时人心目中还往往侧重户税。如杜牧《同州澄城县户工仓尉厅壁记》说:“县之所重,其举秀贡贤也,……次乃户税而已。”《唐故处州刺史李君墓志铭并序》有:“出为池州刺史,始至,创造籍簿,……复定户税”(《樊川文集》卷一〇、八)。韦庄《秦妇吟》:“乡园本贯东畿县,岁岁耕桑临近甸,岁种良田二百,年输户税三千万。”何以到了宋代的“二税”,却完全按土地顷亩来征收,成为清一色的地税性质?现在知道户税的定户等第主要也是依据该户的土地,而两税法中的户税和地税又都在同一个时间征收(详本文第四节),发展下去,就势必合并成为完全按土地征收的“二税”。如果忽视这一点,认为宋代的“二税”和唐代的两税法只是名称相似,并无渊源,那就未免有割断历史之嫌。二、义仓的正式设立阶段是开中国之后地税最初是义仓税。《册府元龟》卷五〇二常平载:“太宗贞观二年四月制:‘天下州县,并置义仓。’先是每岁水旱,皆以正仓出给,无仓之处,就食他州,百姓流移,或致困穷。左丞戴胄上言:‘……请自王公以下,爰及众庶,计所垦田稼穑顷亩,每至秋熟,准其见苗,以理劝课,尽令出粟,稻麦之乡,亦同此税。各纳所在,为立义仓,若年谷不登,百姓饥馑,所在州县,随便取给。’……户部尚书韩仲良奏:‘王公已下,垦地亩纳二升,其粟麦粳稻之属,各依土地,贮之州县,以备凶年。’制可之。”这只是一种备荒措施,不算正式税收,后来政府随便动用,失去了义仓备荒的本意,义仓税才变成了正式的国家税收—地税。什么时候发生这种转变?据《通典》卷一二轻重所说是:“高宗、武太后数十年间,义仓不许杂用,其后公私窘迫,贷义仓支用,自中宗神龙之后,天下义仓费用向尽。”中宗神龙元年到玄宗即位只有八年,从《通典》的文字上看好象义仓税变成地税是在开元年间。王仲荦先生并根据《册府元龟》卷四九〇蠲复所载开元十三年正月诏中出现“地税”这个名词,说:“因为……按亩征收的缘故,索性连义仓的名称也取消,把它改称为地税了。”按地税这个名词出现后,义仓的名称并未完全取消4,王先生这句话似微有语病。但王先生认为地税这个名词的出现标志着义仓性质的转变这点则是正确的,不过说开元十三年诏才开始用地税这个名词,未免说得太晚了。《册府元龟》卷四九〇蠲复高宗永隆元年正月己亥诏载:“雍、岐、华、同四州六等以下户宜免两年地税。”中宗景龙三年十一月南郊礼毕大赦令:“关中诸州无出今年地税。”这都在玄宗以前。大概高宗后期武则天掌实权时就已使用了地税这个名词。这和《通典》所说“高宗、武太后数十年间,义仓不许杂用”的话并不矛盾。《通典》在“中宗神龙之后,天下义仓费用向尽”之前已说“其后公私窘迫,贷义仓支用”,中宗神龙前就是高宗、武则天时代,可见《通典》本意只是说“高宗、武太后数十年间”义仓原则上不许杂用,事实上后来因公私窘迫,已贷义仓使用,所以到“中宗神龙以后,天下义仓费用向尽”(古人行文有时过于疏略,需仔细寻绎上下文才好理解)。这样,通常认为义仓制度破坏在中宗时实应提前到高宗后期武则天掌权时,而地税这个名词正在此时出现决非偶然,可以如王先生那样认识,是标志着义仓税的性质在起变化。三、大历四年夏侯阳算经时已改定为两税地税税额在贞观二年开始设置义仓时是依照韩仲良奏“王公已下,垦地亩纳二升”。除永徽二年一度改为按户等出粟外(《唐会要》卷八八仓及常平仓等),长期没有变动。如《通典》卷一二轻重开元二十五年定式:“王公以下,每年户别据所种田亩,别税粟二升,以为义仓。”《册府元龟》卷四八七租税代宗广德元年七月诏:“地税依旧每亩税二升”。以后起了变化,如《元龟》同卷大历四年十月勅:“北(应作比)属秋霖,颇伤苗稼,百姓种麦,其数非多,如闻村闾,不免流散,来年税麦,须有优矜,其大历五年夏麦所税,特宜与减常年税,其地总分为两等,上等每亩税一斗,下等每亩税五升,其荒田如能开佃者,一切每亩税二升。”大历四年十二月勅:“今关辅诸州,垦田渐广,江淮转漕,常数又加,计一年之储,有大半之助,其余他税,固可从轻,其京兆来年秋税,宜分作两等,上下各半,上等每亩税一斗,下等每亩税六升,其荒田如能佃者,宜准今年十月二十九日勅,一切每亩税二升。”大历五年三月:“定京兆府百姓税,夏税上田亩税六升,下田亩税四升,秋税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亩税三升,荒田开佃者亩率二升。”但有人据此就认为大历五年才开始提高地税税额,这显然是不对的。王仲荦先生说:“大历四年两次诏令,都提到‘优矜’、‘从轻’,根据这字面来推测,可知大历四年以前的地税征收率,有一度比这令文所规定的还要重。”这个认识是正确的。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提高,王先生根据《新唐书》卷五一食货志所说“大历元年……天下苗一亩税钱十五,……号青苗钱,又有地头钱,每亩二十,通名为青苗钱”,认为:“当时竭泽而渔,开始征收青苗钱和地头钱,地税的加重,当在这同时。”按王先生这样讲只是推测,没有从文献上找证据。其实证据还是有的,《算经十书》本《夏侯阳算经》卷中求地税章就有这样的算题:“今有田三百七十九亩,亩出税谷三升纳官,每斛加二升耗,问输正及耗各几何?”“今有田一亩,计税谷三升,问一步合计几何?”这部《夏侯阳算经》是为现实生活中应用需要而编写的,说明地税税额在代宗广德元年“依旧每亩税二升”以后,第一步是提高到每亩三升,到大历四年之前再进一步提到夏、秋地税各在一斗或一斗以上,到大历四年认为提得太高实行有困难又略为降低,如四年十月、十二月勅所说那样。从广德二年到大历四年的六年中是地税税额变动最剧烈的时候5。地税在“亩税二升”时从未说过一年两度征收,到大历四年十月、十二月勅中却说“夏麦所税”和“秋税”,因此一般认为地税之一年两度征收始于大历四年。这也有问题。因为如真始于大历四年,在这两个勅中对为什么改为两度征收必有所解释,但勅中并无任何解释,只平淡地说“其大历五年夏麦所税”,“其京兆来年秋税”,说明地税在这以前早已分夏秋两度征收。这在《夏侯阳算经》中也可得到证实,《算经》卷中定脚价章有“两税米”的算题,在唐代凡一年两度征收的赋税都可称为“两税”(详下节),可见地税在每亩税额提高到三升时已改为一年两度征收。一方面一年两度征收,一方面又规定亩税三升,究竟是夏秋各征三升呢?还是夏秋税额合起来一共三升?这在文献上无可稽考。但我认为,前一个可能性大些,因为如果夏秋两次合起来每亩三升,则一次的税额比过去每亩二升还要少,当时政府正急于搜刮,税米到手越早越多越好,决不愿意这么做。四、《隋书》卷二四《刑法二两税法》关于两税法之所以得名,过去有人认为是由于它包括了户、地两种税的缘故。这种认识不对。因为在唐代,只要一年两度征收的都可以叫“两税”,如《文苑英华》卷四八四常袞大历四年三月《免京兆府税钱制》中就说:“国家计其户籍,俾出泉货,著在令典,谓之两税。”就是把两税法实施前的户税称做“两税”。因此有些人猜测两税法也应因此而得名,如王仲荦先生就说:“只要一个赋税分为两次征收,都可带上‘两税’这一名称。杨炎两税所规定的户税,是分夏秋两次征收的,地税也是分夏秋两次征收的,因此新税法便很自然地采用两税法这一现成名词。”不过王先生等都没有举出证据。其实证据就在实施两税法的建中元年正月五日赦文、二月十一日起请条和纪事里。赦文说:“宜委黜陟使与观察使及刺史、转运,所由计百姓及客户,约丁产,定等第,均率作年支两税。”起请条说:“请令黜陟、观察使及州县长官据旧征税数及人户土客,定等第钱数多少,为夏秋两税。”下文纪事说:“遣黜陟使观风俗,仍与观察使、刺史计人产等级为两税法。”三者文句用词都大体相同,而前者讲“年支两税”,“为夏秋两税”,后者则说“为两税法”,岂不正是由于年支夏秋两税才名之为两税法的明证!对两税法之不仅继承户税而且包括地税,王仲荦先生已引用《唐会要》卷八四租税大中四年正月制、《册府元龟》卷四八四经费贞元八年裴延龄条、陆贽《论度支令京兆府折税市草状》、元稹《论当州朝邑等三县代纳夏阳韩城两县率钱状》等加以论证,但建中元年二月起请条中还有个最坚强的内证,即所谓“其黜陟使每道定税讫,具当州府应税都数及征纳期限,并支留合送等钱物斛斗,分析闻奏,并报度支、金部、仓部、比部。”按所谓“黜陟使每道定税”,从下文“遣黜陟使观风俗,仍与观察使、刺史计人产等级为两税法”的纪事来看,是指的两税,而所定的内容则为“当州府应税都数及征纳期限,并支留合送等钱物斛斗”。这里的“钱”,不用说是户税钱,“斛斗”,也显然是指上文“其应科斛斗请据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均税”的地税而言,这就充分说明黜陟使所定两税是兼包户税和地税6。只是由于地税是“据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均税”,手续比较简单,不象户税那样要重新“计百姓及客户,约丁户,定等第”,因此在下文纪事中就只说“计人产等第为两税法”,正月五日赦文中也只说“约丁产,定等第,均率作年支两税”,没有再提“应科斛斗”,从而使有些人产生了地税不包括在两税之内的错觉。两税法中的户税和地税是否同时征收,讲述两税法的论著都没有提到。其实这在起请条里也已交待清楚。起请条先讲户税“据旧征税数及人户土客,定等第钱数多少为夏秋两税”,再讲地税的“应科斛斗,请据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均税”,接着总括一句:“夏税六月内纳毕,秋税十一月内纳毕。”这“夏税”和“秋税”中当然都各自包括户、地税,户、地税是同时征收。本来,我国大多数地区一年收获两次,地税是田亩税,户税评定户等所依据的资产如本文第一节所说也以土地为主,旧历六月、十一月正是夏收、秋收之后,广大农民有油水可供榨取之时,封建统治阶级不趁此向他们同时征收户、地税,更待何时?当然,有些地方的收获季节和一般地区不完全一样,或迟或早,所以这“夏税六月内纳毕,秋税十一月内纳毕”也只是大体的规定,允许因地制宜,有所变通,这就是赦文中所说“如当处土风不便,更立一限”和杨炎请作两税法奏疏中所说“居人之税,夏秋两征之,俗有木便者正之”7。而起请条末了所谓“黜陟使每道定税讫,具当州府应税都数,及征纳期限,并支留合送等钱物斛斗,分析闻奏”,也说明各州府的“征纳期限”可由黜陟使根据当地实际情况作出具体规定,不一定拘于六月、十一月。五、第一,关于农业的年省制及农业增垦放两税法实施前户、地税的税额一直是全国统一的,有些学者认为两税法也应有全国统一的税额。如陈寅恪先生《秦妇吟校笺》解释“岁种良田二百壥,年输户税三千万”时就引用《唐会要》卷八三租税大历四年正月十八日敕来推测户税税额,王仲荦先生也说:“两税实施以后,按亩征收粟米的税额,固然史无明文。但据元稹《同州奏均田》奏议中称:‘右臣当州百姓田地,每亩只税粟九升五合,草四分。’陆贽在《均节赋税恤百姓六条》的奏议中称:‘今京畿之内,每田一亩,官税五升,而私家收租,殆有亩至一石者。’陆贽的奏议,在贞元十年(公元七九四年),元稹的奏议,在长庆二年(公元八二二年),由此可知,从公元七九四年到八二二年这三十多年间,地税每亩的税额,在五升至九升五合左右,如果元稹所指的是一年的税额,而陆贽所指的系夏税或秋税一次的税额,两次合加起来,也近一斗,那末陆贽和元稹所举的数目,又相差不远。”按以上这些推测似均欠科学,因为建中元年正式实施两税法后,无论户税、地税都再没有全国统一的税额。建中元年二月起请条就明确规定:“据旧征税数,及人户土客,定等第钱数多少,为夏秋两税。……其应科斛斗,请据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均税,……其黜陟使每道定税讫,具当州府应税都数及征纳期限,并支留合送等钱物斛斗,分析闻奏。”这里所谓“钱数多少”指户税,“应科斛斗”指地税,是分别按“旧征[户]税数”及“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为“当州应税都数”,也就是陆贽《均节赋税恤百姓六条》第一条《论两税之弊须有厘革》中所说:“每州各取大历中一年科率钱谷数最多者便为定额。”用今天的语言来表达,就是根据大历时各州府征收的户、地税最高额作为当州府户、地税的固定总额,然后把这户税总额按当州府的户数户等分摊到每户头上,把这地税总额按当州府的垦田亩数分摊到每亩垦田上,这完全是一种摊配性质的税制。后来元稹的《同州奏均田状》就是因当州垦田荒失、地税摊配不均需要重摊,《论当州朝邑等三县代纳夏阳韩城两县率钱状》就是要求纠正朝邑等三县代摊夏阳、韩城两县户税的不合理办法(《元氏长庆集》卷三八、三九)。《册府元龟》卷四八八赋税会昌元年正月制所说:“州县每年所征科斛斗,一切依元额为定,……数外如有陂泽山原,百姓或力能垦辟耕种,州县不得辄问,所收苗子,五年不在收税限,五年之外,依例收税,于一乡之中,先填贫户欠阙,如无欠阙,即均减众户合征斛斗,但令不失元额,不得随田地顷亩加税”,则是对垦田增辟后如何摊配的规定。正因为是摊配,所以建中元年正月赦文、二月起请条中都不提税额,这不是“史无明文”或史有阙文,而是本不存在全国统一的税额8。六、租僚调的收入两税法实施后,原有的租庸调税额如何处理?过去研究的人往往不甚注意。他们看到杨炎请作两税法奏疏中所说“其租庸杂徭悉省,而丁额不废”,便认为原有的租庸调已不再征收,对建中元年二月起请条中所说的“其丁租庸调,并入两税”,则认为是“一句无甚意义的空文”9。这种看法似成问题。建中元年实施两税法以前,租庸调并没有废止,就大历年间来说,如《册府元龟》卷四九〇蠲复大历四年十一月乙亥敕:“淮南数州……其准上今年租庸、地税、旨支米等宜三分放二分。”十二年十一月庚辰诏:“巴南……蓬、渠、集、壁、充、通、开等州宜放二年租庸”。可见当时租庸调仍每年征收。至于收入有多少,王仲荦先生根据杨炎请作两税法奏疏中所说“至德之后,……天下残瘁,荡为浮人,乡居地著者,百不四、五”,认为租庸调是只向土户中的课口征收的,这时土户既已不到安史乱前的百分之四、五,租庸调的收入就“微不足道”,恐不尽然。《通典》卷七历代户口盛衰说唐代户口极盛是在天宝十四载,其时“管户总八百九十一万四千七百九”,而大历中还有“百二十万户”,将近极盛时的百分之十四,而不是百分之四、五,杨炎奏疏所说“百不四、五”是行文夸饰之词。这“百二十万户”中课口数字史无明文,姑按《通典》历代户口盛衰原注所记肃宗乾元三年“应管户总百九十三万三千一百七十四”、其中“课口二百三十七万七百九十九”的比例来推算,大历中的课口总得在一百五十万左右。以租庸调的法定税额每丁租二石、绢二匹、绵三两(半屯)计,每年还可收入租三百万石,绢三百万匹,绵七十五万屯,不论收入后是否上供中央,就数量来说总还是很可观的。试以《通典》卷六赋税原注所纪建中初实施两税法后“每岁天下共敛三千余万贯,……税米麦共千六百余万石”10的数字相比较:绢三百万匹,按每匹值钱三贯计11,折钱九百万贯,将近两税钱三千余万贯的三分之一,租三百万石,也将近两税米麦千六百余万石的五分之一;还有绵七十五万屯没有折算在内。这样一笔收入,政府在实施两税法时如何肯放弃。因此起请条中规定“其丁租庸调,并入两税”,就是要把各州府的租庸调总额折成钱谷分别附加进当州府户、地税总额里,作为户、地税摊配到当州府每户和每亩垦田上。杨炎奏疏中“其租庸杂徭悉省”的“省”,实际上是“省并”之“省”,不能理解为“省却”之“省”。附带说一下,杨炎奏疏中“其租庸杂徭悉省,而丁额不废”,以及起请条中所说的“州县常存丁额,准式申报”,也不是空文。唐代除按丁征收租庸调外,还有按户等丁额征发徭役的规定,如《唐大诏令集》卷六九广德二年南郊赦、卷七O宝历元年正月南郊赦中都提到当时各种徭役的名称,杜牧《唐故处州刺史李君墓志铭并序》中并有开成时“出为池州刺史,始至,创立籍簿,民被徭役者,科品高下,鳞次比比,一在我手”的记载(《樊川文集》卷八)。说明按丁征收的租庸调虽已并入两税,按户等丁额征发的徭役却从没有废止。因此,杨炎要提出“丁额不废”,起请条要作出“州县常存丁额,准式申报”的规定。七、两税法总剥削量的加重两税法在剥削上比过去减轻还是加重?讲述两税法的人很少作出明确的答复。这也难怪,因为摊派式的两税法没有统一税额,无从用几个简单的数字来和实施前的户、地税以及租庸调相比较,但如果用其他方法来比较分析,这个问题还是可以解答的。先看两税法的主要组成部分户、地税。前面第五节里已说过,建中元年二月起请条里规定户税“据旧征税数”,地税“据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这户税的“旧征税数”和“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据陆贽所说是“每州各取大历中一年科率谷数最多者”,也就是说各州府的户、地税总额是根据过去征收户、地税最多一年的总额来确定,这和其他年份的户、地税相比,剥削已经加重。再看过去的租庸调。前面第六节里已经说过,实施两税法时已把各州府原先征收的租庸调总额分别附加进当州府户、地税总额里,并没有丝毫省免。租庸调是法定的“正供”,户、地税在安史乱后也成为事实上的“正供”。除这些“正供”外,安史乱后地方上还出现了种种巧立名目、擅自征收的非法赋敛,如杨炎请作两税法的奏疏中所说“科敛之名凡数百,废者不削,重者不去,新旧仍积,不知其涯”。建中元年正月赦文规定,“比来征科色目,一切停罢”,好象两税法一实施,这些非法赋敛就统统制止。其实不然。当时只是把各州府的非法赋敛的钱物斛斗并入当州府的两税税额之中。陆贽所说“大历中非法赋敛,急备、供军、折估、宣索、进奉之类者,既并入两税”就是明证。所谓“征科色目一切停罢”者,只是不再保留原有的急备、供军等等名目而已。而且,陆贽还说:“大历中纪纲废弛,百事从权,至于率税少多,皆在牧守裁制,邦赋既无定限,官司惧有阙供,每至征税之初,例必广张名数,以备不时之命,且为施惠之资,应用有余,则遂减放,增损既由郡邑,消息易协物宜,故法虽久刓,而人未甚瘁,及总杂虚数,以为两税恒规,悉登地官,咸系经费,计奏一定,有加无除。”(《论两税之弊须有厘革》)原先各州府自定的赋敛数额并不一定照实征足,还有减放的可能,这时统统并入两税,上报户部——“地官”,就非征足不可了,这实际上又加重了剥削。以上就两税法的制定来说,剥削已是加重而不是减轻。至于实施起来,剥削量更大大增加。“自初定两税,货重钱轻,乃计钱而输绫绢,既而物价愈下,所纳愈多,绢匹为钱三千二百,其后为钱一千六百,输一者过二,虽赋不增旧,而民愈困”(《新唐书》卷五二食货志)。又建中元年正月赦文规定“两税外辄别率一钱,以枉法论”,这是防止地方政府再私自非法赋敛,是一种限制地方财权的措施。但实际上藩镇州县仍旧“多违法聚敛”(《通鉴》卷二三二贞元三年七月李泌奏)。建中三年“淮南节度使陈少游请于当道两税钱每一千加税二百,度支因请诸道悉加之”(《唐会要》卷八二租税),更打破了两税法的原定额。因此陆贽在《均节赋税恤百姓六条》中要说:“今既总收极甚之数,定为两税矣,所定别献之类,复在数外矣;间缘军用不给,已尝加征矣;近属折纳钱价,则又多获矣;比于大历极甚之数,殆将再益其倍焉”(第二条《请两税以布帛为额不计钱数》)。陆贽这个奏疏是德宗贞元十年所上的,离开建中元年实施两税法不过十四年,可见两税法没有给老百姓带来好处。两税法的总剥削量比过去加重,但摊派到某些人户上的税额会不会有所减轻?有人认为对土户说来有所减轻,根据是杨炎奏疏中所说的“户无土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唐会要》卷八三租税),过去只征土户,现在也摊派到客户头上,岂非减轻了土户的负担!其实这是个错觉。因为建中元年以前户、地税本来一向是土、客户同样征收的,所谓“户无土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就是承用过去征收户、地税的老办法,并非过去户、地税只征土户,这时才土、客户并征。非法赋敛也是如此。只有租庸调过去只征土户,并入两税后分摊到客户头上。不过如前所说,实施两税后州府的总税额既已加重,土户的负担即使把原先租庸调部分分摊给客户后仍不会有所减轻。唐代有检括户口的办法,如“开元九年正月二十八日监察御史宇文融请急察色役伪滥,并逃户及籍田,因令充使,于是奏劝农判官数人,……分往天下,安辑户口,检责田,……诸道括得客户凡八十余万,田亦称是”(《唐会要》卷八五逃户)。实施两税法时也作了一次这样的检括。《通典》就说“户至大历中唯有百二十万户,建中初命黜陟使往诸道按比户口,约都得土户百八十余万,客户百三十余万”(卷七历代盛衰户口原注),土、客户比过去多检括出近二百万户。把原先一百二十万户承担的赋税转移一部分到新检括出的二百万户头上,对原先一百二十万户来说负担岂非有所减轻。我认为帐不能这样算。因为逃亡他乡的客户多数成为地主的依附,检括他们会和当地的地主豪绅引起矛盾,而安史乱前赋税收入是由中央严格控制的(《唐六典》卷三户部度支郎中),地方政府检括户口、增加税收徒然得罪地主豪绅,对自己并无很大好处,要检括必须由中央下决心。安史乱后不同了,地方政府可以自擅赋税而不上供中央,征收愈多对自己好处愈大,可以检括的户口早已被他们检括干净了,他们检括不到的就更非外来的黜陟使在短期内所能检括出来。《通典》的这条记载只能说明安史乱后中央已不复掌握地方政府据以征税的真实户数,实施两税法时才由黜陟使把若干土、客户从地方政府手里要过来。因此实施两税法时并不能象宇文融那样真正检括出隐匿不纳赋税的户口,这次检括只对中央有好处,原先缴纳赋税人户的负担并不会减轻。八、两税法实施后,两税均有残余意识,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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