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园林中的灰空间与外部空间

中国古典园林中的灰空间与外部空间

1灰空间在风景园林设计中的重要性关于户外空间和内部空间的研究一直是对建筑和景观科学的基础。一般来说外部空间,均是由侧界面(建筑外墙、景墙,自然元素树篱、地形等)围合而成的空间,没有上界面。在自然界中,也有少数极广阔外部空间(例如海洋、草原),但是在人工设计的外部空间中,都是有边界围合的,不存在这种情况。自20世纪60年代起“灰空间”这种特殊的空间形式逐渐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开始意识到灰空间对于环境空间塑造的重要性。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指出,灰空间是“作为室内与室外之间的一个插入空间,介乎内与外的第三域……因有顶盖可算是内部空间,但又开敞故又是外部空间的一部分”。灰空间作为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的过渡态,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灰空间通常被当作建筑(内部空间)或者环境(外部空间)的一部分。灰空间定义的关键,还是在于其与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的区别。外部空间是指有侧界面无上界面的空间。与此相对,内部空间是侧界面(一般指墙)与上界面(一般指天花板)2种边界围合而成的。设计中,不存在同时没有侧界面和上界面的空间,还有一种空间,即有上界面,无侧界面的空间,就成了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之间的一种状态,这就是黑川纪章所指的“第三域”,即灰空间。在风景园林设计中一般我们所指的灰空间是建筑的灰空间,例如,古典园林中的亭、廊等。而从空间的本质来说在自然中也有灰空间,这些灰空间虽然通常被当作是外部空间的一部分,但是其形成的空间感受与外部空间是不同的。例如,冠大荫浓的树木所形成树阵、林荫道就是这种有顶无墙的空间。在古典园林还是现代风景园林设计中,大多数空间都是由灰空间与外部空间共同组成。灰空间具有其自身的领域感,往往作为外部空间的边界出现。同时由于灰空间可以创造舒适的小气候,也常作为空间中的活动空间和停留空间。二者的组合关系,关系到整个园林的空间质量。2侧界面的界定网师园是苏州四大名园之一,其面积较小。在划分网师园中的外部空间与灰空间时,上界面,即“顶”,的界定比较清晰。而侧界面,即“墙”,的界定过程中,墙壁的高度起着决定性作用。“墙壁的高度对于空间感受是十分重要的,当墙壁高于人的高度时,就会出现封闭性”。这些墙壁即是侧界面,而墙壁不仅仅指的是建筑的墙壁,假山、绿篱等自然墙壁也是如此。那么不妨以此作为侧界面的界定要素,以高度为1.8m及以上的建筑、构筑物、假山、绿篱等作为侧界面。首先,通过侧界面,可以将网师园庭园部分划分成许多围合的庭院,将不同的外部空间划分出来,形成了一些互相独立又相互穿插的外部空间。从整体来看,庭园部分主要由8个庭院空间组成,主题各不相同,空间关系明确,包括以观水为主题的彩霞池庭院,以观牡丹为主题的殿春簃庭院等。然后,再通过上界面,将灰空间从外部空间中划分出来(图1)。在这些庭院空间中,灰空间所占面积并不大,但分布于每一个庭院中。每一个外部空间均有一个或者多个灰空间与之对应,而每一个灰空间也都有外部空间与之对应。许多灰空间看似连接在一起,但从整体角度来看,却隶属于不同的外部空间,实际上是2个独立的个体。例如,月到风来亭及其连廊所形成的灰空间与殿春簃庭院中的廊灰空间是连接的,但却属于不同的外部空间,空间领域感不同,所以应当划分为2个独立的灰空间。实际上正是通过这2个灰空间的连接,将彩霞池与殿春簃的外部空间联系了起来,这也是灰空间在外部空间中的作用之一。如果将二者视为整体,便只能体现出灰空间对外部空间的分隔作用,而不能体现其联系的作用。3灰空间与外部空间的关系在网师园中,灰空间曲折多变,成了场地中形态变化最丰富的空间。灰空间在外部空间中起到了连接、分隔、分割等作用。网师园中的灰空间是既可以进行静态观赏又可以进行动态游览的一类空间。灰空间与外部空间是相互交错、融合的。灰空间作为园林中主要的停坐点,成为静态视线主要的出发点,必将与外部空间形成的视线比例关系;同时二者共同构成全园的游览路线,共同控制着园林中的游览节奏,二者的空间游线长度也具有一定关系。这两点,共同构成了网师园灰空间与外部空间关系产生的原因。3.1网师园灰空间观赏景观的视线构成网师园中的灰空间的变化是十分复杂的。但是基本可以归结为“廊”与“亭”、“廊”与“廊”等连接方式。根据这些连接方式的不同形成了丰富的视线关系(图2)。日本学者芦原义信《街道的美学》中总结了之前欧美建筑设计师对于空间宽度与高度之比的看法。“按照19世纪德国建筑师H.麦登斯的见解,人看前方时成40°仰角,若考虑在建筑上部看到天空,则建筑与视点之间的距离D,同建筑高度H之比D之比D/H=2,仰角成27°即能观赏到建筑的整体……《美国维特鲁威城市规划建筑师手册》,若不超过建筑高度H1约2倍的距离(D1),既不能看到建筑整体……当tagθ1=1/2,θ1=27°时才能看到建筑的整体。从单体建筑转为看建筑群时,D2=3H2,即tagθ2=1/3,θ2=18°”。夏祖华与黄伟康在《城市空间设计》一书中指出当D/H>3时会产生宽阔感。不仅仅是建筑形成的空间,在自然空间中观赏植物、山石亦是如此。当2<D/H<3时,形成的空间可以有利于边界景观的欣赏;3<D/H时,可以形成开阔的空间体验。网师园庭园中自灰空间内观赏景观的视线,主要分为长短2类。长视线D长(图2aa~ak)的长度为19~26m,短视线D短(图2ba~bp)的长度为9~12m。第一,硬质景观(建筑或构筑物)形成了全园整体框架,在长、短视线上,都可以很好的游赏。这些视线内最前排的硬质景观高度H约为4m。灰空间中视线长度与硬质景观高度形成的视线关系比例:D长/H约为5~7,D短/H约为:2~3。在短视线上,2~3的D/H比例可以形成舒适的视觉感受。例如,殿春簃庭院中,图2视线bo长度约为10m,与对面的景墙形成21°的视线关系,介于18°~27°。使得在冷泉亭中观赏正对面的花池与景墙的同时,可以观赏到月到风来亭的顶部,不但视线比例合宜,也可以形成具有意趣的景观(图3)。在长视线上,5~7的D/H比例可以形成开阔的视觉感受。中间空出D/H=4的比例,使得空间比例的对比加大。另外,在彩霞池水面的大空间,以及小山丛桂轩周围的假山大空间中,利用灰空间自身的迂回曲折交叠形成空间,与建筑的组合,可以使得每个视线中硬质景观都有D/H为2~3的部分。例如,图2视线ai中,虽然视线总长度超过了20m,但中间的竹外一支轩起到了分割视线的作用,形成了18°的视线以及D/H=3的比例(图4)。这样就使得视线在整个序列中被统一了起来。即使中间缺少D/H为4的部分,也不会使得整个庭院的观赏不和谐。既可以有幽深与开阔的对比,又不破坏灰空间内的视线关系。网师园灰空间的布局对于建筑与构筑物等硬质景观来说,具有非常好的观赏视线关系。第二,软质景观(植物、山石等)借助硬质景观形成的整体框架,巧妙地布置其间。在短视线上,垂直于视线布置成横线(图2aa~ak)。高度为一般在3~6m,但最高的植物可高达13m。视线长度比硬质景观短,这种布局,使软质景观形成中景,在视线中占据重要位置。而由于其具有通透性,即使距离较近也不会产生强烈的压迫感。而且,虽然有时在灰空间中不能看全整体,但是反而给人感觉更加自然。在长视线上,软质景观有2种布置方式,第一种类似短视线上的布局,但是作为远景,可以在广阔的空间与硬质景观配合形成丰富的视觉感受(图2aa~ad)。第二种是沿着视线方向参差布局,这种布局可以产生丰富的视觉感受(图2ae~ak)。例如,梯云室庭院中布置了石笋、假山、植物等景观,在视线ag上形成了丰富的景观效果(图5)。在灰空间中欣赏外部空间时,软质景观可以在幽深、合宜、开阔的空间中,形成前景、中景、远景等不同景观,变化丰富,又不失章法。而这种章法的框架来自于硬质景观。在灰空间中欣赏这种景观,就会形成虽由人做,宛自天开视觉效果。这种灰空间的形式,可以形成步移景易,视线变化丰富的空间。而这种复杂的变化由于与景观产生了具有逻辑的视线关系,并不杂乱。3.2游线方式的认知网师园虽面积很小,但是通过空间的划分和组合,空间中的游览序列相互交叠穿插,形成了一个变化丰富的系统(图6)。这种游线关系看似十分复杂,但大部分的灰空间可以看成是由许多沿空间边界一周的简单游线交错组合形成的复合游线。大致可以分为简单连接、并列连接、交错连接和混合连接4种方式(图7)。而网师园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其中每一条简单连接的游线都由外部空间和灰空间间隔组合而成,不存在全部都是灰空间或者全部都是外部空间的游线。例如,环彩霞池一周的游线布局中,灰空间与外部空间的交替,形成对景,增加了游线的趣味性。适当加入并列的连接的游线给予了游人更多的选择,可以自主调节游览节奏。例如,从梯云室庭院穿过五峰书屋庭院到达彩霞池的过程中,可以选择五峰书屋的出廊灰空间,也可以选择外部空间,形成不同的感受。这样,外部空间与灰空间共同组成的庭院相互连接、穿插,就形成了交错连接,混合连接等形式。在较小的空间中,实现了游线选择的多样。对于一个合格的游览序列来说,节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节奏指的是:“自然界或人文艺术界因变化而丰富进化,在包括高度、宽度、深度、时间等多维空间内的有规律或无规律的阶段性变化。”而外部空间节奏的规律“实际走走看就很清楚,每20~25m,或者是有重复的节奏感,或是材质有变化,或是地面高差有变化,那么,即使在大空间里也可以打破其单调,有时会一下子生动起来。”网师园中的游线布置不仅利用简单的原理,形成了变化丰富的游线,这些游线中的节奏规律,也符合人对节奏的体验规律。网师园灰空间的游览长度基本为18~21m,有几个空间为10~35m。与灰空间游线交替出现的外部空间游线,亦是保持10~35m的节奏。使得网师园整体与20~25m的节奏尺度是相一致的,均控制在这个节奏范围10m上下。这种有节奏的布局使得全园的灰空间在游览序列中成为一个整体。长度在一定范围内波动,也使得游览序列更加丰富。灰空间与外部空间创造了多样性的空间组成,既可以将空间划分成有节奏的序列,又可以保证空间的丰富性,从而达到步移景易的空间效果。3.3网师园灰空间游线网师园的廊空间中观赏景观的视线是比较单一的,即主要沿着灰空间宽度方向观赏(图2aa~ah、ba~bj),长边方向视线主要被自身遮挡。而亭空间的视线,则有2~3面,但由于亭空间是方形的,所以也可以说每个视线都是沿着灰空间宽度方向观赏(图2ai~ak、bk~bp)。网师园的灰空间的廊宽度约为1~1.5m。亭宽度约为3m。同时,在网师园以长方形为主的外部空间构成中,视线的长度即为外部空间的长度,长视线为长边的长度,短视线即为短边的长度。这样D灰/D长即为6~26,D灰/D短为3~12。沿空间边界一周的简单游线中,灰空间与外部空间交错出现。这样形成的灰空间游线的长度,与外部空间的长边长度基本是相同的。虽然,部分空间为了追求节奏变化的效果,也会破坏这个规律,但整体来说,浮动并不是很大(表1)。对于以廊为主的灰空间来说,游线长度基本等于灰空间的长度,也可以说,灰空间长度与外部空间长边长度是基本相同的。总结形成这种空间的面积关系可得:外部空间的一个边长与灰空间的长度基本相同的。而外部空间的另一边与灰空间的宽度关系在1:3~1:26之间变化。所以,对于以长方形为主的外部空间来说,当长宽相乘后,通过转折、相互组合,就容易形成其中间值即1:10左右的比值(表2)。可以发现除了个别空间,网师园中的各个外部空间与其对应的灰空间的比例基本为7~11倍。4网师园灰空间与外部空间的尺度关系在现在风景园林设计中,树阵、林荫道等灰空间相比于建筑灰空间出现的更加频繁。中国大部分地区属于温带季风气候,一年四季温差较大;为了让自然空间符合人的观赏需求与活动需求,像古典园林这种灰空间与外部空间结合的空间营造思想,可以塑造更加多样的小气候,更加符合国人的需求。但灰空间的设计与外部空间的设计自身便具有复杂性,融合在一起,更加增加了设计的难度。所以在设计时常常分开考虑,很容易产生疏漏。在网师园中灰空间与外部空间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二者从视线到游线关系都是相互穿插的,成了中国古典园林中的一个统一的系统。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古典园林的设计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首先从借景、对景等造园的手法入手来布景,经过几代的修改、整理才能形成这样完整的视线、游线系统,最终达到步移景异、开合有度的效果。而在现在园林的设计中,并没有这样的条件。通过对网师园灰空间的分析,可以借鉴古典园林中形成的经验,总结设计方法,应用于在现代园林的设计中。首先,在灰空间与外部空间的设计中,要对尺度有预先的把握。意识到二者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二者之间的尺度比例,关系到整个设计的质量。这里总结出的接近1:10的尺度关系,仅仅是一个参考。其实变化十分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