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生与书院教育

荣德生与书院教育

1929年，荣德胜在无锡创建了一所非营利的工商学校。这是一所不同于以往的技术学校。招收大学和低年级毕业生。一年的准备工作、分工和经济课程结束了。至一九二七年春,公益工商中学停办。停办之后,为了解决子侄辈的读书问题,乃于同年秋季在梅园中创办了豁然洞读书处。公益工商中学的中途辍止,其直接起因是因为该校发生学潮,荣德生“愤而停办”112。对此,该校的第三任校长钱基厚后来在他的自订《孙庵年谱》中曾经有所记载:“于时,公益商业中学已停办,余主之而请校主荣先生决之,盖以革命初定,青年鹜于速化,学生高视阔步,不复安心承教,余告教员诸君曰:‘逢蒙尽羿之道而杀羿,犹为善学者也。诸君之道,尚多未尽。而学生今日跃跃欲试,是学生非为逢蒙比,而诸君亦不如羿也,盍共休乎,吾亦从此逝矣。’而请于荣先生曰:‘吾邑兴学最早,而今乃食其报。不有牺牲,无以保全,蝮蛇螫手,壮士断腕,为其所全者大也。先生之于此校,其亦以牺牲者为保全乎。’先生则喻其意曰:‘喏。’”梅园豁然洞读书处的学制为四年,共分甲乙两班,甲班两年,相当于高中程度;乙班两年,相当于初中程度。所开设的课程,有国文、史地、英文、数理、国术等。读书处办至一九三七年,十年间共招收学生近百名。对于豁然洞读书处应该采用一种怎样的办学方式,荣德生曾和钱基厚进行过讨论。荣德生最初的设想是“以学校教科,而参家塾办法”;钱基厚则主张“以家塾组织,而参书院精神”,荣德生听后“大称善”,采纳了钱基厚的建议。实际上,对这种办学方式比较完整的表述,应该是将荣德生、钱基厚两人的话综合起来,即:以家塾组织、学校教科,而参书院精神。因为学校规模甚小,且在一定程度上带有传统的家族教育的性质,所以是“家塾组织”;在课程设置上,基本采用了当时普通中学教育的课程,但又有所凝练、集中,保存了几门最主干的课程,所以是“学校教科”。而其最主要的一点,则是“参书院精神”。这种办学方式,究其实质,是荣德生等人想要将中国古代书院的某些传统精神重新融入到现代这样的一种尝试,有着当时中国教育整体发展变化作为它的背景。中国自晚清时期起,兴起了学制改革的大潮,其中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对待源远流长的书院。当时有许多人主张,应该取消书院,以便集中人力财力,集中兴办新式学校。于是,从郑观应最早提出,经胡燏棻、李瑞棻、康有为等人一再奏请,最终由皇帝发布诏令,“将公私现有之书院、义学、社学、学塾,皆改为兼习中西之学校”。著名的无锡东林书院即是在清光绪二十七年(一九○一年)改为东林学堂,成为无锡最早开办的新式学校之一。当代著名学者陈平原曾指出,自书院制废除,“传统中国的教育精神,被高悬云端,无法介入本世纪初极富激情与想象力的制度创新。只是在新学制已经完全确立,书院基本上退出历史舞台,教育家们方才回过神来,对书院的黯然退场表示极大的遗憾。比如,以提倡新文化著称的胡适便大发感慨:‘书院之废,实在是吾中国一大不幸事。一千年来学者自动的研究精神,将不复现于今日。’”70于是,在新式学校兴办一二十年以后,中国的一些学人和教育家们开始“补偏救弊”,其中,现代著名教育家唐文治先生于一九二○创办的无锡国学专修馆,既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传统书院的精神,“又能顺从浩浩荡荡的世界潮流,与现代教育体制接轨”,“为二十世纪中国高等教育留下另一种可能性”。71-78在无锡国专创办后的第八年,同样是在无锡,又有梅园豁然洞读书处这样一所“参书院精神”而开办的学校,应该不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同时,梅园豁然洞读书处的开办,也是缘自于荣德生本人自兴办学校二十余年来自身的感受和反思。荣德生和唐文治,一为著名实业家而兴办学校,一为前清要员而后来投身教育,他们在出身经历、学力学识和思想观念等方面有很大的不同;但在两人身上,却也有不少相类似的地方。唐文治曾任前清商部左侍郎,后又署理农工商部尚书;后来弃政从教,担任上海高等实业学堂监督(校长),强调“学堂异于科举,要以崇实为宗旨,使人人重于实学。”但在办学的过程中,身为理学家的唐文治,却深切关注着西学大潮对本国传统文化的无情冲刷,他说:“科学之进步尚不可知,而先淘汰本国之文化,深可痛也。”118于是他萌生了由“振兴实业”转为“修道立教”的想法。而根据他在自订年谱中的记载,促使他最后下决心辞去实业学堂职务的由头是“自上年学潮后,学风愈觉不靖。余因吾父老病,目疾日深……至十月初三日,余遂决计解职回锡”。再看荣德生,他从二十世纪初开始创办工厂,发展民族工业,逐渐成为我国的实业界巨子;同时,他一贯热心致力于公益事业,尤其重视发展教育事业。从一九○六年起,他先后创办小学十所;至一九一九年,又创立公益工商中学。后来他曾在一篇文章中说:“当时,学者叹吾国人因学文而弱,致败于甲午。思变法,而有戊戌之政变。庚子排外祸起,外人胜,我赔款之巨,人人痛心。日俄为东清铁路又起战争,日竟胜俄。吾国人观邻国维新十余年而强盛若此,朝野一致以维新改革为己任。”309这便应该是他决心“提倡新学”,以“切于实用为主”,开办实业学校的指导思想。但是,在当时“科学救国”、“实业救国”的理念下,当开办的学校过分注重专业知识、专门技能的传授时,有可能带来的另一方面的问题,便是忽视了教育除了传授知识外,还承担着培养学生和谐的人性与个性,帮助被教育者形成正确的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等方面的功能。公益工商学校开办以后的有一段时期中,学校的风气不好,事后有人描述当时的情状说:“乃学生不知自尊,妄自菲薄,以无师长之谴责也,任意逍遥,出入自由,视规则如具文,甚且党同伐异,轰然狂嚣,于是风纪荡然,声名扫地,街谈巷议,蜂然而起。”154上文提到,公益工商学校停办的直接原因,也是因为发生了学潮。发生学潮,在学生一面,固然是出于一片爱国热情;但在唐文治、荣德生、钱基厚这些学校的兴办者、管理者来说,更担忧的却是“学风不靖”、学生“不复安心承教”。荣德生以此为触发点,开始思考开办新式学校二十余年来的成败得失。薛明剑曾说:荣德生之办豁然洞读书处,是因为“鉴于学校教育之未惬人意”,而在荣德生自己的一些文章中,对这“未惬人意”之处有更明确直接的表述。如他在一九二六年为自己亲自主持编印的《人道须知》所作的序中说:“余十五学商,未尝学问,初非教育界中人。及中年经商,常与社会人士交际,默察人类智慧良莠不齐,方知普通教育之重要,遂出资创立小学,由一而至十。私心窃喜,以为吾乡社会必可改良,民众知识趋于进步,岂意二十年来,与人相较,故我依然。尝深思其故,乃知以前设施,皆人才教育,而非公民教育。”1在一九二九年为《梅园豁然洞读书处文存》第一集所作的序中更是谈到:“自海禁大开,各国满载百货而来,易我黄金以去,国力日萎,生活维艰。因是学制更新,注重实业,企图生产,冀挽利权。十余年来,一唱百和,骎骎乎有专尚科学、舍去国学之趋势。而人性日益浇薄,道德渐就沦亡,社会国家,其谁与立!”2可见荣德生已经意识到了一味“专尚科学”、“注重实业”而不及其余所可能带来的弊病,所以要办一所跟以往性质有所区别的学校。从现在已经掌握的资料看,梅园豁然洞读书处在“参书院精神”的办学理念下,所形成的具体的办学特色,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在办学宗旨上,注重人格训练。中国书院的传统精神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特别注重人格的训练和培养。宋代朱熹在为白鹿洞书院订定的《白鹿洞规》中说:“熹切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明代顾宪成在为东林书院订定的会约中也说:“今兹之会,专以道义相切磨,使之诚意、正心、修身,以求驯至乎圣贤之域”15-24。而唐文治在参照了《白鹿洞规》、《东林会约》等而制订的《无锡国学专修馆学规》中,强调“吾馆为振起国学、修道立教而设”,所以特别看重的是“检束身心,砥砺品行”147。虽然“明理修身”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会有各自不同的具体内涵,但是,在“智育”的同时不能忘了“德育”,在传授给学生专门知识、技能的同时更要进行人格培育,教会学生怎么做人,这个道理却是古今相通的。荣德生有感于“人性日益浇薄,道德渐就沦亡”的现实情景,所以他“参书院精神”而办的读书处,首先强调和注重的就是对学生良好的道德品格的培育。他在一九三四年梅园豁然洞读书处同学会成立大会上所作的训词中,曾归纳本校“与普通学校不尽相同”的办学特色,其“最显著者”,一是“同学人数,不求众多,俾可增进教育效能”,二是于办学宗旨“注重人格训练,期能免除时下青年一切浮嚣之恶习”591。由于存留至今的梅园豁然洞读书处办学史料较为匮乏,我们现在主要只能从《梅园豁然洞读书处文存》中来看“注重人格训练”这一办学宗旨的具体体现。在前后四集、共三百七十三篇学生作文中,属于励志修身类的作文题占了相当的比重,如《人格论》、《五愿五戒》、《自励铭》、《勤学铭》、《耐劳铭》、《自束铭》、《学问须兼养气说》、《有志者不当怀享乐主义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说》、《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说》等等,可见执教者在国文教学、写作教学的过程中,始终贯彻了“注重人格训练”的办学宗旨。在这些作文中,有一题是让学生陈述国家发展改革的策略,学生过赓先在文中谈到发展教育的部分,认为当时的学校教育中出现的如学生“对于教师不知尊敬,对于自身不能约束,以仁义道德委为假伪,诚敬忠信视同敝屣”等问题,“是皆于精神人格方面绝少修养故也。”所以学校教育一定要加强精神教育、人格教育;而作为学校教师,“凡人格之涵养,意志之诱导,体貌之锻炼,科学之阐明,择业之指引,皆教职员对学生应尽之责任,固非单纯以智识为灌输也。”3推想起来,一定是由于荣德生、朱梦华等人的一再教育和强调,才使得学生们具有了这样一种观念和思想认识。学校教育的主要任务无非是“考德问业”,但在“注重人格教育”的办学理念之下,“考德”的重要性更有甚于“问业”。学生荣研增作文论“学问须兼养气”,文中说:“古之有学问者多矣,然为学而兼养气,则千古仅数人矣”,“惟能气学兼修,则斯其人也,外不殊俗,内不失正,傍通世事,性理宽鸿。无事则抱琴行吟,弋钓田野,游于山泽,观夫虫鸟之清鸣,或挈手引朋,以尽山水之乐趣。不用于世,心志无闷。有事则处理国政,有条不紊,纵官事鞅掌,机务萦心;外有敌国,内无法家,尘浊喧阗虑其念,世故奇变繁其虑,然其人当此,意气不乱,处之泰然。”而象诸葛亮、文天祥这样的人士,“其坚毅不拔之志,救国保主之心,非学问之所致也,实养气有以使然也。”4前文说到,梅园豁然洞读书处带有子弟学校的性质。就读的学生中较多的是殷实人家的子弟。如果对他们缺乏必要的修身砺志的教育,则有可能致其胸无大志,碌碌无为,依恃着父祖的产业,吃喝玩乐,堕入纨绔子弟之流。所以读书处也有意识地加强了这方面的教育,这也在不少学生作文中有所体现,如学生金振华便在作文中写道:“……虽宴逸之事,不必尽阱人于恶,然狎而玩之,湎而溺之,则有丧其志矣。丧其志,则隳其心;隳其心,则酖其身,酖其身,则自夷禽兽之侪矣。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矣!’惟此几希之微,庶民取之,君子存之,此志士之所以不敢以瞬息陨越于逸乐,而遗终身之患也。”5到了一九四八年,荣德生曾对四十余年来的办学经历作了一番回顾,说:“余历年所办学校,以工商学校得人为最盛,次则梅园读书专修班造就亦多。”接下来则对两个学校的学生作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比较,说:“工商毕业生都能学得实用技术,今日各工厂、各企业任技术员、工程师、厂长者不少,尤以纺织界为最多。豁然洞人才大多精研学理,品德优良,从事社会事业,或自创企业,颇不乏崭然露头角者。虽非纯粹技术,亦能有裨实用。”6在豁然洞读书处创办二十余年之后,总结出该校学生的特点是“精研学理,品德优良”,可以说“注重人格训练”的办学宗旨是收到了明显的成效。梅园豁然洞读书处的办学特色之二,是在课程设置上,以国文为主。中国旧时代的学校,无论是官学、私学,还是书院,其教授内容,无非是以经史子集为主的传统“国学”。梅园豁然洞读书处的教学内容,也是“以国文为主”7,但这样做并非是重新回到历史老路上去。因为在国文之外,读书处所开设的课程尚有史地、英文、数理、国术等,这样的课程设置已经涵盖了当时一般普通中学教育的主要内容,只不过是更精练、更集中而已。那么,在设置的各门课程中,为什么要“以国文为主”呢?这其中,体现了荣德生的“国学为民生之实筏”的重要教育思想。在这方面,我们还是可以将豁然洞读书处和无锡国学专修馆作一点比较。两个学校,都是以“国学”作为“专修”的主要内容(荣德生在他的《乐农自订行年纪事》中,曾将读书处称为“豁然洞读书专修班”)。但在办学层次和办学目的上,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在办学层次上,无锡国专是一所大学,属于高等专业教育;而豁然洞读书处相当于初、高中,仍然属于“基础教育”。在办学目的上,无锡国专“为研究‘国学’之最高学府,负有保存固有文化之责”8,事实上,在无锡国专,无论是讲学的硕彦大儒,还是莘莘学子,也都是很自负地以“继绝学”而自命;而豁然洞读书处重视国文教学的目的,荣德生曾经有很明晰的表述:“欲求生活,必先具生活之知能,故常识不可不充足,文字不可不通顺,以达意志,以纪事物,则国学实为民生之实筏。有国学为之基,而后更研科学,本所有之常识,藉文字以发挥,其思想自有条理,其宗旨于以纯正,不论何种科学,均易集事而程功。是吾国文学之教课,允为当务之急已。”9细细体味、分析这一段话,它实际上蕴涵了荣德生对国文、即我们今天所说的语文这门课程有别于其它课程的独特性的认识。一个人的思维活动过程,是必须凭借语言材料来进行的;人们的思维表达、社会交际,以及各门学科的知识体系,都必须以语言作为基本载体。因为汉语是我们的母语,所以国文教学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掌握本门知识,更是一种思维能力、分析能力等各方面能力的综合训练。注重国文教学实际上是一种“培本固基”的工作,学好国文是学好其它课程的基础,在小学、中学阶段把这个基础打好了,则以后“不论何种科学,均易集事而程功”。为了达到“培本固基”的目的,梅园豁然洞读书处不仅在各科教学中以国文为主,而且在国文的学程设置上,作出的安排也和当时一般中学有很大的区别。国文教员朱梦华有感于当时学校中“教科本选材欠慎,东鳞西爪,古今杂糅,一若绝无标的者”的现象,“因自订读书处国文教授学程凡五阶段,分授四年毕业。第一年授短篇《国策》,以牖启其思路,是为一阶段。第二年授《史记菁华录》,以发舒其笔调,是为一阶段。第三年授姚编《古文辞类纂》,以裁整其体例局度,是为一阶段。第四年选授《昭明文选》、短赋、乐府、书笺、弹檄、《楚辞》,以藻饰其华采,并选授周秦诸子文字尤雅驯者若干篇,以开展其思想识见,是为一阶段。由是而一通至于今日通用文字,悬此以树鹄的。按程而进,有本有源。”10几个阶段中讲授的作品,其用意分别是为了帮助学生开启思路、发舒笔调、裁整体例局度、藻饰华采和开展思想识见,其教学目的和教学重点十分明确。针对当时普通中学国文教材“选材欠慎,东鳞西爪”的现象,豁然洞读书处十分强调让学生读古籍原著,朱梦华曾谈到读书处四年中,要求学生阅读的古籍,“经传则有《孟子》、《孝经》、《诗经》、《礼记》、《左传》,文集则有《国策》、《史记》、《菁华古文观止》、《古文关键》、正续《古文辞类纂》、《昭明文选》,史鉴则有《通鉴辑览》、《西洋史》、《近代史》,诸子则选录《老子》、《庄子》、《韩非子》、《荀子》、《墨子》。”11朱梦华和无锡籍国学大师钱基博及其孪生胞弟钱基厚兄弟是多年的至交,他们“无论是在学问上的切磋,在道义上的督促,以至对教育事业上的意见,对国家大事的看法都相一致”,“他们主张一贯倡导中国的传统文化,同时并不排斥吸取西方文化对我们有益的东西,但坚决反对崇洋媚外和全盘西化。他们认为必须用传统文化来培养学生的民族自尊心,陶冶他们的人格。”111差不多也是在上世纪的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钱基博曾先后就教于吴江丽则女子学校、江苏省立第三师范学校、上海光华大学和无锡国学专修馆,在此期间,他在《教育杂志》、《妇女杂志》、《新教学》、《国专学刊》、《光华年刊》上发表了多篇改进国文教学的文章,其中一贯强调的就是要读古籍原著。其所以如此,是因为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和古代文学的经典著作,必须一部一部读,不能光读些选本,一鳞半爪,浅尝辄止;而且选本的编者,都有他自己的倾向,不一定都能全面反映原著的思想和内容。钱基博认为现代青年知识太浅薄、思想太贫乏了,必须从传统文化遗产中使他们得到充实和提高。学习的目的,首先是培养学生的民族性,陶冶学生的人格,通过严格的读、写来加以贯彻。而朱梦华根据豁然洞读书处学生的年龄层次和现有学习基础,有计划、有选择地在国文教学中让学生阅读、研究传统经典原著,其用意和目的,也可以作如是观。但梅园豁然洞读书处不是像无锡国专那样的一所以培养整理、保存本国固有文化人才为主的专门学校。按照荣德生“国学为民生之实筏”的思想,国文教学除了要培养学生的优良品格和较高的人文素养之外,还要帮助学生具备充足的常识和通顺的文字表达能力,“以达意志,以纪事物”;更要借读、写的训练,帮助学生形成一种有条理的思想,提高他们的思维能力和分析能力。从这个角度来看《梅园豁然洞读书处文存》,除了《叔向脱罪不谢祁奚论》、《萧何论》、《读〈荀子〉》等传统题材的作文题外,更值得我们关注的是一些现实题材的作文题,如:《改良今日中国政治民生,重农、重学二者孰先论》、《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之战争》、《方今国家统一,天下望治,政策、吏治、财政、学务、交通、建设诸端,莫不亟待整顿。国府方旁咨博采,谋树邦基。诸生试援古证今,各拟对策,语无过夸,事在当行,卑之无高论》、《中国自古以农立国,而今日农业乃不能与列世界市场,其故何欤?改良方策如何着手?试举所闻见,畅宣其旨》等等,这一类的作文题在四集《文存》中占了相当的比重。细细推究教师安排这类作文题的用意,一是要让学生在学习传统文化经典的同时,始终保持一种密切关注现实的目光;二是通过此类文章的写作,着重培养学生把握全局的能力和深研事理的能力,这些都符合荣德生的教育要“切于实用”和“国学为民生之实筏”的思想。再看学生做的这些作文,有的洋洋洒洒,长达近万言,虽然还说不上见解有多深刻,但大抵都能条分缕析,思路清晰,持论亦多平正通达,在他们那个年龄层次上,已经显示了较高的水准。梅园豁然洞读书处的办学特色之三,是在教学方法上,于课堂讲授之外,注重培养学生个人读书、自我学习的习惯与能力。中国传统书院的教学特点之一,是多采用问难论辩的方式,注意启发学生的思维,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书院教师重视对学生读书的指导,把指导学生自己读书作为教学的重要任务。梅员园豁然洞读书处的国文教学,也借鉴吸收了传统书院的这种特点,于课堂讲授之外,注重培养学生个人读书、自我学习的习惯与能力。将学校称之为“读书处”,其用意便在于“明书之不可不读也。”12上文提到,朱梦华为读书处制订了国文教授学程和分年读书的书目,其中包含的范围很广,阅读量也很大,课堂上只能讲授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要靠学生在教师的指点下,自己读书研习。教师的课堂讲授,更多地是起点拨门径、指导方法的作用;在此基础上学生想要所获更多,还是要靠个人化的读书活动,通过“虚心涵咏”来“切己体察”。而荣德生将读书处设于僻静优美的梅园之中,其用意是为学生创设一个安心读书的好的环境,对于这一点许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