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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书制度角度观察氏高昌的历史研究
官方文件制度是中国古代官僚制度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不仅反映了君主制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也反映了官僚制度组织之间的关系。就其积极性而言,官僚制度追求的理性、效率原则无不体现在文书制度上,就其史料性而言,通过官文书了解当时的官僚制度是一个很直接的路径。在古代汉文化圈内,官文书的使用状况,往往被认为代表着官僚制度和行政管理的实际水平,有人称之文书主义。自吐鲁番出土文书公布以来,各种研究层出不穷,而以文书制度视角所进行的研究,也已经取得一系列重要研究成果,马雍、祝总斌、白须净真、关尾史郎诸位先生都有很重要的研究。一、高昌延昌的文书现存麴氏高昌的上奏文书都出自吐鲁番。而阿斯塔那66号墓出土的一组八件兵部奏行文书是引人注目的较完整资料,虽每件都有些残损,但可以彼此弥补、校正,使我们的了解可能接近原貌。高昌小王朝,在中央的官制中,行政方面共设置九个机构分管各种事务,这就是吏部、库部、仓部、主客、民部、兵部、祀部、屯田和都官。各部门的统一称呼应该是曹,所以可以称作诸曹。所谓上奏文书,主要是指行政机构上奏高昌王的文书。如果广泛统计,这类文书一共35件,但能够进行分析的只有18件。第一类上奏文书:1.高昌延昌酉岁(577年?)九月十五日屯田条列得横截等城葡萄园顷亩数奏行文书。2.高昌延昌廿七年(587)四月廿九日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3.高昌延昌廿七年(587)六月某日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4.高昌延昌廿七年(587)六月廿九日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5.高昌延昌廿七年(587)七月十五日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6.高昌延昌廿七年(587)七月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7.高昌延昌廿七年(587)八月十五日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8.高昌延昌廿七年(587)某月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9.高昌延昌廿七年(587)某月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10.高昌延昌年间(561—601)某月卅日兵部残奏。11.高昌延昌年间(561—601)兵部赁近行马、驴残奏。12.高昌时间不详七月廿九日民部残奏。这些上奏文书出土相对集中,只阿斯塔那48号墓就出土了8件。在这里排序的第9号,其实只有几个字,但因为“侍郎僧子”也见于同墓出土的同类文书,所以也排列在这里。10、11号文书,出自阿斯塔那386号墓,残损严重,但是麴伯雅的签名仍然可辨,所以这些文书多属于延昌时期。只有第12号文书属于高昌晚期。现将文字比较清楚的第3号和第5号文书抄写如下,为后面的讨论提供清晰样本(改原文书为简体横行排列书写)。这组兵部买马文书前后相距只有四个月,都是延昌二十七年(587)的报告,所以签署官员姓名往往可以互证。第1行所缺的第一句,应是“侍郎僧子传”。然后罗列每匹马的来历和用钱数,第7行是总数统计。第8行所缺共九字应是“数列别如右,记识奏诺”。第17行郑氏名为“僧道”。时间前署名的是门下官员,通事令史和乐、侍郎史养生也见于其他文书。时间后是行政部门即兵部官员的签署,领兵部事麴欢是兵部长官。中军将军高昌令尹麴伯雅是当时高昌王麴乾固的世子,法定王位继承人,名义上高昌国行政最高长官。绾曹郎中应是高昌国行政组织的实际负责人。第二类上奏文书:1.高昌延昌十四年(574)残奏一。2.高昌延昌十四年(574)残奏二。3.高昌时间不详都官残奏一。4.高昌时间不详都官残奏二。5.高昌义和三年(616)屯田条列水谪麦斛斗奏行文书。6.高昌延寿九年(632)屯田残奏。7.高昌延寿十一年(634)主客残奏。第二类上奏文书,同样是上奏给高昌王的,但是却没有经过绾曹郎中和高昌令尹。至于关尾先生介绍的第三类,因为残损太甚无法辨别,只好免于介绍。第二类上奏文书,与第一类文书的区别,只在于行政部分的长官上奏高昌王,经过门下组织,但并不经过绾曹郎中和高昌令尹。现以第5号文书为例,观察其特点。高昌义和三年(616)屯田条列水谪麦斛斗奏行文书(前略)前文省略是一个帐目统计,“记识奏诺奉行”之后是门下系统的官员署名,然后是顶格书写的时间,有残缺,应该是某部门上奏字样,根据下文行政部门的署名,知道是屯田曹的上奏。与第一类上奏文书比较,最突出的地方在于在第二类上奏文书中,部门长官是上奏的最高长官,其上再没有绾曹郎中和高昌令尹。二、都官上奏文书的制度上节介绍高昌的上奏文书资料,略分两类。因为这些上奏文书是第一手的历史资料,如何理解这些资料,关涉到对高昌官制的总体看法。为什么有的上奏文书要经过绾曹郎中和高昌令尹,而有的上奏文书却不经过这两位高官?这就是说,为什么同是上奏文书竟然会有这样的两种区分?马雍先生很早讨论第一类资料,同时他也接触过第二类资料,但没有讨论这个问题。白须先生明确区分这两类资料,证明他是重视这个区分的,但也没有讨论这个问题。关尾先生虽然也没有就此问题展开讨论,但却有一些很重要的观点:即高昌的文书行政是有限的。高昌的历史经过了一百多年,包括官制在内,存在着许多变化。对此,这里有一个考虑的角度就是从官制变迁观察这些上奏文书的问题。统计两种上奏文书,最早的是延昌十四年的残奏,一共是两件文书。同墓出土的两件《高昌时间不详都官残奏》,时间应该相去不远。因为前两件文书残留了“甲午岁”字样,推测应该是延昌十四年(574)。同时,在第二件上奏文书的背后留下了“暄”字,而后两件上奏文书的残留部分,有一件有“麴暄”。“索斌”也同现后两件文书。这样,前后四件上奏文书都应该同时,当时的都官曹长官名麴暄。麴暄的信息又见于《麴斌造寺碑》。麴斌于高昌王麴宝茂建昌元年(555)捐献土地造佛寺,“未完工而麴斌死,其弟麴暄续成之。至其子亮乃立碑,时在延昌十五年(575)。”关键的问题是此时也存在绾曹郎中,为什么在都官上奏文书上没有绾曹郎中以及高昌令尹的签署呢?在《麴斌造寺碑》的那件建昌元年契约上,有包括高昌王麴宝茂、高昌令尹麴乾固在内高昌政治人物的署名,其中也有绾曹郎中。其署名顺序是高昌王麴宝茂,高昌令尹麴乾固,冠军将军兼屯田带□□麴绍徽,奋威将军横截太守兼宿卫事麴,广威将军绾曹郎中麴,长史建武将军领兵部事,长史虎威将军领库部事麴,长史威远将军领都官事麴,□□将□军麴,长史威远将军□部事马,长史威远将军领祀部事阴,长史□漠将军领主客事氾等。这个排位顺序显然与官职、地位相关,因为在长史后面就是各曹司马等更低级的官员。这就启发我们,在建昌时期,绾曹郎中的地位虽然已经比一般诸曹长官高,但还没有达到后来的那个高度。这就是说,绾曹郎中地位,在高昌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成长过程。在麴惇、麴斌、麴仁担任绾曹郎中的时代,麴绍徽的地位很特殊。在上面的那个名单中,我们无法证实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的位置仅次于高昌令尹。按照一般对高昌官制的理解,他的冠军将军和屯田长官,似乎都不足以让他拥有如此高的位置。可能性有两种,一是屯田在高昌的地位特殊,二是麴绍徽的身份特殊。麴绍徽在建昌元年已经拥有如此高的地位,但因为他不是绾曹郎中,所以并没有导致绾曹郎中地位的提升。在延昌前期,麴乾固当上了国王,麴伯雅以世子身份担任高昌令尹,麴亮的叔叔麴仁担任绾曹郎中的时候,应该就是麴暄担任都官长官的时候。这个时候就是麴亮为父亲立碑的时候,就是我们所见麴暄签署的都官上奏文书的时候。这时,绾曹郎中已经拥有很高的地位,但尚没有获得更实在的权力,还不能在上奏文书上签署大名。现在所知,绾曹郎中在上奏文书上署名最晚是从延昌十七年(577)开始的,证据就是第一类文书的第1号。但最早也不会早过延昌十四年。而这位绾曹郎中就是十年后依然在位的麴绍徽。随着绾曹郎中签署上奏文书的还有高昌令尹麴伯雅。这就是说,绾曹郎中签署上奏文书的制度是与高昌令尹签署上奏文书的制度是同时出现的。延昌是麴乾固的年号,一共有41年(561—601)。大约在延昌十七年左右,高昌进行了一项重要制度改革,世子高昌令尹开始过问行政事务,并且具体体现在上奏文书的签署上。此前,高昌令尹和绾曹郎中,即使确实参与小王朝的决策讨论,但没有上奏文书签署这样具体的权力。上奏文书的签署,表明了实实在在的权力。麴绍徽早在建昌元年就已经地位很高,他在这项制度改革中,应该扮演着关键的角色。从公元555年的建昌元年,到公元587年的延昌二十七年,他一直身处高昌王国的政治高层。他不担任绾曹郎中的时候,位置就在担任绾曹郎中这一职位的人之前,当他担任绾曹郎中的时候,他的实权和地位就更加稳固,绾曹郎中竟然获得了在诸曹长官签署之后的署名权力,或者说,他对诸曹的领导变得名符其实。但是,另外一方面,高昌令尹的实权也得到加强,而且位置又在绾曹郎中之上。这其中的奥秘确实难以探究,麴宝茂的这个改革,或者是为了让绾曹郎中协助高昌令尹,加强政治经验的训练,以为将来继承大位做准备,或者为了让高昌令尹监督绾曹郎中,以防止权力运作出现差错。这个制度在延昌中期开始实行,我们一直没有见到同类资料,最后一批资料就是出自阿斯塔那48号墓的一组兵部上奏文书,仍然由绾曹郎中麴绍徽和高昌令尹领属。后来,直到义和三年(616),突然再现不同证据,这就是上文抄写的《高昌义和三年(616)屯田条列水谪麦斛斗奏行文书》。这个上奏文书表明,这个时期的高昌上奏文书制度,又回到了延昌前期,绾曹郎中和高昌令尹不再签署上奏文书。对此,我们没有直接的资料可以证明,但是,这个制度调整,可能与当时最大的背景——义和政变有关。麴伯雅统治延和晚年,高昌发生了政变。政变者赶走了麴伯雅、麴文泰等,控制了高昌,改年号为义和。义和政权存在六年(614—619),麴伯雅复辟成功,改元重光(620—623)。这次政变的背景,与北方民族关系重大。现在学界仍然存在着不同的看法。如果这个推断有一定的可能的话,那么,义和年间不设绾曹郎中,或者绾曹郎中不判诸曹上奏文书的现象就可以理解了。麴伯雅复辟以后的重光时代以及麴文泰执掌高昌的延寿前期,延续了义和时期的做法。也许两者都在把义和政变当成教训。当然,重光复辟成功以后,世子麴文泰处于监国位置,对此,以上所引白须、关尾和王素先生都有这个认识。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麴伯雅丧国,而在复辟过程中麴文泰的作用最大。麴氏高昌的官文书程式并非一成不变,现在看来,高昌后期确实有过改制活动,而从麴伯雅时代到麴文泰时代,关尾先生认为这是两种性质不同的改制。第一,高昌延寿十一年(634)主客残奏第二,高昌民部残奏以上两件文书同出于阿斯塔那78号墓。上列两件文书,拥有共同特征,此特征没有在延寿以前发现,加之其中一件确属延寿,所以可以认为体现了延寿时期奏行文书的新特点。特点一是文书中出现称臣;特点二是出现了“行门下事”这种新官职。过去虽有门下校郎这样的官职,但总不如“行门下事”这种差遣职更能说明门下这一重要机构。至于第一种文书门下位置出现的客曹参军等非门下官名,当是门下差遣职所致。白须先生很早就注意到延寿时期在上奏文书上称臣的现象,并且进行了一番考证,他认为在延寿时代的初期,至少从延寿四年开始,上奏文书出现了“某官臣姓名”这种新式署名方式。但是,在后一文书中,行政系统的官员的署名也出现了称臣。这意味着两件文书的形成之间,高昌的制度进一步发生变化,行政系统的官员也必须对高昌王称臣。这样,高昌王的地位就不能再比拟中原王朝的太子,而是比拟于中原皇帝了。这件上奏文书的时间不确,但应该晚于前者。这件奏行文书,仍是称臣,并且也有“行门下事”之职称。门下位的酒泉令等,当是省略门下差遣职的一种简称,如“威远将军麴”一样。之所以上奏纳奏的双方有重复,当因事由门下上奏国王。称臣,签姓不署名,整齐划一当有制度依据。另外,最重要的新现象是在门下位的签署之后加“宣”、“传”字样,而这是前所未见的。传,即是“传令”,宣,也就是“宣令”,同栏中“宣”与“传”交相存在是很难解释的。但“宣”前“传”后,应该是加强王令出纳的制度在官文书上的体现。关于“宣”与“传”的新制,我们在同墓出土的另一件文书上可找到佐证。“高昌某年传始昌等县车牛子名及给价文书”是件统计文书,上列的奏行文书因残损已看不清文书的全貌,比如第一行是什么还不知道。但一般这类奏行文书的程式,第一行应是“起某月日某官传”,现在,奏行文书的门下位既然已写明“宣”与“传”,那么第一行的原式或许取消了。如此,在程式上才更接近中原制度。我们认为这两件文书都源于延寿时期,主要根据同墓伴出文书,认为有两人正是这两件文书上出现的人。“高昌延寿十年(633)残文书”中,除了有“延寿十年癸已”以外,有“通口令史辛”的字样,我们认为他就是两个文书中的通事令史辛孟护。另外,威远将军麴仁悦的伴出文书,让我们相信他就是上列门下奏行文书中的“行门下事威远将军麴”,他曾在延寿四年(627)的文书中出现过。关于延寿改制,我们所知还十分有限。就奏行文书而言,我们认为称臣、“宣”与“传”分工、行门下事一职的出现以及高昌令尹与绾曹郎中通判上奏文书都可以看作是延寿改制在官文书上的表现。三、其他文书的运行阿斯塔那48墓出土的那组上奏文书,成为今天理解高昌国这类上奏文书最重要的第一手资料。所谓上奏,由“兵部奏”三字即可确定。而对于这种文书的具体理解,学术界意见并不一致。所以具体的讨论很有必要。对其中重要的公文用语如“记识奏诺奉行”一句的理解,关涉到这些文书的性质。这个用法,也见于这组兵部文书及其以外的其他奏行文书,但是,“记识奏诺奉行”意味着什么呢?我们在吐鲁番文书的非官文书部分,也找到了同样用语,这应有利于我们对这句公文用语的理解。《高昌乙酉丙戌岁某寺条列月用斛斗帐历》是件佛寺记帐,在每一段记录粮油支出使用情况之后,都写着“谨案条列斛斗如右,请(僧)记识施行”,下面是上座、中座、下座僧职的署位。关于“记识奏诺奉行”一句的理解,实际上涉及整个购买过程的全部内容,并且事关高昌官文书运行的程序。高昌兵部负责马政,事关国防,所以很重要。购买的马匹应该就是军马,是兵部马政的重要内容。所以关于这方面的情报,兵部十分留意,发现有马该买,即打报告给国王,那似乎应称奏请文书。之所以相信买马之前会先打请示报告,依据的是吐鲁番出土的其他文书。阿斯塔那152号墓出土一组文书,有人呈辞,请求国王批准土地买卖和税租减免,高昌王下令:同意贸取等。兵部开始执行王令。从我们看到的文书上每一匹马从什么人身边买来,用多少钱兵部必须记录,最后都要汇报给国王。这其中还有一个买马经手人的细节也标示出来。二十七年四月的那次买马,有这样的文字“有马三匹,付匡安受”。六月的买马,有“都合买马壹匹,用银钱肆拾伍文,付匡安受”,同年不知月的一次买马,有“右马二匹,付主簿宣贤。”于是,我们得知,兵部买马至少有三次的具体经办人是匡安受和宣贤。宣贤应是兵部主簿。最后的报告中列入具体经办人和写明传令人一样,无非是为了明确责任。买马结束,兵部再上奏汇报,这就是我们见到的奏行文书,在汇报的文书中,已包含了此次行动的全过程。汇报文书由兵部起草,在门下位和长官位都留下空白,所谓空白只就名字而言,其实官衔和姓氏已经写好。然后交兵部长官麴欢和上级长官麴绍徽和高昌令尹麴伯雅依次签署名字,以示层层负责。然后送交门下,门下官员在空白处签署。马雍先生认为文书中的“奏诺”之诺,是针对高昌令尹的,而门下系统也是传达这个“诺”的。对此,白须先生进行了辨别,应该遵从。但是,白须先生因为这些上奏文书的背面有兵部和门下官员的签缝,认为文书传递过程是先入门下,再转回兵部,然后再通过门下上呈国王。对此意见,恐怕有些难以理解。门下官员代替国王接受上奏文书,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地位其实不高,甚至无法跟长史并列。在《麴斌造寺碑》中,门下官员位置排在诸曹司马之下。至于“诺”字的落实,应该就是第一行的传令。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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