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动物损害责任主体的承担

论动物损害责任主体的承担

《侵权责任法》第78条是一般规定允许对动物进行伤害。该条虽明确表明饲养动物损害责任的主体为饲养人或管理人且适用无过错责任原则,但就何人得被认定为饲养人或管理人,条文中并无明确指引。同时,该条仅笼统地规定了“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在饲养人与管理人为同一主体时固无问题,但在动物饲养人与管理人为不同主体时,应仅由管理人承担责任抑或二者均应承担责任,则同样语焉不详。面对此等问题,条文起草者的解释与学者的观点并不完全一致,而在司法实践的个案处理中,法官又提出了其他标准一、主体层次:第一层次能否作为责任主体关于动物饲养人及管理人范围的探讨,大致可区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为何人得作为第78条中的责任主体;第二层次为在第78条所确认的责任主体范围内,应如何区分饲养人及管理人。(一)关于第一阶段的讨论1.饲养动物损害的责任主体立法将饲养动物责任主体确定为饲养人及管理人,这意味着其作为承担责任的主体应具备相应的归责基础。如此,关于饲养人及管理人的界定,将直接指向归责基础的确定。换言之,只要相关主体符合基于归责基础所确定的相应标准,即可被认定为饲养人或管理人。在比较法上,无论将饲养动物致害责任的归责原则确定为过错推定责任,还是确定为无过错责任,其理论基础均在于动物所具有的特殊危险性,进而确定了相比于一般过错更为严格的责任。也是在此意义上,各国法多将饲养动物致害责任置于危险责任体系中。在日本法上,《日本民法典》第718条规定:“在德国法上,饲养动物致害责任规定于民法典第833条及第834条。第833条规定:“因动物致使某人死亡,或某人的身体或健康受到伤害,或某物被损坏的,动物饲养人有义务向受害人赔偿因此而发生的损害。损害系由规定用于动物饲养人的行业、从业活动或生计的家畜引起,且动物饲养人在监督动物时尽了交易上必要的注意,或纵使尽此注意也会发生损害的,不发生赔偿义务。”第834条规定:“以合同为动物饲养人承担动物看管的实施的人,对动物以833条所称方式所加给第三人的损害负责。看管人在实施看管时尽了交易上必要的注意,或纵使尽此注意也会发生损害的,不发生该项责任。”由此可知,在德国法上承担饲养动物致害责任的主体包括饲养人(Halter,也有学者将其翻译为保有人)及看管人。关于饲养人的确定标准,德国立法者并未给出明确的指引。德国法上的饲养人确定标准是通过总结相关判例及学界的讨论而得出的,但直至目前也仍旧存在争议。关于德国法上的看管人,根据《德国民法典》第834条第一句规定,是指通过合同替代动物饲养人看管动物的人。由此可知,第834条意义上的看管人并非指全部的实际看管者,而仅指通过合同负有看管义务的人。如果不存在接管合同,则看管者并不通过第834条承担责任,而是通过适用第823条来确定责任。同时,即便是通过合同而负有看管义务的看管人,也并不均为第834条意义上的看管人。第834条意义上的看管人应具备一定的独立性,即其应具备对动物的一定程度上的独立的管领力。如此,就如何对待动物完全依靠动物饲养人(雇主)指示的人不具备所要求的独立性,如马匹照料人、马夫一般都不是动物看管人。由上可知,尽管在日本法上和德国法上关于饲养动物损害责任,均规定了相比于一般过错责任更为严格的责任,但二者在责任主体的确定标准上却存在着不同的限定。在日本法上,无论是对于动物的占有人还是动物的管理人,其更强调的是对动物危险的实际控制;而在德国法上,其于饲养人(保有人)的界定上尽管也强调了对动物危险的控制,但该控制并不限于实际控制(也包括危险的开启),同时为自己利益也为必备因素。在动物看管人的界定上,尽管其不再要求自己利益因素,但却通过接管合同和看管人独立性两项要素对看管人的界定进行了限缩。通过对上述两国饲养动物损害责任主体的介绍,笔者意在表明,即便是将饲养动物损害责任均界定为危险责任,且均规定了相较一般过错责任更为严格的责任,各国法在对责任主体的认定规则上因立法者(或司法者)价值判断的偏重也存在很大差异。因此,饲养动物损害责任的主体认定,并不存在完全统一的标准。2.非法占有人能否作为饲养人或管理人?关于《侵权责任法》第78条饲养动物损害责任主体的名称,立法过程中曾存在不同观点与上述条文起草者所确定的标准不同的是,我国部分学者在关于饲养人及管理人的界定上引入了德国法上的保有人理论。以对动物负有实际管控义务为标准来确定第78条中的责任主体,是否意味着任何负有该义务者均可被认定为饲养人或管理人呢?对此,从目前学界的讨论上看,存在两处争议:其一,用人单位的工作人员及个人之间形成劳务关系的提供劳务一方,是否也为饲养人或管理人范围所涵盖;其二,非法占有人是否也为饲养人或管理人。关于用人单位的工作人员及个人之间形成劳务关系的提供劳务一方,是否也为饲养人或管理人范围所涵盖。对此,学者存在不同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受雇于饲养人、管理人的人,既非饲养人,也非管理人。关于非法占有人是否也在饲养人及管理人的涵盖范围之内,学界也存在不同观点。按照实际管控理论,非法占有人(如偷盗者)因其处于对动物实际管领控制的地位,自应属于饲养人或管理人范畴。但反对观点认为,将非法占有人解释为管理者显得过于牵强。在存在非法占有人情形,非法占有人应属于第三人,应适用《侵权责任法》第83条所确定的第三人过错规则。综上,关于我国《侵权责任法》第78条所规定的责任主体之界定,原则上应以条文起草者所确定的对动物危险的实际管控为标准,即凡对动物处于实际管控地位者,均应被涵盖在第78条所规定的饲养人及管理人范围之内,但在存有受雇人的情形,因第34、35条的适用,受雇人实质上排除在该范畴之外。(二)饲养人及管理人的区分由于我国《侵权责任法》第78条同时规定了饲养人及管理人得作为饲养动物致害责任的主体,如此,在第一层次的界定完成之后,需要具体检讨饲养人及管理人应如何区分。关于饲养人及管理人的区分,条文起草者认为,应以相关主体对饲养动物是否享有所有权为标准,即“动物的饲养人是指动物的所有人”,“动物的管理人是指实际控制和管束动物的人,管理人对动物不享有所有权,而只是根据某种法律关系直接占有和控制动物。”应该说,反对观点将为自己利益因素作为区分饲养人及管理人的标准,并非没有道理。此种区分与德国法上对饲养人及看管人的区分颇为类似,同时,其在管理人的认定上并不限于基于合同关系,也包括依法对动物负有管理职责的人,从而扩大了管理人的范围,这恰恰弥补了德国法上的不足。二、饲养人责任主体的基本思想《侵权责任法》第78条仅笼统地规定了在饲养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情况下,应由饲养人或管理人承担责任。按此规定,在动物饲养人与管理人为同一主体时,固然没有问题。但在饲养人及管理人非为同一主体的情况下,究竟应由何人承担责任?条文中并无明确规定。条文起草者认为,“当动物的饲养人与管理人为不同人时,管束动物的义务由饲养人转移给管理人,这时的赔偿主体应为管理人。至于管理人是有偿管理还是无偿管理,是长期管理还是临时管理,在所不问。”但从学界的现有论述看,学者提出了与条文起草者不同的观点。有观点认为,在饲养人委托他人照管饲养动物的情形,受委托者仅是为了他人利益而照管动物,尽管他们对动物具有一定的实际控制力,但不属于保有者,应由饲养人承担责任。而在动物出租和出借的情形中,所有人无法对动物直接进行控制,而是由承租人或借用人实施管理控制行为,原则上应由承租人和借用人承担责任。但在所有人对动物的保有或出租、出借行为本身存在过错的情形下,所有人应承担连带责任。笔者认为,欲厘清上述不同观点之间的争议,应回归至我国法上确立饲养动物损害责任主体的基本思想上来。在我国法上,认定饲养动物致害责任主体的思想在于,承担责任的主体必须是对动物危险负有实际管理控制义务者。凡对饲养动物负有实际管理控制义务者,均应为责任承担者。此时,危险开启因素和自己利益因素并不被加以考虑。因此,在存在管理人的情形下,因管理人实际控制动物,负有实际管控义务,管理人自应承担损害赔偿责任。在此意义上,受托人、承租人、借用人、非法占有人、无因管理人等主体之间并不存在根本区别。问题是,在管理人承担责任的同时,饲养人是否也应承担责任?对此,应考察饲养人是否也为实际管控义务者。如果饲养人对动物也处于实际管控地位,则其应与管理人共同承担责任。如对动物的实际管控义务完全转移至管理人,则饲养人将不再承担第78条规定中的无过错责任。此处仍需讨论的一个特殊情形是,饲养人对他人非法占有饲养动物存在过错时应如何确定其责任。对此,有观点认为在所有人存在过错时,应与非法占有人承担连带责任。三、饲养动物损害的归责主体关于饲养动物损害责任主体确认规则的争议,根本性地取决于解释者所依凭的价值判断的不同。而在存有多种可供选择的价值判断的情形下,应以何者为是,则取决于基于价值判断所确认之规则的妥当性。若基于不同价值判断所确定的规则均在可接受的妥当性范围之内,原则上应以立法者本意为是。在我国法上,则具体体现为条文起草者所认可的价值判断及基于此而设定的相应规则的目的。此种解释方法的遵循,为法律解释中立法目的解释的内在要求,也是对立法者意图在司法实践中的贯彻。尤其在法律颁布不久,社会情境并未发生根本变化的情形下,此种解释方法更具正当性。基于此一解释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