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信息权的私权属性及其界定

个人信息权的私权属性及其界定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对个人数据的法律保护变得越来越重要。以个人信息为客体而设立个人信息权已经成为学界的通说,在立法上也成为一种趋势。一般而言,个人信息权主要是指信息主体对自己的个人信息所享有的进行支配并排除他人非法利用的权利一、具有神利益传统人格权理论认为:人格权系以精神利益为内容,不同于物权之具有财产利益;人格权系一身专属,不得让与;人格权因人之死亡而消灭不得继承1.人格权非财产性法个人信息掺杂着人格利益和财产利益,伴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其财产利益更为凸显。在国外有不少专门从事消费者个人信息交易的公司,如美国的Personal公司和Reputation公司,这些公司将个人信息资源作为一种新型资源加以配置流通,创造着巨大经济价值若将个人信息权囿于人格权中,将出现两种可能性的后果。其一,在严守传统人格权理论之下,个人信息的财产价值将得不到承认,这直接导致个人信息的财产利益被排除于法律的保护范围之外。此种局面的出现,不仅表现出立法对社会客观存在现象的漠视,而且在侧面上也反映出法律的懒惰。其二,若将传统人格权理论进行扩张,使其能囊括财产利益,那么个人信息中的财产利益将得到承认保护。但是这种做法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即人格体现人的尊严及价值,应以人为目的,不得将之物化,使其作为交易的客体2.将人格权的财产属性纳入保护的时代必要性人格权的不可让与性,意味着人格权作为一项伦理性极强的权利,与人性尊严、自我实现等彰显个人主体性的价值取向密不可分,禁止让渡的正当性就在于体现人本身是目的而不是手段的道德律令现实社会中,将个人信息视为一种交易客体的现象层出不穷。譬如美国亚马逊公司在其隐私条款中声明,为了业务发展的需要,公司可将在服务中获得客户所提供的个人信息予以转让,并认为在转让过程中,客户信息是所转让企业资产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我国《著作权法》在其第十四条中明确规定了汇编作品的权利归属。从该条文可知,对不构成作品的数据或者其他材料进行收集整理而形成的作品将受著作权制度的保护。假使第三人利用正当手段对个人信息进行收集整理而形成汇编作品,那么依照该条文,第三人将对汇编作品享有权利,此时对于某条个人信息而言,将存在两个不同的权利人。这不仅是对人格权专属性的冲击,而且知识产权的财产属性更是与人格权理论产生逻辑上的矛盾。试想,如果某条个人信息在宣称是人格权客体而不具有可让与性的同时,又被作为知识产权客体而进行转让,那么这将会给法律体系带来何等的混乱?若对人格权理论进行扩张,承认具备财产利益的人格权具有可让与性,固然可以解决现实问题,但是此种仓促简单式的做法却隐含着不可预期的社会风险。其一,理论扩张意味着生命权、身体权等蕴涵财产利益的具体人格权亦具有可让与性,这将为卖淫、人体器官买卖等行为提供合法化的理论依据;其二,人格权的让与将可能导致个人丧失做人的资格。即便为了避免社会风险,而将人格权的让与区分对待,也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区分对待的做法只会造成人格权的规定不统一,导致其内部体系的混乱。可见,为应和个人信息权而对人格权理论进行扩张是不明智之举。3.人格权不可继承性的阻碍———个人信息权在继承中被纳入人格权体系的范围人之权利能力始于出生,终于死亡。权利能力一旦消灭,同时丧失其为权利主体的资格,人格权随之俱逝,不复存在,不成为侵害的对象。人格权与人格主体者自身具有密切不可分离的关系,具一身专属性,不得继承与部分人格权客体不同的是,个人信息的客观存在与权利主体的生死与否并无多大联系,权利主体即使死亡,与之相关联的个人信息仍存在于社会之中。此时个人信息权若为人格权,那么这意味着伴随权利人的死亡,个人信息权也会随即消亡,作为权利客体的个人信息在继承上将遭遇人格权理论的阻碍,这直接导致客观存在于社会的个人信息沦为无主状态。应该看到的是,人的死亡虽然同时葬送了权利能力及权利能力派生的权利,但其生前广泛的权利因素所生成的利益,如权利的享有利益、权利的行使利益、权利的变动利益,并不因为其死亡和权利的终止消散殆尽假如对人格权理论进行扩张,使个人信息的财产利益具有可继承性。表面上看固然可以解决前述问题,但实质而言却会引起人格权理论的“多米诺效应”,直接导致人格权财产性和可让与性的承认。这些将会产生如前所述的问题,其最终结果只能是人格权理论体系的崩溃。综上所述,在人格权理论扩张尚存争议的情形下,将个人信息权囿于人格权中不仅会造成体系上的混乱以及逻辑上的矛盾,而且也难以解释客观存在的社会现象。信息时代的到来使个人信息的财产价值日益凸显,以静止的思维来界定个人信息权是对社会发展的漠视。若为应和社会发展而简单地对原有理论进行扩张,那么这不仅会影响理论体系的稳定,而且也宛如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为以后各项理论的随意扩张埋下隐患,最终将可能造成法律理论体系的崩溃。因此,在确定个人信息权的私权属性上,应在传统理论的基础上探寻一种新的方法。二、个人信息权的保护当前,实践中对人格权的保护,主要以传统人格权理论为指引,着重保护权利主体的人格利益。个人信息权的权利客体较之于其他人格权的权利客体而言,在内容上具有丰富性。这决定了若将个人信息权视为一种人格权,那么在实践中将会遭遇困境。1.我国立法和司法解释对个人信息财产利益的保护在权利的保护上,人格权是一种消极的、防御性的权利,在权利遭受侵害之前,个人无法积极主动地行使权利,而只能在遭受侵害的情况下请求他人排除妨碍、赔偿损失等。若个人信息权为人格权,那么这即意味着在权利主体未遭受侵害时,第三人可以对个人信息进行利用。在传统人格权理论的语境下,侵害仅仅意味着人格利益受损,人格权视角下的个人信息权,无疑会使其财产利益遭到忽视。受人格权说的影响,当前在我国部分涉及个人信息保护的民事立法和司法解释中,存在着忽视个人信息财产利益的现象。例如,《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在涉及个人信息保护的第十四条、第二十九条、第五十条规定中,仅仅包含个人信息的使用规则以及经营者的相关义务,对个人信息使用中所产生的财产利益并未作明确的规定。最高人民法院出台的《关于审理利用信息网络侵害人身权益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更是在第十二条中对个人信息的财产利益予以漠视,其虽然明确了同意作为他人使用个人信息的前提条件,但是保护仅以人格利益为限,对于已经公开的个人信息,即使存在财产利益,也难以得到保护。第三人只要使用手段不使权利主体的人格利益受损,那么他即可对其进行商业化使用。该司法解释所忽视的一点是,事实上很多人并不因个人信息的商业目的使用而遭受到精神上的痛苦,但却因为没能向这种商业开发收取任何费用而感到了一种痛苦的被剥离感诚然,有部分学者认为,《侵权责任法》第二十条即是对人格权财产利益的保护,因此将个人信息权视为一种人格权能使其在司法中得到全面的保护2.种可能性的后果“权利乃法律保护的利益”如将个人信息权视为人格权,那么这即意味着在客体重叠部分,个人信息权与其他人格权利在权能上并无差异,法官无论适用何种权利规定都将得出相同的结论。此时将会造成三种可能性的后果:其一,原有的人格权利被架空,使其失去存在的意义;其二,个人信息权在实质上将沦为体现时代特征的宣示性权利;其三,增加司法适用的随意性,导致相似案件司法文书的裁判理由不一致,不利于司法统一。即使对人格权理论进行扩张,此种问题仍难以消弭。综上所述,在我国当前的法律环境下,将个人信息权视为人格权,不仅会使个人信息的财产利益难以得到保护,而且容易引起人格权体系的混乱,造成司法适用的困境。因此,在界定个人信息权的私权属性时,必须充分结合社会发展情况,对各种利益的取舍作出权衡,以探索出一条科学的个人信息保护新路径。三、个人信息权是一项财产权法律对于权利对象的分类,主要目的就是根据其对主体的不同价值或功能而分别给予不同性质的权利保护。从根本上讲,权利对象对主体的价值或功能无非包括两个方面,即维护主体的人格尊严和维护主体的财产利益如前所述,人格权说在理论和实践中都存在着难以解决的现实问题,将个人信息权视为人格权具有先天的局限性。而之所以能在学术界中自成一派,主要原因在于法律研究中先见的存在,即以客体最初凸显的利益来界定新出现的权利种类。诚然,在早期社会中,受制于技术手段,信息的财产价值并未显现,个人信息被视为一种人格要素。因此,在没有确立个人信息权之前,个人信息主要为隐私权、名誉权等具体人格权的客体。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个人信息的财产价值日益凸显,当个人信息保护成为一个不可避免的现实问题时,一部分学者便沿用原有习惯,将新确立的个人信息权视为一种人格权。从表面上看,此种做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从实质出发,却存在着先天不足,凸显理论在面对新权利种类时的懒惰。因此,个人信息权不应归属于人格权中,而应将其界定为一种财产权,主要理由如下:第一,从财产的概念出发,财产主要是指拥有的财富,包括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第二,从财产权的概念出发,财产权主要是指可以与权利人的人格、身份相分离并具有经济价值的民事权利,这些权利是以货币形态出现的或者可以换算为一定的货币第三,将个人信息权视为财产权更符合平等的要求。现代平等观念认为,平等不意味着人与人之间毫无差异,更不意味着他们所享有的待遇在种类和数量上完全相等,而只意味着他们在人格上的独立和享有与其贡献相称的待遇第四,将个人信息权视为财产权并非对其客体个人信息所承载人格利益的否认。现实的司法判例表明,在没有个人信息权的情形下,个人信息的人格利益在其他人格权利中也能得到较好的保护。个人信息的人格利益与其他具体人格权客体存在的相互交错性,决定了将个人信息权视为人格权不过是多此一举。这不仅给其他人格权利带来被架空的风险,而且还会影响原有人格权体系的稳定。第五,信息时代下,信息是信息社会主要的财产形式,而作为信息的一个分支,个人信息的财产价值也日益凸显。倘若将个人信息权排除在财产权之外,那么这意味着信息的财产属性将受到质疑。在我国大力发展信息经济的大背景下,此举将极大影响国家发展战略的实施。因此,将个人信息权视为财产权,是信息时代下的应有之义,其不仅能确保信息体系的稳定,而且还能促进社会经济的发展。综上所述,个人信息权应为一项财产权。不可否认,人格权说有其合理之处,但其囿于传统思维,仅看到个人信息人格利益的重要性,却忽视了个人信息的财产价值伴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而不断凸显的事实。人格权下的个人信息权,不仅在理论上难以解释新出现的社会现象,而且在实践中也难以全面保障信息主体的利益。因此,将个人信息权视为人格权的观点亟待修正。四、个人信息权拟作为民事权利纳入民法典体系随着个人信息的价值在社会中日益凸显,对个人信息的保护也正在为民法所重视。2016年10月3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四次会议在二审民法总则草案时正式将“个人信息保护”纳入民法总则中,明确规定“自然人的个人信息受法律保护”,这意味着个人信息权拟作为民事权利将纳入民法典体系中。民法典体系下个人信息权的权属界定,事关信息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