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叟的宗教情结

乔叟的宗教情结

乔恩通常被称为英国诗歌的“父亲”。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妻子去世后,他怀着非常沉重的心情去坎特伯雷朝拜“救病恩主”,那位“福泽天边的殉难圣徒”。之后开始写作《坎特伯雷故事》。这部作品借鉴了《十日谈》的叙述框架,是由三十几个朝圣客在从伦敦前往坎特伯雷朝拜的旅途中,为了打发时间而轮流讲出的故事组成的。一、宗教思潮的影响《坎特伯雷故事》作为乔叟毕生创作的代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作者的个人思想。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乔叟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身处在中世纪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所遭遇到的思想的矛盾和多面性。乔叟生活在中世纪一个很不平凡的年代。中世纪基督教和教会思想对人们的影响非常巨大。这一点在同时期的其他欧洲作家的作品中可见一斑。拉伯雷的《巨人传》,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亚的戏剧,中世纪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脱离基督教而存在。而文艺复兴初期的人文主义对学者的思想又逐渐渗透。随着地理大发现的展开,人们的眼界开阔了,思想也活跃了,人们的世界观,对宗教的认识,对自身的认识发生了变化。一场即将产生历史及世界效应的思想运动正在酝酿之中,初见萌芽势头。这给陈旧的宗教注入了新的气息。乔叟在1373年之后曾经多次去意大利旅游或者工作,而这时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已经在其发源地意大利兴起。代表人物卜伽丘正在弗洛伦萨讲述但丁的生平和作品。而乔叟的一些作品明显受到了但丁和卜伽丘的影响,开始呈现人文主义色彩。而此时的中世纪教会已经开始变质:人被牢牢控制,非宗教知识都是罪恶。作为平民与上帝接触的桥梁,教会神职人员把基督教逐渐推向世俗,把内在的精神诉求化为外在的物质享受,修建华丽的教堂,向人们发放赎罪券以敛财,推行的是愚民政策。正是长期以来对基督教的高度信仰,使得人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只一心希望寻找到通往天堂的路,更不用说对中世纪教会腐败,荒谬的行为进行反抗了。人们的内心是自卑的,充满了罪恶感。他们充分相信教会与神父,因为那是与上帝交流的唯一途径。显然,乔叟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也是相信上帝的,但是他也看到了中世纪教会的种种黑暗。这样桎梏人的宗教已经脱离了最原始的那个状态。因此,处在这一十字路口,双重交叠时期的乔叟注定既是一个具有人文主义精神的作家,同时又是一个具有宗教信仰的作家,他的创作无法脱离现实社会的存在。一方面受到人文主义思潮的影响,指责教会的腐败堕落,关注现实生活中的人生百态,描绘出各种朝圣客的形象,有真正虔诚的,也有靠宗教发财的;也探讨了在宗教思想下的婚姻问题,并塑造了风格迥异的女性角色;另一方面,他又虔诚地信仰着上帝,向往着天堂,执著于精神救赎,唯恐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影响自己获得彼岸的永生。正是由于他内心世界与思想上的矛盾性,《坎》才体现出了神圣与世俗的双重性。二、宗教活动与神圣乐观基督教信仰把乔叟的朝圣的旅途引向精神世界,同时人文主义关怀又把他的创作引向了现实生活。在《坎》开篇就点出朝圣者是出发于一个万物复苏的明媚春天。冷酷无情的严冬充满着痛苦和灾难,春天则象征着希望和再生。这样一个朝圣之旅本身意义重大,走向圣地就是走向希望。在这样一个季节里,朝圣客们怀着对精神家园的向往和渴求踏上了朝圣之路。乔叟以讲述故事为文本发展的主线,自然就赋予了朝圣之旅以双重性:既是旅途,也是朝圣客为了消遣找乐,为大家在旅途中愉快而互相讲故事的过程。这既包含了精神上的探索,也是现实生活中的追求。朝圣既是一种宗教活动,也是人的精神探索旅程的象征,象征着人从世俗世界到精神世界,从尘世到天堂的旅途。从基督教的观点来看,人真正的家园是最初的伊甸园,是天国。亚当和夏娃被逐后,失去家园来到陌生的人间,过的是漂泊离索的生活。现存的世界只是人类暂时寄居地,人们在这里只是为了赎罪,所有的快乐都是虚幻的转瞬及逝,人类最终的幸福在于天堂。因此,朝圣旅程是对上帝的回归。《牧师的故事》引子说:“愿耶稣以他的恩典赐予我智慧,让我在这旅途中给人们指路,指出一条完美而光明的路途,这叫做耶路撒冷的天国之路。”朝圣之旅作为一种象征手法,暗示人的一生是灵魂跋涉的过程,最终的目标是回归上帝的怀抱。朝圣客的目的也有两个:去朝拜“福泽天边的殉难圣徒”,和尽力以最佳故事赢得被众人宴请的奖赏。前者是精神的,后者是现实的。乔叟以自己去坎特伯雷朝圣为经验来建构一次朝圣的旅程,这不光在结构上起到了贯穿全文,使材料得以结合的突出的作用,而且和主题思想有机统一起来。在我看来,乔叟构建这样一次朝圣之旅是意义深刻的。中世纪人们的生活中既有基督教的崇高信仰,也会有现实生活的物质欲求,二者是缺一不可的。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必须用一生的时间走完一段旅途,而在思想上也是一个不断探索,不断提高自己的信仰,不断向上帝靠近的过程。这也就是在乔叟笔下朝圣之旅的精神与现实的双重意义。三、中世纪教会的腐败缺失乔叟未能摆脱当时的宗教思想的束缚,往往以宗教家的目光来看待生活中的善与恶,并且宣扬了某些消极容忍的人生哲学,但是也在顺应历史的条件下适时地批判了中世纪教会的腐败堕落虚伪。虽然中世纪人们的生活是笼罩在基督教与圣经精神之下的,但是又无法避免世俗生活。从某种角度上说,中世纪的宗教也在走向世俗化。因此《坎》一方面渗透了浓厚的宗教色彩,另一方面描绘和探讨的是中世纪人们的世俗生活。(一)卖赎罪券的赦罪僧在《坎特伯雷故事》所描写的朝圣队伍中,吃教会饭的人约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全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女修道院长矫揉造作,讲究礼仪,用牛奶和白面包喂养小狗;修道士整天忙着打猎,穿戴奢华,讲究美味。这两个人物形象都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成为不折不扣的寄生虫。游乞僧更是一个贪婪,虚伪,亵渎神职的小人。见钱眼开,只要能赚到钱就不择手段,甚至连贫苦的孤儿寡妇的活命钱都不放过。虽然身为代表上帝的“得到罗马主教特许的”“忏悔师”,但是“要他同意人家的悔罪并不难”——“他只消可能吃到一顿好饭,他就容易让人悔改”“他认为谁能捐助一个穷困的教团就表示他已经安然得救了;谁出了钱,谁就悔了罪。”甚至于“他的披肩袋里盛满了刀针之类的,可以送给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一个卖赎罪券的赦罪僧也是为了骗钱,吹诈欺讹,向牧师乡民兜售赦罪符,骗人们用金钱来购买通向天堂的道路。对这些人而言,宗教已经成了经济上安身立命的手段,谋生的工具。一切都是为了金钱,而不再是作为精神追求的信仰。宗教已经不是人们所信奉的那个宗教了,内在的精神的东西已经被转化为外在的物质享受了。与这些人物形成对比的是一个正直的穷牧师的形象。他不像别人只顾收十一税;或者把圣职租给别人,自己到伦敦赚钱;他能不畏权势指出教徒的错误。穷牧师是真正虔诚信仰的化身,他希望人们能通过仁慈、爱心、善行获得灵魂的拯救,而不是寄希望于腐败的教会和用钱购买的赦罪券。通过这些人物形象的对比刻画,乔叟对腐败教会的批判,对真正信仰的向往已经初步显明出来。游乞僧和赦罪僧的那些行为本身就是对基督精神的亵渎以及对基督教原则的背叛,而且大肆贩卖赎罪券本身就是中世纪罗马教会敛财的途径之一。乔叟以此讽刺中世纪教会及其神职人员的腐败与虚伪,反映出中世纪的教会所宣扬的教义已经背离了基督教精神的本质。而对正直的穷牧师无疑是赞赏的。(二)婚姻故事与夫权至上在《圣经》中,一开始就将女人定位成男人的从属品,这对《坎》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形成了很大的影响。在《磨房主的故事》里,阿丽生是个美艳的尤物,但作者忽视了她人性的美,扭曲了她对爱情的追求。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文中特别采用了许多动物性的词语来修饰她。如同圈养的牲畜一般,她仅仅是男人的私有物而已,男人拥有她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以及能力。如同笼中的金丝雀,她只是男人们的观赏物,被追逐的对象。对于她的丈夫而言,阿丽生只是他众多财产当中一件珍贵的收藏品,他需要整天寸不不离的看守着防止他人窃取自己的财物。俊美的教堂管事阿伯沙龙被阿丽生羞辱,书生尼古拉被烧红的铁犁烫伤,有钱的木匠遭受愚弄摔断了手臂。阿丽生身边的男人都因为她的缘故而惹祸上身,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阿丽生。还有三个小故事构成的“婚姻故事讨论集”:中心论点是夫妇之间谁应取得统治权,如何才是夫妇间最理想的关系。《学者的故事》中学者认为妻子应该完全顺从丈夫,巴斯妇主张妻子应该统治丈夫,《自由农的故事》自由农认为夫妇应该互敬互爱,才是合理的婚姻生活。《学者的故事》讲述的是个男权至上的故事。国王娶了格丽西达为后,却刻意为了试验她的贤德忠诚,三番五次地折磨她。他先后夺走了格丽西达的孩子,又将她逼回家中。但是乔叟对这种极端的婚姻生活也颇有微词,他并非完全肯定《圣经》中关于夫权至上的观点。最精彩的也是最受人关注的是他通过巴斯妇之口在朝圣客们中展开了对婚姻问题的讨论。巴斯妇虽然耳聋,但善于织布,勤劳能干,阅历丰富,她敢于追求美好的事物。在巴斯妇的开场语和讲述的故事中,她提出了个人婚姻不应该受他人干涉和妻权应当高于夫权的主张,并通过古籍和圣人之话加以佐证。她坦诚自己不会完全守节,并质问那些遵循清规戒律的人,“上帝如令女子守贞,那就是说他禁止结婚。而事实上,假如不下种子,处女又何由得生呢?”她结了五次婚但仍期盼自己第六个丈夫。她指出亚伯拉罕和雅各都是圣人,但都有两个以上的妻子。所以女人完全有自由追求自己的婚姻生活,因此她的所作所为并非违背基督教义。乔叟并没有非常肯定哪一方的观点,但是我们可以看出世俗精神与宗教信仰对他说来同样重要,如果缺少其中之一,乔叟无法成为一个具有人文主义精神的作家,而这是他处于文艺复兴萌芽期自然而然所具备的。在告别辞中,乔叟特意为自己写出这样一部世俗性的作品道歉,也为他早期的那些世俗性较强的作品道歉。“我谦卑的求你们,看在仁慈的上帝面上,愿你们为我祈祷,求基督饶恕我的罪,尤其是我关于人世浮华的译著,在这个反悔文中我要求收回。”这说明在乔叟的心中,上帝的审判是最重要的。世俗精神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