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花开抒情散文

守望花开抒情散文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初夏，春深夏浅，阳光刺眼，风中混合着花儿的香气，一朵一朵棉花糖般的云彩干洁净净地飘在天空，细数流年。院子里的花朵沸沸扬扬地欢欣着，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眼花缭乱，轻轻走过便有暗香盈袖。园子里的果蔬秩序井然，鲜活生动。鸡鸭满架，牛羊满圈，美丽宽敞的大房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这个偏僻的乡间，这个洁净气派的院落有一种别致的美。我想，戏文里唱的“赏心乐事谁家院”也不过如此吧。在万紫千红的分散下，她浅笑嫣然，漂亮的脸庞在光影中绚烂，那笑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像一抹阳光暖心，像一淙清泉润心，如佳酿醉心，似香茗染心，唯美了一程一程的山水，优雅了一季又一季的岁月。

走进她的房间，一股芳香扑面而来。窗台，衣柜顶上，茶几，满满的都是花儿，姹紫嫣红，煞是养眼。墙上是她和女儿的照片，笑靥如花，暖和而幸福。看我两眼放光的样子，她便带着我挨个房间参观。东屋有几盆栀子、月季和茉莉，浓烈的香味袭来，让人心神游荡。炕上躺着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鼾声震天，头朝里，脚朝外，后脚跟满是黑黑的老茧，哈喇子淌出来，湿了枕头。炕头一个老人头发花白，身上洁净利落，盘腿坐着，一边卷烟，一边看电视，看我们进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对于她家，我也有所耳闻，母亲早年丢失，哥哥姐姐智力有缺陷，这些年始终是她在照看，心中早已对她敬佩不已。但今日一见她家的状况，和她脸上绽放的漂亮笑容，还是让我惊讶不小。在她漂亮的外表下，该有怎样一颗强大的心啊？

见我也喜爱花，临走时，她送给我一些皮实好养的花，我自然心下高兴。回来的路上，我始终在想，她的老公应当是怎样一个优秀的男子，能让她如花似玉的妻子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幸福得像花一样？

她家养了许多猪，所以常常来我店里买饲料，我们自然就熟络起来了。有一次，她风姿绰约地挽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从门口路过，笑意盈盈地和我打招呼。那个男人个子不高，眼睛不大，鼻子也塌，脸上坑坑包包，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看她们亲热的样子，我不禁狐疑：这个人不会是他老公吧？

待老公送货回来，我便把疑问说给他听。老公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了。怎么可能？我嘴巴张大，不敢相信。虽然我不是外貌协会的，但真的无法将她们两个联系在一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差距也太大了。看到的一切生生地将我对她们完善爱情的想象彻底击碎，徒留唏嘘和怅然。见我这个样子，老公便把他听来的关于她们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

她也是个薄命的孩子。母亲是个智障的女人，通俗点说就是傻子，那时父亲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老大不小了也没女人情愿嫁给他，没方法便将这个傻女人娶进了门，心想着只要能为家里传宗接代就好。姐姐和哥哥先后诞生了，父亲也着实高兴了几年，干活也心盛多了，可是却不想姐弟全都随了母亲，几年后痴傻显露无疑。父亲的心气一下就泄了，看着这娘几个，整日长吁短叹，愁眉苦脸，生活渐渐没了生气。又过了几年，母亲又怀孕了，十月怀胎，父亲的心战战兢兢，既希望着这次母亲能生下一个正常的孩子，又怕还和她的哥哥姐姐一样。

在父亲纠结和期盼的目光里，她诞生了，粉嘟嘟的小脸蛋，好看极了。最让父亲兴奋的是，她聪慧特别，无论观察什么都能仿照得惟妙惟肖，父亲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最终落地了，眉头也渐渐伸展了，生活好像注入了新的生气，慢慢有了起色。而她，从诞生那天起，就如带着神圣的使命般，注定了她双肩背负的责任要比其它孩子多的多。

虽然母亲痴傻，可多多少少能做点活，有妈的家就有了温度。哥哥连自理都不能，全靠人照看，姐姐痴傻的程度要比母亲和哥哥好的多，她从小在父亲的指导下学着做饭，做家务，带着母亲和姐姐支撑这个家，小小年纪就能将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父亲的脸上慢慢有了欣慰的笑容。父亲常常把她放在肩头，驮着她去集市上，给她买美丽的衣服和头花，每每，她的脸上都绽放出幸福的花朵。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她十来岁那年，母亲出走后，再也没回来。父亲的脚步踏遍了方圆几百里的土地，终是无果。本就风雨飘摇的家更是凄凄惨惨切切。不久，姐姐出嫁了，嫁给了一个狡猾窝囊的男人，由于心智不全，常常遭受打骂，苦不堪言，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趟。为了照看父亲和哥哥，她早早辍学回了家。她勤劳能干，能吃苦，会算计，又特别的冰雪聪慧，小日子也维持得过去。一转瞬，她到了待嫁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爱美，总是把自己装扮得干洁净净，漂美丽亮。她喜爱养花，家里家外养了各种各样的花，她怕哥哥的屋子里气味不好，特地养了几盆香气馥郁的花，在花的城堡里，她就是那个百花公主，统领花信，活色生香了一段岁月。她花容月貌，一笑便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她和善孝顺，温顺似水，满意了男孩子对女孩的全部想象，小伙子的眼光一看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无法自拔。含苞待放的年华，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呢？她亦有灰姑娘的梦，也盼望有一个王子骑着白马、捧着水晶鞋向她款款而来。可是现实的不堪与琐碎，像山一样沉甸甸压在她柔嫩的肩上。午夜梦回，顾影自怜，她欲言又止的心事该向何人倾诉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最终遇到了她的白马王子。那是一个英俊帅气的男孩，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像电影里的经典桥段，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旁人。出嫁的那天，她穿着雪白的婚纱，一脸绚烂的笑容，满是幸福的向往，人们都说，那天她真的美极了。当她将送亲的队伍送出大门时，她观察父亲一脸泪痕地躲在角落里，那种悲戚和哀伤，不舍和无奈刺疼了她的心。她暗暗自责，光顾着自己兴奋了，竟忽视了父亲的感受。她宣誓，肯定要常回家看看。

婚后几天回门，她一进家门就惊呆了。那些花多半枯萎了，家里乱得一团糟，哥哥胡子拉碴，指甲老长，脸上都划破了，身上脏兮兮的不像样子，被子散发出臭烘烘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老父亲已是风烛残年，蹒跚的脚步已经不起岁月无情的蹂躏，颓丧地靠在墙角，眼神黯淡。见她回来，父子两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呵呵地笑。她的泪瞬间就堆到了眼角，却咬着牙不让它落下。顾不上喝口水，就忙着整理起来，大半天之后，家里才有了眉目。从那以后，三天两头她就回家帮父亲整理整理，洗洗涮涮。时间长了，她老公便有了怨言，可是她又放心不下家里，分身乏术，苦不堪言。老公年轻气盛，不依不饶，两人便开头了无休止的争吵，最初的海誓山盟变成了损害的利刃，婚姻的裂痕被残忍地撕开。

幸福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和运行轨迹，岁月不会由于谁的悲喜而转变它的态度。多次协商未果，老公下了最终通碟，在他和父兄之间，只能有一个选择。她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心中对爱情的向往和幻想像肥皂泡一样随风散尽。当选择真实而残酷地摆在面前时，没有人知道她暗夜里的挣扎，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眼泪在月色里飞，没有人知道她的无望和痛楚，那种疼是血淋淋撕裂心肺的疼。父亲粗糙的双手，苍老的背影，落寞的眼神和无奈的叹息，是一根刺，刺在她松软的心上，那种痛，让她连呼吸都不自由。羊羔尚知跪乳，乌鸦亦知反哺，父兄需要她，她别无选择。爱情于她，不过是一场华丽的梦，梦醒了，伤痕累累。

和老公分手后，她对爱情心灰意冷，从今守着父亲和哥哥，一门心思过日子。天道酬勤，日子虽说不是锦衣玉食，倒也衣食无忧。这期间也有许多男人追求她，她只有一个条件：入赘她家，和她一起给父兄养老送终。这个条件开出来，男人们一个个望而怯步，知难而退了。爱情，她不再有任何奢望，生活里，她一如既往的用笑容去面对坎坷抑或磨难，还有那些酸甜苦辣的百般味道。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相貌丑陋，个子也不高，家境一般。只因他同意入赘，情愿和她分担生活的重担，情愿照看老父亲和哥哥，她就毫不迟疑地嫁了。她再一次穿上婚纱，做了他漂亮的新娘，不同的是，此刻的她竟有些悲壮，感情的湖水再也泛不起一丝丝涟漪。她只想着有一个人和她支撑起这个家，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就够了，至于别的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勤快、能干且幽默豁达，每天都是笑容满面，不大的眼睛里总是神采飞扬，脏活累活都不让她染指，对她更是千般爱惜，万般疼惜。她的心慢慢的软了，暖了，虎虎有了生气，笑容更加如影随形。不久女儿诞生了，一双大眼睛，粉嫩嫩的脸庞，一对深深的酒窝，简直就是她的翻版。男人将她们母女拥在怀里，这是他的稀世珍宝，即使拼劲力气去呵护她们，他亦无怨无悔，心里满溢着幸福。

几年后，在他们的努力打拼下，小日子蒸蒸日上，红红火火，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了。和日子一样丰润的是她的脸庞，更加的成熟风韵了，父亲满是沧桑的脸上挂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意，哥哥一如既往地傻呵呵地欢乐着，女儿每天像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生活开启了幸福欢乐的模式。朝阳起落，她的笑容就定格在流年的画板上，那样生动醉人。

花儿开了一季又一季，也落了一季又一季，时间的画笔一点点染白双鬓的华发，岁月的风霜渐渐雕刻了温润的脸庞，光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