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中的家族体系与中国传统家族体系之比较研究

《教父》中的家族体系与中国传统家族体系之比较研究

摘要：与西方现代典型家庭体制不同，《教父》故事中维托·考利昂亲属家庭在家族结构、家族职能、家族理念尤其是伦常规范方面的表现与中国传统社会大家族体系极为相似。“以家为本”，“父权为大”，“百善孝为先”，“男尊女卑”等成为其家族观、家长观、孝悌观、女性观和子嗣观的鲜明特点。

关键词：《教父》；家族体系；家族结构；家族理念；伦常规范

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作家马里奥·曾佐的《教父》一书因成功反映美籍意裔黑手党内幕曾经三十多年热销不断，成为美国最畅销小说之一。1972年派拉蒙影业请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将其改编为电影搬上影屏，《教父》系列电影风靡全球，并被冠以“二十世纪百佳电影”的“探花”之誉，从此奉为影坛经典。电影《教父》拥有引人入胜的故事原着、史诗般磅礴的气势、流畅得体的叙事方式、血腥刺激的视觉冲击。但更能引起我们思考的是故事中维托·考利昂亲属家族虽是一个源自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岛的传统意裔家族，但体现出的家族结构、家族理念、家族管理、家族的日常生活、家族社会活动等与中国传统社会家族体系的惊人相似性。

一个完整的家族体系包括家族结构和家族理念两方面，我们以中国传统家族体系为参照物来对比分析《教父》中考利昂家族结构和家族理念各方面，详细展示两者的惊人相似性。

一对《教父》中家庭结构的分析与比较

在家族结构上，《教父》中的考利昂教父家族是以父亲维托·考利昂为核心，包括三个儿子：桑儿·考利昂、弗烈杜·考利昂、迈克尔·考利昂、一个女儿康妮·考利昂及各自的配偶和后代形成的祖孙三代，是若干由血缘关系发展起来的血亲及其配偶加上由姻缘关系发展成为姻戚及其配偶所组成的庞大亲族集团。在“核心家庭”，流行的欧洲现代社会，如此繁杂的家族体系是极为少见的，反而类似于从中国封建社会沿袭下来的传统“家长制大家庭”。在很多中国文学名着中都能找到这种家族体系的完整模式，例如曹雪芹《红楼梦》中的贾府、巴金《家》中的高家和老舍《四世同堂》中的祁家等等。更具代表性的则是中国古代典型的“九族”制——一个从高祖到玄孙九代血亲构成的十分严格而精密的庞大家族血缘世系，重视血缘关系、以血缘纯度划分亲疏是这类家族的本质特点。教父家族是以血缘为重心的亲族集团，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即使在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上有密切的相依性，都只能算作从属人员而非家族成员。这和中国封建社会大家族中的“寄口”现象一样，这类人不能被算作“家口”。

家族结构决定了家族职能，《教父》中庞大的教父家族也体现出了和中国传统家族相同的家族职能。对外家族作为一个社会行为单位，维系和发展其对外关系。对内负有维持众多家庭成员共同生计的使命，要提供家族生活的保证、维持家族的延续和扩大、调整家族成员关系促进感情融合。由于成员众多关系复杂，再加上血缘亲疏和家庭地位的严格区分，家族成员内部分工极为细致：上有“家长”揽权、下有嫡系后人继承，“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当然，在教父家族中也严守了这种家族职能和中国式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体例，成员各施其职各安其分。

二对《教父》中家族理念的分析与比较

从家族理念上分析，《教父》中的考刺昂教父家族与中国传统家族的相似之处表现得更加明晰，它们两者有很多类似的伦常规范。

1“以家为本”的家庭观念

“以家为本”的家庭观念要求每个家族成员都必须“以家为本”维护家族利益，家族成员对家族、家人保证绝对的忠诚和关心，做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教父》中，当家族同时面临着外部危机和内部纠纷时，尽管内部问题看似更加激烈，第二代教父迈克尔·考利昂毫不犹豫地先放下内患，给予妹夫、二哥足够的机会和面子，果断地结束了外敌威胁保“大家”。就忠诚而言，考利昂家族采用的是近乎日本古代武士族严格的法令，无论亲生胞弟或劳苦功高的家族长老，如果发现背叛格杀勿论。生性仁慈的迈克尔在家族法规与兄弟亲情间举棋不定，最终将出卖家族的二哥弗烈杜处死。当然，在中国传统家族中，家是社会和国家的根基，封建社会时期甚至形成“国家同构”的现象，“以家为本”的观念自然也是人们必须遵守的最根本信条。

2“父权”为大的家长制

“父权”为大的家长制要求遵从父权统治。“教父”这一特定名称的所有者掌握整个家族命运，无论是家族成员还是家族羽翼下的受益者都必须绝对遵从其意愿。“教父”一职最先由一家之主的父亲维托所任，“父死子承担”，当父亲与长予皆辞世以后，成为新一代家长的迈克尔即继承父位成为第二代教父管控全家。《教父》中家族成员对教父所行的“吻手礼”近乎仪式化，正体现了家长在家族至高无上的地位。当长子桑尼同毒贩谈判时反驳了父亲的一点观点，不经意地对父权的抵抗直接导致了故事高潮——教父遇刺和纽约黑手党家族的火拼。可见，在意大利传统家族中，家长有绝对的权威和至高权力，其个人意志极少受其他成员的约束。这种现象恰恰是中国封建社会传统家族的普遍特性，父权家长制思想根深蒂固，家长是家庭的支柱。古语说的“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以一治之也”正是指家长制而言。家长是唯一的，“父者家之隆也，隆一而治，自古及今，未有二隆争重而能长久者”。父权制的核心和主轴即父子关系，封建正统思想的三纲五常中“父为子纲”之说规定了父亲的权威性，几乎所有描叙父子关系的古文中都表达出了“父为至尊”的思想。父亲作为一家之长，所作的决定无论是否合理都是家庭中权威法则，就像曾国藩在其家书形容道：即使父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夫不贤，妻不可以不顺。

3“百善孝为先”的孝悌观

“百善孝为先”的孝梯观注重长幼尊卑，晚辈对长辈必须尽守孝道。“百善孝为先”的孝悌观《教父》中突出的表现在迈克尔的身上，他原本对家族事业持抵触情绪，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父亲的孝顺，又恰恰是这种“至孝”思想在其父遭刺以后改变了他的人生之路。从此他对父亲的敌人产生深仇大慢，为了给父亲报仇，自愿挺身而出，献刺敌之策继而卷入家族业务。小说的字里行间足可以证明迈克尔人生道路的巨变完全是出于对父亲和家族的一片忠孝。他的尽孝之道令我们很容易就想到《礼记》中所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之理和旧时中国“舍己以取孝”的做法。“孝”在中国传统家族中的份量举足轻重，专着《孝经》尽言“孝”之重要，“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为子则必孝，要做到“赡养父母，尊敬父母，服从父母，父母身没之后继承父志”；孔子也强调：“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孝”是天地间永恒不变的法则。

4重视血缘亲情的“事亲”观

考利昂家族作为一个传统的意大利家庭，恪守严格血统观念，排斥外族及非意大利人。过门女婿即使是姻亲家属，也只能得到教父丈人斩钉截铁的决定：“绝对不给他任何重要职务，不可让他了解家庭事务的内幕。”而另一个人汤姆·黑根，作为教父的养子和一个爱尔兰人，始终被视为“外人”，他这类“爱尔兰帮”永远也无法成为家族最高决策人，否则对他的恩人的“纯血统”家族来说是一种失礼。同样在中国传统家族体系中，血缘亲情是联系各种关系的首要纽带，血缘的亲疏是地位和等级差别的准绳，姻亲关系也必须唯血缘关系而是从。由此，“事亲”现象便普遍盛行，“亲亲，以三为五，以五为九”、“夫孝，始于尊亲”、“事亲如天，事天如事亲”，以及古代广为盛行的家族仇杀现象也根源于浓厚的事亲观念。

5“男尊女卑”的女性观

曾有文艺评论家描述说，《教父》是一个男人世界的故事。的确，故事的中心和主轴一直是男人之间的权力利益之战，而其中的女人戏分的安排也不过是为从侧面衬托这些男人间的故事，她们在家中地处于“卑”位。迈克尔的妹妹康妮·考利昂即使贵为直系血亲，除拥有看似优厚的物质生活之外，其它一切乃至情感都处于大家族的控制之中，最后导致了一个女人被夺去亲人、青春和终身自由的悲剧。女人永远处于从属地位，更不用说参与家族业务或者社会活动了。这种“男尊女卑”的现象同样也是中国传统父系父权制家庭的显着特点。中国的“三纲”之中即有“夫为妻纲”，讲求“夫者妻子天”之说。传统的夫妻之伦要求夫主妇从和夫义妇顺。封建社会的妇女必须遵守“三从四德”，过着一辈子“从人”的生活，《礼记·郊特性》有记载：“妇人从人者也，幼时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古时的妇女根本无权参与家庭决议及社交性活动，终日居家处理日常家务，未婚女子更是被困于深闺严禁外出。

6“重男轻女”的子嗣观

庞大繁杂的家族事业要得以延续和发展，必须依靠绵延不断的后来人继承和发扬。所以，像故事中这种意大利传统家庭绝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后人，而是多多益善。也是源于“父权至上”的观念，下一代是男性才真正叫作“后继有人”。故事中有一个发生在迈克尔与其美国藉妻子恺之间的细节：恺想要第二个孩子，而当时面临家族生意出现危机，迈克尔不得不一味扎进公务之中对妻子无暇顾及，他们之间有一段玩笑似的对话：

——(迈)：真是；与其说你是新英格兰人，还不如说你是意大利人

——(恺)：可你哪，与其说是意大利人，还不如说是新英格兰人。你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消磨在事物上。

这里就有一个背景：一般说来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人夫妇大都只生一两个孩子，意大利夫妇大都多子女。所以当我们看到电影中凯因不满迈克尔打掉腹中胎儿时，迈克尔非常气愤；当知道被打掉的是一个男胎时，迈克尔简直恼羞成怒将妻子骂出家门。中国传统父权家庭中，延续家业的愿望异常强烈，在孝行社会中，“无后”被称作“不孝”的第一桩。母亲只有生下后人，特别是男孩时，才会得到家中承认，即所谓“母凭子贵”的现象。如果家中没有男孩，会被社会非议，被认为是“断了香火”。历史上很多妇女因未生下男孩而顺理成章地被男家休妻回乡。

发生在教父考利昂家族中的种种类似中国传统家族的事象，较现实和集中地反映了从意大利南部地区特别是西西里岛移民至美国的意裔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