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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天水沈念水,走到这片土地上就不在了吗?飞机降落,舷窗外灰茫茫的。鲁西平原上的冬天,干燥,枯黄,衰颓,看不到绿色,也看不到水的波光。植物的萧落,季节的更迭,生命的轮回,让人生发别样的情思。车行高速,突然看到一道绸带般的水流从眼前穿越,司机说是黄河——只是河流那么细窄,祼露的河床特别宽绰,怎能负载黄河这天上之水的盛名?无论我瞻望何处,再没看到水的踪迹。我并不是为了寻水而来到东阿的。我从小在南方的水边长大,一直与水为伴,水汽水声水浪水的呼吸,经年四季缠绕着我。我常常在想,水是最接近生活的事物。水流过的地方,有世界上最早诞生的道路。大地上的水域图,像脉络丰富的叶片,有干流,有支流,从粗到细,从主到末,水流进时间的过去与未来,也流进人的身体与血液。我们走到哪里,向任何一个方向走去,终将与水相遇。然而,就在看不到水的夜晚,我听到了水声。汩汩而动,像健壮有力的脉搏起伏;涌涌而行,像田垄上的猎猎大风。我以为窗外有井有泉有河有湖,但推开窗,冷凝澄明的夜色中,还是归于冷凝澄明。这里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缓平坡地,因黄河泛滥漫流沉积而成,盐渍化得厉害。水声若隐若现,浮在耳际,我努力去捕获,依然杳无迹痕。水在黑暗中躲藏,与喧哗的水声沉浮起舞,又在某处现身,拍击有边缘的物体,像是来自远方的梦语。次日,当地朋友向我揭晓了夜晚的秘密。东阿的水大有来头,在地下潜行数千里而至,炼就了阿胶的魂。阿胶的名声早已遮蔽了水,《神农本草经》记录了她,南朝梁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唐代孙思邈的《千金翼方》、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谈论过她。但是,水必然比她更早存在。没有水,就没有她。所有的历史都起源于水,她的历史也不例外。水滴成溪流,合成大河,汇聚江湖,投奔海洋,人类的文明诞生于水。水记录,也保存了人类希望了解的一切秘密。我翻开历史的地图,找寻东阿水的痕迹。水,源于太行山、泰山两大名山,水源地植被繁茂,积水潜流千里,继而交汇,水从很远的地方就把自己藏起来了。刹那间,我仿佛洞悉了夜晚水声的秘密。几乎在山的每道缝隙里,水就以孤独者的优雅丈量世界的宽广。那蜿蜒而至、跌宕而至、踽行而至的水,走了那么遥远的距离,忍受众声喧哗中的孤独,只为在东阿写下“济水”两个字——刚柔相济、宽猛相济、相呴相济、缓急相济、水火相济。清代大医学家陈修园说:“其水较其旁诸水,重十之一二不等。”原来这水是有重量的,不是轻浮无力刁声浪气,不是飞扬跋扈放诞任气。重量让这里的水与他处的水有了差别,有了界限。还是陈修园说得好,人之血脉,宜伏而不宜见,宜沉而不宜浮,济水“清而重,性趋下”,正与血脉相宜。再往前追溯,沈括早就在《梦溪笔谈》中写下这“重水”煮出之阿胶的效用:“人服之下膈、疏痰、止吐,故以治瘀浊及逆上之疾。”济水在地下纵横交错,勾刻出东阿大地的掌纹,映现了时间,也映照着生命。言说在地下聚流而成的济水是困难的,有来路,又让人看不到来路,有去处,又让人找不着去处。朋友带我去古城封存的东阿井,说在这里可以看到济水的模样。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东阿“有井大如轮,深六七丈,岁常煮胶以贡天府”。眼前是不是郦道元说的那口井已经不重要了。井口盖着石板,冬至之时才会开启。听音如晤面,隔着井盖,我又听到了夜晚的声音,是井水汩动,是水的自言自语。在这里,济水是世界上最敏感最活跃的神经元。朋友说,冬至井盖打开,取水炼胶为上品。冬至阳生,天地阳气复兴渐强,代表一个循环的开始。于是冬至取水成了东阿的习俗,也是庄严的仪式。在这个逐渐丧失仪式感的时代,东阿保存的不仅是仪式,更是传统、道德、尊严和健康长寿的堂奥。冬至取水,在我的故乡是另一副面貌。这一天,白昼变得如此短暂。太阳从傍镇而过的藕池河上升起,琴弦般的光线穿过薄如蝉翼的冬雾。沿着河堤一路嬉戏、脸蛋被风揪打成紫红色的孩子们,冲着空旷的河床呜啦呜啦地吼叫,野树林里几只鸟儿惊飞起来,半青半枯的草蜷缩在堤边,粗糙的草叶上落满了蒺藜条鞭打的痕迹和孩子淘气的脚印。再一抬眼,日头颜色变淡,像一张粉妆未卸尽的脸,等待被河水淹噬。远远地,又传来几声归林鸟的呜咽。杀年猪是故乡冬至的固定节目,一大清早,小镇还置身黎明前的黑暗,猪圈里的叫声比鸡鸣还早,养猪的人家很快就会把厨房烧得热气腾腾,灶里的火红通通的,锅里的水翻滚沸响,然后此起彼伏就会听到猪的号叫。杀年猪的水必然是早起取来的冬至水。冬至前,孩子们被三令五申,严禁向有水的地方乱抛掷杂物,大人到了这天零点之后,就陆续从河里井里沟渠里取回水,倒进抹洗干净的水缸水桶里。外公还有更精彩的办法,他在后院天井摆了一口大缸,把整个冬天的雨水雾露蓄积其中,到了冬至再取用。水从不挑选人家,不管是哪里的水,进了家门就有了暖意,有了活力,有了洁净平安的象征。新年临近,杀年猪,打糍粑,取冬水,富者穷人,都循旧例,到处都是欢喜心。水在这一天变得尤其神秘而欢愉,水色漾动,一年的光影仿佛在水波之间得以折叠映现。这一天出门前,外婆总会告诉我,晚上煮饺子。吃饺子是件开心的事,孩子的快乐总是与好吃的串联在一起。外婆还说,冬至过了,白昼又会慢慢拉长。是谁把它拉长的呢?外婆没有答出这个问题,而我是在河水漫游的绵长身影里,从水的静谧与涌动间,隐约听到了与时间有关的回答。属于冬至的儿时记忆,在冬夜里氤氲着温情暖意。昼最短,夜最长,结伴玩耍,香喷喷的饺子,清浅的河水,倦怠的冬候鸟……来来去去,弥漫着我的记忆,那是些明亮的记忆。那时总觉得时间是无限多的,离开了,还会到来。然而,水的流逝是时间的赋形,一去不返,而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总想找回消失的东西,却不知道,时间弹拨出的或壮怀或幽哀的共鸣,才是恒久常新的生命寓言。回到此刻,济水的褶皱与阿胶的芬芳,何尝不是记录着时间和生命的秘密呢。在东阿的短暂光阴里,我倾耳聆听济水的合唱。济水在地下,也在天上。三成的泰山水,两成的太行水,五成的黄河水,长年不断,汇聚沉淀,地底潜流,挟卷那些富余的微量元素矿物质元素,继而在东阿之地开始燃烧。燃烧的水,成就了养生滋补的国宝。燃烧的水,入了身体,就有了生命的延续,有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向往,是淡泊,是健康,是人之禀性,也是水的向往。《光明日报》(2018年01月26日

15版)我们很好李良旭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区的林荫道上,夕阳在香樟叶上欢快地跳动着。我扶着父亲,慢慢地走在林荫道上。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一边走,父亲一边向我轻声说着什么,我不时点着头,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那一幕,充满了温馨和甜蜜,我多么希望时光就定格在这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我扶着父亲出去散步,父亲总是有些歉疚地说:“老了,不中用了!”父亲的话一下堵在了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情不自禁地将父亲的手臂挽得更紧了,我将头轻轻靠在父亲的手臂上,撒娇似地说:“爸,瞧您说的,在我眼里,您还是那么潇洒,我还需要您不断地指点呢!”父亲乐了,嗔道:“这丫头,嘴里就像抹了蜜。”

我抬起头,望着父亲,心里陡生一阵嗟叹:“岁月催人老。”在岁月面前,父亲正在一天一天地老去,但在我心里,父亲依然是打不倒压不垮的硬汉,在女儿面前,他就像是一座巍巍高山,让我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在我成长岁月里,一直得到父亲无微不至的关爱,父亲就像是一部“百科全书”,能为我释疑解惑。

父女俩慢慢行走在林荫道上,我不时仰脸望着父亲,还像我小时候那样,脸上露出天真的神情。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我多希望能让我一直扶着父亲,父亲携着幼,耳旁不时响起父亲娓娓的诉说声,我不时轻轻“哎”一声。那脆脆的一声“哎”,仿佛惊动了树叶,树叶慌乱地摇摆起来,发出沙沙声响。就在那沙沙声响下,父亲携着幼,我在幸福地一天一天长大。

父亲拄着拐站在老屋前,眺望着远山,像个木雕,一动不动。夕阳将远山染成一抹血红,仿佛在燃烧,气势磅礴。我站在不远处,凝视着父亲,我顺着父亲的目光向远处望,那映入眼帘的山峦与天际,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度和华美。夕阳在一点一点落去,越来越红的山峦与天际,渐渐地氤氲,像一根毛笔蘸上鲜红的颜料放进水里,在水中向四周淡去。

我轻轻地走到父亲身边,用手轻轻地搀扶起父亲的胳膊,轻轻地问:“爸,您在看什么呢?”父亲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远山,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父亲的话,像是一枚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发出“怦”的一声。

父亲已92岁了,他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蹒跚绕着老屋走几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每天傍晚时分,总喜欢站在老屋前,眺望着远山,看夕阳完全落入山峦后。看着父亲静静伫立在那里眺望,我想,父亲这时的思想一定是清晰的,他一定是在想西边的太阳落山后,在山的那一边,一轮旭日又在冉冉升起,就像是生命的轮回,永不停息。

父亲的腿上,至今还留着枪伤,那是抗日战争时期,在一次战斗中,父亲大腿上被敌人的一颗子弹击中。那时战斗十分激烈,十分艰苦。为了把腿上的子弹取出来,父亲把自己绑在树桩上,用匕首把腿上的子弹取了出来。每当讲述这段经历,父亲总是一脸平静。父亲铁骨铮铮的硬汉形象,让我肃然起敬,仿佛有一股力量向我传递过来。

父亲常说:“我是一个从死神那走回来的人,但每走过一回,我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我顿悟,父亲看夕阳落下,是在寻找一种生命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得到了一种内心的强大和无畏。而这种精神,又向我潜移默化地传递着,成为我最宝贵的人生财富。我站在父亲身边,与父亲一起看西边的太阳落山。

每次打电话回家,问父母身体怎么样,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已是高龄的父母在电话里总是欢喜地答道:“我们很好!”一句“我们很好”,顷刻间,就让我无端焦虑的心,变得平和、安静下来。一句简单的话,远胜千言万语,让我理解了父母生活中的全部内涵和真相。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隽永深刻了。它让我们有种端坐云端的幸福和美好,那就是,父母的安康,就是儿女最大的幸福。

前几天抽空回了趟家,一进门,见母亲还睡在床上,床头柜上,摆满了瓶瓶盒盒的药,周遭萦绕着一种浓浓的阴郁和沉闷。我不安地问母亲:“怎么啦,不舒服吗?”母亲抬了抬身子,做出努力的样子,微笑道:“我很好,就是休息一下。”见回避不了,父亲在外悄悄地告诉我:“这几天,你母亲病了,一直在社区医院吊水。”我说:“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父亲说:“我们很好,一点小困难,我们能克服。”瞬间,我的眼睛变得一片朦胧。我忽然感到,“我们很好”这句话,是父母平時对我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那是为了让我们儿女心安、不要牵挂、好好生活。

原来,一句“我们很好”就可以将尘世间的一切,都幻化成最坚强的勇敢和坚强,诠释出一种最美的语言和行动,那就是温暖和爱。老河套任玉梅我们村前有一个老河套。河水不宽,水流不急不缓。和所有的山里孩子一样,野性是我们的天性,而这条河成了我们儿时撒野的天堂。一个猛子扎下去,水面打着漩涡,半天从河的对面钻出一个小脑袋来。我们嘻嘻地笑着,无拘无束。在齐腰深的水里打水仗,比试着各自戏水的绝活儿。我们小伙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项。扎猛子,搂狗刨,打漂洋(就是仰泳),憋死孩子(就是憋足气蹲在水下面)。我能仰泳,一个人可以长时间躺在水里不沉下去,小伙伴阿桂的强项是在水里憋气时间最长,她每做这个动作,我们就给她查数,一直数啊数啊!最长的时间是数到一百。当然能这样无拘无束自由撒野的机会并不多,大人们是禁止我们在河水里野浴的。村里曾经有人被河水淹死了。大人们总会吓唬我们说,河里有屈死鬼,小心把你们抓去。我们是不在乎的,全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了,总有办法躲开大人的视线和管束。老河套平时水不深,水流也不急,河两边用两根松木杆搭起的桥形同虚设,来回过路的人挽起裤脚就可以趟过去。可是一到雨天,情形就不一样了,河水几乎和木桥平潮了,河水翻着浪花,打着漩涡急速而下,变成一条大河波浪宽了。我曾经有过一次历险的经历,多年以后想起,仍心有余悸。我们村子小,来回上学要走三里地去邻村的大队学校。有一次放学回来,正赶上下大雨水涨潮,我胆战心惊地从桥上往回走时,越害怕腿越哆嗦,还有几步就走到桥的那头了,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掉水里了,好在我眼疾手快,一下子用双手扳住了两根松木桥杆,这时,我带的草帽掉到河里,我急速地用一只手抓住并把帽檐叼在嘴里,然后双手握着桥杆一点一点地蹭到了岸边。上了岸,我还用嘴叼着草帽不放,小伙伴们搂着我,又哭又笑。那时候,我们放学后是要帮家里干活的,家家都养猪,我们的家务活儿主要是给猪采菜。大河的两边长着茂盛的野菜,当然是采猪菜最好的地方。我们拎着筐顺着河水向下游走,河水清澈见底,时不时就能看到小鱼小虾也和我们一样在水里游走。我们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菜还没采满筐,就跳到河水里捞鱼摸虾。河两边长着成团的柳树,每个长在河水下面的树墩子都是小鱼的家,我们就用筐去捞鱼。那时候,我认识河里很多种鱼:柳根鱼、串丁子、老头鱼、鲫鱼瓜子、白漂儿鱼,还有泥鳅。最好看的是柳根鱼,脊背是暗灰色的,前胸脯是银白色的。把它捞上来,它可能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眨着晶晶亮的眼睛看我们。其实,晚上它就成了我们餐桌上美味的鱼酱。那时候的时光真快乐。我有时候也常常坐在河边发呆。这条河由北向南哗哗地流淌,小村夹在前后两座大山之间,唯有它是自由奔放的,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无拘无束,尤其到了春天,更是放浪形骸。河水没有脚啊,它却能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我长着两只脚,却走不出脚下的土地。山里的孩子,多么向往大山之外的世界,可是我们却不是自由的。我把目光投到哗哗流淌的河水里,也许它能把我的心思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小时候,我常常好奇地问父亲:这条河从哪里来又流向哪儿去?父亲告诉我,它汇集了上游三个村子的水流,然后一路向南流去,最后流向很远很远的辉发河,再由辉发河流向很远很远的松花江……我记住了辉发河,记住了松花江,那是我一直向往的河流。后来我走出了这个老河套,走出了大山。中学的时候,我考到镇中学读书,学校的旁边就是我小时候向往的辉发河。它比我们家乡的老河套宽多了,河水也汹涌多了,它让我领略了波澜壮阔一词的真正意义。再后来,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老河套,离开了辉发河,亲临那歌词里唱诵久远的优美的松花江,亲眼目睹它奔腾不息,流向更远更远的地方。当我离开家乡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今生我只是它的一个过客,我早已被时光抖落在河的那边。再回故乡,我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老河套没有了,在它上游的两山之间修建了一个全镇最大的水库,只有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从水库的闸门下浅浅地流淌着,河水浑浊不清,看不到昔日的小鱼小虾,以及两岸茂密的野草野花了。两岸的庄稼又高又密,加深了我绵长的慨叹,昨日的甜蜜、忧伤和怀想,都将随波逐流,我的此生,也只是路过它的某一段,我知道,我的故乡离我越来越远了……在寂静的山林间谢沁立清晨,当临江小学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时,一墙之隔的红石森林公安分局侦查大队的民警们,也分别登上警车开始巡山。红石森林公安分局隶属吉林省森林公安局,管辖着红石国有林区近三十万公顷地界,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二都是森林。副大队长商维家和民警庞年志要开出一百公里才能到达他们负责的红石林业局二道沟林场头道溜河到五道溜河的区域。溜河,就是地处边远的深山老林的意思。站在森林边缘,商维家总是习惯性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整理一下身上的警服,摆正别在肩头的执法记录仪。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神圣的仪式。虽然密林深处荒无人烟,他的这个仪式也从来不会偷工减料。深山老林的更深处没有路。他们成年累月走的,就是那些没有路的路。头顶是枝丫茂密的参天大树,树叶的缝隙里若隐若现着清朗的蓝天,幽静而又带有几分神秘。他们踩着枯枝落叶走,那些枯枝常会绊住他们的腿,层层落叶总是将他们的鞋子埋没;他们踏着积雪走,有时,齐腰深的积雪让他们走得非常狼狈,但也没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无论他们穿得多么笨拙,也会轻巧地提着手中的工具箱,所有的证据留存全靠里面的宝贝呢。他们是国家森林警察。他们要走进森林深处,去搜寻一切痕迹,被砍伐后留下的树桩,新近折断的树枝,地上留下的车辙和脚印……森林警察是公安队伍中的一个特殊警种。在茫茫林海之中,他们以警察的名义,打击犯罪,保护森林和野生动植物。商维家的父亲是名老公安,他从小的理想就是长大后要当警察。在山林里长大的他对大山有着特殊的感情,他爱山里的一切。从警二十八年,他当过派出所民警、刑警、交警,最终,他成为一名森林警察。商维家个子不高,精瘦结实,动作敏捷,眼神极尖。森林警察,与森林相伴,听着浪漫,实则环境凶险。炎夏,他们在林中巡山,身上蚊虫叮咬,脚下毒蛇出没;深冬,零下三十度的天气,大雪齐腰,即使穿着毛皮靴,脚也会冻得生疼。他们还要在各个村屯巡查,留意谁家的柴火垛多出来新砍的劈柴;检查地窖,因为有的人家会将砍伐的树木藏在菜窖里;他们还要摘掉头顶的棉帽子,站在雪地上侧耳倾听,因为寂静的山林里,如果有油锯伐树的声音,会传得很远……虽然国家已颁布禁伐令,乱砍滥伐、狩猎珍稀动物属违法行为,要受到治安或刑事处罚。但山民祖辈靠山吃山,有少数人依然觉得伐木打猎天经地义,就像在拿自家的东西一样。树干直径三四十厘米的百年大树,不法分子用油锯不到十秒钟就能锯断。有一个周末,侦查大队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开着面包车往个体加工厂送木段。商维家和庞年志开着私家车在山路上寻找可疑车辆。一个小时后,他们发现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的牌照与举报者提供的号码一致,就远远地跟在后面。商维家不急不慢,他太熟悉这里的地形了,他知道加工厂位于道路的尽头,可疑车辆要离开那里,只能原路返回。面包车驶向加工厂。商维家提速跟上去。到了加工厂院落,商维家将汽车堵在面包车后面,然后跳下汽车。面包车上也跳下来一个男人,个子高大,气势汹汹。商维家迎面走上去,在那个男人走到自己跟前挥臂吼叫的一瞬间,他用胳膊一搂男人的脖颈,两人同时倒在地上滚成一团……男人的双手被手铐铐上时,他还不服气,我不就是砍了五棵水曲柳吗?这树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不说,你们不说,谁知道是谁砍的?商维家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树也知。每次出警,商维家他们都会带上很多法制宣传单,走到哪个村屯就发到哪里,让大家增强法律意识,保护林木。这些年,商维家算不清自己究竟保护了多少树木,他只是觉得,每当在森林深处抬起头,从树枝间仰望天空时,他的心里是那么自豪,因为他为这片明朗的天空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四十五岁的高明光是森林侦查大队中队长。自称“老同志”的他一捋头发露出发顶,看,一多半白头发,还不是老同志?高明光话不多,却句句画龙点睛。他和民警陆秀亮是搭档,负责保护两个林场。默契的两个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再到林子里转转。走!正月里,高明光和陆秀亮冒着严寒去巡山。冬天是盗伐的高发季节。树干水分含量少,砍伐和运送都少费力气。树叶枯萎,从林中往外拉木材时不会被枝叶阻挡。雪后的林间,木材也可以“滑”雪下山。所有这些便利条件都被盗伐者利用起来。这一天,他们踏着冰雪,在没有人烟的林间走了三个小时,到了林中深处的一块腹地。高明光发现积雪凹凸不平,凹下去的雪地似乎有连续的脚印,而且两边都有树枝新近被折断的痕迹。他机警地拉住身边的陆秀亮。“老陆,看那儿!”“脚印深,而且杂乱,还不止一个人。”陆秀亮说。“再往前看看去。”他们沿着凹凸不平的积雪,一路拍照,定住方位。他们穿过小河沟,还攀爬了几个四十五度角的陡坡。积雪、泥泞、严寒,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他们。没人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也没人要求他们一定去发现什么。但他们依然没有片刻的犹豫。他们又往森林深处走了一公里。当他们手脚并用爬上一个小雪坡时,眼前的情景让他们惊诧不已。茂密的丛林中竟被开出一片开阔地,上百个高于地面十厘米的树桩秃在那里,大树没了踪影,只剩下几大堆树枝杈小山似的堆在一旁。高明光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那可是长了上百年的大树啊。他们粗略算了一下,被砍伐的大树一百二十五棵,其中的一半属于重点保护树木。根据当年木材市场行情,这些原木的价值已超百万元。盗伐一棵重点保护树木便要立案;盗伐两棵以上属于重大案件;盗伐十棵以上为重特大案。毫无疑问,这是一起盗伐森林的重特大案!从发现案发现场开始,专案组成员便在附近的村屯驻扎。他们每天在各村屯寻访,查找知情人,每一个线索都不放过。村屯里第二小组的组长老黄对民警特别热情,不仅主动提供线索,还多次开车带着民警去寻访知情人。但高明光隐隐觉出些奇怪,他们单独寻访村民时,村民大多知无不言,但有老黄跟着时,村民立刻变得支支吾吾。寻访知情人的同时,案件侦查大队的民警们也在尽力搜集证据。他们从现场附近的雪地中找到车辙痕迹,通过辨别车轮胎型号去比对村屯里的相似车型。他们还找了几家油锯专卖店,将一年来买过油锯的人一一排查。高明光发现,老黄的儿子腊月间买过两把德国产的油锯。种种迹象表明,老黄和他的儿子有重大作案嫌疑。为了不打草惊蛇,民警们依然和老黄保持着合作关系,大事小情还照常向老黄咨询。经过四个月的追踪,案件告破。老黄承认自己带着儿子和几个侄子砍伐了这些大树。之所以选在大年初一,是因为鞭炮声音掩盖了油锯和树木倒地的声音。砍伐这百棵百年老树,只为了种植一地苞米,只为了用劈柴取暖。一想到这些,高明光和陆秀亮就会涌上一股透心的凉。老黄被抓对村民触动很大。森林警察趁热打铁在各村屯宣传国家保护森林的政策,村民们慢慢接受了这些新理念,也开始自觉维护森林安全。在山间行走,在林间穿梭。森林警察说,每当他们在森林里与一棵棵树对视,心中都是满满的自豪,因为那里的每一片绿叶,都饱含着他们深深的祝福,那里的每一个脚印,都书写着他们守护绿色的信念。《人民日报》(2018年01月27日

12版)绝世烟火“张家店那边好像已经‘发纸’了。咱屯子也就是半小时以内的事儿,烧水吧,准备煮饺子。”母亲从外面走进屋里,身上裹着一阵凉气。饺子在三个小时前已经包好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三个“盖帘”上。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除夕夜,大概晚上十点半的样子。星星清晰冷彻,闪烁着冰冷的华丽,好像离地面很近,不小心就能掉下来。父亲走出屋子,来到门前园子中白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堆干木柴前,用火柴点燃压在下面的柴草。屯中别人家的园中也已经闪动光亮。火很快升腾起来,越烧越旺了。父亲拿来纸钱,分成若干份,在井台前,在仓房的门口以及里面空着的角落,在正屋的外门口,在窗子下面,在出院的路上,在大门口,在厕所,在猪圈,都各自点燃一份。屋中,母亲已经将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到祖先的牌位前,纸也已经在地上烧过。父亲这时会从仓房中取出早已经买回但一直没舍得燃放的烟花,一般是十多个“二踢脚”和一挂长鞭。他会在外面喊一声:“放鞭了,出来看看吧!”孩子们就会拽着母亲,跑到外面看烟火。这时,屯中已经响成一片,也亮成一片了。父亲把“二踢脚”拿在手上,点燃已经露出来的药捻子,“嗖”的一下,伴随着清脆的响,“二踢脚”从他的手上向天空窜飞,升腾到最高处,优雅地停留片刻后,正准备下落的时候,迎来凌空炸裂的最后一响。“二踢脚”放完了,就轮到了那挂长鞭。其实也不算长,系在一个木杆的顶端,插到木栅栏上。看着鞭炮一个个爆开,孩子们欢蹦乱跳,母亲就一个劲儿地叫他们离鞭炮远一点儿,远一点儿。外面的仪式进行完了,母亲把孩子们叫进屋里,脸盆中已经打好了热水,大家依次洗脸洗手。然后,向着祖先的牌位磕头。礼毕,围坐在桌前吃饺子。新的一年开始了。第二天早上七八点钟的样子,本来因熬夜想多睡一会儿的孩子,却被鞭炮声吵醒。母亲告诉他们,初一放鞭炮就是要赶个早,图吉利,你们已经很能睡了,其实鞭炮的响声从早上五点钟就开始了。像一种美味诱惑了童年,至今的舌尖还留着儿时的记忆一样,鞭炮也会让孩子们走不出那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的声响和精彩绝伦的舞蹈。可是现在想想,那烟火的代价也是太大了,她们用瞬间的美艳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有时候就像一个有点个性又十分义气的人,当他追求完美而不得,就彻底地爆裂自己、消失自己,表示拒绝。而那一刻,他也成就了属于个体的自己。一直喜欢鞭炮干净利索的声音。“二踢脚”发出的“嘭、啪”的声音,平声去声兼有,一抑一扬,韵律感十足,是她非常优雅的绽放。长长的鞭炮有一万头,十万头,甚至几十万头、上百万头,会“噼里啪啦”爆豆般地响开去,极有力量地钻进人的耳鼓,然后连成一片轰鸣,这时候又是她无法阻拦的激情的绽放。喜欢她的色彩。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种烟火叫魔术蛋,点着后,一个一个燃烧的“蛋”形的光就从细细的纸筒里喷出来,有红色的,粉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紫色的,五彩斑斓。喷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足够大,然后一路美丽着,直至变小,熄灭。现在的大型烟花就更加厉害,“噌噌噌——”互相追逐着,跑向天空,在空中爆开后,美丽的火花会四散着开放,然后再向下飘飞、坠落,美艳至极。喜欢她的高度。她达到的高度一定是一个人目力能及的最舒服的高度,低了,就会有些局促,让她不舒展。高了,就会有些孤傲,让她不贴心。她的高度给她的色彩增加了曲线,也给她的声音增加了回环。喜欢她的短暂。从点燃她的身体开始到最后的爆开,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儿。长的鞭炮响的时间长一点,但作为烟花的每一个个体的构成,她们仍然只是瞬间的爆裂和放逐。但正是这一闪即逝的绝美身姿让人们百看不厌、百听不倦。她们的短暂成就了她们的长远,她们的瞬间成就了她们的永恒,她们的绽放成就了她们的娇艳。喜欢她的味道。有一种味道是烟火,她的魅力是燃烧。往往在烟火的灰烬边缘,火药的气息与空气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人们的嗅觉,那味道十分特别。有火辣辣的存在感,里面仿佛有着男性浑身流淌的荷尔蒙,也有静悄悄的消失感,里面有无法抓住的过往和不得不面对的离别。喜欢她的等待。或者,今年过年,你会把她安排在很早的时候点燃,那么,她会欣然接受。或者,你会把她安排到很晚,那么,她会安静地等待。她的等待没有期限,没有声音,没有抱怨。她的生命在沉睡,她还没有醒来。甚至,好像这种等待压根儿没有存在过,更别提绽放,她只是默默地等着开始,尽管,一旦开始,她就要选择离开。显然,她在等你把她点燃;显然,她在替你释放所有的情绪;显然,她在让你记忆她最美的身段儿。她有着运动的美,瞬间挣脱束缚,一路绝尘而去;她有着音乐的美,抑扬顿挫也叮叮咚咚,一路豪情放歌;她有着色彩的美,把所有瑰丽都交给了用尽全力的最终绽放,一路姹紫嫣红……最终,却留给你一个空。她用最美的方式夺目,用最美的方式放弃。华美绽放的同时,她已粉身碎骨。如果你将她深深地记忆,那么,即使她不在了,你遍寻她不着,你的世界又都是她制造的,你的所有都被她掏走,于是,你进入了自己的空;如果你将她轻轻地忘记,那么,作为在你生命中真实存在过的她,你努力学会安放,把你背负的她的东西一片一片地摘下来,于是你进入了她的空。她来的这一遭总是把你带进了空。烟火,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在人生最后的选择。这样的绝世之美,只有不掺杂质的爱才能抵达。就如父母为子女绽放的一生,义无反顾,粉身碎骨!濮院被煤油灯照亮的日子王建平当年,我跟随母亲在濮院公社星星大队小学上学。那时,电力供应是严重不足,有些地方还没用上电,母亲住的那间不足16平米狭小的村小宿舍,就没有电灯。所以,到了晚上,使用的就是煤油灯。这是一种典型的比较节油的煤油灯,上面有透明的玻璃灯罩,银灰色圆形灯座,灯罩下面有一个调试灯光的棍式旋钮用来调节亮度(这种煤油灯算是比较好的),人们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进行调节,控制灯光的亮度,从而节省煤油。这盏煤油灯虽然旧了,还是好用的。一天的大部分时间,煤油灯是放在床铺底下,到了晚上,把它拿出来,放在外面屋子的桌子上面。灯点亮后,由于透明的玻璃灯罩已经不太透明了,发出光是昏黄的、一闪一闪的。我和哥就在这灯光下看书做作业,时间一长,眼睛就会很累,我常想什么时候能够有一盏属于我一个人的新煤油灯。睡觉时,煤油灯又会被轻轻地端到房里去,放在小桌子上。昏暗的煤油灯下,在我还没睡着时,母亲不时用针稍捎挑一下灯心,让屋子亮堂些。我每每侧过身,只见灯光下,母亲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织毛衣,有时好象是织错了,母亲就慢慢地拆掉已经织好的,再重新开始一针一针地织着。我知道母亲是不太会织毛衣的,为了省钱和给我们保暖,母亲就认真地学着织毛衣,尽管织不了花样好看的,然而穿在身上还是挺暖和的。这样,一、二个月后,一件毛衣就会织好。见我睡着了,母亲就将煤油灯端到外屋,为了省油,将旋钮转到最小,靠弱弱的灯光,母亲继续工作着,备课或批改学生的作业。

由于长时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写字,我的眼睛常常红红的,慢慢地眼睛就近视了。母亲看着我红肿的双眼,非常心疼,过了半年,母亲就给我买了一盏带玻璃灯罩的崭新的煤油灯,满足了我的心愿。于是,这盏属于我的煤油灯一直陪伴我在村小整整三年。每当夜深人静,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与煤油灯的灯光交融,我便认真做作业或看书,昏暗的灯光轻轻摇曳着,照亮着我在知识的海洋里跋涉。在这盏煤油灯下,我解答出了一个个难题,看了一本本的书籍,取得了优异的学习成绩;在这盏煤油灯下,我用三年时间完成了小学的全部课程,11岁那年我就到镇上的三中上了初一。那时候,在村小里读书的学生,早读的时候也经常会使用到煤油灯。尤其是冬天,天亮的比较晚,六点左右,分散在各个生产队的小学生们就早早起床,在晨星和月亮的陪伴下,陆陆续续地来学校了。来得太早或者村小停电(后来好象每只教室装了一只25瓦的灯)的时候,大家就小心翼翼地从讲台下拿出属于自己的煤油灯点上。当然,由于贫困,这一盏属于学生自己的“煤油灯”,和一般家里用的不一样,是大人们自制的。方法就是找个大点的药瓶,最好是墨水瓶,去掉塑料瓶盖,找一块薄铁皮剪成比瓶口稍大一点的圆片儿,在圆铁片上打个眼儿,用薄铁皮卷一根管子塞进眼儿里,再往管子里穿一根稍粗的棉花捻的“芯子”,最后再往瓶子里倒点煤油,如此,一个“煤油灯”就制成了。这“煤油灯”比商店里卖的最差的(就一只褐色瓶一块铁皮托座的那种)还要差,又因煤油紧张,也不是每个学生都有的,没有的学生就只能借旁边同学的光了,那些生活困难的学生家里用的也是这种“煤油灯”。就这样,清晨的村小!昏暗的教室里,用一块一块的旧门板搭成的“课桌”上,煤油灯渐次点燃,火苗在寒冷的空气里闪动,教室里星火点点。在老师的指导下,琅琅的读书声在灯影里激荡,充满教室,一直飘出窗外。因为教室人多,灯又近在脸前,翻课本、咳嗽时,稍不注意就会把这简陋的煤油灯给吹灭了。当然,孩子们自有办法,就是用稍大的纸把灯围起来,并在对着自己的纸筒前开个小窗,光便从里面照出来,煤油灯也就不会被吹灭了。记得有几个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带来有玻璃灯罩的煤油灯,大家会露出羡慕的眼光,因为它的光亮比墨水瓶制的煤油灯强多了,也不太会被风吹灭,更不会薰黑那张稚嫩的脸。我们就在这读书声中慢慢长大…70年代初,大队的各个村庄已经通了电,但由于电力不够,常常会突然停电,加上有些农户经济困难用不起电,所以煤油灯还是经常在使用。在我的记忆中,村里人也使用蜡烛,然而一方面嫌它价格高,用起来费钱,另一方面蜡烛容易被风吹灭,如果没人看着,又很不安全等原因,就不常用。因此,煤油灯的使用相对来说要更普遍一些。平时,煤油灯总被塞在不太显眼的地方或放在那个角落里,只有在停电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它,当煤油灯的灯芯头被点燃,那如豆的火苗在黑暗中闪动起来的时候,屋里忽然就有了光,虽然那光并不耀眼夺目,但是人们总可以做些什么事了,心里也会有温暖感。为了省油,在一般情况下,每天的清晨和傍晚,只要还能看清人脸,村里的人家一般是不会提前点灯,要是个星稀月朗的夜晚,干脆就不点灯了。我上初一时,家在濮院镇上的南横街,晚上照明,已经主要使用电灯了。但仍不时地停电,每当停电了,我就把那盏母亲给我买的玻璃灯罩的煤油灯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用布擦净它上面的灰尘,端放在桌上,点亮后开始看书学习,当然有时也会爱惜羽毛般地捧在手中细细端详,心中会升起温暖的感觉。到我高中毕业时,电力供应已经基本能满足老百姓的生活要求,煤油灯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时光如流水,煤油灯已经远离了我们。母亲给我买的那盏煤油灯,也因几次搬家不知去向。然被煤油灯照亮的日子,在我的记忆里始终闪亮着!军营里那条铺着白石子的路张永维人的一生不知道要走多少路。有的路走过也就过了,有的路走过也就忘了。而有的路则不同,即使走过了,即使年代已经久远了,可它在你的生命中还一直延续着……那是1973年12月25日的清晨,不满20岁的我穿上了军装,走进了军营。院子里虽然都是平房,但不失宽大、宏伟。经过几十年的风雨剥蚀,那用石头垒起来的营房依然坚固如新。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院中间的那条宽敞、笔直的路。可能是为了美观,路面上铺了一层小白石子,在绿树的掩映下,洁白的路面像一条玉带连接着南、北两个大门。路两旁生机勃勃的杨树像两排挺立的等待检阅的士兵,给人以庄严、敬畏之感。只有这铺着小白石子的路才给这威严、神秘的军营平添了几许难得的浪漫。1976年秋季的一天,我被叫到连部,连长交给我一项特殊任务。团首长要把大院里的杨树换成梧桐树。杨树叶子小,卡在石子的缝隙里太难清扫。栽梧桐树当然不错,可到哪去弄呢?“办法自己想,限你十天,告诉你啊,我可没让你出去违反纪律!”没谱,没钱,只有连长背着手、出门时扔下的这句让人一头雾水的话。记得开班务会的时候,战士们常常表决心:“困难面前有军人,军人面前没困难!”看看,这困难说来就来了。民间有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吧。黄昏,军营北大门围墙外一个僻静处,一辆军用三轮摩托停在那。当一个人在车后座一坐稳,摩托车便“突突”两声加大油门风驰电掣般驶出了小镇……夜色中,一束摩托车的灯光在大和尚山崎岖的路上时隐时现。当依稀看到山腰上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时,车停了下来。在灯光折返的瞬间,车上下来的人就被夜色吞没了。黎明的曙光洒在大和尚山“响水寺”的房脊时,它的墙外随即也出现了一个年轻军人的身影。这个深山一隅的“响水寺”已经萧索、沉寂了好多年,门窗脱落,神龛伏地。是什么吸引了这个年轻的军人到这来呢?只见他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了下来。石头上刻着一首诗:“金州城外百果美,瑶琴洞内三里深。遥记唐王曾驻跸,犹留遗殿耐人寻”。落款是清朝晚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康有为。这个年轻的军人喜欢文学?但他显然不是为此而来。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在扫着“响水寺”,扫着院内几棵伸向蓝天的参天大树,那正是梧桐树。响水寺的围墙有很多缺口,那是平时人们出入的通道,大人、孩子都可以一撑而过。所以多少年了大门成了摆设,锁早已锈死了。这位年轻的军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从墙的缺口跳进去,他知道,别人跳可以。他是军人,不可以。一位仙风道骨的布衣老者在响水寺旁飘然走过,年轻的军人跟了过去。当晚,一座荒草簇拥的石头房子里透着微弱的烛光。第二天,禁锢了多年的“响水寺”大门打开了。一连几天,这个年轻的军人在院内和几个村民挥铣抡镐,挖防护沟,清除了蔓延的树根,把围墙损坏的根基修补好。根据生产队领导的安排,干活的村民中午不能回家,只能带饭在工地吃。每当村民打开饭盒时,年轻的军人就黯然神伤:他们太穷了!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欠着队里的债。年轻的军人就拿出自己的津贴和家里寄来的钱到山下买些副食,偶尔也买几斤不要票的混合酒。他们坐在云雾缭绕的山顶,把自己的饭盒打开摆在一块平坦的石板上,他们其乐融融,指点着远处碧蓝的海湾和脚下奔腾的云,苦和累瞬间都风吹云散。几天之后,还是那辆三轮摩托车把这位年轻的军人悄悄地接走了。不同的是,来的时候年轻的军人是空着手,而走的时候摩托车的车斗里却多了一个麻袋。这个年轻的军人就是作者本人,那鼓鼓囊囊的麻袋里装的是一百多根手指粗细、筷子长短的树根。我取梧桐于千年古寺,又把这唐风宋骨植于军营的土壤里,我亲眼见证它何时破土,何时发芽直到长出第一片叶子。不到一年它就长到了我等身的高度。每当我上岗,出操、散步走在这条铺满白石子的路上时,路两旁的梧桐树就像列队迎候我的孩子,让我有一种由衷的骄傲和自豪。1978年我脱下军装离开了军营,而我的魂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因为,那铺着白石子的路,路两旁那一颗颗葱茏的树都让我魂牵梦绕!坐在老槐树的怀里艾小雨那是老槐树在这个世上给我的最后馈赠——我又可以日日夜夜安睡在老槐树的怀里。

槐树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我不知道。我出生时,它已经在那里。

低矮的小草房前面,小院一边,一棵老槐树,枝虬叶茂,树冠几乎盖住了小院的半边。小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伸出双臂,抱住槐树粗糙皲裂的树干,试图量一下它的腰围。每次,我都以失败告终,我的小胳膊抱不过它的一半。

我抱不过老槐树,老槐树却以它宽敞的怀抱将我拥入怀里,在我的整个幼年,甚至童年里。

最初发现老槐树可以做保姆的,是母亲。大人们要去挣工钱,脚边却有一个正缠人的我。一岁多的孩子,会撒着两只小手到处摇摇晃晃地逛荡了。不知凉热,也不知高低,为了追一只奔跑的蝴蝶,一下子跳下一米多高的墙头也不害怕,换回来的是母亲心疼的眼泪。

母亲牵着我的小手在村里转了一圈儿,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身上。母亲找根软布绳,哄我乖乖巧巧地伸出一条胖乎乎的小腿儿。绳子的一端拴住了我的脚脖儿,另一端就交给了老槐树。那时年纪尚小,已无法记得当时的情境,只能根据母亲的讲述加上自己的想象还原当时的场景:

一棵绿荫如盖的老槐树底下,一个被拴了一只脚脖儿的小女孩儿,新鲜又好奇地打量着脚上忽然多出来的那圈儿东西,软软的布绳儿拴得脚脖肉痒酥酥的,小女孩儿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也有来看稀奇的孩子,看过将小牛、小羊拴在树上的,却头一次看到那样子拴小孩。他们站在离槐树不远的地方,逗弄小女孩儿,或扔一块小瓦片,或扔一朵鲜亮的月季花,让小女孩儿去拿。

我真的就蹒跚着跑过去,却在离那些东西不到一尺远的地方被老槐树牵住了。我才知道,自己的自由天地,已被绳子限制。我抱住脚,拼命去解绳子,小脸憋得通红,眼泪也急得掉下来,那个结实的扣儿却纹丝不动。我遂坐在地上,两脚搓地,大哭起来。

哭了几天,我终于明白,再怎么哭也拉不回大人远去的背影,索性不再哭,开始慢慢将槐树下的日子当成一种享受。每天早晨,吃饱喝足,我开始主动拉着母亲的手,往槐树下走。走至树下,拾起地上的绳头,交给母亲,又去搬自己的小脚:“拴,拴……”母亲三下两下,将我交给老槐树,就走了。她已经很放心地把我交给这个稳重又沉默的老保姆。

的确,老槐树是一个称职的老保姆。她知道如何逗弄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让她不哭也不闹。夏日毒辣的阳光,伤害不到那个小人儿,老槐树替她撑起一把巨大的阳伞。树上偶尔会有鸟雀降临,叽叽喳喳躲在浓密的叶底说个不停。女孩儿抬起头,支着小嘴儿跟它们说话。树下有蚂蚁,其中一只发现了女孩儿弄碎的饼渣儿,赶紧回头去呼朋引伴。一会儿工夫,大队人马驾到,肩推头扛,齐心协力把一块小饼渣儿运走了。

一队蚂蚁,可以让女孩儿兴致勃勃地看上半天。那些最初来看稀奇的哥哥姐姐们渐渐对这件事失去了新鲜感,他们不再天天跑来看,而是在墙外疯跑,说笑声跳过墙头,落在老槐树的枝枝叶叶上,又被风“刷拉拉”地送到小女孩儿的耳朵里……

听着想着,小女孩儿就在树下睡着了。

“姐弟三个,就数你跟老槐树投缘。”母亲如是说。

是吗,老槐树独独青睐于我吗?

我自己尝试着做玩具,老槐树给了我一树的果实——槐果,一串串,黄绿,晶莹,拿石头把那一串串的果实捣碎,挤掉绿色的汁液,把果肉团成一个黏黏的团,放到阳光下晒干,一个黑黑的小球儿就做成了。外面缠了白色的棉线,一层一层,想要多大缠多大,最后拿线绷住,一个漂亮的小球就做成了。那时,乡下孩子玩不起皮球,多用这个代替。一个小球,有多种玩法,单打、双打、混合打,可以玩上一两年。

后来,上学了,我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老槐树下写作业。一块青石的石头方桌,放在那里好多年,表面都已被磨得光滑如镜了。我就是在那张小小的青石方桌上学会了写“人、口、手”,学会了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夏天有月亮的夜晚,大人们摇着蒲扇到门外纳凉。小孩子们在院子里捉迷藏,不怕黑,不怕脏,角角落落,能容身的地方都可以往里躲,直到把那个小小的院落藏得无处可去。我想起爬到老槐树上,抱住树干,两条瘦腿一夹,身子往上一蹿,像一只灵巧的小猴子,三下两下就蹿上去了。老槐树的树桠像两只张开的大胳膊,我就坐在老槐树的怀里,浓密的叶子遮蔽过来,连月光都奈何不了。小伙伴们一趟又一趟从老槐树下走過,嘴里叫着:“看见你了,出来吧。”我坐在老槐树上捂着嘴偷笑,能想象到小伙伴焦灼的样子。他们终于疲倦了,不再找我,各自回家了。

我一个人,从老槐树上滑下来,没趣地回屋了。小孩子的秘密,总希望与人分享。没有了分享,也就没有了乐趣。自此以后,再跟小伙伴玩捉迷藏,我也坚决不往老槐树的怀里躲,因为她将我护得太严实了。

春看老槐树抽枝发新芽,夏听老槐树在风雨里唠叨,秋从老槐树的身上撸下一串串晶莹的槐果,冬在老槐树下的雪地上扫出一块空地,支起一只筛子,静等贪食的小麻雀来……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拴在老槐树下的小女孩儿就长大了。

老槐树依然,苍老、劲绿。

家里生活好了,旧房子要拆,新房子要建。新房子的地基就挖在老槐树站着的地方,老槐树在劫难逃。

没有人会为一棵树伤心哭泣,除了当年曾无数次坐在老槐树怀里的我。砍树的那天,我站在树下,轻轻抚摸过老槐树的寸寸树干,仰头,看茂密的枝叶仍然旁若无人地绿着,它似乎丝毫也没有嗅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息。

父亲下电锯时,我没敢待在家。等我从野外回来,老槐树已经躺倒在地上了,一院子的残枝碎叶,一院子涩涩的苦香。老槐树倒下的地方,被父亲做成了新房的门,那是老槐树在这个世上给我的最后馈赠——我又可以日日夜夜安睡在老槐树的怀里。(选自《知识窗》)养老院里的那对母子肖复兴有的事,有的人,真的很难忘记,虽然只是匆匆的一面。在北京寸土寸金的二环内,有一个养老院,是一座四合院改造的,空间有限,只能接纳二十几位老人。看中这家养老院的,都是看中了它地理位置和专业养老条件不错;如果住进去,晚辈来探望,没几步路,抬脚就到,也方便。自然,价钱不便宜,每人的基本养老费用每月是一万元。今年夏天的时候,我曾经去过那里一次。那天,天很热,但天气不错,我陪朋友去看望他的师傅。我不认识他的师傅,跟他去了那里,有私心,是顺便也想为自己看看那个养老院的情况如何。因为我也已经迈进老年的门槛,孩子又在国外,养老的问题再不仅仅是别人的事情,而是和自己切肤相关。这是北京一个典型的老四合院,进门有影壁,左右有东西厢房,正房两侧各有一块空地,分别植有花草和藤萝,对面有倒座房,院子很宽敞,四周有抄手回廊,都涂上了鲜亮的红颜色,很是喜兴。刚进大门,便在院子里见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正在大槐树的阴凉下面摇着一个大芭蕉扇乘凉。老太太很时髦,上穿一件黑色横罗小褂,下穿一条府绸的花裤子,足蹬一双千层底的绣花鞋。朋友见到老太太,大老远的就高声叫奶奶!然后,转过头笑眯眯地问我:你猜奶奶多大年纪了?看那样子,怎么也得有八十以上了。我这样猜。听完我的话,朋友接着笑,那奶奶也跟着笑,竟然耳朵一点儿都不背。朋友竖着两个巴掌的手指对我说:一百零四岁啦!我说,这我可真没有想到。一点儿都不像!朋友接着说,你没有想到的,在后面呢!朋友对老奶奶说了句,我先进去看看我师傅去,回头再和您聊!老奶奶冲他摆摆手,他领我走进靠北头的一间东房。里面摆着两张单人床,家具设备,一应俱全。电视开着,嗡嗡响着,紧里面的床上,一个男人躺着正在睡觉。朋友指着那男人对我说,你绝对想不到,这是我师傅,就是那位老奶奶的儿子,属鸡的,今年整84岁。没等我反应,他又说,你更想不到,老奶奶二十岁生下我师傅,她丈夫就离开她到缅甸去了,在那边又结婚成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师傅是老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吃的苦,就没法说了。最苦的是我师傅小时候,奶奶给人家当老妈子,没饭吃的时候,沿街还要过饭。都熬过来了,真了不得!我忍不住回过头,透过窗玻璃,看看院子里乘凉的老奶奶。一个女人的一生,这么快,就要走完了。都说人生如梦,她的这一生是像一出梦一样的大戏,再怎么苦,怎么悲,怎么不容易,老了,老了,能住进这么好的养老院,成了她一生大戏最好的收尾。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到老了之后,都能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尾声。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只有朋友的师傅微微的鼾声,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上的蝉鸣一下子响亮了起来。现在,我师傅的身体还不如老太太呢,我师傅神志不清瘫痪在床,奶奶只是行动不行,脑子没事。朋友的话,我没有听进去,我有些走神。一个女人,从二十岁带着一个孩子,再没有结婚,苦巴巴把孩子带大,多么不容易。同时,我在想,两个老人同时住进这样好的养老院,每月基本开销就是两万元呢,对于一般家庭,这不是小数目,能够拿得出这样多钱的,只能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就容易吗?我把疑问抛给朋友,他感慨地说,这多亏了我师傅的孙子!他知道他太奶奶的经历,老早的时候就表示过了,太奶奶养老的事,他负责到底了。没有想到,他爷爷的病比他太奶奶来得还快,还重。孙子说,索性把两位老人一起送进养老院,两人相互依靠了一辈子了,就还让他们相互照应,这样对我爷爷对我太奶奶养病养老都有好处。我们平常上班忙,也好放心。这养老院就是他找的!算一算,孙子也往四十上奔了。80后的孩子,能做到这样,不容易。不要和那些啃老族比,就是跟一般年轻人比,即使有经济条件,一般是疼小不疼老,给自己的孩子怎么花钱都舍得,谁舍得每月掏出两万块钱,心甘情愿给老人花?孩子的孝心,一般时候看不分明,到了老人真的不行了,不得不住进养老院的时候,才会出水看见两腿的泥!孙子不错,也得说是孙子媳妇不错。一般孙子愿意,媳妇要是别扭着,这事也难办成!我感慨地对朋友说。是啊,媳妇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小两口都是被老奶奶这一辈子感动了。他们说,自己现在再受苦,能苦过太奶奶当初吗?他们发誓,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爷爷和太奶奶住进最好的养老院,多活几年,过好晚年!这时候,老奶奶自己摇着轮椅走进屋来,问道:你师傅还没醒?叫醒他,睡的时候不短了!朋友对老奶奶说,不急,看我师傅睡得挺香,让他再睡会儿。老奶奶往床上望望,乐了,说道:兴是做梦呢!我们两人也跟着乐了起来。树荫透过两层窗玻璃洒进来,摇曳得满屋都是温馨斑驳的绿色。蝉声更响了。那一幕,多么的温馨动人。真的很难忘记。转眼冬天到了,朋友又要去看他的师傅和老太太了,打电话问我还跟着去不去?我说去呀,看看两位老人怎么样了。冬天的暖阳下,该是另一番情景呢,让我羡慕,让我嫉妒的呢。不希望他做我儿子邓迎雪晚自习刚下课,就有任课老师和同学找我告状,被告都是一个人——马小光。原来,他上课时吃东西,说话,给人起外号,听得我真是窝火。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没想到这小子一脸桀骜不驯——他的手插在裤兜里,目光飘过我的头顶,脸上浮出毫不在乎的微笑。看到这表情我就来气,勒令他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交上来。

马小光的家在郊区,母亲早逝,父亲一人把他拉扯大,他的父亲每天早出晚归来城里卖菜。放学后,马小光都要赶到菜市场帮父亲,有两次我遇见他在人来人往的市场里大声吆喝着卖菜,脸上沾满晶亮的汗珠。他的父亲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坐在一边安静地过秤,收钱。

可能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样,极具两面性,有时极叛逆,有时又很懂事。

这样一想,我也就原谅了马小光在班里所犯的错误。

年轻老师思维活跃,总想在教学上有所创新,我也是如此。针对许多学生叛逆心强、不服家长管教的状况,一次家长会后,我决定让学生和家长一起做一个亲情心理测验,借此进行教育。首先我在讲台上问:“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选择他(她)做你的父母(孩子)吗?”我话音刚落,许多家长和学生都笑了,只见他们毫不犹豫地写下答案。但是当我望向坐在前排的马小光父亲时,却见他拿着一支笔在沉思,片刻之后,在纸上写下“不愿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到非常意外,同时又替这个父亲伤心。我想马小光真是顽劣,连父亲都不想要他,这个学生再不抓紧教育就真可能会毁了。

星期天,我决定对马小光进行家访。

那天阴雨霏霏,整个乡村都掩映在雾蒙蒙的春雨里。马小光没在家,只有他的父亲坐在菜园的小屋里望着门外出神。他穿一件褪色的蓝布衣服,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一脸倦容。

看见我,他连忙站起来,有些惊慌地问:“老师您来啦,是不是小光又惹祸了?”

我立即打消他的疑虑。坐下来,才闻到屋子里在熬中药,一股浓浓的苦涩的药味四下弥漫。谈到这次家访的原因,我问他:“那天在学校做测验,看见你写着不愿意让马小光做你的儿子,他真的就那么不听话,让你头疼吗?”

他听了,有些无奈地笑,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摇头否认。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雨声和中药罐里水开的咕嘟声。

“不是这样,老师。”停了片刻,他向我解释,“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一年到头离不开药,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让他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一年四季,放学后他都要跟我去卖菜。夏天晒,冬天冷,手冻得像个红萝卜……那天去开家长会,我看小光的同学们家里条件都比他好,有的家长穿着高级服装,有的还开着小车来……小光他这个没娘的娃真是太苦了……”

说到这儿,他一阵呛咳,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接着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不希望他做我儿子,跟我遭罪,他应该找个好人家,过富裕的日子。”

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我没有想到,父爱竟然如此深沉!我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劝慰他,只觉得嗓子像堵着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我离开菜园的时候,猛然发现不远处马小光正蹲在菜地的角落里拔草,淅淅沥沥的雨点早已打湿他的头发,他站起来叫一声“老师”,脸上有雨水滑落。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啦?下雨天拔什么草!”他的父亲嗔怪。

马小光没有说什么,只是很文静地对我笑,那种神情和以前顽劣的他判若两人。我嘱咐了一番以后要好好学习的话,他不断点头,不见以前的倔强和轻狂。

不知是不是我的家访起到作用,马小光从那以后像变了一个人,学习态度有了很大转变,成绩也开始上升。虽然他有时还会顽皮、搞怪,但已懂得守规矩。看他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我暗暗高兴。到初三下学期,他的成绩已进入年级前50名,好多任课老师都感觉不可思议。

马小光读高中的时候,我调到邻市一所中学。时间长了,渐渐和以前的学生断了联系。但我还是会常常想起他们,尤其是马小光,他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

有一天,我竟然在公园遇到以前的学生。说起他们班同学现在的近况,那个同学提到马小光。他说马小光在北京读完大学后,到南方一家外企工作,生活得很不错。听到这些,我感到很欣慰。我又想起马小光的父亲,那个病容惨淡、爱子心切的中年人。我想,他现在该会有多欣慰!马小光终于对得起父亲的良苦用心了。

那个同学向其他同学提供了我的联系方式,我先后接到许多学生的问候。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年的春节,马小光来到我所在的城市看望我。现在的他比以前胖了好多,文质彬彬,哪里还有半点顽劣少年的影子?!谈起以往的事情,我向他讲述那段家访往事。以前没有对他讲,是担心当时他的年龄还不足以承载生活的苦涩。

听我讲完,马小光眼中似乎一片迷蒙,他解释说:“老师,这些事情我早知道了,当初我在门外听到你们的谈话,父亲的话给我触动很大。从那以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负的责任,我想我要挑起生活的担子,不再浪费时光,让父亲以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非常惊讶。

马小光说:“我现在终于实现了当初的诺言,老师,感谢您!”

此时此刻,作为老师我从来没有这样幸福。偶然的一次家訪,感知到一位父亲藏在心底的秘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秘密竟然会陪伴着他的儿子,在奋斗的路上跋涉这么多年,直到开出灿烂的幸福的花朵!(选自《新青年》)有情世界,光照人间蓝晓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因为他在自己有限的一生中,不仅做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而且这份工作还对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文化进步有所助益,因此,在他身后,所有内心有文化灯火、灵魂有光明与良知的人们将会深深怀念他。在这样的人群中,我想周有光老先生就是其中不可泯灭的一位。余生也晚,知道我国著名的语言学家、“汉语拼音之父”的周有光先生是在20年前。那时我刚刚师范毕业,先后任教于乡村小学和中学,因为工作的需要,也缘于对文字的热爱,买了有光先生1995年出版的新著《语文闲谈·续编》(三联出版社,上下册)。这本小书,是开本略小的平装本,封面设计朴素得如乡下的萝卜青菜,天然样,淡淡妆,亦如先生简净如阳春白雪的行文风格,让人读来口舌生津,是一本实实在在的、让人翻了还想再翻的佳构。这本小书分20卷,共收录语文知识1000条。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阅读视野的开阔,才知道先生的《语文闲谈》共有三编,我购读的续编实际上是第二编。周先生这种“晴窗对话”式的“闲谈”,始于1976年的某种机缘,前后达20多年之久。全书内容或采于街头巷陌,或集自书籍报刊,或记录奇思曼想,驳杂无拘,天马行空,字句、拼音、语法、繁简、诗词、谜语以及古今历史、地理、艺术等无所不有,真可谓“上下千年”“纵横万里”。最让人钦敬的是,在具体的写作中,有光先生用足了“秉烛夜谈”“豆棚闲话”的功夫,想到哪就说到哪,长短不拘,随意放谈,亦庄亦谐,处处扣紧一个“闲”字。此种漫记手法,不禁让我想到宋人洪迈之《容斋随笔》,又想起当代“补白大王”郑逸梅先生的《艺林散叶》。然而,内行人都知道,写作这种看似轻松体裁的小品文,没有谨严的学术态度,没有厚重的文化积淀是断断不能完成的。也就是说,只有腹笥雄厚,且又有“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阐释能力,才能修炼成这一深入浅出的“闲谈”风度。2012年,周有光先生以107岁的高龄,口述了一本新书,即由张建安采写的《百岁忆往》。此书甫一面世,我即购来藏读。小书仍为三联出版,依旧很薄,仅100多页,共收访谈记录条目84则。在这本小书中,有光先生以片断和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向我们追忆了自己百年沧桑时光的重要节点,回顾了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挚友亲朋。同时作为中国100多年历史的见证人,他还对影响了中国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如太平天国、戊戌政变、义和团、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抗战等等了简要恰切的评价,且又充满信心地展望了中国和世界的未来。在我看来,这本小书最大的意义在于,有光先生以自己逾越百年的人生阅历,为那些想在自己生命中拥有正直、温情、理性、乐观、情趣的一生的后来者指明了航标。有光先生出生于1906年,彼时正是清朝光绪时期,他的一生经历了满清政府、北洋政府、民国时期、新中国四个时期,故被友人戏称为“四朝元老”。现在,这位在有生之年富于情趣和智识,且用文字之光照亮自己人生也照亮中国文化的老人走了,作为一个认真读书写作的人,我怀念他,重新翻读先生的这两本小书,感想多多,此刻的心情,就像窗前的积雪,明澈,微寒,但并不悲伤。丁酉仲冬写毕于塞外采蓝居,时灯窗外星斗悬于夜空,又一个寒夜降临了。天地无私玉万家施立学大自然以凛凛寒风,飘飘瑞雪,造化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一个晶莹剔透的乾坤,一个中国北方最富魅力的季节,坚冰锁寒江,瑞雪铺大地。雪趣冰嬉,风情火辣,生机勃勃,玩转璇花,舞蹈琉璃。他(她)从天而降,不似,却胜似着皮衣、骑小驴、携一葫芦酒的黄老先生的潇洒优雅,“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高山之巅,峰与天,根本分不开界限的地方,一道雪雾荡出,鱼贯而行,一条巨龙,蜿蜒盘转,穿红、蓝两色旗门,腾跃两三个跳台,五七个大回转,那身姿高高、低低,逶迤于直滑斜滑、乙形滑、犁式或半犁式起伏地滑降,转瞬之间,一对对靓女俊男,站你面前,是不是“广寒宫里长生药,医得冰魂雪魄回”?他(她)挥动冰钎,在“北陆苍茫河海凝,南山阑干昼夜冰,素彩峨峨明月升”时疾驰龙舟,一时间“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珍珠索”,似端阳,桡旗舟鼓步骚韵,翻江倒海人声沸,龙首、龙尾、雪地龙舟赛,千人驻足,呐喊声声震寰宇,擂鼓擂鼓,试看英雄谁数。宋代就有了“冰嬉”的明确记载。《宋史·礼志》:“观花,作冰嬉。”金朝时期,江河结冻,行军不便,几个孩子,蹬跑冰鞋,冰面飞奔几百里,送铁箭杆,制作乌拉滑子,助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攻下宾州;《清语择抄》说,努尔哈赤被围墨根城,部将费古烈“所部兵皆着乌拉滑子,沿脑温江冰层驰往救,一日行七百里……兵自天降,围始解”。明朝《倚晴阁杂钞》记载,富家子弟,连十几张床,于北京积水潭冰面,呼为“冰床”,且滑且酒,以为驱寒。清朝时期,北京北海太液池冰面上,乾隆每年冬至到三九,冰嬉盛典,八旗兵丁1600人滑冰献艺。三座高大牌楼,两路纵队,曲线前行为一个螺旋形的大圈,壮观宏伟。“冰上滑擦者,所著之履皆有铁齿,流行冰上,如星驰电掣。”乾隆曾作《冰嬉赋》“顺时陈国俗,择地视雄观”。现保存于故宫博物院的《冰嬉图》,为宫廷画家张为邦、姚文瀚、福隆安等人合绘的绢本设色绘画,摹写冰上表演盛况,大蝎子图形的花样滑冰,有猿猴抱桃、哪吒探海、双飞燕、鹞子盘云、金鸡独立、凤凰展翅、童子拜佛、果老骑驴,又有惊心动魄的倒立、缘杆耍刀、弄幡、飞叉、叠罗汉等,“铁若剑脊冰若镜,似履踏剑摩镜行。其直如矢矢逊疾,剑脊镜面刮有声。左足未住右足进,指前踵后相送迎。有时故意作欹侧,凌虚自我随纵横。是耶洛仙非列子,风胡能御波能凌”,初现现代花样滑冰的雏形,具有重要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冰嬉雪趣,从民间到宫廷,如今从宫廷又回民间。冰山雪岭雄伟壮观,冰雪瀑布气势磅礴,冰窟雪洞幽莹清丽,冰雕雪塑美轮美奂。中国北方,滴水成冰,每天都在热气腾腾,上演形式多样、色彩斑斓的冰雪大戏,射球、马叉、抬杆、跑冰鞋、拖冰床、打滑挞、雪地走,雪爬犁、背杆儿、柔力球、太平鼓、霸王鞭、抽冰陀螺、雪地靰鞡、冰上抢球、二贵摔跤,不一而足,姿态各异,各显绝技,皇家文化与现代艺术纵横交织,让人走进300年前康乾盛世的悠然梦境,享受一场场皇家冰嬉的视觉盛宴。跑冰鞋,“捷足行看健步纷,寒流趁冻雪花春。铁鞋踏破奔驰甚,悔作银河冰上人”;拖冰床,“十月冰床遍九城,游人曳去一毛轻。风和日暖时端坐,疑是琉璃世界行”;造冰灯,“冒烟雪”、“大烟炮”,江面上燃不起蜡烛,渔民们采大块冰,罩住蜡烛,凿成冰灯。有清诗人金德荣《巴里坤冰灯歌》为证:“朔风一夜结作冰,裁雪妙手抟为灯;以矾入冰冰不化,以烛照冰光四射”;观冰灯,“宝塔十三层,楼观飞惊。清凉世界往飞琼。姑射仙人肌胜雪,玉佩枞净。巧制太轻盈,细缕坚冰。六鳌海上势歧噌。看到雪消明月夜,万点寒星”;冰上蹴鞠,“青靴窄窄虎牙缠,豹脊双分小队圆。整洁一齐偷着眼,彩团飞下白云边。万顷龙池一镜平,旗门回出寂无声。争先坐获如风掠,殿后飞迎似燕轻”;陆地之舟雪爬犁,“似车无轮,似榻无足,覆席如龛,引绳如御,行雪上疾于飞鸟”;冰帆船,与帆船相似,由于空气动力作用,通常以3到4倍的风速前进,媲美飞机升高的原理;雪地走,旗头、旗袍、寸子鞋,鞋跟不低十公分,踩得雪地咔咔山响,远远望去,缀绿擎红,紫燕翩翩,欲凌空展翅;滑雪板,“长五尺,贴缚两足跟,手持长杆,如泊舟状。板乘雪力,瞬息可出十余里”;雪地靰鞡,“有大有小,农夫之宝。皮里没肉,肚里有草。脸多皱纹,耳朵不少。放下不动,绑起就跑”,传说那是完颜阿骨打,翻越山梁十七道,从北海(今贝加尔湖)太子那儿,取来的神靴;初学滑冰,“往来冰上走如风,鞋底钢条制造工,跌倒人前成一笑,头南脚北手西东”;冰陀螺,“上端平来下端尖,一条鞭子打着转。一转二转连三转,转来转去看不见”,灵巧如猴;冰上客栈,“连朝风雪水冰坚,立栅江沿受一廛。凫难獐狍朝列市,居人争购度新年”,《吉林通志》记载:“十一月江冰,沿江旅店因岸为屋,凿冰立栅以集行人”,那是一顿四个菜,两个饼,氽白肉,白酒管够,一宿住过一百多人,四百张爬犁的冰院子。轱辘冰,“鱼龙曼衍夜张灯,雪月交辉淑景增。联袂踏歌归兴好,脱除晦气应休徵。”正月十六晚上,妇女们三五成群,手执灯笼,嬉笑着来到湖面,横卧于冰雪之上,左右翻滚,口里不住地诵唱“轱辘冰轱辘冰,不腰疼,腿不疼”,“轱辘轱辘冰,身上轻一轻”。冰是晶莹美丽的,也晶莹美丽了冰嬉人,到江河湖泊采冰,冻年饽饽,冻豆腐。杀了年猪,篱笆墙边堆起一座冰山,差不多一个整猪都冻在里边。冰冻的肉,不腐烂,不风干,去腥气,即便有冰箱冰柜的今天,乡间仍靠冰冻,那是无可比拟的天然冰箱。有歌谣说:“腊八过,搬冰忙。抬冰块,赛冰糖。树杈上,打谷场。圈窝旁,都摆上。不生瘟疫不生疮,来年粮食堆满仓。”坚冰,让北方人有了冻梨。据庞文英《文昌杂录》记载,契丹人采集秋果,将已冻硬的梨“取冷水浸良久,冰皆外结,已而敲去,梨已融释”。从营养学的角度看,不失为冬季摄入维生素的好方法。坚冰头鱼,吸引辽王“春捺钵”。每年正月十六,辽主率文武百官、后妃、宫侍,置御帐于冰上,拉毛网截鱼。辽主帐里,床前凿冰眼4个,中间一个透水,另3眼凿薄而不透水,以观鱼游弋;松花江、黑龙江里出产千斤鳇鱼,清内务府就在吉林乌拉街设立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捕捉鳇鱼,放养鳇鱼圈,一俟大江结冰,即破冰捕捞,由专人押送贡车,千里迢迢送往北京。“朔风卷地河水冻,新冰一片如砥平,何人冒寒作冰戏……年年结队嬉郊堝。”冰嬉雪趣,强人体魄,锻造人豁达与坚毅;琼枝玉叶雾凇,氤氲缭绕雾气,引发白色季节热效应,“深度玩冰、厚度玩雪、暖度温泉、热度民俗”,趟过雪山银瀑,就是金山银山;数九寒冬,山山乱银,路路皆白。飞鸟绝迹,人踪湮没。遐景苍茫,迩景孤冷,天地闭隆,不再交通之际,冰上热舞,电掣风驰,雪地激情,应人顺天,吸引天下无数观光者,神驰心迷,看中国为世界展示冰雪文化的生存智慧。父亲的记事本父亲住在经济适用房子的时间不太长。房子不大,两室两厅一厨一卫,房型南北通透。很早母亲就说要分开过,所以朝南的大房间留给母亲住,朝北的小房间父亲住。

即使这样,在搬家的时候,母亲非常不高兴,说她的东西都找不到了。搬完家大家一起吃饭,母亲依旧板着脸,说了一句话(时间太久我不记得,大意是新房子还不如老房子,怪我瞎搞)。我当时再也忍耐不住,起身离桌拿起包包就走了。到了小区门口泪如雨下,我姐姐赶上来留我,我依旧头也不回回了汉口我自己的家。从此我对我母亲心很凉。这套房子从买到装修出钱出力不说,每个细节考虑母亲多过父亲。父亲是见了谁都说享二姑娘的福,享共产党的福,而母亲只是因为搬家东西一时用起来找不到就给我脸色看说难听话。

我吃再大苦我是不怕的,唯独对不领情给我气受是万万零容忍,只是一辈子不会对老人顶嘴的修养克制住自己,换做其他人我翻脸不认人恶语相对也是绝对的事。

但是我的心就是从给父母搬家开始一点点就慢慢偏心父亲。母亲自从糖尿病导致眼底出血视力看不清后几乎像祥林嫂一样逢人都说,我快看不见了,我只看到一些白光和影子。真的,久病床前无孝子。我听了三十年基本已經麻木了。

而父亲体壮如牛,所有人,父母亲的朋友邻居都说父亲要对母亲好些,母亲看不见,父亲要多做些。他们不知道我母亲是多么挑剔的人,葱姜蒜辣咸一概不吃,三餐几乎守着钟点一分不能错过。肉鱼吃多了说腻,豆腐白菜吃多了说苛着了。父亲几乎到所有地方串门都相当于被教训一顿。父亲最后能去的地方只有我亲姑姑家,他唯一的妹妹。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亲情和待见。

直到我姑姑因病先逝,父亲倾诉再也无门,把全部寄托在酒精麻醉上。父亲很快酗酒成瘾,酒精中毒面色如锅黑,再后来脑子喝坏糊涂了,不知道怎么来汉口我的家,最后大小便失禁。

那时候我已经去了上海,姐姐来电话说实在没有办法照顾了,我们姐妹三个商量后把父亲送到武昌粮道街的武昌养老院。二年不到父亲走了,死去时没有一个姑娘在他身边。

离开武汉去上海前,我给父母、公婆各留了五万,怕年事已高,手里有钱踏实。心里明白父亲是想和我住的,我也是硬生生不提,硬着心肠连接父亲来上海玩一次的话都没有提。我知道父亲的脾气,来了以后是再无安宁。在武汉有次父亲喝醉后醉醺醺来到我汉口家,拿着刀砍小白父亲,小白父亲躲在厕所不敢出来。我打电话叫姐夫快点带人来。姐夫带了四个人把父亲带回去了。这件事给我自己家全部人的心理阴影太大,父亲醉酒后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父亲除了脾气暴躁,还不合群,几乎没有合得来的同事,只有街坊邻居习惯了让着父亲。父亲没有朋友,他的朋友也都是母亲的同学好友。最重要的是父亲特别愚笨,不能干,什么都干不好,脑子也笨还特别倔强不知道通融。我想我一定要找一个聪明的,比我还要聪明。用星座分析也对,我永远追求自己没有的,在某一面碾压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奉献自己的膝盖。

我以为父亲去世也就这样了,毕竟我父亲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他没有任何音乐文学修养,只会哼哼家乡小调;他没有事业,只有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因为愚笨执拗连最基本的钳工也做不好,工作岗位也越调越低,就是退休后找的很好的事情他都是做一份搞砸一份;他粗鲁暴躁,稍有不愉快就捏着拳头要把一切看不顺眼的人揍一顿,他没有一个工作伙伴和朋友,我们姐妹从小都是看他脸色长大;他不善言辞,吵架说不过我母亲,开家长会也只是坐着听喝茶,包括文学电影中父亲的形象都和我父亲完全不搭界,更没有我爱你宝贝讲睡前故事陪着做玩具等等,我父亲只是做好一日三餐,然后问我们“今天这样安排可以撒?”;他甚至于没有爱好,钓鱼啊,打牌啊,看电视啊都没有,他只订了一份《参考消息》,他准时起床,汀里哐当进进出出,每天早上6:30准时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他退休后最喜欢散步。

直到2007年4月的某一个星期一早上我送小白上学后回家在丁香路口等红绿灯时,突然想起父亲一下子崩溃,红灯变绿我不知,绿灯变红我不知,后面狂按喇叭我不知,就坐在车上泣不成声,涕泗不已。我记起父亲一次不落地开我的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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