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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轨中的就业

第一节就业为什么成为问题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劳动力就业是国家经济发展长期、中期乃至短期计划的一项重要内容。例如,在典型的计划编制过程中,强调的是国民经济综合平衡,并把人力、物力、财力的平衡分解为财政、信贷、外汇、物资和劳动力六个方面的平衡。政府的计划委员会中相应地设有劳动工资计划部门。然而在短缺经济的条件下,这种综合平衡原则是不按“长线”(即供过于求的产品或资源丰富的生产要素)进行平衡,丰富的劳动力并不是稀缺资源。从企业使用劳动力体制来看,全民所有制单位新增职工指标由国家控制,具体分配和招工由地方政府负责;集体所有制单位新增职工指标由地方管理,报中央备案。企业用工制度主要有两种:第一种是固定工制度,即通常所说的“铁饭碗”。在国民经济计划增加职工指标的范围内,所招收的职工都属于固定工;第二种是临时工或合同工。这是用工单位与劳动者之间以签订劳动合同,规定工作期限、工作条件和劳动报酬的制度,但招收临时工也必须编制计划。中国改革以前的经济增长模式是以重工业优先发展为目标,通过扭曲价格的宏观政策环境、高度集中的计划资源配置制度和缺乏自主权的微观经营体制而形成的。而改革以前中国劳动利用、人力资本积累和就业结构模式是这种经济增长模式的一个组成部分和结果。经济增长理论中的一个菲尔德曼(G.A.Fel’dman)模型对这种增长模式做出了最清楚的描述。菲尔德曼把经济分为两大部类,即生产资本品的第一部类和生产消费品的第二部类,并且假设两个部类都具有固定的技术系数,即资本和劳动力在生产产品的过程中完全不能相互替代。由于假设劳动力具有无限供给弹性,则资本成为经济增长过程中惟一的限制要素。因此,第一部类和第二部类的产出可以分别表述为:Y1=K1/υ1和Y2=K2/υ2式中Yi分别表示两个部类的产出,Ki分别表示两个部类的资本投入,υi分别表示两个部类的资本——劳动比。同时,这个模型还假设第一部类的生产是完全独立于第二部类的,即使消费品的生产降低到零,资本品的生产仍然可以持续不衰。于是,可供整个经济中投资使用的投资品的总产出就是:I=Y1=K1/υ1全部投资的变化率则可以表示为:△I=△Y1=1/υ1·△K1因此,第一部类资本存量的变化率△K1取决于配置在该部类投资品总产出的比例,即:△K1=I1=μI经过整理,我们得到:△I=1/υ1·μI或△I/I=μ/υ1由此,我们看到的是投资增长率,它等于μ/υ1,意味着,总投资增长率的提高,既可以通过提高第一部类的投资比例μ达到,也可以通过降低该部类资本——产出比υ1达到。按照菲尔德曼的结论,把更多的资本投入到生产资本品的第一部类,从长期来看会增加消费、投资和总产出。通过提高第一部类的投资比例μ达到提高总投资增长率,从而突破低水平均衡陷阱,加快经济增长的这个增长模型,为中国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提供了理论依据。这种增长模式对于劳动力使用的影响在于它假设资本和劳动之间不存在要素替代。而且事实上,由于推行这种资金高度密集型的产业政策,在资源按照高度集中的计划方式配置的情况下,利率被人为压低,且企业具有强烈的“投资饥渴症”,所以是不可能在第一部类降低资本——产出比υ1的。因此,在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的情况下,生产要素不具有可替代性就不再仅仅作为一种假说,而成为一种现实。随着经济增长,产业结构也应该发生变化。而一般来讲,在经济结构转变过程中,有几个因素会影响产值结构和就业结构两个转换之间的对称性,或者说会造成就业结构转换滞后于产值结构的转换。第一个因素是人口超常增长,从而劳动力增长速度过快,以致工业吸收的就业量怎么也无法赶上劳动力供给量。第二个因素是工业增长中使用过多的资金,使用较少的劳动力。发展工业在利用资源方面,本是可以有不同选择的。也就是说,通过选择不同的产业重点,选择不同的技术类型,甚至通过不同的产业布局,分别可以发展劳动力相对密集型的工业,或者资金相对密集型的工业。前者意味着一定量的工业产值,可以由较少的资金投入和较多的劳动力投入来取得。我们知道,重工业资本密集程度高,劳动吸纳能力较弱。因而,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意味着牺牲掉大量的就业机会。据有关学者计算[1],改革以前每亿元投资,在轻工业部门可吸纳1.8万人就业,而在重工业部门只能吸纳6000人就业,即重工业就业吸纳能力仅为轻工业的1/3。在1952~1980年期间,中国对重工业和轻工业的累积投资分别为3742亿元和394亿元,可见投资严重地倾斜于重工业部门。设想如果在两个工业部门均衡投资,即两个部门投资额相等,可能的就业情景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模拟的情景表明,由于投资过于偏于重工业,减少了40%的就业机会(表1-1)。可见,国家在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的条件下,在做出了统购统销和人民公社两种制度安排之后,还要针对就业问题做出进一步的制度安排。表1-1两种投资分布的就业情景比较第三个因素是阻止劳动力就业的制度障碍。这种制度障碍可能是直接的,也可能通过某种间接的途径发挥作用。为维持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而形成的与整个计划经济体制相应的城乡劳动力配置制度和就业体制,具有以下特点:第一,保障城镇劳动力的全面就业。在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条件下,政府通过垄断稀缺资源的配置,以及对城乡经济剩余的控制,把重工业作为投资重点并形成畸重的产业结构。由于重工业具有资本密集程度高的特征,这种发展战略吸纳劳动就业的能力较弱。如果政府不对劳动力市场进行干预,就会产生过高的失业率,影响社会稳定,妨碍国家工业化进程。因此,在城镇实行保证全面就业的政策,归根结底是推行传统发展战略的要求。第二,保持城镇职工的低工资水平。在当时的经济发展水平下,重工业发展面临着严重的积累困难。如果由市场来诱导产业发展,重工业这种不符合比较优势的产业,显然不能自发地得到发展。因此,政府人为地扭曲生产要素的价格,包括压低工资水平,也是合乎推行这种发展战略要求的。第三,抹平具有不同人力资本禀赋的职工之间的报酬。劳动者的健康状况、受教育水平和参与劳动过程后积累的工作熟练程度等,表现为对生产效率从而企业生产成果具有正面影响的人力资本因素。但在传统体制下,由于国有企业几乎是惟一的就业场所,拥有较高人力资本的职工尽管得不到应有的激励,但这种较优越的人力资本的机会成本很低。第四,实行城乡劳动力市场的分割。实行低工资高就业的政策需要两个条件与之配合。其一,为了维持劳动力的正常再生产,要求实行包括农产品在内的基本生活用品的低物价政策。为了保证低价农产品的供给,政府相应地实行了农产品统购统销政策,以垄断农产品流通,以及人民公社体制,以阻止农村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其二,为了保障职工及其家庭的基本生活,还要在货币工资之外辅之以生活必需的实物福利和社会性服务,如住房、医疗、教育、托幼,等等作为职工工资的补充。这与全面就业一样,必须把受惠者的范围加以限制。因而旨在阻断人口和劳动力资源在城乡之间自由流动的户籍制度便进而形成。劳动使用的传统模式,造成中国产业结构的扭曲。这不仅表现在初级产业份额下降缓慢,城市化水平低,更主要地反映在结构变化中就业转换滞后于产值转换。中国农业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份额,早在1978年以前就远远下降到50%以下了(1978年为28%),而农业劳动力的比重高达70.5%(表1-2)。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经济改革,通过不断地解除一系列经济增长的制约,提供了增长以及向发达经济靠近的机会。表1-2三个产业增长及相对份额变化因此,中国经济增长的特点是其后发性,即在中国经济增长的总量规模、技术水平、结构状况等方面与发达国家存在着差距;同时,由于在城市化水平、产业结构特别是就业结构上面存在着非典型化特征,价格扭曲程度的彻底矫正需要假以时日,以及地区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别,给予中国经济增长很大的“趋同”空间。所以,改革以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主要来自于两个源泉,一是激励制度变革带来的技术效率的提高,二是由于矫正扭曲产业结构带来的资源配置效率的提高。两者都因起始点与常态增长模式之间的差距,可以获得“趋同效应”,即不是从技术创新前沿上起步的,而是一种“趋同”类型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我们从劳动力市场发育的角度观察这种结构变化效应。在市场取向改革中成长起来的非国有经济,从一开始,其就业与工资决定就是一种市场行为。首先,其就业吸纳乃至产业选择都是从中国劳动力丰富的特点出发。长期以来在农村滞留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因改革以来转移障碍的减少,开始在城乡之间大规模流动。面对这种供给状况,市场化的就业决定本身就具有创造就业的功能。其次,非国有经济是在计划控制之外得到发展的,无须履行吸纳超出需求的劳动力的责任,工资水平完全根据特定行业的企业对于劳动力的需求,以及符合需要的劳动力的市场供给决定。又由于这些部门管理体制中责任、权利和利益明确,管理人员有对于特定人力资本进行辨别、度量和监督的激励,因而人力资本对于生产效率的贡献比较容易观察到,可以针对不同的生产率,对工人支付有所差别的报酬。由于非国有经济对劳动力的需求,是通过劳动力市场依靠农村劳动力转移所解决的,总体上降低了这些部门发展的成本,使得其反而有能力根据自身的需求,用高工资吸引国有部门的高素质人才。这给予国有企业足够大的压力和紧迫感,使其在一定的限度内进行劳动工资制度的改革。由于非国有经济发展,推动了劳动力市场的发育,也吸引了农业劳动力向非农产业,以及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同时,被扭曲的就业结构得以矫正本身,也对经济增长做出了贡献。表1-1归纳了中国经济总规模的扩大与劳动力部门分布的关系:农业产值和就业份额随收入水平的提高而下降。经济学家一般同意,中国经济改革以来,通过一系列制度变革,资源重新配置带动了产品和生产要素市场的发育,促进了非国有经济的发展、国内投资结构的改善和外资的引进、对外贸易的扩大,等等,从而推动经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一些实证研究提供了有关的定量描述。虽然采用方法的不同会得出不尽相同的数量结果,但总的结论是相对一致的。例如,有的学者把中国经济增长归结为劳动力流动、市场发育产生的效率、外贸和技术引进,以及国内投资和外资引进等四个方面的贡献,并估计其对年平均9.20%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分别做出16.30%、4.13%、5.43%和74.13%的贡献。这四个方面大致可以涵盖迄今为止中国通过改革创造市场条件,让比较优势发挥作用所带来的增长效应。又如世界银行估计,物质资本的增长可以解释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37%,劳动力数量增长和质量提高可以解释另外17%的经济增长,劳动力部门转移可以解释约16%的GDP增长,余下的经济增长是未被解释的。中国城市劳动就业制度改革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事件是1987年开始的“搞活固定工制度”改革。这种改革第一次在国有企业固定工制度中引进了“劳动组合、择优上岗、合同化管理”等形式,虽然政府要求企业不得把下岗职工推向社会(即失业),但毕竟开始冲击了终身就业的体制。而且恰恰是从那时开始,人们懂得了当企业出现冗员现象,或者职工表现不好时,是存在着失去工作的可能性的。到了90年代后期,失业和下岗现象越来越严重化,尽管政府仍然努力保护城市职工就业,“铁饭碗”毕竟被打破了。与此同时,农村劳动力开始向城市流动,寻求在包括国有企业在内的城市部门就业,也是发生于这个时期,并有日益加强的趋势。如果说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就业问题只是国家所关心的问题,对于个人来说并不需要操心或者说也无能为力的话,经济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劳动力市场的形成,劳动者不可避免地要被推到市场上去。那些处于失业、下岗状态的职工,已经直接面对市场;而仍然在职的职工,其实也面临着市场压力。“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就是这种劳动力市场形成的生动写照。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固然把就业创造置于其经济政策的中心地位,但如何应对市场的变化而调整自己的技能,努力在劳动力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归根结底却是劳动者自己的事情。换句话说,市场经济意味着所有的参与者付出代价,共同创造经济效率。第二节对持续经济增长的含义中国经济发展在改革前近30年的失败教训,以及改革以来20余年的成功经验,都表明选择正确的经济发展战略,对于经济增长表现至关重要。这种经济发展战略影响经济增长表现的因素之一,就是不同的发展战略会导致不同的资源利用效果。在生产过程中,人们通常使用三种主要的生产要素:自然资源、资本和劳动。把一个经济中的上述经济资源调动到何种程度,或者说这三种基本生产要素能否实现被充分利用,几乎就是这个经济的增长表现的最重要考核指标。作为最基本要素的劳动,被充分利用的含义,就是有劳动能力并愿意劳动的人们的充分就业。经济增长是就业增加的根本源泉。一个高速增长的经济,通常必然带来就业的扩大和劳动力的更充分利用。然而,不同的经济发展战略或经济增长模式,扩大就业的效果却不尽相同。前面我们已经考察了传统的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是一种不利于就业扩大的发展战略。与此相反,旨在发挥比较优势的发展战略,是最有利于充分利用一个国家或地区最丰富的资源的发展战略。在中国劳动力资源丰富,劳动力供给具有无限弹性的条件下,比较优势发展战略意味着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更快增长,因而可以创造尽可能多的就业机会。改革以来中国经济增长以及就业增长,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依赖于非国有经济的扩大。因为这些非国有经济部门是改革过程中新生的,其产业结构的选择和技术的选择更加符合中国的资源禀赋结构或比较优势。这种新生的就业形式,表现为在国有经济部门和集体经济部门之外的正规就业(在统计中被定义为“职工”)和各种非正规就业(如自我雇佣)。2000年城镇国有部门和集体部门的职工人数分别是8102万人和1499万人;在城镇其他部门就业的有11673万人,在农村非农产业(主要是乡镇企业)就业的有16893万人。图1-1显示了改革开放以来,除农业就业之外的中国就业增长。从中可以看出,如果没有城镇国有部门和集体部门之外的经济增长,总体就业数量并不会增加很多,甚至有时还会绝对减少。之所以这一时期就业总量增加迅速,完全是倚仗了包括各种公司形式的企业、港澳台投资企业、外商投资企业、私人和个体企业在内的城镇其他部门就业增长,以及农村乡镇企业和私人、个体企业就业的增长。图1-1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就业增长与结构从图1-1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个趋势,那就是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在城镇国有部门和集体部门的就业增长趋缓并绝对减少的同时,整体就业增长速度也有所放慢。由于通过就业而获得的工资性收入是城乡居民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就业不充分带来的直接问题就是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减慢。在收入增长速度减缓的情况下,即使收入绝对数量仍在增加,人们将增加的收入中较大的比例用于储蓄,而不是增加消费。假设商品出口需求状况不变(事实上也不容乐观),消费减少表现为内需不足,反过来减弱了经济增长的推动力,宏观经济陷入恶性循环。图1-2反映的是各地区城市工资水平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之间的关系。我们把全国31个省、直辖市、自治区按照城市人均工资水平排序,依次为西藏、北京、广东、上海、浙江、山东、福建、湖南、云南、天津、重庆、江苏、新疆、广西、湖北、河北、四川、甘肃、江西、海南、贵州、安徽、青海、内蒙古、宁夏、辽宁、陕西、山西、吉林、河南、黑龙江。将这个排序作为横轴,对应的城市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作为纵轴,可以看到明显的相关关系。也就是说,较高的工资水平通常对应着较高的消费能力。所以图中两者之间表现出正相关关系,相关系数为0.58。由于西藏地区的商业化程度较低,城市的人均工资水平最高而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很小,将其作为一个异常值剔除后计算的相关系数则提高到0.69。图1-2城市工资收入与消费性购买农村的情况甚至更加明显。目前中国农民的家庭纯收入,是由工资性收入、家庭经营纯收入、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等几个部分构成的。我们选取工资性收入作为就业状况的标识,观察其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之间的关系。从排序看,农户人均工资性收入从高到低的次序是:上海、北京、浙江、江苏、天津、广东、福建、河北、辽宁、山东、湖南、江西、山西、重庆、四川、安徽、湖北、宁夏、广西、河南、陕西、甘肃、吉林、黑龙江、青海、内蒙古、贵州、云南、西藏、海南、新疆。图1-3显示了工资收入与购买水平之间的正相关关系,计算得到的两者相关系数高达0.96。图1-3农村工资收入与消费性购买根据上述观察,可以看到扩大就业从而增加居民收入对于扩大内需的重要性。这个论断还可以从不同收入组居民的消费倾向进一步证明。如果我们按收入来源把全体居民分类,可以发现人们可以分别被划归两类:一类的生活水平提高主要依靠工资收入的增加,即通常所说的工薪阶层;另一类生活水平主要依靠财产性收入,通常是所谓的富裕阶层。经济学的规律表明,工薪阶层或普通收入群体具有较强的消费倾向,而富裕阶层的人群储蓄倾向更强。也就是说,富人增加了收入,对于扩大内需的效果远远不如工薪阶层增加收入后的效果。把关于不同收入阶层具有不同的消费倾向的观点应用到不同地区之间,也是同样的道理。在促进增加农民收入时,在实施西部开发战略中,着眼于加快农村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着眼于扩大中西部地区的就业,不仅有益于这些地区及其居民本身,对于整体宏观经济景气的恢复也有明显的效果。图1-4按人均收入将31个省、直辖市和自治区分组,从横轴的左边向右边,收入水平逐渐提高,但消费支出占可支配收入的比重保持不变。可见,增加新的就业从而扩大挣取工资性收入人口的总量,有助于扩大消费,进而帮助宏观经济景气的恢复。图1-4地区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有利于扩大内需第三节转轨与产业结构调整在资源可以自由流动的经济体系中,产业结构决定于资源比较优势,并随着它的变动而变动。然而在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期间,产业结构却背离了资源比较优势,造成重工业太重、轻工业太轻,而建筑业、运输业和服务业占国民收入的比重有的处于徘徊状态,有的处于下降态势等一系列问题。这种处处与经济发展规律相悖的产业结构转换,导致了数次经济负增长。由于改革以前产业结构的扭曲,体现在产业结构与比较优势的严重背离,即在一个资金稀缺而劳动力丰富的经济中,形成了一种资本密集而使用较少劳动的产业结构。所以,与改革相关的产业结构调整,主要是使背离比较优势的产业结构得到矫正。1978年实行经济改革以来,资源配置逐渐转向劳动力较为密集的产业,较好地发挥了中国劳动力资源丰富的比较优势。例如在工业内部,按可比价格计算,1952~1978年间,重工业和轻工业分别增长了2779.5%和905.2%,前者为后者的3倍多,重工业比重直线上升,而在1978~1997年间,重工业和轻工业的增长比较平衡,分别增长了1195.8%和1349.3%,前者为后者的89%,使得两者比重差异变小,基本维持在1978年的水平。在农业内部也是如此,劳动利用量少、单位土地面积产出相对较少的粮食,播种面积稳中有降;而劳动利用量大、因而单位土地产出相对较大的经济作物,播种面积快速增长。背离比较优势的产业结构已得到初步的矫正。根据赫克歇尔—俄林(Heckscher-Ohlin)模型,如果一个国家劳动资源相对丰裕,该国的比较优势就在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如果这个国家遵循比较优势,多发展轻工业,即以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的产业,由于生产过程使用较多的廉价的劳动力,减少使用昂贵的资本,其产品因成本相对较低,因此具有竞争力,利润从而可转作为资本积累,使资本量日益扩大。对于国家以下的各别地区来说,道理也是一样。要使整个社会都能够对比较优势做出正确的反应,就需要有一个能够反映生产要素相对稀缺性的要素价格结构。即在劳动力相对丰富的禀赋条件下,劳动力价格应该相对便宜;而在资本变得相对丰裕的禀赋条件下,资本就相应地成为相对便宜的要素。如果一个经济中的要素价格结构,能够充分反映各种要素的相对稀缺性,企业就会自动地做出调整,即在其产品和技术的选择中,尽可能多使用便宜的生产要素,从而实现比较优势。必须指出的是,要素相对稀缺性在要素价格结构上的准确反映,必然是市场竞争的结果,任何人为的干预和计划机制都做不到这一点。70年代末以来,市场化改革所发挥的效应,正是更大限度地使中国经济的比较优势得到发挥。产业结构调整意味着资源的重新组合,即各种生产要素分别离开原来的部门,在新的部门组合成新的生产能力。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劳动者因原来所在企业或部门转产,需要转到其他的部门。由于不同的产业和工艺要求不同的技能,劳动者并不一定能够一下子适应新的就业岗位;由于转岗要求获取必要的信息,也需要有一个寻找岗位的过程,所以产生所谓“摩擦性失业”。那些受教育程度较低,人力资本调整有困难和获取信息能力差的下岗者,可能会在较长的时间里处于失业状态。第四节为什么不能承受高失业率有一个被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曼昆列于经济学十大原理之一的理论阐述,是“社会面临通货膨胀与失业之间的短期交替关系”。由于更早的一位英国经济学家菲利普斯第一个研究了这种通货膨胀与失业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个经济学原理通常被称作“菲利普斯曲线”。“菲利普斯曲线”可以有两种表述方式。一种是观察价格变动与失业率之间的关系,由此发现价格上涨即提高的价格通货膨胀率通常伴随着失业率的下降。另一种是观察名义工资水平变动与失业率之间的关系,由此发现名义工资上升即提高的工资通货膨胀率通常伴随着失业率的下降。关于是否存在着菲利普斯观察到的这种通货膨胀与失业率之间的交替关系(trade-off),经济学家有激烈的争论。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在短期内这种关系是可能存在的。一些研究还实际画出了诸如美国经济中存在的通货膨胀率与失业率反向运动的图形。由于在中国,统计部门并不提供实际失业率的数字,在统计年鉴上可以找到的登记失业率只是实际失业率的一个部分,且变动极小。所以,我们不能很好地观察是否存在菲利普斯曲线。然而,无论是否可以从统计数字中直接观察到,在经济增长率高的时期,潜在的工资通货膨胀压力和物价通货膨胀压力都存在,而我们却可以观察经济增长率和就业增长率之间的关系。图1-5显示的是1953~2000年期间国内生产总值年度增长指数与就业增长指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相关系数为0.42。这个关系表明,每逢经济高速增长,物价和名义工资都有潜在的上升趋势,与此同时就业也有扩大的趋势。可见,就某种程度而言,“菲利普斯曲线”所描述的在通货膨胀率与失业率之间的交替关系,在中国过去几十年的经济发展过程中也是存在的。所以,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也同样遇到一个在通货膨胀率与失业率之间的两难取舍。图1-5经济增长对就业的推动效果从中国经济增长的波动周期,不难看出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压力分别与就业扩张和失业压力有关。自1978年底的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平均每年的增长速度很快,1978~2000年期间,国内生产总值年平均增长速度达到9.5%。然而,仔细观察过去二十余年的经济增长,不难发现,这种快速增长是在周期性的波动中实现的。每逢高速增长的年份,年度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可达15%。而一旦速度缓慢下来时,年度的增长率则只有4%。我们观察国内生产总值每年增长率(指数)并画一张曲线图(图1-6)。如果我们以若干年中增长率的一个最高点(或最低点)到另一个最高点(或最低点)的过程作为一个周期,从1978年底到20世纪末已经经历了4个这样的周期,平均每5年左右就有一个。图1-6改革以来中国经济增长的波动性中国经济的波动性的特点在于经济反复出现过热,其发展速度与“瓶颈”(bottleneck)形成相互制约的局面。这种局面源于经济改革的不配套。改革如果不能在宏观政策环境、资源配置制度和微观经营机制之间取得配套,就会出现经济增长的波动。在过去的改革过程中,微观经营体制和资源配置制度方面的进展,明显快于宏观政策环境的改革进展,因而形成体制不协调的局面,导致增长不稳定。改革微观经营机制以后,企业有了自己独立的利益,其对产值增长和利润总额增长的追求十分强烈。在资金价格仍被人为压低的情形下,只要政府一放宽对信贷和投资的控制,每个企业都积极争取贷款以扩大生产,直到能源、交通、原材料等基础产业部门的供给不能满足要求,形成“瓶颈”,才通过政府干预,即采用调整的办法,强制地把企业盲目扩大投资的行为抑制下来。当经济过热而需以“瓶颈”制约增长速度时,通货膨胀通常相伴而生,阻碍正常的经济增长,经济秩序紊乱,人民群众产生不满情绪,甚至失去对改革的信心。按照中国经济发展几十年的逻辑,政府会出面用强制性手段进行调整或整顿。在扭曲价格的宏观政策环境尚未改革成功的条件下,政府的调整措施通常是通过以下手段达到:①严格控制价格;②回收下放的管理权限;③加强信贷规模的控制;④抑制非国有经济的发展。从实施效果看,这类调整具有双刃剑的作用:一方面,由于严格控制投资规模和价格上涨趋势,可以将过热的经济增长速度冷却下来﹔另一方面,重新加强资源计划配置,在价格改革方面停步,使传统经济体制重新发挥更大的调节作用,资源从效率高、符合比较优势的非国有部门流向效率低、不符合比较优势的国有部门。而一旦经济形势陷入这种境地时,企业缺乏活力,亏损严重,价格不能调节产品和要素的供求变化、资源配置缺乏效率、增长速度明显下降、政府财政收入拮据,等等,成为经济中更为突出的矛盾。于是,微观层次要求放权的呼声和实际努力越来越强烈,代表市场调节因素的非国有经济加强竞争以争取资源,政治领导人又一次强烈地意识到“发展才是硬道理”,以微观经营机制和资源配置制度来放权让利的改革又再一次得到鼓励。在宏观层面的改革仍然未有较大突破的情况下,按照前述的逻辑,又一轮的经济波动开始酝酿。90年代中国经济实际上又经历过一次类似的调整。当时针对房地产热、开发区热和投资规模过大,致使经济又一次过热以及出现泡沫经济的问题,中央政府实行了一系列宏观控制措施,特别是适度从紧的货币政策以控制投资规模和增长速度。几年之后成功地实现了把通货膨胀率降到较低的水平,同时又保持了差强人意的经济增长速度,即人们通常所说的“软着陆”(soft-landing)。然而,1997年开始发生了变化。即在宏观调控和持续实行适度从紧货币政策的同时,中国经济从长期的短缺经济,经过1993年到1996年的投资热潮,开始逐渐向买方市场转变。随着供应增加,高利润的投资机会不再俯拾即是。此外,在90年代中期以后,银行加强信贷责任,尽管政府的货币政策事实上已经向刺激投资的方向转变,甚至开始了一系列激活市场的财政政策,需求再没有像以往的周期一样迅速增长。特别是受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中国对外贸易和外资引进也放慢了速度。其实,这种新情况的出现,并不意味着经济波动的结束,而是一种变形的表现。其产生的根本原因仍然是改革的不配套。相对于传统体制下建立起来的国有大中型企业,改革开放以来得以迅速发展的中小企业,因为劳动密集程度高,从而具有成本低廉、竞争力和盈利能力强的特点,符合中国经济当前的比较优势。这类部门和企业的发展资金积累快,对市场出现的新情况、新机会能够做出迅速的反应,易于形成良性循环,经济增长率高。由于其投资建设周期短,见效快,是激活经济的有效途经。由于金融体制尚未实现根本性的改革,这些部门和企业的发展仍然得不到应有的支持。所以,解决经济周期波动的根本出路在于加快改革。一般而言,经济增长必然有波动,比如说,宏观经济理论中的商业周期(businesscycle),就是不可避免的经济波动。但中国改革以来的经济波动,主要是由于改革的不配套,造成体制的不同组成部分之间产生摩擦和矛盾。具体而言,如果生产要素市场的发展滞后于企业微观经营机制的改革,增强了的企业活力就会产生对生产要素的过度需求,导致经济过热和通货膨胀。为了恢复经济秩序,政府往往采取行政手段控制生产要素如资金的供给,抑制增长速度,直到把经济冷却。不通过改革解决经济体制的协调问题,这种波动增长就会继续。然而,一旦改革进程比较配套,生产要素市场发展与微观经营机制达到协调,这种波动就可以避免。面对经济波动中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的交替出现,一个不可回避且被反复争论的问题就是,通货膨胀和失业哪个危害更大。对于这个判断,经济学家常常使用“一方面(ontheonehand)……另一方面……(ontheotherhand)”的惯常伎俩回避直截了当的答案。正如一位美国总统厌烦了经济学家的这种回答后所希望的,我们需要一只手(onlyonehand)的经济学家。固然,通货膨胀与失业会有程度上的相对差别。譬如说20%的通货膨胀率当然比3%的失业率更可怕,或者10%的失业率比3%的通货膨胀率更危险。但是,针对一个特定的国家,在一个特定的时期,我们理所当然可以做出肯定的答复。通货膨胀通常造成实际收入和实际财富的任意再分配。那些收入增长速度低于物价指数上涨率的人群,在通货膨胀期间受损,而收入增长速度高于物价指数上涨率的人群则受益;债权人利益受损而债务人受益;个人和企业受损而政府受益。但是,在通货膨胀期间,经济增长率往往很高,工资水平攀升,政府税收也增加。政府和社会有能力实施再分配政策,调整社会各阶层的损益。然而,在失业率上升时期,宏观经济不景气,经济增长率缓慢,收入增加速度降低甚至收入下降,政府的财力也处于拮据状态。与通货膨胀时期相比,失业严重时期首先意味着经济活动中最重要的人力资源不能得到充分利用,减少了社会的总产出。在中国劳动力资源丰富的条件下,存在着劳动对资本进行要素替代的机会。例如,对就业增长因素进行的一项计量经济研究表明,工资每提高1%,通常会导致就业总量降低0.71%。这意味着企业对于生产要素的相对价格是敏感的。当社会中一部分人力资源没有得到利用时,可能的生产规模就未能达到。馅饼小了,人们的实际满足程度就下降了,分配的难度也就大得多了。最重要的是,高失业率直接影响的是个人和家庭。那些处于失业状态的人群,生活水平下降,前途无望。政府在这时也恰恰处于实施社会政策能力最弱的时候。如果普遍的高失业率持续较长时期,失业者家庭的生活将受到严重的伤害,其子女受教育的机会都会受到影响。此外,长期的失业可能会把失业者从原来的社会交往圈子,排斥到不同的圈子,造成对自尊的伤害。可见,失业造成的损害是深远的。高失业率对社会安定和政治稳定的影响是非常消极的。当一部分失业者再就业无望,生活无着,并且预期没有改善时,很难避免一些人产生反社会和反政府的情绪,甚至铤而走险。无论是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发展中国家,还是转轨过程中的前计划经济国家,高失业率都伴随着许多青年人对前途绝望、突然升高的自杀率、提高了的犯罪率、扩大了的社会贫困阶层,以及由此导致的社会不安定和政治局面不稳定。第五节科学地研究就业问题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下就业问题由计划者即政府关心,公开的失业问题几乎不存在,所以,社会对这些问题的关心程度微不足道,相关的研究也几乎没有开展起来。如果说经济学研究是经济学家对现实的经济问题做出的智力反应的话,在计划经济时期劳动经济学不存在,就业、失业问题引不起学术兴趣,倒是合乎逻辑的。然而,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问题的重要性至少在20世纪80年代已经显现出来,但是一般的估计是至少有1/3的农村劳动力处于过剩状态;劳动就业体制改革也于80年代后期开展起来,“铁饭碗”开始被打破;到了90年代中期以来,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宏观经济不景气导致城市失业、下岗问题日渐突出,远远不是官方统计的登记失业率所能反映的;流动人口规模和流动范围的扩大,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与此同时,经济学家做出反应的程度,却远远不及问题本身同样的重要程度。至少,经济学家没有给予劳动问题的研究以足够重要的主流学术地位。从对于劳动就业问题的角度观察中国的学术研究,可以发现一些理论研究与现实需要不适应的倾向。更准确地说,学者们对一部分现实问题过分热心,而忽略了另一部分至少同样重要的现实问题。由于缺乏充足的理论储备,一旦着手对劳动问题进行探讨,往往陷入一些误区,研究的效果不尽如人意。本来,经济学就存在着重短期宏观经济周期问题,而轻中长期经济增长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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