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现代企业多单位组织的制度特征

我国现代企业多单位组织的制度特征（1980~2013）

小艾尔弗雷德·D.钱德勒认为：“多单位组织”是现代企业区别于传统企业的重要特征之一。但是他没有给多单位组织一个严格的定义，也没有将此概念与罗纳德·哈里·科斯和奥利弗·威廉姆森等人提出的“企业是区别于市场机制的科层等级组织的概念”做全面比较。本文着重对现代企业制度中科层与市场相互衔接、相互渗透的现象进行若干经济学分析。一多单位企业与现代生产力多单位企业的产生与发展是适应现代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制度创新，它对于社会生产力的积极作用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1）多单位企业适应了现代科学技术发展对大规模生产与大规模销售的要求，使得企业规模的大型化和超大型化成为可能。简单科层等级制的管理跨度受管理者能力与精力的限制，管理层次又受信息传递的数量与速度限制，规模容量十分有限。多单位组织以单位单元取代了个人单元，在同等的管理跨度与管理阶层范围内极大提高了组织的规模容量。一方面，企业的管理当局由于职能的分工加强了管理协调能力，另一方面，企业的基层单位由于配置了功能齐全的职能部门，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对环境的变化直接地迅速地做出合理反应，而不需要事无分巨细逐级上报，逐层请示而贻误战机。因此，科层组织的有效规模大幅度提高。（2）多单位组织极大增强了企业的管理功能。现代生产力的发展对企业管理功能的要求迅速提高，至少有以下几方面原因：首先，科学技术的高度对企业科学决策的要求越来越高；其次，劳动分工的全面深化要求加强企业的决策协调功能；再次，生产经营的多样化也要求更加复杂多样的企业管理结构；最后，现代经济中物质流动与货币流动不仅数量巨大，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企业内部协调资源配置的功能也必须强化。多单位组织的最大优点就在于加强企业管理机制，增强企业管理功能。单纯从专业管理人员的人数看，多单位组织所能容纳也是必须配备的高、中、低各级经理人员的人数就是传统企业无法比拟的，不仅从绝对数看是如此，就是从相对量看也是如此。事实上，多单位组织是现代经济中管理分工深化的基本组织形式，而管理分工的深化则是现代科学管理发展的前提。（3）多单位组织促进现代经济中管理分工的不断深化。经济规模始终是分工深化的前提，这对于企业内部的管理分工来说同样适用。这里所说的规模首先还在于企业本身的规模、企业人数的规模，关键问题是企业内部管理阶层的发展以及专业经理人员人数的增长。在传统企业一两个企业主与至多一两个管理代理人的场合，发展管理分工无从谈起，管理劳动只能说刚刚从生产劳动中分化出来，其自身的分化还没有被提上日程。管理分工从直线职能制发展的初期就已经开始，首先是具有不同专业知识的助理管理人员的分工，以及参谋人员与直线管理部门的经理人员的分工；此后，在多单位组织的发展中，不同管理阶层的经理人员的分工逐步深化，出现了高、中、低各级经理的职业化分工。高层经理人员负责全局的长期的经营战略决策，中、低层经理人员则负责企业的日常经营管理活动，经理人员之间的分工更加精细。与其他劳动分工一样，管理分工的深化也是当代生产力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二M型结构与M型理论威廉姆森根据钱德勒对现代大公司内部结构的实际观察，提出M型理论，对进一步讨论多单位企业的组织功能与制度特征颇有启发。钱德勒把现代企业的组织结构区分为U型结构、H型结构和M型结构三种类型。U型结构就是一般所说直线职能制企业的组织结构，这是一种集权式的组织结构，各部门分工严格，没有一个能全面了解企业业务，更不用说独立处理企业业务了。企业主管拥有决定一切的全权。H型结构是一种高度分权的多单位结构，公司业务充分多样化，相互间没有任何关联，这些业务由许多相对独立的单位经营，公司总管理处从这些单位收取经营利润，但对各单位业务采取完全放任的原则。分别地看，每一个独立经营的单位都是一个U型组织，总公司与它们只有控股或类似于控股的关系。总公司考核各单位的财务业绩，并据此分配公司资金。因此，H型结构很像一个内部资本市场，以投资回报率决定资本投向和调整资本结构。M型结构由一组相互间有关联的产品事业部组成，其经营多样化程度介于U型结构与H型结构之间。像H型结构一样，公司总管理处收取各事业部门的营业利润，不干预事业部的日常经营。但是，事业部之间有一定的相互依赖和协同关系，总管理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发展和利用各事业部的共享资源，促进它们之间的协作。由于事业部的绩效部分地取决于公司共有的商业资源，如销售渠道、研发机构等，财务指标并不能充分反映各事业部的贡献，总公司的管理者必须做更加细致的考核工作和协调工作，一方面，他们必须鼓励事业部之间的竞争以提高各自的效率，另一方面，他们还要为提高公司总体效率而在适当的场合鼓励合作。威廉姆森认为按照M型结构的原则组建和运作的多单位企业，有比U型组织和H型组织更高的经济效率，这就是所谓的M型理论。首先，U型组织只是在企业规模较小、经营范围比较单一时才能有效运作。随着企业规模和经营范围的扩大，U型企业主管的管理压力迅速增大，企业效率就会下降；由于日常事务缠身，高层主管终将迷失长期战略目标。其次，H型结构的企业作为一个内部资本市场，与外部的资本市场相比几乎没有任何优势。虽然总公司掌握子公司的股份，至少在原则上能够取得外部资本市场上难以得到的内部信息，但事实上，由于公司业务的高度多样化，总公司主管不可能对公司业务有哪怕是最粗略的理解。公司在制订资本分配方案时只能依赖各单位上报的财务报告，以最简单的财务指标如利润和销售额来决定资本的流向。这与股票市场上用以估价企业绩效的指标完全一样。这类指标强调的是短期效率，因而，H型组织的长期效率和整体活力缺乏制度保障，其最实在的功能可能只是消除风险。按照现代证券市场理论，假如没有特别的信息来源，一组充分多样化的证券组合可期望的最大收益率等于平均市场收益率。H型结构所能期望的收益率应该与此相当。最后，M型结构克服了以上二者的缺陷。一方面通过日常经营管理与战略管理的分工，突破了企业主管的个人知识、经验对企业规模与经营范围的局限；另一方面通过有选择的多样化，维系了各事业部之间的合作与协作关系，提高了共享资源的价值，构造了一种竞争与合作并存的、既有集中统一的战略又充满活力的企业氛围。按照时下流行的统分结构的理论，M型组织较之另两种组织结构的优越性应该是不难理解的。三现代企业制度中的科层与市场制度经济学不满足于对M型结构优越性的较为直观的解释，认为在更抽象的层次上，M型结构的成功可以用现代经济中科层与市场结合的新动向来加以说明。按照定义，科层是市场的替代物，它在组织结构与运行规则上与市场存在着根本区别。科层制度不承认组织内部的横向联系，内部关系完全通过上下级之间的纵向行政通道实现，其对外的横向的市场联系，唯一地只能通过组织最高管理阶层来实现。因此，人们把科层组织称作纵向一体化组织。在现代多单位企业中，情况发生了变化，由于组织的基层单位拥有市场经营的相对自主权，不仅企业与市场环境的横向联系在多阶层上展开，而且企业内部单位之间也被允许在一定限度内开展市场竞争。价格机制被引进企业组织内部，从模拟市场、内部价格到真正的市场竞争，现代科层制度已经不再是纯粹纵向一体化的体制了。市场在科层结构内部发挥作用，这是现代多单位组织区别于原始科层组织的重要特点。事实上，从U型结构、M型结构到H型结构的变化正是市场机制在科层结构内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育成长过程。我们把U型结构看作现代意义上典型的纯粹的科层结构，将H型结构看作在科层组织内部最大限度引入市场机制的组织形式（即如继续引入更多的市场将最终瓦解科层结构本身），而将M型组织看作二者之间的过渡形式，是适度利用市场机制的科层组织。M型结构的成功就成功在“适度”二字上。我们知道，科层内部的管理费用随着科层规模的扩大而递增，因而当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时，“企业内部组织追加交易的费用等于通过市场或在其他企业中进行同样交易的费用”，[1]科层边界的扩展就达到它的极限，继续扩大企业规模就会增大单位产出的交易成本，降低生产总效率。多单位企业中，下层单位直接面向市场，相对自主经营，是一种减缓企业内部交易成本（即管理成本）上升速度的有效措施。一方面，由于企业单位在有限范围内独立决策，对市场环境做出反应，一部分原本要由高层管理处统一协调的生产经营活动，特别是产品生产和经营环节上的活动，可以由较低阶层的经理人员处理，不需要再逐层上报等待上级指示了。这样，科层信息通道上的负载大幅度降低。另一方面，中、下层单位的自主权被控制在一定限度内，总管理处保留自己的经营战略、投资和资本运作，以及一部分有关企业整体效率的共享资源的发展和利用方面完整的控制权，时刻保证有关信息在纵向信息通道上的畅通无阻，从而企业在长期的战略性的竞争活动中仍然是一个集中计划、统一指挥的整体，仍然保持着它的科层结构的完整性。对这两方面制度目标的权衡，构成现代多单位企业内部管理中集权与分权的基本矛盾。成功的M型组织无非是能够较好地处理这对矛盾的企业。当然，处理好这对矛盾并不容易，它涉及企业面临的许多问题。在威廉姆森看来，一个关键环节是企业必须有一个适当的多角经营战略。在管理实践中，问题可能比这还要复杂得多，管理科学对此有深入的讨论，本文不可能一一展开。我们在这里更关注的是，从科层与市场结合的层面看，现代多单位企业有哪些制度特征。（1）科层结构的内部运作规则不再是纯粹的科层等级制规则，它部分地利用了市场机制。当然，这种利用是有限度的。M型理论告诉我们，过度利用市场，像H型结构中那样，科层相对于市场的优势完全丧失，总公司本身的存在就没有必要了，这个阶层上的科层组织就自我瓦解了。（2）科层组织在市场上的运作也不再由唯一的业务单位实施，企业二级单位甚至更低层次的业务单位也在市场运作中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权。企业不再是传统经济学所理解的那种只有一个输入输出接口的市场元素了，企业在市场系统中的接口多极化，当然，其多个接口中仍然有一个主要接口，在长期的资本运作场合仍然只有以企业最高管理层为代表的唯一接口。但毕竟现代市场经济中的企业主体更加复杂化，其行为研究的难度也更大了。现代经济学不可能再把企业理解为一个没有内部结构的“黑箱”。不讨论多单位企业的内部制度安排，不理解不同管理阶层上企业行为的不同特点，就不能完整理解企业的性质。这对于制度经济学有关科层与市场相互关系的理论提出了挑战。科层与市场的界限究竟应当如何理解？既然市场机制能够“侵入”科层内部，那么，科层结构的机制是否也能够“侵入”市场？四企业集团与多单位体系现代大公司流行的组织方式是“部门分权化结构”，特点是：公司之下设立若干自主经营的业务单位，叫作“事业部”，每个事业部均对自己的经营绩效负责，有自己的经理人员、自己的管理机构和自己的产品市场，这种以产品分类的事业部，事实上是一个利润责任中心。公司总管理处监督和考核各事业部的以利润为主要指标的经营业绩，其控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事业部技术与市场战略规划的制订；二是公司资金在各事业部之间的分配；三是人事政策及各事业部主要负责人的任免。这样，现代化的大公司实行了统分结合的管理方针，总管理处的战略管理与事业部的日常经营严格分开，既有利于调动广大中、下层经理人员的积极性，又保证了公司战略行动中作为一个整体的规模优势。公司事业部直接面对市场环境，自主处理市场交易中的诸多事务，使之拥有独立的法律地位、成为独立的公司法人会有许多便利。因此，实行事业部制的大公司往往采取母子公司体制，将产品事业部作为自己的子公司。既然公司法人制度能够保证投资者的最终受益权，母公司只要保持对子公司的控股权，从而握有对子公司的经营控制权，那么，母子公司体制对于实行统分结合组织结构的大公司就是可行的，甚至是适宜的。因此，公司之间的实际控制与从属关系，往往比法律认为是母子公司关系的情况更为普遍。以较少的投资控制更大数量的社会资本，对控制者总是有利的。因此，母子公司和控股公司就成为现代大公司普遍采用的组织形式。子公司或受控公司都有独立的法人身份，并且自己也可以拥有别的公司的股份，甚至成为别的公司的控股者，因此，利用公司法人制度的法律框架，现代大公司往往能建立起金字塔型的多级法人的公司王国。不难看出，这种公司法人的等级结构与多单位组织的单位等级结构在形式上有一致性，在功能上有互补性，实践中经常是合二为一的。这样，大公司利用金融市场的控制权，也同样可以指挥受控公司，实施它的经营战略计划。大公司还可以利用自己在市场竞争中的地位，间接地控制中、小企业。一家大公司只需要利用市场支配力控制少数几家中型企业，使它们成为自己稳定的承包商，就可以通过逐级承包控制几十家甚至几百家加工承包企业，形成金字塔型的承包系列集团，将这些与自己在产权上极少联系的中小企业绑上自己的“战车”。这样，多单位企业理论所刻画的以单位为单元的等级制结构，以及这种结构协调资源配置的方式与方法，就超出一个企业组织的产权边界，在更加广阔的范围内适用于现代经济，不仅适用于产权统一的现代企业集团，而且还可以包括某些产权并非完全统一的企业集团的情况。概括地说，这种以大公司为核心的经营战略上高度统一的企业集团有以下制度特征。（1）它是一个金字塔型的等级制结构的多单位控制系统，作为核心企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