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与深圳文化创新发展研究报告

儒家文化与深圳文化创新发展研究报告

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干和核心，它以刚健进取、博学优雅、人文追求等文化精神特质和谨严的社会人伦秩序，千百年来形塑着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和社会风貌，成为中华文化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的最核心特质。深圳是一个主流传统文化薄弱的创新之城。创新作为“深圳的根、深圳的魂”，一直贯穿于深圳城市的文化发展之中。从“深圳十大观念”中的“改革创新是深圳的根、深圳的魂”“鼓励创新，宽容失败”，到提倡“创新型、智慧型、力量型、包容型”的“四型”文化发展理念，都把创新摆在首要位置。近年来颁布力行的《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实施方案）》，除了更明确地提出“把创新摆在文化发展的核心位置”，还更广泛深入地将创新贯彻落实于城市文化的方方面面，努力把创新因子根植于城市文化发展之中，为铸造创新之城奠定扎实雄厚的文化基础。习近平总书记说：“善于继承才能创新。”作为先锋城市且传统文化底子薄弱的深圳，我们必须继承弘扬并充分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养分和智慧，才能站在坚实的基础上，继续开拓创新，再创辉煌。一儒家文化的特质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相对于道家、佛家、墨家、法家等其他类型传统文化，儒家文化具有刚健进取、责任担当、理性淑世、仁爱优雅等形象特质。[1]1.刚健进取、自强不息不同于道家倡导自然无为，儒家倡导的是积极有为、刚毅正气自强不息的社会人生态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象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养吾浩然之气”（《孟子·公孙丑上》）。2.家国情怀、责任担当不同于佛家的出世解脱，儒家是积极入世、致力于救心救世的。它对国家和社会深怀责任感，始终具有一种饱满深厚的家国情怀。它提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以此作为人生的价值意义和追求。认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顾炎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张载），体现出一种对家国社会和天下苍生的责任与担当。3.理性优雅、博学有礼不同于道家倡导“绝圣弃智”“绝仁弃义”（《老子》第十九章），儒家对社会人生所持的是一种理性主义和淑世主义的态度，尊崇的是“仁且智”（《孟子·公孙丑上》）和“博学于文，约之以礼”（《论语·颜渊》）。透过这种理性主义姿态，儒家所展现给我们的是一种博学睿智、优雅有礼、坦荡仁爱的君子风范。4.温文尔雅、贵族气质与墨家为了纯粹节俭而反对“繁饰礼乐”（《墨子·非儒下》）、提倡“节用”“非乐”不同，儒家非常重视礼乐的教化作用，特别是孔子与春秋时代的早期儒家，把诗、书、礼、乐作为成就“君子”“士”的必要方式。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是早期儒士的必备功课。《礼记·王制》中说，“诗、书、礼、乐以造士”。孔子认为“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论语·季氏》），崇尚“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认为“诗亡离志，乐亡离情，文亡离言”（《孔子诗论》），诗是言志的，乐是娱情的，诗、礼、乐是一个有尊严的人立于世和陶冶情志的基本方式。“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对于礼乐，最重要的是能发自仁心而不是讲究奢靡的繁文缛节：“礼，与其奢也，宁俭”（《论语·八佾》），礼作为一种外在形式，它宁可固陋也不可骄奢“繁饰”，如此才能显得谦逊有礼。但最重要的是要有仁爱内涵，从而由里及外透出礼乐教养带来的温暖、愉悦与优雅，而不是外在奢靡的形式。由以上我们看到，儒家所心仪和追求的理想君子风貌，是温文尔雅和彬彬有礼的，是能够“仁、义、礼、智”内外兼修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是具有良好人文教养和气质风采的。5.博爱仁厚、人文追求不同于法家把社会一切诉诸律法的冷漠性与强制性，儒家以“仁”为核心，是“仁”学，对己讲“为仁由己”（《论语·颜渊》），肯定人人本性都具有一颗向善的、仁爱的心，后天只需自我自觉地发扬光大这一仁心即可，“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告子上》），做好自己，没有外在强制性的压力和不悦。对他人对社会则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由此，除了显示出博大仁厚、温情关爱而不冷漠，还显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有教养。儒家提倡“内圣外王”，虽然与法家相比，这种“礼治”模式过于充满温情、理想而缺乏实操性，从而往往流于空想，但是，正是儒家的这种人文道德理想凸显了人世间的博爱温暖与文明优雅，给予人成仁向善的轻松自在感和高度信任感。而它重视“乐”，讲“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论语·雍也》），期望“咏而归”的“曾点气象”，从而把人的生命情调、精神人文境界作为人生的理想追求。法是平等划一和理性冷峻的。它不但无法统摄人的生命情感、建立人的道德理想、显示人的精神价值，更无法涵盖人对精神境界的追求。而儒家所重视、高扬和追求的正恰恰是这种人文理想，换句话说，儒家的重要价值就在于它的人文价值和精神境界追求，正是儒家这种人文价值和精神境界追求，一方面体现了人作为万物之灵的尊贵性，另一方面也拓展了人们生活的宽度和高度。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完全可以说，儒家文化将具有永恒的价值。二儒家文化与深圳文化发展改革开放40年，深圳已形成独特的城市文化。深圳文化的特质集中体现在“深圳十大观念”、深圳“四型”（“创新型、智慧型、力量型、包容型”）文化理念和“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上。（一）儒家文化与深圳十大观念儒家文化具有积极进取、重视人文教化、博爱仁厚等特质。由此出发来观照深圳十大观念[2]，我们可以看到，深圳文化具有显著的儒学特质。从深圳十大观念我们可以看到儒家那种积极进取的使命感、期望有所作为时不我待的时间紧迫感，可以看到一种对家国社会的责任担当和力戒空谈的实用理性，可以看到儒家相反于道家的勇于进取、刚健争先的姿态，可以看到儒家文化崇尚人文教化、提倡有教无类、追求人的价值尊严，还可以看到儒家文化博爱仁厚、温情宽容以及坚忍不拔。从以上我们看到，儒家文化讲仁爱担当、刚毅进取，重视人文教化这些核心特质，在深圳十大观念中都得到了充分体现。（二）儒家文化与深圳“四型”文化理念深圳十大观念应该说是深圳改革开放40年的文化精神结晶，而深圳“四型”文化则可说是深圳明确提出的城市文化发展理念。深圳“四型”文化是指“创新型、智慧型、力量型、包容型”文化。[3]无疑，深圳“四型”文化充分体现了深圳这座新兴城市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它不仅秉承了深圳十大观念那种开拓进取、自强不息、崇尚人文的精神特质，还进一步提升和高度浓缩了深圳十大观念。相对于深圳十大观念，“四型”文化更加强调了“智慧”、“力量”和“包容”。1.“智慧”智慧需要以知识作基础，智慧离不开知识。孟子说“学不厌，智也”（《孟子·公孙丑》）。深圳读书月、深圳市民文化大讲堂等文化品牌活动，充分表明了深圳城市对知识的追求与尊崇。崇尚知识使深圳的“智慧型”文化理念得到了落实。但是，知识不等同于智慧，智慧是超越于知识、融会贯通了各式各样的知识之后，对世界一切事物能够如“庖丁解牛”般应对自如、得心应手的一种“大道”。一个有智慧的人，能够非常清楚万事万物的根本道理和自己的位置使命，面对一切事物，能够胸有成竹，内心笃定镇静，没有任何困惑，没有任何畏惧和慌乱。一个智者面对万事万物能做到像水一样千变万化，灵动不拘，通达自如。正如孔子所说，“知者不惧”“知者不惑”“知者动”“知者乐水”。而正像孟子所说，一个具备了仁爱和智慧的人，也就是圣人了：“仁且智，圣也”（《孟子·公孙丑》）。无疑，倡导“智慧型”文化，追求“弘扬大道”，这充分显示了深圳的文化追求是志存高远的。智慧除了需要以知识为基础，也需要理性。而理性是与感性相对应的。智慧不仅能够摆脱自然感性的羁绊，更能够驾驭和统摄自然感性。一个智者，一方面不仅能够克制自身的自然感性，遵守社会秩序和道德规范，理性地顾及他人，和谐与他人的关系，显得彬彬有礼有教养；另一方面，智者更能够理性地掌控自然、利用自然，以一种“民胞物与”的人文情怀，善待自然，和谐自然，实现“天人合一”。崇尚知识理性、倡导人文情怀，这正是儒家的文化特质与理想追求。深圳倡导“智慧型”文化，与儒家“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人本主义文化特质，是一脉相承和完全契合的。[4]2.“力量”在改革开放的40年中，深圳一直以开拓创新、拼搏进取的特区精神勇立潮头，创造了举世闻名的“深圳速度”和“一夜城”神话。很显然，这种开拓进取的精神是“力量型”文化的很好诠释，它是“具有自强不息的血性或进取性”的。随着深圳城市社会经济实力的增强和地位的提升，近年来，深圳“是全球发展最快、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城市之一”[5]，城市综合竞争力和人均GDP均位居内地城市前列。在这种城市繁荣之下，深圳提倡“力量型”文化，意味着将继续保持这种开拓创新、拼搏进取的精神与锐气。深圳的“力量型”文化是“具有自强不息的血性或进取性”的文化，也是“充满朝气、昂扬锐气、浩然正气，高扬对人生、社会、国家的意义追求”[6]的文化。显然，这与儒家文化自强不息、积极进取、浩然正气、家国情怀、责任担当、人文价值追求等核心特质是高度契合的，“自强不息”“浩然正气”本身就是儒家思想核心用词。3.“包容”虽然深圳的十大观念中“宽容失败”“来了就是深圳人”“深圳，与世界没有距离”，都已体现了深圳对外地人、对世界的包容姿态和精神，但是，“包容型文化的关键词包括：开放、宽容、多样性和对话，这四种要素在包容型文化的形成中具有重要作用”。[7]一句话，包容型文化应该是以人类良知和公理为基本依据、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流价值的文化。既开放包容、海纳百川，又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主流价值文化。很显然，这与儒家文化博大仁厚的特质以及对文明富强的追求是高度一致的。（三）儒家文化与“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2016年，深圳出台《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实施方案）》，从而吹响了深圳文化创新、全面提升城市文化综合实力的号角。方案作为深圳未来五年的文化发展行动指南，将与其他领域的理论创新、制度创新和科技创新一起，成为构筑深圳创新之城的强大支撑和重要引擎。作为一个实施方案，“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首先突出了“创新”，重点创新构建了城市文化五大体系。通过这“五大体系”，努力把深圳打造成为国际文化创意先锋城市。[8]“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最突出的特点还在于它的实践性，它既是“设计图”，也是“施工表”，以具体的时间安排、具体的实施路径和对策，以及切实可行的工作举措，努力将文化创新发展落到实处。可以说，“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方案不仅传承了深圳以往的文化精神，突出了创新这个“深圳的根、深圳的魂”，延续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的实干传统，而且也体现了儒家文化开拓进取的精神特质、力戒空谈的实用理性。由以上我们看到，从“深圳十大观念”到深圳“四型”文化，再到“深圳文化创新发展2020”，深圳文化开拓创新、拼搏进取的精神特质，意气风发、敢闯敢干的城市风貌，勇当排头兵、敢为天下先的社会担当，力戒空谈、崇尚实干的实用理性等，都与儒家文化的核心特质一脉相承。习近平总书记说：“善于继承才能创新”，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中也明确指出，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从深圳文化的发展历程来看，我们可以说，深圳这座创新之城就是在能够“善于继承”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并在“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中“敢为人先”，才得以创造出今天的辉煌成就。在这个意义上，深圳文化“被认为是中国现代城市文化建设的样本”[9]是当之无愧的。三儒家文化与深圳经济发展文化与经济有着密切关系，文化对社会经济的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具有促进和制约的两面作用。深圳作为一个以经济特区起步的创新之城，它的城市发展和社会经济建设的傲人成就，与它倡导深具儒学特质的改革创新、拼搏进取等特区文化密切相关。这里，有必要探讨儒家文化对经济发展的作用问题。对于儒家思想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学界历来大致有两种对立的观点。第一，韦伯的消极说。20世纪德国思想家马克斯·韦伯认为，儒家伦理阻碍了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因为儒家的理想人——君子，缺乏西方清教徒那种有利于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强烈的激情”和“天职思想”：清教的理性伦理是“为上帝及其正义而奋斗”，清教徒出于禁欲主义和资本主义精神，“将其所得作为资本重新积极地投入到理性的资本主义经营中”。而儒家则未能“从禁欲角度突破对待财富的态度”，除了“享受有钱本身的荣誉与快乐”外，财富是“高尚地”“合乎尊严地生活”的重要手段，“君子是美学价值”，与资本主义经济的产生和发展“了无缘分”[10]。第二，余英时、杜维明的积极说。第三代现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余英时、杜维明等，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的大背景下，对韦伯的观点进行反驳。余英时在《士与中国文化》中正面回应了韦伯的问题，并进行了系统地批驳。他认为：首先，“没有充足的证据相信资本主义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必经的阶段”；其次，韦伯没能考察儒学的重要阶段——宋明新儒学，以及此后士商阶层的融合渗透，从而对儒家做出了全面的误读，犯了“全面判断的基本错误”。他以一个史学家的翔实史料和严谨考证后得出结论，认为儒家伦理除了基于现世的内在超越与清教徒外在超越的宗教取向不同外，两者并无二致，儒家的敬业勤俭、社会责任感、诚信不欺等伦理对明清时期商人的经营管理、为人处世等有着深刻影响，是商业伦理即“贾道”的重要来源[11]。杜维明则在《新加坡的挑战——新儒家伦理与企业精神》一书中回应了韦伯的问题，并全面深入地探讨了儒家思想与经济的关系。他区别了政治化儒家和儒家伦理，认为政治化儒家作为一种“形式的儒学”和政治意识形态，“必须加以彻底批判，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