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主旋律电影研究

中国主旋律电影研究

2017年中国电影票房突破500亿元大关，其中现象级影片《战狼2》独占56.78亿元的票房，打破了中国电影票房纪录，并成为唯一一部进入全球电影票房前100名的华语影片。商业上的成功使这部影片成为各类研究的新热点。大量研究者认为，《战狼2》属于主旋律电影的胜利，极大地扩展了主旋律电影的影像表述方式，与类型化、商业化极佳地融合在一起，属于里程碑式的杰作。但也有学者认为，“《战狼2》根本不是一部所谓的‘主旋律’电影”[1]，仅仅是美国好莱坞式电影工业的胜利。那么，《战狼2》是否属于主旋律电影？我们又该怎样看待主旋律电影与商业电影之间的关系？本文先对主旋律电影的内涵进行界定，然后从主旋律电影与商业电影关系的角度，研究2017年中国主旋律电影市场的现状。一主旋律电影之再界定（一）主旋律电影名词简述主旋律电影作为专有名词，最早源于1987年“坚持主旋律，突出多样化”口号的提出。改革开放之初，受外来思潮的冲击和影响，娱乐泛化的影视表达成为一时的潮流，极大地冲击着原本国产电影的宣传效果。主旋律电影的创作口号，是官方从上至下对电影创作者们提出的倡导性要求。主旋律电影以1989年上映的《开国大典》为标志迅速发展。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前，中国电影市场还没有对外开放之时，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和讴歌优秀共产党员的主旋律电影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当今社会许多人对“主旋律电影”一词持有本能的反感态度，这与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对此名词的刻板印象密切相关。我国长期将电影这一艺术形式作为舆论宣传的有力工具，主旨先行地进行故事创作和投资拍摄。新中国成立后的二三十年间，从根源上讲，没有将电影作为艺术品或者市场商品来对待，而是按照宣传者的意图来制作，以宣扬和赞美为主旨。这样的惯性思维对主旋律电影的创作影响至深，以此为出发点创作的主旋律电影说教式的叙事方式、扁平化的人物塑造，都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由此，人们对主旋律电影持有一种偏见，认为主旋律就等同于“假大空”和“不好看”。为此，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主旋律电影的内涵。（二）主旋律电影的内涵界定从词源上讲，《辞海》对“主旋律”一词的解释为：音乐演奏中一个声部的主要曲调，引申为一般文艺作品的主要精神或基调。由此，可以理解为主旋律电影特指电影中呈现的精神或基调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影视作品。许多学者将主旋律电影归为主流电影的一种，却没有将主旋律电影与主流电影做一个明确的区分。因为本质上，二者均属于呈现社会主流价值观精神基调的影片，无法从叙事方式、剧情内容、表现手法等角度去区分。因此，当定性一部电影是否属于主旋律电影时，应从影片反映的精神层面去考量。电影的精神基调又从何界定呢？结合主旋律电影产生的背景、肩负的使命，应以官方话语为依据，反映当今中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并以受众反映作为重要参考标准。当今中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是什么？从政治话语看，我们国家步入了新时代，我们在建造属于自己的中国梦，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我国的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国际地位不断提升，军事、科技、文化发展迅速。这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了艺术作品的内容和表达方式也应产生相应改变。主旋律影片应该能从某个方面反映官方主旨和政治导向的精神内涵，而主流电影的范围则要宽泛很多。结合我国的当前情况，主旋律电影的内涵可以界定为：能够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塑造人们对国家、社会、执政党的正面印象或观点，有利于维护社会稳定的影片。二主旋律电影与商业电影（一）主旋律电影肩负着宣传使命20世纪，人民大众普遍经历过战争和贫困，对革命抗争史和共产党人无私奉献、带领人民谋发展的故事怀有真挚的情感。尽管我国主旋律电影从投资到放映都遵从官方意志，从重大历史革命题材到个人英雄模范故事的塑造，都遵循正面宣传的原则，但在思想相对封闭、影视作品相对单一的时代，主旋律电影仍然取得了较好的宣传效果。这是由当时的经济基础和社会环境所决定的。如今，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早已融入了世界经济格局。世界各地的思想观念汇聚、交融、碰撞，尤其是来自世界第一经济强国美国的观念：自由、民权、平等、个人至上……所有的这些外来思想冲击着国民原本单一、固化的观念。当人们见识了甚至习惯了拯救地球的超级英雄、天马行空的奇幻场景，引人爆笑却又意义深刻的故事之后，再回头观看我国主旋律影片时，趣味性、故事性、叙事技巧等各个方面的不足都被放大，难以达到进口大片的吸引力。主旋律电影“假大空”的刻板印象扑面而来，从而导致主旋律电影本身所肩负的宣传使命也难以完成。（二）主旋律电影的商业化是必然在电影市场日益丰富，人们审美观念不断更新的时代，挫败主旋律电影的正是以观众需求为第一位、以市场票房高低为衡量标准的商业电影。长期以来，商业电影的逐利本性使得官方话语不屑于与其同伍。但好莱坞商业大片横扫全球影院，对全球民众输出其价值观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中国的主旋律电影也要进行相应的改变，不能再以官方单方面的标准看待影片内容，而应从观众的角度、市场的角度审核影片内容，使其真正具备普通民众乐于观看的内核才有可能完成它肩负的宣传使命。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同时也是精神消费品，有观众才有生命力，有观众才能影响其价值观念。商业电影追求利润也就是在追求票房、追求更多观众，主旋律电影追求影片对观众价值观念产生的影响，同样也要追求更多的观众。在力图扩大受众面这一点上，主旋律电影与商业电影是相同的。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在好莱坞商业电影的冲击之下，中国主旋律电影若要完成宣传主流价值观的使命，商业化是其必然的选择。2016年完全按照商业电影拍摄运作的《湄公河行动》，成为近年来最成功的主旋律电影之一，备受影评人的赞誉和市场的热捧。《湄公河行动》从精神主旨上看，国家公安部为平民沉冤昭雪、讨回公道的决心，本质上就是国家为公民维护公平正义的决心。影片塑造的，正是民众感受到的，共产党人领导的中国政府重视每一位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并且无论多大困难都要维护国民的尊严和安全。这种典型的主旋律影片，为什么民众买账、爱看？这不能不提及商业化电影尊重市场、尊重观众的根源，并且善于运用叙事技巧、奇观画面，展现复杂却又真实的人性。普通观众乐于花钱进电影院看精彩的故事，享受喜怒哀乐的情绪释放，同时在潜移默化之中强化对执政党的正面认同。广大民众从影片中看到的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大国形象，民众感受到的是强大的国家对每一个中国人的保护欲望和保护能力，民众喜爱甚至是热爱这样的主旋律电影，为之点赞、为之拍手称快，期盼着有更多此类电影的推出。（三）商业片《战狼2》依然属于主旋律电影无人质疑《湄公河行动》的主旋律属性，却对《战狼2》有争议，这应该与该片的叙事方式密切相关。《湄公河行动》精彩的故事统帅在国家保护国民、为国民讨回公道的话语层面之下，行动小组的集体行为是国家意志的体现。与《湄公河行动》从官方掷地有声的话语开场不同，《战狼2》是围绕冷锋个人展开叙事的。在《战狼2》中，国家是英雄的背景。孤胆英雄没有支援、没有武器、单枪匹马，解救同胞于危难之中。冷锋个人的爱恨情仇是动因，冷锋的个人英雄形象贯穿始终，不强调集体和国家意志的展现。似乎，这真的是“好莱坞电影的胜利”。然而，《战狼2》中主角光环之外，还有着自始至终国家意志的展现！当其他国家军舰驶离港口的时候，是中国战舰迎着战乱炮火前进的时候；当红巾军横扫城市平民时，是中国大使馆为民众提供避难场所；当红巾军与政府军对峙战斗时，是中国国旗打开了一条生命通道，使民众得以撤离战乱区。中国国际影响力、军事实力的强大，中国政府坚定维护国民权益的决心在影片中展露无遗，并且深得观众的喜爱——中国市场的票房是最具说服力的证明。由此，《战狼2》呈现的遵守国际法、有担当、有责任、保护国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大国甚至是强国形象，与现实中经济日益强大、国际地位日益提高、国际影响力日益扩大的情况相符，正是目前中国社会自上而下要宣传的主流价值观。据此评判，《战狼2》与《湄公河行动》一样，无疑当属于当今中国社会宣传效果最好的主旋律电影之一，同时也是最为成功的商业电影之一。因而，无论一部电影是商业片还是文艺片，是动作片、爱情片还是剧情片，与影片是不是主旋律电影没有直接关系。在《战狼2》上映后，《中国艺术报》也刊文引用电影界专业人士的话语，称“以前我们一直将主旋律电影同商业电影划分界限，但最近的几部票房出彩的主旋律电影却给了我们一个启示：主旋律电影只要用心去做，一定既可以有口碑，又可以有票房”[2]。这里的“用心去做”就是要遵循电影本身的创作规律，尊重商业电影的创作规律，将主旋律的宣传意识放在电影叙事的背景之中，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观众。三主旋律电影的新变化（一）2017年主旋律电影票房与热度概况截至12月31日，在公映的几百部电影之中，票房过亿元的影片为92部，其中国产片有53部[3]，国产主旋律电影有四部[4]。除《战狼2》56.78亿元票房外，仅有《建军大业》票房40318.09万元，《非凡任务》票房15643.04万元，《十八洞村》票房10699.76万元，跻身过亿元票房目录之中。其他本年度上映的主旋律影片票房都在百万元甚至是万元以下（见表1）。表12017年国产主旋律电影票房情况单位：万元序号片名上映日期票房1《战狼2》2017/7/27567874.732《建军大业》2017/7/2740318.093《非凡任务》2017/3/3115643.044《十八洞村》2017/10/1310699.765《血战湘江》2017/6/307373.056《八月》2017/3/24435.707《领袖1935》2017/3/28126.468《海鹰战警》2017/6/3024.069《红军小学》2017/6/120.2310《战刀屠狼》2017/7/2118.0811《红线2017》2017/6/2213.6912《八万里》2017/3/301.4313《渊子崖保卫战》2017/3/280.0614《故乡面·参花情》2017/5/110.02注：截止日期为2017年12月31日。资料来源：http：///。|Excel下载表12017年国产主旋律电影票房情况整体而言，主旋律电影的市场票房仍然不容乐观。同时，相关影片的网络关注度和话题量也偏低。以豆瓣网评分作为参照（见表2），《战狼2》有438789人参与评价，分值为7.2分，而《建军大业》没有评分。《非凡任务》和《十八洞村》两部影片的网络评价情况为，前者豆瓣评分6.4分，参与人数为42657人；后者豆瓣评分6.7分，参与评分人数为1001人。票房过亿元，意味着众多民众买票观看；网络评分人数少，意味着没有达到预期的宣传效果。由此看来，虽然《十八洞村》取得了过亿元的票房，但精准扶贫作为一项国家大力推动、大力宣传的主流思想，通过影片的播放，依然缺乏关注和讨论，由此可以推断出此电影在民众之中产生的宣传效果也是非常有限的。而《非凡任务》在豆瓣有4万多人参与评分，尽管6.4分的分值不高，但网络空间中的话题量要多很多，其中不少人称赞演员的演技，并有人直言看过电影之后，一辈子都不会碰毒品。由此可见，影片的播出起到一定的宣传效果。整体而言，国产主旋律电影整体票房不佳，评分偏低，参与人数较少，话题量不多，民众的关注度不高。表22017年国产主旋律电影的豆瓣评分及参评人数情况单位：分，人序号片名豆瓣评分参评人数1《战狼2》7.24387892《建军大业》无无3《非凡任务》6.4426574《十八洞村》6.710015《血战湘江》3.923886《八月》7.1231277《领袖1935》2.37378《海鹰战警》无无9《红军小学》无无10《战刀屠狼》无无11《红线2017》无无12《八万里》无无13《渊子崖保卫战》无无14《故乡面·参花情》无无|Excel下载表22017年国产主旋律电影的豆瓣评分及参评人数情况（二）以《建军大业》为代表的明星制电影失利《建军大业》作为建军90周年的献礼片，以“主旋律电影”为标签，在主旋律电影目录中票房位居第2位，是一部不容忽视的力作。作为“建国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明星制是其商业运作中最着力的手笔。从2009年新中国成立60周年的《建国大业》，到2011年建党80周年的《建党伟业》再到2017年建军90周年的《建军大业》，动辄几十位、数百位的明星参与，即使是配角、龙套这样的角色也都由明星大腕出演，而且许多人是不计报酬的参与。“建国三部曲”更像是电影界的一种主旋律符号，是演艺界、娱乐界对官方政治导向的一种态度。从投资方和制片人的角度看，这样的方式是电影商业成功的保证，也是宣传效果直达民众的保证。但明星大汇聚的宣传效果真如预期那样良好吗？截止到2017年12月31日，这三部影片的票房统计如表3所示。表3建国三部曲投资与票房情况单位：万元年份影片投资额累计票房2009《建国大业》300039328.72011《建党伟业》700041012.02017《建军大业》2000040318.1注：票房日期截止到2017年12月31日。资料来源：http：///。|Excel下载表3建国三部曲投资与票房情况八年间的跨度，三部电影的投资从《建国大业》的3000万元，《建党伟业》的7000万元，增加到《建军大业》的2亿元。可票房却维持在4亿元左右没有太多变化，三部影片的回报率，从13.1倍、5.6倍下降到2倍。商业上的失利，票房数据上的下滑，反映出市场和民众审美的变化。这说明民众对主旋律挑头、明星“加持”政治献礼片的热度是逐年降低的。同时，网络上关于影片偏低的评分，甚至豆瓣电影对此三部影片均不显示评分和参与人数，也从侧面反映出民众对影片宣传价值的不认可。《建军大业》拥有绝对数量的流量明星，又有院线发行排片和放映方面的保护，最终票房成绩却不尽如人意。究其根源，还是要从受众的观影审美趣味去考虑。2014年的影片《智取威虎山》属于主旋律电影翻拍的丰碑之作。该片与类型片融合，商业上的成功也是主旋律电影的成功。人们在享受优质电影故事的同时，重温经典故事，感受红色精神。而“建国三部曲”试图用两个小时去展现众多知名历史人物的命运以及大跨度的历史事件，这样的剧情本身对每个人物的展现力度是有限的，叙事的技巧是受限的。明星制促成了“建国三部曲”商业上的成功，但故事本身缺乏吸引力，即使场面宏大，明星众多，也挽救不了其下滑的趋势。说到底，能够尊重市场、尊重观众，紧跟观众的审美流变，通过优秀故事完成主流价值观宣传目的的电影才是成功的主旋律电影，同时必定也是成功的商业电影。“建国三部曲”的现实情况说明，依靠大量明星的堆砌以期获得市场回报的明星制，再也行不通了。（三）主旋律电影商业化的路径探索《战狼2》以国际视野为背景打开了民族自信、爱国爱军思潮的叙事模式，成为国产主旋律电影商业化表述的新标志。这一模式向上追溯，可延续到2016年的《湄公河行动》和2014年翻拍的《智取威虎山》。此类商业上成功的影片，从国际视野或历史角度取材，获得了民众的认可。而展现国内现实题材的主旋律影片则表现平平，仍未有重大突破。从《湄公河行动》披露的一些话题可知，在审片制作阶段，国产主旋律影片团队仍受到许多官方话语的影响，如增加领导人讲话，从正面塑造人物，不能出现负面信息，不能让警方卧底枪杀俘虏等。但影片最终坚持从讲好故事的角度进行拍摄制作，并成功引起了观众的共鸣和情感参与，获得了口碑和票房的认可，同时，官方倡导的主流价值观也在潜移默化中得以传递。由此可见，负面因素的展现不会从本质上改变主旋律电影的属性。电影的定性不应从某些具体情节或镜头画面去评判，而要看影片整体的和最终的效果。在此，笔者认为主旋律电影的商业化可借鉴《摔跤吧！爸爸》和2017年火爆荧屏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摔跤吧！爸爸》赤裸裸揭示了印度国内社会的性别歧视、官员腐败、政府不作为等情况。但是，这部影片在印度国内、中国国内都创造了印度电影新的票房纪录。换作中国国产影片，这样直白地展现社会黑暗面的现实剧情片，可能政审都无法通过。但该影片所传达的爱国精神却贯穿始终，激人奋进。而《人民的名义》以最大尺度、奇观性地展现了中国官场中的腐败深度、反腐难度和我国现行的反腐力度。电视剧播出时全民热议，观看后民众拍手称快。《人民的名义》火热的背后，是中国政府反腐力度的持续推进。这是现实的土壤，是影视故事使人可信的基础。但在国产主旋律影片中，官员腐败、政府负面形象几乎是不展现的。从古至今，从中到外，任何一个国家和社会的发展之中，总会存在或多或少的负面情况。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呈现方式，作为一种民众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