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知音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文心雕龙知音“知音”一词在《文心雕龙・知音》篇中共展现了五次，且词源、词性、词义和用法各不一致，至于所喻指的深层含义也就更为繁杂。目前常见的《文心雕龙》注本，对“知音”的释义都不尽完善。因此要想理解“知音”确实切含义，不仅需要重新深入到《知音》篇的文本之中，还需广泛联系古籍，才能得出令人合意的答案。

一、“知音”的出典及词义变化

在目前较常见的一些注本中，“知音”的出典共有两个源头：一是认为出自《礼记・乐记》中的“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句。[1]另一种看法认为出自《列子・汤问》篇“子期死，伯牙绝弦，以无知音者”语，认为刘勰于此，感慨颇深。[2]假设详加考证，可以察觉其次种说法颇有问题，今查文津阁四库全书本《列子》、四部备要本《列子》以及中华书局新编诸子集本金《列子集释》，均未见其所引文字，各本文字均作：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太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3]

细读本段文字可以察觉，此处虽然讲的是一个关于知音的小故事，但却不见“知音”一词展现，所以就不能遽下结论说“知音”源出于此。又据杨伯峻《集释》曰，《吕氏春秋・本味》篇与上述文字相近，那么可断定“列子袭《本味》文也”。[4]既然《列子》和《吕氏春秋》存在某种渊源关系，那么不妨再来看一下《吕氏春秋》中的原文，其文为：

伯牙鼓琴，锺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锺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锺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5]

在这段话中，虽然提到了子期之死和伯牙绝弦，可是伯牙慨叹的却是“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而不是“以无知音者”，可见在《吕氏春秋》的相关篇目中，也未展现“知音”二字。

虽然“知音”一词不出于《列子》和《吕氏春秋》，但不成否认的是两书中所记伯牙和子期的故事，是可以用来作“知音”一词的注脚的。刘勰在《知音》篇中开篇即谓：“知音其难哉”，纪评曰：“‘难’字一篇之骨”。[6]由此可知，《知音》篇着重突出了得遇“知音”之难，而伯牙一生只遇到了子期一个“知音”，正是表达出了这个“难”字。不过刘勰所用的“知音”早已不是其在先秦古籍中的原意了，而是汉魏以后展现的比喻义。细读伯牙和子期故事的文本就会察觉，单纯的“知音”其实与“知声”无异，是一个相对简朴的艺术鉴赏过程。据晋张湛《列子注》在“吾于何逃声哉”句后注曰：“钟子期已得其心，那么无处逃声哉。”可以推断出，子期之所以能听懂伯牙的琴声，是由于他已经懂得了伯牙之心，鲜明“知心”是比“知音”更为高级的活动，与其说“知音”难，还不如说是“知心”难。同样在《礼记・乐记》中这层意思就表达地更为领略，其正文如下：

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是故，不知声者不成与言音，不知音者不成与言乐。知乐，那么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7]

很明显这里有三个不同的层次，即“知音”、“知乐”和“知政”。其中“知音”所处层次最低，所以《正义》曰：“此一节明音乐之异，音易识而乐难知，知乐那么近于礼。又明礼乐隆极之旨，先王所以礼乐教人之意。”[8]由此可见，“知音”原本是一件极其简朴的事情，只是到了后来才逐步在人们的熟悉当中变得困难起来，而这种困难也是针对于“知音”的比喻义而言的，即以“知音”喻指“知己”、“知心”。这一用法在汉魏以来的一些文学作品中使用极为广泛，较早的古诗十九首中就已开头展现了“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的慨叹，之后陶渊明在《咏贫士》中也有：“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的类似表达。曹丕那么对魏晋以来士人的“痛伤知音”情结做了一次总结，他说：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主……昔伯牙绝弦於锺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9]

建安七子的接连去世，让曹丕联想到了伯牙对子期之死的感伤，不难看出在今昔事情的类比中，曹丕所痛惜的不只是好友的离去，更是隐含了对文学知己一时难觅的无限感伤。因而“知音”一词在这里便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通晓音乐或者由此衍生的比喻义，而是特指有关文学的活动了。同时曹丕有关文学的定义比之以往也更为明确，专指论、章表、书记、辞赋等文体的写作，这与刘勰对文章的分类特别好像。又由于曹丕在文章中屡屡对建安七子之文章加以品评，展现了诸如“辞义高贵”、“书记翩翩”等文学批评用语，所以曹丕所说的“知音”可以认为是针对上述各体文章的鉴赏、批评活动，其中还包括了七子之间彼此切磋，探讨文章得失并由此升华出来的对于文章写的人格评价。

根据刘勰在《序志》篇中提出的整部《文心雕龙》的用意在于“言为文之精心”，那么知《知音》篇的主旨自然也是关于文章之“精心”的，加之刘勰对文章的理解和曹丕有好像之处，二人生活的时代也较为接近，所以《知音》篇中“知音”一词的出典很可能就来源于曹丕，而与伯牙、子期的故事，与《礼记・乐记》篇中的相关阐释相去甚远。

二、“知音”的词性、用法不同及其词义变化

“知音”一词在构成上也呈现出较为多义的变化，这也是导致其本义和比喻义展现很大差异的理由之一。“知”和“音”都分别有多种词性和训解，当两者合成一个词时，其意义就更加丰富。《说文解字》中是这样解释“知”的：“从口，从矢。识敏故出于口者疾如矢也。陟离切。十六部。”[10]从中可知，要做到“知”务必符合两个条件，即“识敏”和“出于口者疾如矢”，这两个条件都是不易办到的。其中“贵古贱今”、“信伪迷真”等熟悉上的缺陷，无不与没有真正做到“识敏”有关。但是“知”有时还可以训为“觉”、“闻”、“接”等，[11]在这些意思中就不再有“识敏”的要求。秦始皇和汉武帝能“鉴照洞明”，班固和曹植也被认为是“才实鸿懿”，但是他们和“学不逮文”的楼护没有本质的识别，由于他们也仅仅只能做到一种没有“识敏”的“知”。

“音”的训解更加繁杂。《说文解字》谓：“音，声生于心，有节于外，谓之音”，又说“宫商角徵羽，声也。丝竹金石匏土革木，音也。从言，含一”。[12]从这两条解释中可知，“音”本身就存在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意思。前者认为“音”是和“人心”相联系的一种人类内心深度的变现；而后者却认为“音”是一种外在物质的表现，虽然仍带有明显人工斧凿痕迹，但是貌似可以不必有内心情感的介入。这种说法在嵇康的《声无哀乐论》里得到了更充分的论述，他说：“章为五色，发为五音。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於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遇到浊乱，其体自若而无变也。”[13]嵇康在阐述他关于音乐的理论时，也着重批驳了儒家以“音乐”而观人情、民风、政风的观点，他认为音乐并不能表现人之喜怒哀乐，当然更不能从中看到政治得失，音乐只不过是自然的产物而已。这在很大程度上制止了对音乐功能的无限放大，也是对音乐深入理解后的结果。然而这种说法虽然有了嵇康的雄辩之辞加以证明，但是远未成为定论。有的谓：“宫商角徵羽，杂比曰音”，[14]有的谓：“是故五音宫商角徵羽，唱和相应而调和，调和而成理，谓之音”，[15]合起来看，这时“音”不再是指简朴的物质构成了，而是需要务必达成一种“调和”的程度，颇有点表达“自然之理”的味道。这样，“音”就形成了三种层次的不同解释：第一种处在最低级的物质层面，仅仅是一种声响而已；其次种处在中间位置，要符合确定的自然规律，达成一种协调；第三种处在最高阶段，能表达出人心之情甚至是民风、民情和政治得失。

由上述可知，“知”和“音”二字的含义不同，当其合成“知音”这个词时，就会展现六种不同层次上的意义：一是普遍地知物质的音，二是识敏地知物质的音，三是普遍地知协和之音，四是识敏地知协和之音，五是普遍地知人心之音，六是识敏地知人心之音。在刘勰的《知音》篇中，“音”鲜明是代指文章的，所以他所说的“音实难知”，其实是指文章难知。

三、知音的概括含义和喻指

刘勰把“知音”的层次分的如此之细，其实也就是为了能更好地说明什么是“知音”，以及它都包含哪些概括内容。另外《知音》篇的篇题和正文中五个“知音”正好形成了一种总分式的对应关系，也说领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