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总比苦难长

快乐总比苦难长夸张的小黑胡，一本正经的圆顶礼帽，总是短一截的西装，蹩脚的灯笼裤再加上可笑的“文明棍”——卓别林就这样迈着鸭子一般的八字步，从泛黄的银幕上摇摇摆摆走过来。

走进来，你会发现，这个曾为全世界带来欢笑的喜剧大师，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欢乐与哀伤就这样奇妙地交织在同一张脸上，无声的讲述着查尔斯·斯宾塞·卓别林的传奇人生。1889年4月16日晚上，卓别林出生在英国伦敦。

父母在他不到一岁的时候便离了婚，年轻的母亲独自承担起抚养他和哥哥雪尼的责任。

即便如此，母子三人还是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卓别林的母亲是杂剧名伶，收入颇丰。她美丽活泼，热爱生活，也以这种可爱的气质感染着两个孩子。

每逢晴朗的下午，母亲就把兄弟俩打扮的整整齐齐，一家三口出门散步。堆成金字塔形的水果、叮当作响的公共马车、演杂耍的吉普赛人……古老的伦敦街头像一只巨大的万花筒，不断摇晃出让小卓别林着迷的色彩。

然而生活就像喜剧，快乐的戏码总是被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打断。

卓别林的母亲患上了喉炎，产长唱到一半嗓子就突然沙哑。由于无法再胜任剧团里的工作，她不得不来到奥尔德肖特俱乐部演唱。奥尔德肖特是一个下等戏院，这里的观众粗野无礼，卓别林母亲沙哑的嗓音常常成为他们起哄和羞辱的对象。

小卓别林躲在幕布后面，看着母亲站在台上再一次发不出声音，剧场里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几乎要把她瘦弱的身躯淹没。他懵懂的走向狼狈下台的母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舞台的管事这时发现了他——这个爱唱歌的小家伙早就在后台出了名。

“不如让他去替你唱完？”管事建议道。

母亲愁苦地看向天真的小儿子，无奈地点点头。

一片喧哗声中，卓别林被管事带上了舞台。面对着刺眼的灯光和烟雾中模糊的观众，小家伙唱起了他在舞台上的第一支歌——《杰克·琼斯》

“一谈起杰克·琼斯，那个不知道？你不是见过吗，他常常在市场上跑……”滑稽可爱的唱腔很快让剧场安静下来，歌唱到一半，钱币就像雨点儿一样飞上台来，挑剔的观众已经被这个孩子完全征服了。

歌声却突然停住了，小卓别林鞠了一躬说道：“抱歉，先生们，我得先把钱捡起来再唱。”这句话惹得观众们哄堂大笑，舞台的管事走上台来，笑着帮他拾起地上的钱币。

小卓别林却担心管是要把这些钱收走，他对观众说道：“他要把钱收走吗？我得等他把钱交给我妈妈再唱。”

观众们笑得更欢了，他们眼看着这个小不点儿紧跟着管事走下舞台，盯着管事把钱交给自己的母亲，才回到台上继续唱。

这是卓别林第一次登上舞台，那一年他刚五岁。这次表演让小卓别林出尽了风头，却没能为他们的生活带来转机。那天以后，他的母亲在也没有登上过舞台。他们搬离了繁华的威斯敏斯特街，住进一处破落的房屋，靠母亲的针线活儿艰难度日。

人而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母亲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和对艺术的追求。

她始终舍不得卖掉自己的一箱子戏装，每当孩子们拿起那些亮闪闪的头饰、假发央求她穿戴起来时，她就会得意的装扮一番，用她那沙哑的嗓音为孩子们即兴表演。阴暗的房间因为戏剧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在欢声笑语中，贫穷和苦难似乎也不再面目狰狞。仅靠针线维持的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快就入不敷出，母亲的缝纫机被送进了典当行，瘦弱多病的她再没有别的办法来维持这个家。她只能无奈的向两个儿子宣布：他们要进入贫民习艺所生活。贫民习艺所是当时社会针对贫民的一种救济教育机构，但在外人看来形同牢狱。卓别林的母亲深知进入贫民习艺所所要承受的耻辱，可她别无选择。一到习艺所，母子三人就被分开了，母亲进入了妇女收容部，卓别林和雪尼则来到了儿童收容部，这让小卓别林第一次感觉到悲哀和慌乱。苦难像一个无底洞，几乎不肯给人任何喘息的余地。正当卓别林兄弟适应了习艺所里的生活，向往着团圆的日子，一个噩耗将他们彻底打入了谷底：母亲疯了。刚刚听到这个消息，小卓别林没有痛哭流涕，茫然和绝望已经让这个七岁的孩子忘记了该怎么流泪。卓别林童年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她总是那么优雅可爱，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气。卓别林想不通，这样的母亲怎么会突然丧失理智。他第一次恍惚的感受到，这世界有些东西沉重得让人无法承受。一个星期后，卓别林兄弟收到了关于此事的正式通知。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个让小卓别林有些兴奋的消息：法院作出判决，他们的父亲必须抚养他和雪尼。他们将很快去父亲家和他共同生活。卓别林和雪尼第一次站在肯宁顿路287号门前，感受到的并不是与父亲突然拉近的距离，而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冷漠和局促。他们的继母露易丝打开房门，沉默着带他们走上楼梯。“你们睡在这里。”她指着后间的一张小床吩咐道。“这里太小了，我可以睡在沙发上。”雪尼小声建议。“叫你睡在哪里，你就睡在哪里。”露易丝冷冷回应。两个孩子僵在原地，感觉到指尖的血液迅速流走，房间里忽然变得格外冰冷。他们默默走进卧室，并排坐着，看着露易丝在餐桌前打点晚餐。“你，去给煤炉子里填上些煤。还有你，”她转头面向小卓别林，“到白鹿酒店隔壁小菜馆，买一先令碎肉回来。”卓别林逃一样离开这间屋子，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让他感觉恐怖，这种恐怖的感觉始终伴随着他关于父亲的这段记忆。雪尼性格倔强，常常和露易丝发生冲突。乖巧的小卓别林则像是个隐形人，孤独的穿梭在这座华丽却没有人情味的房子里，完成露易丝吩咐的一件又一件繁琐的家务。父亲很少回到家中，即使回来也只是带着一种远距离的亲切与他们相处。露易丝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每次回来都会寻衅和雪尼争吵，甚至将雪尼和卓别林赶出家门。在守门人的壁炉旁，兄弟俩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冬夜。终于有一天，房东太太带来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他们的母亲康复出院了。当母亲微笑着出现在门前的那一刻，卓别林和雪尼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奔下楼，扑进了她的怀里。他们在肯宁顿路的后街上租了一个小房间，那里靠近一个腌菜厂，每天下午都能闻见一股酸味，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又团聚了。母亲重新拾起了她的针线活儿，父亲也开始提供每星期十先令的补贴，母子三人的生活好转起来。卓别林的父亲认为登台演戏是让小卓别林立身成名的好机会，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将小卓别林引荐给了当地童伶班的班主杰克逊先生。杰克逊先生的兰开夏八童伶班是伦敦当时最受欢迎的儿童剧团，孩子们清新自然的表演和红扑扑的笑脸深受观众的喜爱。在这里，卓别林第一次正式接触戏剧，并开始深深地为之痴迷。圣诞节的时候，他们受邀在伦敦马术表演场的哑剧《灰姑娘》里扮演猫和狗。可卓别林不愿意只做一只弓着背喝牛奶的猫，第一天演出时，他就大胆上演了自编的剧情。猫咪走到狗屁股后面，皱着鼻子嗅来嗅去，观众开始大笑，猫咪则抬起头，对着台下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接着它眨巴眨巴眼睛，抽抽鼻子，嗅嗅狗，又嗅嗅台口，举起了一条腿。戏台管事急得直跺脚，观众却被逗得合不拢嘴。观众的笑声坚定了卓别林投身表演的信心。练习舞蹈和戏剧之余，他还攒钱买了四个皮球和四个白铁盆子，每天站在床边自学杂耍。杰克逊先生非常喜欢这个聪明勤奋的小家伙，他总是兴奋地把小卓别林带到台前，让观众欣赏他自创的表演。正当小卓别林沉迷表演、幻想着未来的舞台生活时，命运再次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患上了气喘病。母亲爱子心切，害怕剧团的训练会加重他的病情，将他接回了家中。瑰丽的舞台梦落下帷幕，艰难的生活却一刻不停的跟随着他们。卓别林的父亲病重，无法再支付他们的生活费。不久之后，他离开了人世。更糟糕的是，由于营养不良，母亲旧病复发，再度住进了凯恩·希尔疯人院。年少的卓别林不得不和哥哥雪尼一起，早早挑起生活的重担。花童、仆人、杂货店的跑腿伙计、吹玻璃的工人……小小的人儿几乎干遍了他所能从事的一切行当。尽管生活又苦又累，卓别林依然没有忘记他最初的梦想——当一名演员。每逢休息的日子，他总要擦亮皮鞋，刷干净衣服，换上一条洁净的硬领，按时去河滨大街布莱克默演员介绍所。来这里的都是一些衣冠楚楚的“演员”，卓别林远远地站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羞羞答答，只怕人家注意到他那套破旧的衣服和那双头上裂了口的鞋子。终于有一天，在所有人散去后，负责招聘的职员看到了他，并辗转将他推荐给了戏剧事务所的汉密尔顿先生。古灵精怪的卓别林很快获得了汉密尔顿先生的好感，他决定接受这个小家伙成为剧团的一员。“现在，”汉密尔顿先生说，“H·A·塞恩斯伯里先生编了一出新戏，叫《吉姆：一个伦敦人的传奇》。这出戏里面有一个角色要由孩子来扮演，它对你非常合适。”坐在回程的车上，卓别林一直恍恍惚惚，他一页一页的翻动着剧本，慢慢让自己相信这个事实：他不再是贫民窟里的野孩子，而是戏剧舞台上的一员了。哥哥雪尼听到这个消息时，开心得流下了眼泪：“这是我们生活的转折，要是母亲能和我们一道高兴，那该有多好。”没过多久，《吉姆》正式登上了舞台，出乎所有人意料，卓别林饰演的报童桑米成了这部戏里最大的亮点，他每说一句台词，观众都乐不可支，每做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台下所有人的目光。《伦敦热带时报》刊登的剧评里这样写道：“桑米一角虽然在剧中被写的陈腐而平常，但是查尔斯·卓别林这位活泼的童伶却把他演得十分有趣。”命运之神终于不再捉弄他，几个月后，卓别林的母亲康复出院。这场与苦难的拉力赛，他们赢了。今天，卓别林的名字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传奇。他的电影不宣扬英雄，亦不膜拜强者，而是细心刻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