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观流变与当代西方文学发展趋势研究

时间观流变与当代西方文学发展趋势研究时间一直以来都是天然科学和哲学等不同领域的研究对象，它无处不在却又缥缈虚无，看不见，摸不着，因而时间经常被人们比方成沙漏、落花流水、环形监狱、迷宫等，这些比方形象地描绘了时间的特性。时间同时也是文学中永远恒久的主题，每当哲学界、科学界等不同领域对时间作出新诠释时，文学界便会吸纳新定义使其融入文学创造中，文学往往利用不同的时间观和时间意象来传达的真实创作意图，20西方文学中出现了与时间亲密相关的新的文学叙事手法。在早期乃至中世纪的西方文学作品中，反映时间主题时突出的是神与人的对立关系，通过时间的传统意象传播了神的强大意志，时间的妖魔化加强了人们对生命与天然的赞扬以及对青春的消逝与无常死亡的恐惧和悲戚。欧洲文艺复兴运动时期的文学则具体表现出了时间能够延长及轮回的唯心主义时间概念，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一方面反映了时间线性发展的特性，同时又反映了时间循环往复的特征。进入20世纪，受爱因斯坦时间膨胀论等观点影响，人们最终认识到时间实质上不外是一种抽象的天然存在物。时间这个无所不能的神一旦被否认，更多的作家认识到时间能够魔幻般的创造合成，文学的线性时间流能够被随意切断，时间主体与四周有无限可能的关系。[1]〔P158〕20世纪中后期，西方文学作品里出现了大量惯例逻辑不可能出现的时间构架和意象。其发展趋势详细表现为灵敏改变客观时间长度和顺序，通过时间发展直线与圆的统一，时间感受主体与客观的统一，死亡与永远恒久的统一，把时间的悖论性特质呈现出来。一时间发展直线与圆的统一文学创作中时常出现将时间表征为流水的意象，暗指时间流逝一去不返的直线式发展。正如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种考虑社会变迁问题的思维方式让历史直线论者以为每件发生的事情均由一条必定的因果链所决定。时间的直线式发展意味着时间是一种永不停息的线性的单向运动，时间往往被以为有始有终，不断流逝，一旦消逝便无法挽回。就好像人的一生，从婴孩呱呱落地，青春和美丽转瞬即逝，很快就要面对死亡的必定。中世纪意大利诗人但丁的〔神曲〕、17世纪英国诗人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就吸取了这种生老病死万物枯荣始末清楚的时间表达方式。时间的表征又能够具体表现出为圆弧式循环运动。古埃及人用衔尾蛇的图像来表达宇宙中不可捉摸的时间之谜，他们将时间画成一条羽蛇，蛇嘴衔着蛇尾，周而复始永不停滞地流转着[2]〔P13〕。无独有偶，在中国传统的时间观念中，时间也是循环往复的，比方古时候人们用天干、地支相配构成历法以显示阴阳五行大地五气的变化，每60年为一个循环周期。轮回式的时间观念将时间看作是迂回的和可反复的，时间始终沿着本身运动的永远恒久周期做圆弧式运动。时间的变化协调于天然状况，如日夜交替，四季变化，农时更替，都是时间的圆周式发展。假使我们回首历史，就不难发现，人类的过去、如今和将来就是一个又一个循环往复以致无穷的圈。正如柏拉图的人世轮回思想，人类一次又一次被洪水和其他灾祸所毁坏灭亡，只要一小部分人存活下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一次又一次从灭亡中恢复，人种数量不断的增长，文明得以不断的延续和发展。历史周而复始，不断循环，这就是典型的历史循环论。[3]〔P72〕古希腊诗人荷马在〔伊里亚特〕第六卷描写了人类与绿叶等植物一代出生一代凋谢的类似性，人生好像树叶的萌芽和枯亡，新的一代崛起，老的一代死去。循环轮回式时间观对文学创作的影响更为长远。早在公元前8世纪，古希腊诗人、历史学家赫西俄德就曾论述过历史循环往复于五个阶段：社会平等、安闲、人与天然和谐共处的黄金时代到人性堕落、战斗不息的铁器时代等。其后，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也将人类世界描绘成了一个世间万物在某一天回归伊始重头来过这样的轮回。19世纪爱尔兰文学家威廉巴特勒叶芝在他的多部诗作中描绘了特洛伊古城一再燃烧的轮回场景。20世纪，英国诗人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的〔小老头〕等通过一个老头子的独白描绘一种空幻的感受，具体表现出了齐始终、等生死的时间轮回的定义。[4]进入20世纪后，西方文学开始呈现出时间观上纷纭复杂的直线与圆的纠缠态势。20世纪西方最出色的文学批评家诺斯洛普弗莱就在其理论著作〔批评的分析〕中提出文学循环发展论。他从天然界的循环往复中派生出四种文学叙事类型：喜剧、浪漫故事、悲剧和挖苦，并将每一种叙事类型与春夏秋冬相对应。正如冬去春来一般，挖苦文学发展到极端之后又将出现喜剧文学。文学意象的循环和文学叙述构造的循环是弗莱文学循环发展理论的基础，但是弗莱也曾强调他所说的循环不是简单的周而复始，而是螺旋式上升，是后者对前者的继承与发展。阿根廷现代出色小说家博尔赫斯大胆尝试循环叙事手法，创造了一种新的写作流派宇宙主义，也被称之为卡夫卡式梦幻想象主义。在博尔赫斯关于时间命题最直白的小说〔穿插小径的花园〕里，空间上小径分叉交织的花园隐喻着时间这个无形的迷宫，道路扑朔迷离，出路扑朔迷离，但是多种可能性并存。小说〔穿插路径的花园〕才是一座真正的迷宫，其谜底就是时间。[5]博尔赫斯强调时间的非线性，而好比一张构造复杂的关联之网，其中每一个结点既是一条路径的结束又是另一条路径的起点，过去、如今与将来交错重叠、循环往复、永无尽头。具体表现出这一时间观流变发展趋势的文学作品还包含美国作家阿兰莱特曼于1992年发表的小说〔爱因斯坦的梦〕。在该部小说中作者借助爱因斯坦的名字发表了一系列有关时间问题的玄思，他利用物理学上的一些说法，搭起三十个时间世界比方在某个世界里，因果错乱，将来和过去牵扯不清；而在另一个世界里，时间则完全倒流，人们度过老年之后再回到童年；再或者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方相连，人停留在生活的某个时刻动弹不得整部小说以时间为主人公，以时间的流淌为重要情节，展现了时间的无限可能性。在这个关于时间的多维世界里，莱特曼以一位哲人的目光，对时间反复地品尝回味。[6]直线式和轮回式的不同时间观念深刻地影响着人们对过去、如今和将来的看法。其实，就人的一生来说，没有纯洁的过去、如今和将来，过去、如今和将来老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依托、互相转化。过去发生的事情不会完全消逝，而会延绵伸展到如今以至是将来。人作为个体短暂的一生固然表现为直线发展，有出生就会有死亡，但另一方面，人类生命之潮如同浪涛般，潮起潮落，后浪推前浪。生命代代相沿，生生不息，这又揭示了时间呈圆周式循环往复的特质。现实生活与文学作品中个体生命的变化与整个人类生命的繁衍都具体表现出了时间发展直线与圆的统一。二时间感受主体与客体的统一人们所说的客观时间其实就是地球时间或天然时间，也称为物理学时间。该时间观的典型代表牛顿以为时间是绝对的，时间能够用来测量和计算地球上普遍的物质运动，包含人的生产、生活和人的生命。古希腊人是时间测量概念的创造者，他们以天体的空间位移作为时间的存在形式。毕达哥拉斯学派说时间就是天球，柏拉图说时间是天球的运动，人类根据地球绕太阳公转的周期和自转的周期来计量客观时间，显示时间的天然推移和变化。客观时间具有纯洁的天然性，无存贮性和无替代性。客观时间的顺序和延续经过不受人的影响，完全是按固定的节拍机械地、必定地进行，永不停息。主观时间则否则，它关注时间内的详细经过，强调人们在经过中所体验到的情感和直接经历体验。因而，主观时间由于人的认知和体验不同，存在很大的个体差别。德国哲学家康德的时空观把人类的先天感官形式作为时空感觉的生理基础。他以为时间是人类先天内感官的形式，内感官是内心借以直观本身或者他者内部状况的。[7]〔P6-10〕法国现代非理性主义哲学家亨利柏格森也在这里理论基础之上，提出直觉主义和心理时间学说。他以为客观时间忽视了时间的流动性，用钟表和日历上的标准单位将过去、如今和将来牢牢锁定。事实上，时间川流不息，过去、如今和将来互相交织，相互浸透，相互没有绝对的界线。柏格森提出时间的实质特性是绵延，在我们的意识深处，绵延才是真正的时间。[8]〔P65-71〕对心理时间的讨论正好迎合了西方文学发展的内转倾向，为现代意识流小说创作提供了极好的理论根据。随着工业文明的连续冲击，异化水平加剧，资产阶级理性主义逐步为非理性主义思潮所取代。现代人试图通过突破传统现实主义描写方式和客观物理时间的规约，来表达人类的复杂心理状况和内心世界。深受柏格森直觉主义心理时间影响，20世纪意识流创作大师弗吉尼亚伍尔芙和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还有法国的普鲁斯特等创作意识流文学作品的作家，他们出力描写人的内心世界，从此意识流小说走向世界，构成了传统文学和现代文学的一个分水岭。伍尔芙以此成功创作了〔墙上的斑点〕、〔达洛威夫人〕、〔到灯塔去〕等意识流代表作品。普鲁斯特创作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没有冲动人心的情节设置，没有时间叙事连贯性，在故事中经常插入各种议论、感想和内心世界分析。詹姆斯乔伊斯创作的〔尤利西斯〕也被以为是意识流小说的经典作品。小说描绘叙述了一位苦闷彷徨的都柏林小市民，广告推销员利奥波德布卢姆于一日夜之内在都柏林的经历，乔伊斯采取意识流手法在小说中构建了一个混乱交织的时空。其他主要的意识流作家如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也深受柏格森的心理时间学说影响，福克纳的代表作〔喧哗与骚动〕表现的就是人被囚在时间里面的那种不幸。[9]之后现代西方作家们纷纷将意识流写作手法作为小说创作的基本手法，把笔触转向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描写，采取幻觉、梦境、自在联想等手段来具体表现出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和心理活动。在意识流小说中，过去、如今和将来不断流动，相互浸透，不可分割。过去浸透在如今之中，如今又蕴涵了将来，每一个片段都能够成为一个完好的世界。法国新小说派作家米歇尔布陶在其小说〔变化〕里描写了主人公从巴黎乘火车去罗马时在车厢中所度过的20多个小时所发生的事，故事并没有根据客观事件的线性推移进行讲述，而是通过短短20多个小时内主人公内心意识活动，展示了他过去20余年的私人、家庭生活过往以及他对将来美妙生活的向往和设想。后现代主义作家继承了这种反传统的文学实验，其创作更趋于人本主义描写。他们更是将文本描写的任意性和不连贯性发挥到了极致，以期展示人类理性沦为科技理性，人们的生活状况愈加混乱、矛盾加剧、社会极端化、片面化和畸形化等社会现实生活窘境。因而，后现代主义西方文学创作强调其写作和阅读行为的随意性，如约翰逊写的活页小说，就能够让读者去任意布置拼凑阅读的顺序，无论读者从哪一页读起都能够，小说以简短的片段和章节构成，而各个片段之间互相独立，互不衔接。然而，意识流创作和后现代主义写作手法的大量运用，并不是说明主观心理时间能够完全取代客观物理时间。20世纪现象学学派创始人胡塞尔在他的描绘叙述现象学中说明非本真的客观时间是怎样遭到本真主观时间决定的，或怎样因而而得以可能的；因此得以初次在现象学领域完成了对主客观时间关系确实立[10]〔P20〕。他提出的一些分析方法，对20世纪初以来的西方哲学与人文科学产生了较大影响。即使如此，胡塞尔因其在现象学中的先验唯心主义与彻底主观主义的立场、观点而不断遭到批评与质疑。意识流小说旨在告诫世人单调、线性推进的钟表和时间观念，使人与直接的生活经历体验相剥离，因人而铸就的矢量时间的格局使人与天然走向岔路，最终导致主体与客体相分离，主体不断地异化。意识流作家超出了客观时间和主观时间的简单二分，实现了理性的外部客观时间与感性的内部主观时间和谐统一，呼吁处在客观时间异化状况下的人类需要意识到本身的不完好性，在时间坐标网中紧紧攫住意识的碎片，并令其折射出智性的灵光。[11]三死亡与永远恒久的统一美国作家阿兰莱特曼曾在其小说〔爱因斯坦的梦〕中设想了一个人类长生不死的世界。岁月悠悠，什么都能完成，什么都能够等待。但是这样的生命无穷无尽，每个人也会有无数的亲戚，一个人无论要干件什么事，先得征询父母、祖父母、列祖列宗的意见。长生不老是如此代价，谁都不能独立自立，谁也不安闲。到后来，人们想通了，要想活，唯有死。就这样，有限战胜了无限。[6]〔P25〕这种对于时间生命的思考具体表现出了西方存在主义的核心思想，在死亡中认识生、在身处绝境之时体悟绝对自在的生命哲学。存在主义者十分看重时间之于人的存在的意义，保罗蒂利希以为时间是人类存在无法解脱的焦虑：焦虑就是有限，它被体验为人自己的有限。这是人之为人的天然焦虑，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所有有生命的存在物的天然焦虑。[12]〔P36〕克洛诺斯萨图恩就曾经使用食子的神话来表示时间，意喻时间会吞噬自己生出来的东西。而古希腊人将希腊神话中的克罗诺斯当作时间老人，由于这个巨神用一把镰刀阉割了自己的父亲。罗马人的时间之神，他手握一把用以收割的长柄大镰刀，象征着死亡[13]。所以，镰刀作为时间的意象，经常出如今各种诗歌和小说之中。时间慷慨地给予人类最美妙的东西，同时又显示了宏大的毁坏力，世上所有美妙的事物都会被时间吞噬，被时间无情地毁坏和摧毁，它能让一张青春的脸渐渐布满皱纹，让健硕的躯体逐步萎缩而丧失活力，最终悄无声息地消灭人的生命。对生存状况的焦虑来自于人类感遭到本身存在的有限性。时间无时无刻地向人们明示着死亡的在场，生命的有限性给个人生成赋予了绝对的意义。纵观西方文学发展史，我们不难发现死亡叙事的特质。探寻死亡与存在间的严密联络是文学无可回避的主题，亦是文学审美的要津。人生是五彩缤纷的，死亡因其方式的不同，也呈现出多种多样的形式，诸如献身性死亡、灾难性死亡、预感性死亡、偶尔性死亡、新生性死亡、保卫性死亡、抗拒性死亡到生存性死亡。哥伦比亚现代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其代表作〔百年孤单〕中就采取了大量的死亡叙事，霍阿布恩蒂亚在杀死讥笑自己的人后，为了免遭被害人的鬼魂困扰，不得不远走他乡，最后被绑在栗树上孤单地死去。阿玛兰塔成天为自己织着尸衣，孤单地等待着死神的呼唤。在一场香蕉工人罢工运动中，下令机枪向罢工人群扫射，霍阿卡蒂奥倒在了血泊中。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尸体上。透过些许微弱的光线，他看见了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塞满了一节节火车车厢，之后像废弃了的香蕉被扔进了大海。加西亚马尔克斯不仅用这些纷繁复杂的死亡方式呈现了死亡叙事的多样性，还对死亡叙事进行了生疏化处理，如霍阿卡蒂奥被枪杀后，他的鲜血从门下溢出，淌过客厅，流到街上，最后竟然奔流起来。吉普赛人梅尔加德斯病死后，尸体被抛入了大海。不久因无法忍耐死亡的孤单，他回到人间，却又再一次淹死在河里。[14]正由于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才使得人们更强烈地追问生命的意义。因而，只要在死亡中，当每一个时刻奔向死亡，才意味着此在通过自我，这能力绝对地说我在。所以，文学作品借由死亡叙事警示我们：没有死亡的生命实质上不是生命，死亡才是个体生命和生活的最终确认，只要死亡能力证明活的价值和意义。没有死亡，我们便不会为生命的短暂而忧虑，不会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和软弱，不会为自己的努力付出而得到的收获而喜悦。文学对时间、生命和死亡的犀利反思，强烈地震撼着读者的心灵。[15]自古以来，死亡与永生一直是世人思考的命题，是文学永远恒久的主题。时间是宇宙的主要构建，也是衡量生命长短的标准。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和软弱，这种生命危机感又进一步转化为对死亡的焦虑和感伤。人类生命的有限和无限本质上就是对限制与超出问题的讨论，死亡与永远恒久的矛盾二重性，让我们从有限中找到无限，从死亡中悟出永远恒久。死亡与永远恒久的悖论辩证地统一存在，死亡是一座必需跨越的桥梁，只要通过它，能力到达永生的彼岸。时间自己就包括了无数的悖论特征：比方循环直线、主观客观、有限无限、死亡永远恒久等，当它们同时以某种形式呈现于文本中时，揭示的恰是时间最深刻的实质。每一次矛盾着的双方冲突较量、迸发出的火星都是一个关于时间的永远恒久命题。时间观念的相悖，使文学具有了对立统一的审美张力，借此不同的方式分割和组合时间成为了现代西方文学中普遍理论的艺术。有限与无限、死亡与永远恒久之间的冲突，造成生疏化效果，引领读者不断的思考时间和生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