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知视角和《桥边的老人》

1、限知视角和?桥边的老人?一、语言描写的常规与非常规如同海明威的许多小说,?桥边的老人?这篇小说的主体局部,也由人物的对话构成。而对话的简洁,一直是海明威小说的特色之一,也是海明威“冰山理论在小说创作中的形象表达。对于这种简洁对话,英国作家贝茨曾把它跟此前的经典小说家作了比拟,认为在老规矩的写作中,特别明显的是:角色说的话要具备作家所强调的抑扬顿挫、风味、情绪、含意。于是:“他带着明显表示的愤怒又重复了一遍;“他鼓起勇气,用忧郁的音调说;“他犹豫不决地声称;“他声音惊慌、结巴地讲;“他夹进来说;“他低声笑着插了句嘴,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海明威却把这套老规矩一扫而光,没有了这种种的插入语,“

2、一切语调和情绪都隐含在人物对话的直接描写中,从而到达的艺术效果是,“在貌似粗硬枯燥的文风外壳下,流动着极其深沉的节奏,宛如炽热的火山熔岩。不过,我们读?桥边的老人?时,稍稍感到惊讶的是,尽管这篇小说篇幅很短,但在“我和老人刚开场对话时,被贝茨称为“老规矩的外在于对话的那种语调和情绪上的强调或解释却触目尽是。比方,“他说着,露出笑容。那是他的故土,提到它,老人便快乐起来,微笑了;“他对我解释(而不是直接写“他说);“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等等。直到后来,当两人的对话开场渐渐深化,才恢复了海

3、明威惯用的人物对话直接呈现的简洁表述(仅仅有“我说、“他说的交代,或者连这样的交代也省略)。这样,我们不得不要问,为何作者在对话开场的描写时,一反常态,显得比拟“负担。这样的“负担,我们该如何对待?我认为,在人物对话描写中,没有对对话人的语气、含意等作过多解释,在人物的对话间留下一些意犹未尽的“空白让读者自己来体会揣摩,固然是“冰山理论的一种表达。但也不能把这种“空白理解得过于机械。不写与省略,只是表现人物藏而不露的心理世界和作品深意的一种方式。有时候,成心把某种东西写出来,其实是在一定程度上画出了不写乃至不能写的一个边界,是通过已经写出的一种心理世界,与尚未写出的潜在心理世界进展对照的。?桥

4、边的老人?中写两人开场对话时的一些插入式交代和解释,就表达了这样的一些功能。我们看到,所有围绕着对话的插入式交代,都是从表达者“我的立场出发,是从“我的有限视角对老人开场说的话作出的一番解释,而老人的内心世界,因为受表达视角的制约,其实是无从知晓的。正是这种藏而不露,使“我与老人开场对话时的种种外在式解释,就变得特别耐人寻味。老人虽然与背后的撤退人群有所区别,但既然他曾经是撤退人群中的一分子,所以“我对老人的理解,也只能是从撤退者的群体的常规中来理解。如同“我问到老人家乡而老人微笑时,“我理所当然会把这理解为对家乡的感情。不过老人的解释却是“那时我在看管动物。这似乎是答非所问的一句话,既弄得哦

5、摸不着头脑,也使“我此前自以为是的解释难免有误读之嫌。因为老人之所以微笑很可能是想到了照看的动物而不是“我以为的“家乡。所以如网上流行的说课稿认为的,“提到故土便暂时忘记了眼前困难凶险的处境并微笑了起来的这一细节,告诉我们他是多么爱他生活的家园,其实是在越过“我的主观视角而作出的不恰当的判断。而这一误读又引起了“我进一步的心理活动和对老人的再次打量,其实还是“我的误读的表达:“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这话的弦外之音是,“我把老人说的“看管动物理解为一种职业了。然后,从“我眼中看到的一副钢丝边眼镜,似乎成了与他可能的牧羊者之类的职业极不协调的标志。这种误读,这种把看管动物理解为职业的

6、功利式误读,为对话的进一步展开定下了一种基调。二、“我的关心与分心在围绕老人照看动物这一话题而深化展开对话时,虽然说明对话的情绪、语调等插入语被渐渐摒弃了,但是,另一种交代方式,那种与对话不直接关联的“我的心理活动和对周边环境的观察描写,却不时插入对话中,使得“我在说话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比方: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三角洲地区,寻思终究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什么动物?我又问道。再比方:“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驰下河边的斜坡。这里,“我的

7、视野并没有专注于老人,战事的进展、撤退人员的动向,始终是“我所关注的。我们当然可以说,这些情况是跟老人的安危联络在一起的。但“我没有专注于老人,也是事实。因为这里有“我作为一个侦察兵的职责所在,也包括对自己个人安危的考虑等等。与“我没有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老人身上一样,老人也没有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只是被动地随着撤退的人流一起分开,而他的心思那么全部在他照看的动物上,为这些动物的安危所担忧。老人生命的安危,似乎应该成为“我和老人自己共同关心的交集。但这只是一种表象。在这一表象下,两人的心理世界,显示出一定的错位。这种错位,在“我对老人的误读时已经开场,也并不局限在“我和老人之间。老人在转

8、述一位上尉的话时说,“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但是老人却并不因为自己远离炮火就变得轻松:“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这样,老人越是远离炮火反而变得越发担忧。他的远离,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疲劳,也有心灵的折磨。理解了这一点,老人作为一个特写的人物镜头,出如今两次场景中,就有了各自对照的特殊意味。第一次是开头一段,滚滚的撤退大军的背景中,老人坐着不动,似乎仅仅是一个身体意义上的疲惫者,在“我的视角中,他既凸显于人流中,也是混淆于撤退大军中的一员。这时候,“我对老人的理解,并没有触及内心。第二次,“我丰富的心理活动从“我凝视着浮桥开场,用我的心理活动作背景,

9、把老人的形象再次勾勒出来,同时暗示了一个有待填补的心理意义上的空白,进而在带有错位式的心灵对话中,使读者逐渐建立起对人物形象和小说主题的根本解读。三、人物和题旨的再解读以往,老师解读?桥边的老人?这一小说文本时,形成的趋同性看法是,小说虽然写了两位人物,但重心还是那位待在路边的老人。在我前面引述的网上“说课稿中,探究小说中的主体人物,也单单把老人纳入探究的对象。通过分析其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对动物的念念不忘以及不再挪动身躯等描写,写出了这位老人的“仁慈、孤独、有爱心、厌恶战争和不畏惧死亡等特征。并由此概括出一个关于小说反战的主题。之所以在人物分析这一环节把“我排挤在外,一方面是因为标题的明示,把

10、读者的注意力指向了老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小说采取了第一人称的表达方式,“我被作为交代故事和人物的功能性因子,处在了小说的边缘位置,读者顺着“我的目光投向那位老人,却把注视者“我撇在了一边。换言之,读者(也包括许多老师)只是在被动地看“我所看到的一切,只考虑看到了“谁,而由“谁来看、怎么“看,成为许多阅读者视野中的一个盲点。即便有老师注意到了“我,分析了“我的作用,也只是把“我的作用归结为表现老人的一个手段。另外,附录于教材后面的“考虑与理论中,就这篇小说设计的考虑题是:“?桥边的老人?中,法西斯的威胁近在咫尺,老人却还在挂念自己照看的小动物,表现出人性的光芒。试用第三人称或第一人称,描

11、写老人的内心世界。虽然这是从写作理论角度来加深理解文本的一种积极尝试,但因为引导读者把注意力聚焦于老人的内心世界,并阐发了这一关注的光芒意义,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人们对文本展示的人物关系有所无视,使得对小说人物的理解显得静态化了。不过,在近期的教学研讨中,不少老师也逐渐开场关注“我在小说中的特殊位置,并且认为:重点应该是从“我的角度来理解。因为作者选择的是第一人称。“我是故事的表达者,是对话的发起者,应该给以足够的重视。这当然正确,不过在此根底上的进一步阐释,仍留下了一些问题:事实上,这里“我的“劝离和老人的“不动构成了相当有意味的两极。呈现为士兵的“我要劝你走和老人的“我知道你要劝我走,但是我

12、要留下的心灵对话。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试图劝说老人分开。末段的“对他毫无方法即说明了这一点;而在相应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感觉到,老人求生的欲望在渐渐减退甚至消散。但文章里展现出来的人物语言(对话),其实是表层的对话,这些文字背后的深沉东西,在小说的外表是看不到的,需要师生去作深化探究,需要老师引导学生去“发现。这里的问题是,解析者虽然把两人的对话定位为表层的,其中有着小说外表看不到的背后的东西。但由于其一开场就把这种对话理解为一种动作与反动作的对等式两极,没有意识到先于读者的理解是由表达者“我对老人的一种主观式理解。这样,解读者提出的心灵对话,就难以在同一层面上来客观化,更难以让老人的心灵世

13、界,所谓“我知道你要劝我走,但是我要留下直接呈现到读者面前。据此,表达者所说的“对他毫无方法一句,就不能简单理解为劝说的无效,而是在“我劝说不果的同时,也有着对老人心灵世界无法体贴周到的无奈。假如说“我开场对老人有着误解的话,随着对话的深化,误解似乎渐渐得以消除时,“我才发现,“我与老人,是活在不同的心灵世界里的。“我包括那位没出场的上尉,并没有理解老人,没有理解他所最珍爱的东西。大家最容易看到的战争罪恶,是对生命的扼杀和财产的消灭,但是其对人的心灵寄托的剥夺,却是常常被无视的,也是更难加以拯救的。小说结尾写“我的“毫无方法、写“我把关心老人的那些心思寄托在他个人的“幸运上,这才是构成小说特殊意义之所在。而反战、人性的光芒之类的概括,是在更抽象层面上对许多这一类小说的概括,虽也算是符合题旨的概括,但尚不能充分提醒特定的这一篇小说的特殊意义。据此,网上广为流传的对这篇小说的主题概括,认为这篇小说“仅由一幅画面、一段对话构成,以小见大地提醒出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人性的仁慈。表现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和平的渴望等等(其他的概括也大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