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粮食安全观

1、 新的粮食安全观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研究部副部长 谢 扬 我们原来在以单纯追求数量增长或以解决温饱为中心的农业发展模式下，形成了固有的粮食安全观，现在看来，到了应该转变观念的时候了。当年布郎掀起的“中国粮食恐慌”热，在一定意义讲，始作俑者是我们中国人自己（材料和说法很多是中国人文章上反映的）。经过那场粮食的“论战”风潮之后，我们应该认真反思。按我个人理解，1996年罗马的世界粮食问题首脑会议，已经开始在揭示新的粮食安全观：它除了包含原有的解决饥饿含义外还包含着食品健康、保护生物多样性以及维护民族文化等新概念。也就是从数量概念讲，全球范围内尚有八亿人口不得温饱，另一方面，有约四分之一的人口食

2、品的生产、生活方式，是不可持续的。 粮食是人类生存的第一需要。农业作为满足人类需求的最基础、最古老的产业，自从人类社会第一次大分工以来，一直长盛不衰，它所生产的食物，为人类的繁衍、生息提供了永恒的动力。在粮食的概念上，东西方存在理解上的一定差异。在中国把粮食定义为：各种主食食物的总称，如小麦、大米、高粱、玉米、薯类等。而西方类似的提法是指谷物，不包括薯类，西方人餐桌上常见的土豆归薯类，属于蔬菜类。而谷物通行的函义是指：子实供作食物的一类作物，一般是指禾本科植物，可作为人类食物、家畜饲料和轻工业原料。因此，完整的理解应为，农业如果作为满足人类食物需求的产业，应是包括种植业、畜牧业、水产养殖业等在

3、内的大农业。粮食是人类食物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生产特指农业中的谷物种植业，是人类食物供应产业中的基础部门。它既为人类提供直接食用的含糖、植物蛋白等营养成份的食物，也为大农业中满足人类食物需求的其它部门，如畜牧业、养殖业提供原料，经过转化成为人类可以食用的含动物蛋白等营养的食物。这两类食物，在中国有主、副食之分，而在西方则没有，显示出东西方两种不同的食物结构。食物结构的差异与不同国度的资源背景相结合，产生了粮食问题的地位变化，以及农业发展方式选择上的区别。新的粮食安全观产生于国外，首先为发达国家所接受，随后也为不少发展中国家所接受。我们要转变观念，必须理解上述历史形成的差异。因此，以往谈农业的

4、基础在粮食，主要是从农产品供给方面谈，或只从满足人类自身利益角度谈问题，而国外原有“食物”或“食品”概念，发展成今天的可持续发展的农业，相对来讲，比我们的转变要容易一些。这恐怕和资源秉赋差异密切相关。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从其起源和过程看，后者与自然的关系依赖性更强，更容易为当地人们所接受。而我们的精耕细作的农业，本来是脱胎于自然的一个人造系统，其本意是非常注意和大自然的和谐共存的。自近代以来，则被人口压力乃至落后挨打的痛苦所迫，在一定时期内，过分强调了“人定胜天”，于是近几十年里留下了毁林开荒、围湖造田的历史记录。因此，所谓的中国的吃饭成问题，恰恰是这段历史造成的。也就是说是“人祸”造成了我们的

5、人地关系紧张，而不是我们的地理环境造成的。 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历史，恐怕有几百年了。从人口的角度看问题，解决了中国人的吃饭问题，也就在相当程度上解决了世界的生存和发展问题。中国是农耕文明的发源地之一，重农耕是中华民族的一贯传统。粮食在农业中的地位历来处在重中之重的位置。所谓农耕文明，基础在灌溉农业，核心是粮食。古书是如此定义农业，汉书·食货志上“辟土殖谷曰农”。商君书·垦令曰：“民不贱农，则国安不殆”，统治者则将“政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奉为上策。周礼·地官·廪人中指出了当时粮食的战略地位：“凡邦有会同师役之事，则治其粮与其食。

6、”郑玄注：“行道曰粮，谓鞴也；止居曰食，谓米也。”粮食对于个人，须臾不可缺也，对于国家，就是经济命脉。掌握了粮食，就是掌握了战争的胜负。因此，中国古代历代王朝，无不兴修水利，屯垦戍边，都把重视农业作为治国安邦的良策。中华民族拥有历史悠久、光辉灿烂的文化，是同几千年延续下来精耕细作传统的农耕文明分不开的，它曾是中华民族领先于世的法宝之一。在历史上，中国曾是饥荒发生概率较高的国家,但没有过由于人口的增长给全球带来粮食危机的历史记载。相反，中国不仅为全人类创造了灿烂的农耕文明，而且为奠定现代文明的发展基础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近代以来，以农耕文明为主的民族有的开始落伍了，主要是因与其相对应的上层建筑腐

7、朽、没落了，在新的制度转换中失去了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吸纳新的文明要素的能力和创新精神。例如，中国在近百年的列强纷争、内乱不止中积贫累弱，在世界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成为帝国主义势力瓜分的最大和最后的地盘。因此，中国粮食在那一时期曾经发生问题，灾荒连绵，饿殍遍地是那个年代的真实写照。然而并不是中国的土地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而是外强入侵，国力衰退。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攫取了近万亿元的财富，由此帮助一些国家完成了工业化的原始积累或者渡过了工业化的初级阶段。它们支持中国的内战、攻城掠地，而且倾销商品，摧毁中国的手工业乃至新兴的民族工业，使中国传统的小农依靠庞大人口密度而生存的市场结构被破

8、坏。这是农耕文明衰落的重要原因之一。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探索，新的生产力的代表中国共产党登上了历史舞台，顺应历史潮流，重铸华夏文明的辉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二十年的发展进程，再次向世人证明，我们靠自己的力量不仅可以解决吃饱穿暖问题，而且完全可以作到吃好用好，过上高质量的现代化生活。在计划经济时期，有什么样的种植业生产总量目标，就有什么样的种植业生产结构。而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时期，种植业生产总量目标和市场需求共同影响种植业生产结构。任何时期种植业生产结构有一点应该是共同的，种植业生产结构的形成，是自然地理气候条件和生产技术水平长期演变的结果。但在中国这两个特殊时期，中国的种植业生产总量目标带有

9、强烈的短缺经济的特征，即只追求高产数量，而不求品质改善；一定意义讲，它是不考虑比较利益的，因此，自然地理气候条件和生产技术水平长期演变因素在一定限度下服从于产量目标。例如，按中国的季风气候条件，多数地方只能种植一季作物，而按作物生长特性，应该倒茬轮作。但如今已根本改观，不仅多数地方是一年一季半，即两年三收，或一年两季生产。有了塑料薄膜之后，多季生产已经成为现实。以往的种地养地，已经被超量使用化肥所代替。导致我国河流的化肥污染程度已经是世界第一。为了追求产量，中国人将传统遗传学关于作物的产量性状发挥到了极至，早籼稻就是突出的实例。常言道早籼米“人不吃，连猪也不吃”，可见品质之差。棉铃虫的到处肆虐

10、，据说是与单纯追求棉花收益，长期重茬种植有必然联系。因为，耕地紧张，又不增施农家肥，只靠化肥刺激，导致抗性大大退化。包括举世闻名的黄河断流，也与上中下游地区扩种粮食，增加水浇地，搞大水漫灌又不搞节水灌溉是有直接关系。另外，很多地方的粮食增产是与当地的地下水位下降或土地盐碱化成正比。大范围的水土流失和毁林开荒更是人地紧张关系的真实写照。也就是说，为了追求高产，已经是不惜任何代价，有的是人们不懂科学，无知造成的生态破坏，但有的则是在”科学”的旗号下，利用技术手段，片面的达到人们的目的。这固然显示了当时人们无奈的选择。对于前者，人们已经比较注意了，但是对后者，始终由于短缺，为了达到高产的目的，似乎总

11、是让自然界付出点代价也理所应当的观点所左右。特别是相当多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很多以往行之有效的技术手段，按可持续发展的眼光看上述问题，实质上不是有利于人类的进步，而是可能在毁灭人类自身。应该承认中国农村改革的成果，就是形成了符合市场发育的粮食增产机制。家庭承包责任制实现了持续的粮食增产，1978年至1984年中国粮食增长率年递增4.9%(高于前三十年1.4个百分点)。尽管人地矛盾压力在加剧,但同改革开放以前相比,中国粮食生产激励机制发生了根本变化。（自給性和商品性的两重性）过去,增产的粮食基本是供农民自身消费,用于人口增长了。据统计测算，1953年1978年的25年内，粮食总产增长82.

12、66%,而国家粮食收购量(可基本视同于市场需求，因为那时集贸市场交易量极小)仅增加了30.64%,也就是说增产部分只有10.5%用于市场需求,其余均是农村自身消费了。而1978年1995年的17年内, 粮食总产量增长53.1%，国家和市场的粮食收购量则增加了120.65%。到1995年为止,改革开放前后的粮食产量年递增率基本相同，而改革开放后增产粮食的85.44%是用于满足新增的市场需求,也就是说农户是为市场而生产。 当然在温饱尚无法解决之时，能够解决有食物充饥的问题，可以维持人体的最低限度的生理需要是第一位的。对生物、土壤、环境和生态乃至人类自身的利益，恐怕在那种饥荒条件下是无法兼顾的。但是

13、，在稳定越过温饱线，即按国际通用标准，达到世界粮农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确定的人均食物日供给热量2600大卡以后，应开发多样化需求来引导消费。否则，不仅没有可能实现合理的资源配置，而且对人类健康发展以及社会进步都将产生不协调。例如，我国在1984年以后，可以说就稳定地越过了温饱线，但是，直至1992年以前，我国城市居民的恩格尔系数一直居高不下，究其原因，与我国当时一直保留粮食及有关农产品的消费补贴呈高度相关，人为夸大了消费，引导了大量无效供给。开发多样化的食品消费需求是要比较完善的市场机制来引导，而我们的食品需求在解决温饱之后的成长阶段恰恰和市场机制发育不同步。造成许多后遗症，从饮食结构来讲，一段

14、时期保留的不合理的食品补贴制度所引导的食品消费，导致许多并不应该在如今的收入水平上发生的疾病现象，而我们的城市医疗卫生保健又是公费的，更刺激了消费，抑制了农产品特别是种植业产品中，依然为基本供求而保留计划控制的粮食生产。1992年在取消“粮票”之际提出中国农业要走“高产、优质、高效”的发展道路，目的就是要纠正延误多年的偏差。近几年，农产品的消费需求增幅呈下降趋势，实际是对前十年农产品增长特别是粮棉超常增长因素的一个校正。 我们必须证实的现象，中国由于较长时间的单纯在生产领域追求产量，不讲品质也不讲投入产出效益。而在流通领域、消费领域却存在惊人的损失和浪费。据分析，从田头到餐桌中间损失达到粮食总

15、产量的15%到18%。中国人尽管刚刚解决温饱，但在餐馆就餐，大手大脚，铺张浪费到处可见。给外人一个极为深刻的印象，中国人实在能吃。实际上，当年提出“谁来养活中国”的那位布郎先生，更多角度提出的是“富裕起来的中国会把世界吃穷的”，而不是中国会在未来发生饥荒。这样从世界范围看待中国未来的粮食安全问题，实际上已经和国际目前的新世纪的粮食安全观开始接轨。也就是说，无论是从解决温饱角度谈粮食安全，还是从可持续发展角度谈粮食安全，准确讲，应该是“食物安全”，泛指一切取之于大自然，用于满足人类身体发育、健康成长的所有食物。都要追求人类和自然的和谐发展，而且，在全球社会发展进步中，一定要以“人”为本，切不可为

16、了少数人利益，而把人类自身毁灭了，特别是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 例如，国外不少人士谈到的美国的食品战略，不就是美国文化的典型代表吗？麦当劳、肯德鸡为代表的快餐文化的背后，实质就是美国谷物大批涌进各国的市场。这是欧洲人、日本人、南美人思考粮食安全的基本角度。我们必须认真思考、借鉴。 实质上，我们在这场新技术革命的浪潮冲击下，面临非常严峻的选择，如果继续追求数量、追求单纯的高产或是仅仅是经济效益而忽视生态效益，乃至人类今后的长远发展，那么，毫无疑问，今后食品的天下，就是美国转基因在全球的泛滥，而且可能首先在中国泛滥。因为，在解决温饱以后，我们缺乏适应市场的优质化技术的积累，恐怕要依靠进口技术来完成

17、农产品的优质化。即便你的技术路线由单纯高产转为优质、高效之后。也同样面临着靠什么来提高食品的品种和效益。目前已经在世界上逐步在形成一种认识，涉及食品的技术进步，不能靠破坏生物多样性为代价。且这不是你一个国家的单独选择问题，是全球发展之事。因此，世界各地正在出现一个抵制转基因食品的运动。目前，国外流行一种观点，即美国的技术、中国的市场，将完成转基因食品从研发到商业化的历史性跨越。我们如果对此熟视无睹的话，可能就是对人类的犯罪。必须关注的是：原有的单纯自然保护型的生态环保观，现在国际上已经开始有了经济上可以立足的含义。保护生物多样性和推崇纯天然食品，如何在市场选择上立足、在经济上有可操作性，一直是

18、农业生态学家所追求的。例如，绿色食品和环保健康食品，过去总是被人认为是高成本的，主要是没有消费者群，即没解决市场问题。现在已经有降低成本，扩大市场的系统试验。欧洲、南美都已出现了固定的绿色食品消费者群，他们对“所有无机投入的食品均予以一概拒绝”。 我们国家也有提“营养素农业”，但还未进入操作阶段。我们应加强这方面的研究，力图占领新的市场制高点：我们应该这样提出问题，即能否靠挖掘传统的农业技术潜力来抵御类似转基因等高技术食品的市场竞争和冲击。依此来思考我们今后新世纪农业的改革和发展，结论是显而易见，近几年，粮棉购销体制的改革举步维坚，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已经不是要不要改，要不要市场化的问题。事实

19、明摆着，在未来开放的市场中，你的体制、你的观念不转变，在世界市场的高技术的竞争中，你是必败无疑。 随着粮食企业按照市场进行选择的机会增多,用国际粮食贸易的市场信号引导农民,已是为期不远的事。 在城市国有经济为主的情况下，食品消费需求比较集中一致，“大市场”的需求同步与众多均分土地的小农的农产品供给之间，引发频繁的市场振荡，使得矛盾难以协调。目前，上述特点正在发生重大变化，食品消费需求开始分化，追求品质、规格、档次的人增多了，而农民受结构调整能力所限或就业领域难以拓宽，相互模仿效应很强，看见有利可图，一轰而起，造成局部的农产品积压、过剩现象时有发生。这样，“集中”与“分散”表现的不单单是产品短缺，也有产品过剩，而且产品短缺与过剩的周期在愈益缩短。因此，矛盾转化为，小农不能破产，农产品成本即上升；城市需求不分化，市场振荡即加剧。伴随中国农产品成本和售价开始全面超过国际市场，国内一些新兴需求的食品市场已经为国外商品所占领。如果由于国内农产品的品质、品种与食品基本需求不对路（如口粮中的优质大米，肉类中的小牛肉,饲用玉米，出油率高的大豆等），而让国外商品长驱直入，甚至越是优质的食品，越依赖国外进口，长此下去，中国农民生产的产品就将大量积压，农民的收入乃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