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集--持刀读书

1、持刀读书江慎这个题目有点奇怪，既含几分凶色，又带几分雅气，令人想起年画上的关帝爷，一手擎青龙偃月刀，一手握春秋，正是“持刀读书”的楷模。不过我这里所持的刀，乃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西瓜刀，虽是炎炎夏日，却不是为了开西瓜，而是为了读书；读书，所读的是毛边书，没有一把刀配合裁开纸页，这书就读不成。因此，这把体长而锋薄的西瓜，便成佳选。西瓜刀是常见的，毛边书现今就有点稀罕了。据说在中国首倡毛边书者，乃为周氏兄弟鲁迅与周作人，兄弟二人是标准的“毛边党”。1909年兄弟俩在日本东京合作编译的域外小说集一、二集初版本，便是毛边的，回国后，兄弟俩更是大力鼓吹，以至于中国新文学史上的许多作家受其影响，都出过毛边书，

2、并以藏毛边书为雅事。上个月，北京的中国现代文学馆为当代藏书大家唐弢的（其藏书已全部捐给中国现代文学馆）藏书编了一册书目，2.63万册平装书中，解放前所出的毛边书，居然有千余种，而这千余种又多是目下所谓的“新文学善本”，实在着实令人慨叹，由此亦可见当年毛边书的行市。如今的坊间已无毛边书影踪，只有民国时期出的毛边本，在大城市的旧书店或可偶尔看到，只是售价已? 徊环疲晌教旒哿恕?br>我对毛边书，原是眼不见为净的，自然不会刻意去找。可是，读了几个藏书家所作的介绍毛边书的文字，又看到几本毛边书的书影，心里也的确有点发痒，总想买一本毛边书看看，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我身在偏僻小城，要买毛边书，简直难如

3、登天。直到两月前去上海，才在寿康路一文物市场购得一本北新书局1926年初版1927年5月三版的刘半农译的茶花女，书主索价极昂，经还价终以380元买下。我购此书，原是为了满足好奇之心的，并未细加查看。但回来后，却发现这本书的书影，原来正印在姜德明所编的书衣百影封面上，而姜氏那本也是三版，便觉得这无意的一笔多少有些意思了。购得一本毛边书，却没有裁书的体会，因为我的这本茶花女，早已为原书主裁过了。不过我的遗憾很快就消失了。就在半月前，收到四川一书友寄来毛边书三册。这三册毛边书，都是新出的，皆出于四川藏书家龚明德手笔，若无他的良苦用心，要想拥有一册当代的毛边书，恐怕是难上加难。也因为此，方有“持刀读书

4、”一题。只是我的这把西瓜刀，虽实用，但若放到二三十年代，恐怕是要被人嘲笑的。据说当时的文人裁书用的是竹刀，俨然非凶器，倒似乎儿童玩具了。最高级的，据说是用象牙刀。象牙是妙物，高明的钢琴制造师最喜用它来做琴键的，因它本身有无数极密细孔，比软木更为吸汗，可惜今已不得。用象牙刀裁书，就原料而言，或是世间最奢侈的读书工具了。我自然不会为了那三册毛边书，亲自去制作竹刀。过于相信旧文人的“前辈风流”终究可笑，西瓜刀足用，也就只用西瓜刀了。初初裁纸，感觉果然不错，尤其是破纸之声，“哧”一声，真可使人上瘾。据传夏未的妹喜好闻裂缯之声，虽然是亡国之音，终究说明了一种单一的声音亦可如复杂之音乐使人迷恋。裁纸之声，

5、与裂缯之声多少是相似的，虽然这迷恋的缘由并不在书，只在于人的癖好而已；而癖字，与病字也相去不远。我持刀读书，初始觉得还有点趣味，但后来，便不耐烦了，我喜欢躺在床上读书，这样一手持刀，一手持书，究竟不成样子；而寻找两页纸之间的下刀处，更是麻烦事。再加上这三册书有两册我旧曾读过，重读的兴趣就不高，那一册未读过的，若非毛边，我是不屑购之的。该书名为躲在书籍的凉荫里，作者姓张，看内中文字，似乎也喜欢读书买书藏书，可惜买书的时候总是抱怨书贵，好像书店的书卖贵了一点，就是对文化不恭了；其余? 淖旨叮财囊话悖嘤兴岢粲馗?br>可笑的一点是，该君还是孔已己的同道，也以为窃书不是偷。该君好耕堂著作，为了集

6、齐“劫后十种”，竟据公藏为私有，借了图书馆的书不还，还感叹好书在图书馆无人问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读耕堂文字的。因此一例，也可知“毛边”二字，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椟”而已，书内的华章锦句，方是那“珠”。盒子再好，再别致，里面珠子若是狰狞形态，也是无济于事的。毛边书既丑陋又不易收藏，读时又徒费人工，竟使我想起去世多年的祖父。十几年前，我的几个表兄弟因为当时风气，皆蓄长发。祖父好洁，每每见到，总要扭着他们去理发店。毛边书虽非“垢面”，却实在也是“蓬头”的，可惜祖父不读书，否则毛边书也应在修理之列。但我也深知，不管我如何贬损，毛边书始终仍是藏书家爱物，尽管这一种“爱”，实在是一种病态。这之间的辨证是极浅显的：若现今世界的书籍全是毛边的，藏书家的雅好恐怕就要转到那不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