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任制改革背景下我国大学教师的学术身份建构-基于两所研究型大学的个案研究_2

1、    聘任制改革背景下我国大学教师的学术身份建构基于两所研究型大学的个案研究    另外，就“效益科研”而言，主要是指已经积累了一定学术声望和社会资源的教师们大量从事以获得短期经济效益为目的的低风险、短周期、缺乏学术创新甚至重复应用的研究工作。16基本上，横向项目是大学教师主要的创收来源，相当部分“有条件”的学术“老板”会把主要精力放在横向项目和技术推广性成果转化等“效益科研”上，正如a20老师所说的，他们团队的大老板，“到了一定阶段之后”，纯学术并非其工作重心，学术之外的事情才是重点。除此之外，由于自身资历尚欠、资源匮乏和学术水平受限等原因，那些自称

2、为“员工”甚至是“学术民工”的“单向度”适应者则容易把教师工作的意义附着在薪资、待遇和福利等外部物质上。当这些条件没法满足时，他们容易表达出教师职业意义感的丧失、成就感的缺乏和职业崇高感的瓦解。综上所述，改革情境中，“单向度”的适应者出于工具主义的目的完全认同管理主义的改革规则，并在此基础上建构了有利于在当下情境里实现利益最大化的身份特征，同时表现出符合外部期待的行为模式。在本研究中，来自a校的6位老师(a13，a19，a20，a21，a23和a28)和来自b校的3位老师(b11，b15和b32)在聘任制改革过程中所建构出来的正是作为“单向度”适应者的学术身份类型。本研究发现，从学科上看，基本

3、上工科老师(a13，a19，a20，a21，a23)更容易与当下的环境接轨，并建构而成诸如“老板”和“学术民工”等完全被市场化的学术身份。从代际差异上看，在20世纪90年代硕士毕业留校的那一代老教师群体(a13，a19，a21，a28)为了生存需要更容易表现出“单向度”的适应性。这批老教师群体一方面被大量新生代教师挤占了生存空间致使晋升无望，另一方面距离退休年龄又尚早，无法置身事外，因而成为改革夹缝中“颇受煎熬”、“疲于应付”的一类群体。同时，从b校的经验来看，那批年轻教师群体特别是尚未晋升副教授的讲师(b11，b32)为了尽快获得一个“安全位置”也更容易呈现出上述完全趋利性的“适应者”身份。

4、2.“符号性”的适应者聘任制改革对学术工作所带来的影响是大学教师个体和外部社会结构之间逐步演进的长期复杂的协商过程。17有不少研究表明，教师个体在不同情境里能够分别使用讲究福利和关怀的“旧式”话语和追求市场效率的“新式”话语，以此成为在每个场合都受人欢迎的“双面人”18。本文用“符号性”的适应者(symbolic adapters)这一身份类型来特指对改革规则表现出一种“符号性”的顺从(symbolic compliance)，并且可以在不同价值取向的情境之间自由转换的这类型教师群体。由于学术声望较高、资历较深或是学术能力较强等原因，这类型教师具备一定的能力去平衡由行政组织环境所形成的“受控性

5、管制”(controlled regulation)和由学科共同体所发展成的“自主性管制”(autonomous regulation)二者之间的关系。19这类型教师强调在聘任制改革环境里从事学术工作需要把握“两条线”或者“具备在不同情境间无障碍转换的多面性”。具体来说，他们一方面强调完成改革所规定的表现指标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另一方面又对改革持有批判性的态度，且能在行动上自主超越改革的“单向度”指标。当被问及如何看待其作为一名大学教师的学术身份时，这类型群体主要强调的是“学者”、“研究者”、“教育者”、“传道者”和“工程师”等身份。这一研究结果正好呼应的是大学教师的主要传统社会角色，分别对应教

6、书育人、学术研究和社会服务这三项基本职责。20例如，b14老师强调，学者是大学教师职业最重要的身份内涵，好学者最主要的要保持有对学科本身的兴趣以及对学术研究的热情。a3教授强调，学者最主要的是在探索世界，满足自己的研究兴趣，且不断提出新的解释；研究的自主权是学者所最看重的东西，“真让做研究，不给钱也可以”。其次，“教书育人”向来被视为大学教师的本职工作，其根本特性是大学教师作为教育工作者对教学工作本身的专业投入和情感投入，从而达到“教书”和“立人”的目的。例如，a18老师表示“希望自己一直扮演着的是师者的身份”而并非把师生关系发生成老板与劳动力之间的雇佣关系。a26老师把自己的教师身份内涵协商

7、为是“传道授业解惑”，“桃李满天下”是他衡量学术工作成就感和意义感的首要标准。再者，对于工科老师来说，他们的专业兴趣更多地表现在通过社会服务把研究成果转化成影响现实的社会生产力。有不少工科老师把自己定位为通过做研究来解决实践问题的“工程师”。与学者或是科学家纯粹的探索和兴趣不同，工程师立志于用不断优化的产品和技术等来改善人们的日常生活，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综上所述，来自a校的14位受访教师和来自b校的16位受访教师在改革环境里所持有的是“符号性”的适应者这种身份类型。研究发现，从职称差异上看，基本上学术声望较高、资历较深或是学术能力较强的受访教师更有可能平衡好改革的要求和学科本身的诉求。例如

8、，a校14名“符号性”的适应者中仅有一名受访教师(a15)的职称是讲师；b校16名符号性的适应者中仅有4位受访教师(b5，b7，b8和b22)的职称是讲师，并且这其中有3位都是从海(境)外名校毕业的、具有较高学术水平的新晋教师。另外，从职务差异上看，两所学校承担有行政职务的受访教师呈现出的都是作为“符号性”适应者的身份。这类型群体肩负学者和管理者双重身份，自然具备更丰厚的社会资源和资本来顺应改革；同时学者身份也使得其在改革环境里能保持学科方向感。最后，从学缘差异来看，来自a校的2位(2/4)海(境)外归来受访教师和来自b校的4位(4/7)海(境)外归来受访教师在较多地受西方学术共同体熏染的同时

9、也呈现出了较强的顺应管理主义改革的能力。3.“价值分裂”的适应者大学教师的学术身份主要是外界赋予的角色期待和教师个体之间协商而成的结果，个体通过自我验证(self-verification)的过程把其对特定角色的意义和规范解读纳入自我建构中。21改革情境之下，部分大学教师从学术共同体的角度出发所赋予自己的关于“何谓一名大学教师”的意义系统和由改革环境所赋予的意义系统之间存在剧烈冲突，本文将持有这种身份类型的教师群体称为“价值分裂”的适应者(schizophrenic adapters)。与“符号性”的适应者不同的是，这类型教师的职称、资历、资源和能力等因素决定了其可能没办法同时兼顾双重身份，从

10、而只能优先选择其作为管理主义规则“顺应者”的身份，而暂时后置其作为独立性专业人员的身份。由于资历尚浅、资源有限以至于顺应改革的能力也有限等原因，他们在努力适应变化的新环境，自觉塑造新身份的过程中面临很大压力。正如b4老师所反映的，当下绝大多数师，特别是具有人文主义情怀的老师都面临着外界要求和自我专业判断之间的巨大冲突。研究发现，这种冲突主要集中在教师个体如何平衡教学与科研、学术成果的量化压力和质量标准、学术科研的创新与创收以及政府意志与学者立场等方面。(1)教书育人还是科学研究？学术界对科研和教学之间关系的纷争由来已久。虽然自洪堡以来，教学与科研活动相统一一再被标榜为现代大学的主要特征和基本使

11、命，实际上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基于时间、经历和能力的有限性，教学与科研之间存在角色冲突；并且当教学与科研之间的回馈机制差异太大、科研成果在大学教师学术评价和学术生涯发展中占据绝对性优势时，教师个体的工作投入不得不严重偏离到科研活动中。2223为解决扩招以来的本科生教学质量下降问题，a校提出了科教融合政策，b校也制定相应的本科生教改政策来督促教师们投入教学，保障教学质量。访谈发现，聘任制改革实质上加剧了教师个体教学和科研活动的明显分裂。在评价机制没有做出结构性调整的前提下，教学工作必然是只能通过“良心”来维护的“良心活”。b12老师表示，由于教学在考核评价和职称晋升中基本上只有课时量的要求，因此

12、，一部分教师虽然深谙教学的重要性或是热爱教学，但为了生存和发展的需要，不敢太“放任”自己投入教学。另外，正如b4老师所说的，教学和科研在时间上严重矛盾，虽然很在意学生的认可，但是为了保证科研产出也只能在教学投入上有所取舍。同时，从外部环境上看，各高校为了迅速提高科研产出，都选择把讲师从教学中“解放”出来，以充分保证其科研时间，有些教师只有很少的教学工作量(比如全年只有32个学时)。(2)学术创造还是规模“制造”？当下的学术评价体系无疑是量化的、业绩主义和行政主导的。24各学校的学术评价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量化表现主义倾向，尤其明显的是，a校在论文、项目、经费等方面都有明确的数字要求，b校虽然在考

13、核指标上较为宽松弹性，但长周期的晋升压力直接转化成了数字压力。数字考核的绩效逻辑与学术原则的冲突具体到教师个体的学术工作中则表现为，是追求高质量的科研“创造”还是大规模的科研“制造”。青年教师群体正处于学术创造的黄金时期，同时也承受着巨大的“数字”压力，很大程度上学术创造和规模制造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例如，a11老师表示追求成果含金量必然在考核评优方面丧失竞争优势，但醉心于追求数量必然影响其专业水平的体现和提高，因此非常矛盾。b31老师表示，他选择学术职业的初衷在于能作出一些高质量的创新性成果，但目前在团队考核、学校考核、职称晋升以及科研奖励等方面都是“数量先行”。“价值分裂”的适应者大

14、都处于学术生涯上升期，更期待获得组织的认可和资源，其行为也更多地受到组织规则、机会和认可标准的强烈影响。25因而，这类群体虽然在价值判断上对当前的管理主义规则持有强烈的质疑或进行猛烈批判，但在行为上基本上都会被“胁迫式”地去顺应显性的改革规则，从而为自己在改革环境里赢得一方相对安全的空间。(3)科研创新还是创收？“创新还是创收”指的是大学教师尤其是工科和社会学科领域的教师在聘任制改革和学术资本主义的裹挟下所经常面临的如何平衡科研工作的纵向项目和横向项目的问题。受访者普遍表示，纵向项目跟职称评定密切相关，体现的是教师个体的学术创新能力和学术声誉；横向项目主要是能为教师个体改善生活、增加收入，反映的是教师个体的创收能力。青年教师在当前阶段同时背负职称晋升压力和生活压力，因而创新和创收这对矛盾在这一群体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a11教师是一名工科副教授，他明确表示，既需要求生存又需要谋发展的“普通教师”无时无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