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真是深夜至湖心亭观雪吗

1、张岱真是深夜至湖心亭观雪吗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黄仲舒人教版八年级上册语文课本第六单元，选入了明朝人张岱的一篇游记小品湖心亭看雪。根据课文注释，作者的观雪时间是在夜里八点以后。但笔者注意到，古人欣赏自然界的美景，除了欣赏月景必须在晚间以外，其他如云雾、秋色、海景等，大多在白天。因为白天光线好，看得远，看得真，因而感受也更加深刻。因此，笔者对张岱为什么要选择夜间去西湖观雪十分奇怪。细读之后，发现张岱或许并不是夜至湖心亭看雪。下面，笔者将理由阐述如下：一、张岱为何“是日”白天一整天呆在家里，而等到晚上八点左右才动身前往湖心亭观雪？由文中叙述：“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挐一小舟，拥毳衣

2、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据此可以断定，大雪下了三天后，“是日”，也就是第四日，大雪终于停了。按常理，三天大雪把人封在家里，不得外出，早已使人发闷、发急。而第四天雪霁天明，如有雅兴，正是出门踏雪、观雪的最佳时机。而作为好山水、通音乐，洒脱不羁的贵公子张岱，却要在“是日”白天一整天呆在家里，而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左右才动身前往湖心亭观雪，实在令人不解。难道他只喜欢在夜间出来欣赏白天已被融化了一部分的残雪吗？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也不是文中一个“痴”字所能解释的。再说，据明史记载： “崇祯五年，杭、嘉、湖三府自八月至十月，七旬不雨。” 明史卷三十 志第六 中华书局1974年版 第485页可见，这年杭

3、州府遭遇了连续七十天的特大旱灾。明史中还记载：“崇祯五年十二月癸丑，命顺天府祈雪。六年、七年冬无雪。” 明史卷二十九 志第五 中华书局1974年版 第460页（按：该年癸丑为当年阴历十二月初十，阳历次年一月十九日。）按我国地理特点，冬季降雪一般是自北而南。也就是说，该年阴历十二月初十日之前，当时全国还没有降雪，旱情依然严重，所以皇帝才命令顺天府求雪。由此可见，西湖的大雪三日，正是在朝廷举行求雪活动后才下的。可以想见，大雪对当时任何人，尤其是杭州人来说，更是一件极大的喜事。张岱作为一个住在杭州的文人，其喜悦自不待言。从文中“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的言外之意即可看出，早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他人在

4、家里，心却已经飞到了湖上。因而，当第四日雪霁天明之时，他怎么会在白天最佳的观雪时机呆在家中，而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才出门去湖上观雪呢？二、晚上八点左右能看到“雾凇沆砀”的景象吗？关于雾凇，教材引用的注释与曾巩的原诗注释有一定出入，未知源于何处。据笔者查阅资料发现，曾巩在冬夜即事诗中的有关注释为：“齐（地）寒甚，夜气如雾，凝于木上。旦起视之如雪，日出飘满阶庭，尤为可爱，齐人谓之雾凇。” 曾巩集陈杏珍 晁继周点校 中华书局1984年版 第101页而文中的注释为“凝于水上”，且有文字简省，颇令人费解。从曾巩的注释，结合气象学的知识，我们可以约略知道雾凇的形成过程：寒冬季节，在水边或雪后，空气湿度大，夜

5、里水汽凝结在树枝上。由于夜间气温的不断渐低，水汽便逐渐凝结为霜状的冰花。随着水汽不断增加，气温不断降低，冰花不断增大加厚，到天明之前，达到厚度最大值，形成蓬松而洁白的雾凇景观。如遇朝阳的映照，莹白透亮，十分可爱。所以，一般来说，在夜间八九点钟的时候，水汽及气温的条件均不足以形成“雾凇沆砀”的景象。三、文中三个不可能发生在夜晚的细节。细节一：据文中描述，张岱在进入湖心亭之前并没有发现亭内有人，而是在走进亭子里，才发现亭内有两人铺毡对坐，并看见一童子用火炉烧酒正沸。据西湖志记载：“湖心亭居全湖中心，四面临水，西向左右正对南北两峰。翼以雕栏，花柳掩映，上为岑楼，凭栏四望，群山环列如屏。” 西湖志纂沈

6、德潜等编校 中国山水志丛刊水志卷第三十三册 线装书局 2004年版 第293页显然，湖心亭应该是比较大而且非全封闭的楼阁。又据西湖志记载：“西湖，古称圣湖，在浙江会城之西，方广三十里。” 同上书，第273页据此可知，既然湖心亭在湖中心，距离周围的山有十五里左右，所以，山上积雪的反光，也很难到达亭内。试想，如果是冬天夜里八、九点钟，亭中光线应该不是很好。有观雪雅兴的人在亭内畅谈饮酒，怎么会在黑暗中进行？而如果有烛光的话，夜航湖上的张岱远远就可以看出亭内透出的红光，也不至于走进亭内才发现里面有人。再说，如果没有灯光，张岱到亭内怎么可以清楚看见两人铺坐的是“毡子”，而且还能看见炉上的酒正在“沸腾”？

7、 很显然，这一切只有发生在白天才合情合理。细节二：张岱到湖上，看到的是“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景象。以上文字所描绘的景色大致是这样的：西湖四周山上的树枝上，挂满了蓬松而洁白的雾凇；西湖上空白云飘荡；方圆三十里的湖面，水平如镜，反射着白光；整个西湖与周围山上的积雪、天空的白云，构成了一个洁白明亮的世界。试问，夜间八九点钟能看到如此的景象吗？鲁迅在药中说：“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这是晴朗无月的秋夜的情景，天空是乌蓝的，水自然不会是白的。笔者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张岱观雪的夜晚不是无月的晚上，但即便是明月朗照的夜晚，湖面之景最多也就是“静影沉璧

8、”，而不会有“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中的“白水”景象。细节三：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笔者首先交代一下，这段话中引用了两个典故：一点与一芥。明万历四年按察佥事徐廷裸重建湖心亭，并为亭题额匾为“太虚点”；庄子逍遥游：“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这里，“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应该是张岱出发时远眺湖上所见之景；而“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则可能是张岱在亭上远观自己的小船时所见的场景。文中的这个细节描写，正反映了当时西湖上极其优越的光线条件。前文已经交代过西湖的面积是“方广三十里”，如果不是在阳光充足的白昼，谁有如此好的目力，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十五里

9、之外的“一点”与隐隐约约的“一痕”（一抹痕迹）呢？更不用说如草“芥”之舟与舟中如豆“粒”般的人了。另外，笔者认为，文中的“影子”并非我们通常所说的物体的投影，而是黑色的一种曲笔的说法。因为人们常说黑影，所以可以用“影”代指“黑色”。再说，细味文中张岱所见的“一点，一痕，一芥，两三粒”确实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影子。张岱用曲笔的手法，正是其高明独到之处。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下，天、山、云、水组成了整个白色世界，一眼望去，只有远处湖心亭、湖堤上的一排树干、小船、船里的人显示了不同于周围的黑色。四处黑点，点缀其间，形成一幅天然绝美的黑白画卷，韵味无穷。此外，如果是在寒冷的深夜泛舟湖上，则应该有听觉方面声音

10、的描写，而不会全是视觉方面景物的描绘。但是，文中却并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关于夜色、月光、灯光等夜晚信息的内容。由上可以推断，张岱西湖观雪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在晚上，而恰恰就是“是日”的大清早。那么，文中的“更定”又是怎么回事呢？笔者认为，文中的“更定”不是一个词语，而是一个短语。据辞海、汉语大辞典，“更定”中的“更”可解释为：反而，却，是副词；“定”可解释为：停，止息。所以，“更定”意思是：（大雪）却停止了。笔者的依据有二：其一：文中的“是日更定矣”，用的是已然语气，表示某件事情的完结和终了。课文把这句标为逗号，与下文“余挐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放在一句话中作时间状语是不妥当的。如果

11、是作时间状语，应该说“是日更定”或“是日更定时分”，而不应该说“是日更定矣”。而如果把“是日更定矣”标为句号，与上文“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构成一句话，则语意十分顺畅：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湖中人鸟皆绝，声息绝无，到第四天大雪反而停止了。这里，“是日更定矣”的主语“大雪”承前省略，并很自然地引出下文因雪停而驾舟去湖心亭看雪的事。其二：古代典籍中，风、雨、雪的止息往往用“定”。如我们熟悉的杜甫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俄顷风定云墨色”。而“定”表示雨雪停止的例子也不少，下面略举三例：（一）诏：“诸道州府，每遇大祭祀、冬至、寒食、立春、立夏、雨雪未晴，不得行极刑。如有已断下文案，可取次日及雨雪定后施行。” （宋薛居正旧五代史 卷八十一）雨雪定后施行，即等雨雪停止后才能处决犯人。（二）阴风来劈面，一雪定明朝。足茧懒担水，手龟难拾樵。溪山喧万籁，鸟雀入丛条。今夜诗人梦，想应到灞桥。（大正新修大藏经定慧明光佛顶国师语录卷第四第81册）该诗首联正常语序应是：“阴风劈面来，一雪明朝定。”显然，“一雪明朝定”意即这场雪到第二天就停了。(三) 我出的这门来，这雪越下的大了，可怎生是好？路旁有一座山神庙儿，我且入这庙儿里略歇息咱，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