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鲟鳇鱼数量看“脂本”之伪.doc

多年以前，我就想写一篇文章，好好谈一谈鲟鳇鱼。首先，当然是因为红楼梦写到了鲟鳇鱼。第53回写到，年关将近，黑山村乌庄头乌进孝给宁国府贾珍交来了年租，其中就有“鲟鳇鱼”。特别令我好奇的是，程甲本上鲟鳇鱼是“二百个”，所谓的“乾隆时期钞本”“庚辰本”却作“鲟鳇鱼二个”，数量为什么会差了这么多呢？其次，有“红学家”有拿鲟鳇鱼说事，推演出相当荒唐的结论，所以我感到有必要正本清源，传播真知，扫除谬见。什么是鲟鳇鱼？简单地说，鲟鳇鱼就是鲟鱼和鳇鱼；由于人们常常搞不清楚鲟鱼和鳇鱼的区别，所以干脆就把它们统统叫做“鲟鳇鱼”。汉语大词典对“鲟鳇鱼”的解释不够清晰明了，它分别解释了“鲟”“鳇”和“鲟鳇”，但对“鲟”和“鳇”的区别没有说透彻。大家一起来看看汉语大词典的词条：“鱘，鲟的繁体字。亦作鱏。”“1.鲟鱼。宋程大昌演繁露牛鱼：燕北録云：“牛魚，嘴長，鱗硬，頭有脆骨，重百斤，即南方之鱏魚也。”鱏、鱘同。明李时珍本草纲目鳞四鲟鱼（集解）引陈藏器曰：鱘生江中，背如龍，長一二丈。”“2.白鲟的古称。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横江湖之鱣鱏兮，固將制於蟻螻。裴駰集解引臣瓒曰：鱏魚無鱗，口近腹下。唐沈仲昌状江南仲秋诗：江南仲秋天，鱏鼻大如船。清冒襄影梅庵忆语：醉鱘骨如白玉。”从以上两个解释大家可以知道，鲟鱼又叫“牛鱼”；可是另一方面，第一条解释说鲟鱼“鱗硬”，第二条解释又说“鱏魚無鱗”我糊涂了，鲟鱼到底是有鳞还是无鳞呢？第一条解释说鱏魚“重百斤”，又说鱘“長一二丈”大家想想，“長一二丈”的大家伙肯定不是“重百斤”，而是以吨来计了那么，鲟鱼到底是多重呢？大家再来看看其它解释：“【鱘魚】亦作鱏魚。”“1.鱼纲鲟科。体延长，亚圆筒形。体色青黄，腹白，背部及腹部具五纵行大型骨板。口小，吻尖长，左右鳃膜不相连。尾鳍不正。淡水定居，或淡海洄游。生殖期溯江上游产卵。卵、肉均为富有营养的美味珍品。我国产有中华鲟、达氏鲟、黑龙江鲟等。分布于沿海及南北各大水域。”“宋吴自牧 梦粱录鲞铺：鋪中亦兼賣大魚鮓、鱘魚鮓、銀魚鮓。明李时珍本草纲目鳞四鲟鱼：（一名）鱏魚。此魚延長，故從尋從覃，皆延長之義。清方文品鱼上品鲔诗题注：鮪，即鱘魚，其形延長而有餘，故名。”“2.白鲟。鱼纲白鲟科。汉马融长笛赋：鱏魚喁於水裔，仰駟馬而舞玄鶴。文选左思：吹洞簫，發櫂謳，感鱏魚，動陽侯 。刘逵注：鱏魚，出江中，頭與身正半，口在腹下。淮南子曰：“瓠巴鼓琴，鱏魚出聽。”按，今本淮南子说山训鱏魚作淫魚，高诱注云：淫魚長頭身相半，長丈餘，鼻正白，身正黑，口在頷下，似鬲獄魚，而身無鱗，出江中。明李时珍本草纲目鳞四鲟鱼：（一名）鱏魚其狀如鱣而背上無甲。其色青碧，腹下色白。其鼻長與身等，口在頷下，食而不飲。頰下有青斑紋，如梅花狀，尾歧如丙。肉色純白。清李元蠕範物名：曰秦皇魚，長五六尺，腹胃有胡鹿刀塑之狀，出東海，與鱏魚同名異種。”“【鱘龍】即鲟鳇。明黄省曾 鱼经江海诸品：江海之産有鱘鰉之魚廣州謂之鱘龍之魚，云類龍而無角。清屈大均 广东新语鳞语鱼：一曰鱘龍魚，長至丈，有甲無鱗，魚之至貴者也。”“【鱘鰉】亦作鱏鰉。鱼名。一名鳣。宋吴自牧梦粱录肉铺：大魚鮓、鱘鰉魚鮓等類。明徐渭送娄某丞丹阳诗：應憐道路疲迎送，莫買鱘鰉糜俸錢。红楼梦第五三回：一面忙展開單子看時，只見上面寫着：“大鹿三十隻鱘鰉魚二個。”徐珂清稗类钞动物鲟鳇：鱘鰉，一名鱣，産江河及近海深水中。無鱗，狀似鱘魚，長者至一二丈，背有骨甲，鼻長，口近頷下，有觸鬚。脂深黄，與淡黄色之肉層層相間。脊骨及鼻皆軟脆，謂之鱘魚骨，可入饌。徐珂清稗类钞动物鱏鳇：奉天之魚，至爲肥美，而鱏鰉尤奇。巨口細睛，鼻端有角，大者丈許，重可三百斤，冬日可食，都人目爲珍品。”我好象看明白了，大致知道了鲟的体形外貌、称谓由来、生活习性、地域分布，还知道古人把它当成“至贵”“肥美”的“珍品”。但我还是不明白，鲟和鳇到底有什么区别，究竟有鳞无鳞。我只好又查汉语大词典中关于“鳇”的词条：“【鰉】鳇的繁体字。亦作鱑。”“鳣。又名鲟鳇鱼。鱼纲鲟科。形体与鲟相似，唯左右鳃膜相连。大的体长可达五米，有五行硬甲，口大，半月形，两旁有扁平的须。 清屈大均 广东新语鳞语黄雀鱼：有海鰉者亦能化，歲二八月羣至沙洲，移時化而爲鳥，是曰火鳩。”看到这里，我不得不说，汉语大词典在词条的解释方面看来做的不够科学，反正我看来看去，对鲟鳇鱼就是不能得出准确、明晰和全面的认识。至于海鳇化而为鸟，那根本就是造谣信谣传谣了。为了弄清楚鲟和鳇的区别，我又查辞海。辞海的解释简短清晰，鲟和鳇的区别一目了然：“鲟，古称鱏。硬骨鱼纲，鲟科。体呈亚圆筒形，长达3米余。青黄色，腹白色。吻尖突。口小，腹位，口前具须两对。左右鳃膜不相连。体被五纵行骨板，余皆裸出。以无脊椎动物和小鱼等为食。性成熟迟，一般需10年左右。分布于欧洲、亚洲和北美洲。中国有东北鲟（Acipenser Schrencki）、中华鲟（A. Sinensis）和达氏鲟（A. dabryanus）等，产于沿海各地以及南北各大水域。中华鲟和达氏鲟均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鳇，动物名，学名Huso dauricus。古称鳣。硬骨鱼纲，鲟科。形似鲟，唯左右鳃膜相连。长几达5米，重达1000千克。背灰绿色，腹黄白色。幼鱼以甲壳动物、摇蚊幼虫为食，成鱼食鲫等鱼类及底栖动物。初夏溯江产卵。性成熟迟，约需17-20年。中国分布于黑龙江流域。肉味鲜美，鱼卵制成的鱼子酱，为名贵食品；鳔和脊索均可制鱼胶。”为了彻底弄明白鲟和鳇的区别，我又查找了很多图片，终于对鲟和鳇的外形有了清晰直观的了解。现在，我就能对程甲本和“庚辰本”上写到的鲟鳇鱼数量做出正确的真伪判断了。当然，大家都知道，本专栏前文已经明确判定“庚辰本”是后世伪造的假古籍，程甲本红楼梦才是曹頫原著石头记唯一传世的原本和真本，因此程甲本的“鲟鳇鱼二百个”是正确的原文，“庚辰本”上的“鲟鳇鱼二个”是作伪者不明就里的妄改。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研所校注本以“庚辰本”为底本，因此也跟着错了。我认为，“庚辰本”之所以将“二百个”篡改成“二个”，极可能是后世的作伪者少见多怪，即觉得“鲟鳇鱼二百个”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惊人数量和可怕体积；篡改成“二个”，就是两条巨型成年鲟鱼或鳇鱼，作伪者才觉得合理。其实，作为盘中美味的鲟鳇鱼，为何必须是巨型的成年鱼呢？湖北美食有一道名菜“清蒸鲟鱼”，用的就是幼年鲟鱼。弄清楚了鲟鱼和鳇鱼，大家是否还想过，红楼梦里的鲟鳇鱼产地在哪儿呢？关于这个问题，“红学界”似乎从来就没有研究明白。据2001年5月25日哈尔滨日报报道，吉林大学教授、“红学家”陈景河告诉记者，在红楼梦中，从祭奠祖先的大礼到大观园中人物的生活习俗，从宗教信仰到服饰方物等，都与松花江南源第二松花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理由有二，其一为：“红楼梦第五十三回中提到黑山村乌庄头交租。租单上所列贡物全是松花江上游长白山的山珍特产，特别是鲟鳇鱼、熊掌。经考证，这份贡单源出文献吉林岁贡，按书中所写进贡者“在大雪天中走了一月零二天”的时间推算，黑山村大约在吉林市以北。”陈景河教授说鲟鳇鱼是松花江上游的特产，这个判断可能只对现在有效；陈教授不知道的是，在古代，我国沿海的鲟鱼和鳇鱼的数量极多，主要通过黄河、长江、黑龙江和珠江四大水系进入内地，常溯游到各大江河的中上游，因此古人在内陆江河中经常可以捕捉到大量的鲟鳇鱼。大家要知道，古代鲟鱼和鳇鱼的种类远比现代要多，其活动范围也比现代要广。目前我国主要存在东北鲟、长江鲟和中华鲟三种鲟鱼，而且数量不多，活动范围除黄河之外，与古时大体相同，只是在黑龙江中已少见。鳇鱼目前主要生活在黑龙江流域，黄河以南各大水域几乎绝踪，这与古代相比差之甚远。一句话，我国鲟鳇鱼资源在古代分布极广，直到近代才逐渐萎缩。举证来看，早在诗经时代（周朝），人们就可以在黄河中捕捉到鲟鳇鱼。如诗经卫风硕人：“河水洋洋，北流活活鳣鲔发发。”“发”，读为“泼”，可以解释为“很多的样子”。周朝的卫国封地在今河南，辖地沿黄河两岸，这里曾是鲟鳇鱼洄游停留的水域，人们能大量捕捉这种鱼类就不足为怪了。直到明朝，黄河中还能见到鲟鳇鱼。如本草纲目卷四：“时珍曰：鳣出江淮、黄河、辽海深水处，无鳞大鱼也”；又鲟鱼“出江淮、黄河、辽海深水处，亦鳣属也”。此后，黄河改道及断流频繁，鲟鳇鱼不复入黄河。关于长江流域中的鲟鳇鱼，古人的记载就更多了。从水经注的记载来看，鲟鳇鱼从近海洄游时沿江而上，最远可以达到现在四川宜宾一带。这样看来，红楼梦中荣宁两府的阔老阔少们要吃鲟鳇鱼，根本没有必要让长白山下的农民大老远地送到南京去。在岭南的大江中，古时也有鲟鳇鱼洄游的迹象。宋人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十记载：“春水发生，鲟鳇大鱼自南海入江，至浔象之境，龙门之下，或为渔网所得大者长六尺，小者四尺，修鼻侈腮，口隐于颐身，无细鳞，上各有锋刃，与凡鱼不同。恻然念曰：神龙之稚，乃受制于人如此哉！问所需几何，曰四百，即市而纵焉。”周去非在岭南市场上看到有鲟鳇鱼高价出售，卖得还特别快，他认为鲟鳇鱼是幼小的神龙，很为它们感到可怜可惜。君子有所不食，食客有啥不敢吃呢。陈景河教授不但缩小了鲟鳇鱼的产地，还错误地计算路程，把黑山村挪到了长白山下，这是相当不靠谱的。乌进孝的交租车队从黑山村到宁国府一共走了“一个月零两日”。他的赶路速度是多快呢？这个可以根据常识和史料记载等多方面来验证。我曾快速步行，1小时至少可以走4公里这个速度，是拖着沉重货物、冒着漫天大雪的乌进孝压根不能接近的极限乌庄头最多1小时走1000米；就算他每天以10个小时拼命赶路，他的行程最多也就10公里。所以，从黑山村到宁国府，最多320公里。大家可以用“谷歌地球”这个好东西，以这个距离为半径，以南京为圆心，比画比画，估计一下黑山村是在哪。告诉大家，我估计的结果是黑山村就在今天的江苏连云港。当然，如果您能找出更合理的地方，请留言告诉大家。陈景河教授到底是怎么算的呢？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不管他怎么算，黑山村肯定不会跑到长白山下去。不过，我在网上看到过不负责任的算法，有人说，冬天雪地行程“走了一个月零两日”，这正是关外铁岭至北京的路程。拜托啦，乌进孝是从黑山村去南京，不是去北京啦！从铁岭到北京，单直线距离就有至少660公里了！最后，我想简单谈一谈古人如何吃鲟鳇鱼。鲟鳇鱼体大肉多，自古称为美味。早在周朝，捕捉到的大型鲟鳇鱼首先要献给天子，所以鲟鳇鱼又叫作“王鲔”。北宋时期集药物学大成之著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卷二十记载：“鲟鱼，味甘平，无毒，主益气补虚，令人肥健鼻上肉作脯，名鹿头，一名鹿肉，补虚下气。子如小豆，食之肥美，杀腹内小虫。”这里讲的是鲟鱼不但能作美食，还可以入药。不过要说鲟鱼的鱼子还有杀灭腹内小虫的效果，我就不大信，姑且存疑。清人西清撰写的黑龙江外记记载：“鲟鳇头骨，关内重之，以为美于燕窝。土人初不爱惜，近乃有关内特来收晒以待价者。”这是说鲟鳇鱼不但肉好吃，头骨也是美味。李时珍更全面，本草纲目说：“其脊骨及鼻并鬣与鳃皆脆软可食，其肚及子盐藏亦佳。”看看，连骨头和鳃都吃了。鬣，是指鱼颔旁小鳍，就是鱼翅。鲟鳇鱼这么好吃，那烹饪的方法又是什么呢？三国时吴国陆玑著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记载说：“可蒸，可臛，又可为胙，子可为酱。”臛，是将鱼肉带汁煮；胙是将鱼肉与米饭分层撒入坛内，然后密封发酵，腌成后可长久保存。我对其他的吃法并不感冒，但是“胙”这个东西实在令人好奇。说来也很好玩，成年鲟鳇鱼个头那么大，没有几十号人，恐怕一次难得把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