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现状、困境与优化路径探究

一、引言1.1研究背景与意义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下，国际间的经济、文化、科技交流日益频繁，涉外民商事活动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投资合作、技术转让等活动不断增加，使得涉外民商事纠纷的数量也随之攀升。这些纠纷涉及不同国家的法律制度、文化背景和社会习惯，给司法实践带来了诸多挑战。在解决涉外民商事纠纷时，准确适用法律是实现公正司法的关键。然而，由于各国法律体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当案件涉及外国法的适用时，如何查明外国法的内容成为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外国法查明制度作为国际私法中的一项重要制度，对于解决涉外民商事纠纷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它是确保涉外民商事案件得以公正、高效解决的前提和基础。在涉外民商事审判中，只有准确查明和适用外国法，才能正确认定当事人的权利义务关系，做出公正合理的判决。这不仅有助于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还能增强国际社会对我国司法制度的信任和尊重，提升我国司法的国际公信力。从国际经济交往的角度来看，完善的外国法查明制度有利于促进国际经济合作与交流。在国际经济活动中，当事人往往希望能够依据明确的法律规则来规范自己的行为，预测行为的后果。如果外国法查明制度不完善，导致外国法难以查明或适用不准确，将会增加当事人的交易风险和不确定性，从而阻碍国际经济合作与交流的顺利进行。相反，一个健全的外国法查明制度能够为国际经济交往提供稳定、可预期的法律环境，降低交易成本，促进国际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便利化。从国内法治建设的角度来看，研究外国法查明制度有助于完善我国的涉外法律体系。随着我国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入，涉外法律问题日益复杂多样。加强对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研究，能够及时发现我国现行法律制度中存在的不足和缺陷，为立法机关制定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提供参考依据，从而推动我国涉外法律体系的不断健全和发展。此外，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完善也有助于提高我国司法人员的专业素质和业务能力，促进我国司法制度与国际接轨，提升我国在国际法律舞台上的地位和影响力。综上所述，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研究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价值。通过深入分析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现状和存在的问题，借鉴国际先进经验，提出完善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建议和措施，对于保障涉外民商事纠纷的公正解决，促进国际经济交往，推动我国法治建设具有重要的作用。1.2国内外研究现状外国法查明制度作为国际私法领域的重要课题，一直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国内外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该制度进行了深入研究，为其发展和完善提供了丰富的理论支持。在国内，学者们主要从立法、司法实践以及理论基础等方面对外国法查明制度展开研究。在立法方面，学者们关注我国现行法律中关于外国法查明的规定，分析其存在的不足并提出完善建议。《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第10条规定：“涉外民事关系适用的外国法律，由人民法院、仲裁机构或者行政机关查明。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应当提供该外国法律。不能查明外国法律或者该国法律没有规定的，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有学者指出，此规定虽对外国法查明的主体和情形作出了一定规范，但仍存在外国法性质界定不明的问题，这可能导致当事人与法院在外国法查明时产生冲突，也可能使法官在查明过程中消极懈怠，倾向于适用国内法。还有学者认为，我国外国法查明失败的认定仅指查不到外国法的情况，过于粗略，忽略了对外国法适用错误时的救济途径和方法，需要在立法上进一步完善，明确外国法查明的责任、方法、审查核实以及查明失败的处理等问题。在司法实践研究方面，学者们通过对大量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分析，揭示外国法查明在实际操作中面临的困难和问题。有研究发现，在司法实践中，外国法查明面临着途径有限、周期长、查明机构分散、查明质量参差不齐等困境，这些因素严重影响了涉外审判的效率和质量。部分法院在外国法查明过程中存在查明责任不清、查明途径单一、查明程序不规范以及认定标准不统一等问题。通过对中国裁判文书网相关案例的统计分析，发现近半数的涉外案件无法查明外国法，其中因当事人无法提供外国法而导致无法查明的案件数量最多。此外，学者们还关注到不同地区、不同层级法院在外国法查明实践中的差异，以及这些差异对司法公正和统一的影响。在理论基础研究方面，学者们探讨外国法的性质、查明的理论依据以及外国法查明制度与其他相关制度的关系。关于外国法的性质，世界各国大致存在“法律说”“事实说”和“折中说”三种观点。国内学者对这三种观点进行了深入分析，认为不同的性质认定会导致外国法查明的主体、方式以及无法查明时的处理方式存在差异。在“法律说”下，法官通常依职权查明外国法；而在“事实说”下，当事人承担主要的举证责任。学者们还研究了外国法查明制度与国际私法其他制度，如冲突规范、反致、公共秩序保留等的相互关系，认为这些制度之间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共同构成了国际私法的规则体系。在国外，对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研究也较为深入。不同国家根据自身的法律体系和司法传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外国法查明制度。在英美法系国家，如英国和美国，由于将外国法视为事实，外国法的查明主要由当事人负责举证。当事人需要提供外国法律的文本、相关判例以及专家证人的证言等证据来证明外国法的内容。在英国的司法实践中，当事人可以聘请外国法律专家出庭作证，对外国法的内容进行解释和说明。而在大陆法系国家，如法国和德国，通常认为外国法是法律，法官有义务依职权查明外国法。在法国，法官可以通过查阅法律文献、咨询外国法专家、请求外国法院或其他机构协助等方式来查明外国法。此外，国际组织和国际条约也对外国法查明制度进行了关注和规范。一些国际条约，如《海牙国际私法会议公约》等，对成员国在外国法查明方面的义务和合作机制作出了规定，旨在促进各国在外国法查明领域的合作与协调，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准确性。国际组织还通过发布研究报告、举办研讨会等方式，推动各国对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研究和改革，促进国际间的经验交流和借鉴。1.3研究方法与创新点在研究过程中，本文综合运用了多种研究方法，力求全面、深入地剖析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文献研究法是本文的重要研究方法之一。通过广泛查阅国内外相关的学术著作、期刊论文、法律法规、司法解释以及国际条约等文献资料，梳理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发展脉络和理论成果。深入研究不同学者对于外国法查明制度的观点和见解，分析各国在外国法查明方面的立法和实践经验，从而为本文的研究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通过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及其相关司法解释的研究，明确我国现行外国法查明制度的法律规定和立法意图；查阅国内外学者关于外国法性质、查明主体、查明方法等方面的研究成果，了解学界对于该制度的研究现状和发展趋势。案例分析法也是本文采用的重要方法。通过收集和分析我国司法实践中的典型涉外民商事案件，深入研究外国法查明在实际操作中存在的问题和挑战。对中国裁判文书网中涉及外国法查明的案件进行筛选和分析，统计外国法查明的成功率、查明途径的使用情况、无法查明的原因等数据，从而揭示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在司法实践中的运行状况。同时，对具体案例进行详细剖析，分析法官在外国法查明过程中的思路和方法，以及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之处，为提出完善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建议提供实践依据。比较研究法也是不可或缺的。通过对不同国家外国法查明制度的比较研究，借鉴其他国家的先进经验和做法，为完善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提供参考。对比英美法系国家和大陆法系国家在外国法查明主体、查明方式、无法查明时的处理等方面的差异，分析不同制度的优缺点，结合我国的法律体系和司法实践，吸收适合我国国情的经验和做法。研究国际条约和国际组织在外国法查明方面的规定和建议，了解国际社会在该领域的发展趋势，促进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与国际接轨。本文的创新点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研究视角的创新，从多维度对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进行深入分析，不仅关注制度本身的立法规定和司法实践，还从理论基础、国际比较等多个角度进行研究，全面揭示该制度存在的问题和挑战。二是研究内容的创新，在分析问题的基础上，提出了具有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完善建议。综合考虑立法、司法、机构建设、人才培养等多个方面，提出构建综合性的外国法查明体系，以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准确性，为我国涉外民商事审判提供有力的制度保障。二、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基本理论2.1外国法查明制度的概念与内涵外国法查明制度，作为国际私法领域的关键组成部分，是指一国法院在审理涉外民商事案件时，若依据本国的冲突规范应适用某一外国实体法，对如何证明该外国法的存在和确定其调整当事人具体权利义务的内容予以确定的过程。这一制度的核心在于，当法院面临需要适用外国法的情况时，如何准确、有效地获取并理解该外国法的相关规定，以确保案件的公正审理。在涉外民商事案件中，由于涉及不同国家的法律体系，外国法的查明成为了适用外国法的前提和基础。若无法准确查明外国法的内容，就难以正确适用外国法，进而可能导致案件判决的不公。外国法查明制度包含两个紧密相连的过程，即“查找”和“示明”。“查找”过程主要是通过各种途径和方法，搜寻与案件相关的外国法的具体规定。这可能涉及到查阅外国的法律法规、判例、法学著作等资料，也可能需要借助专业机构、专家学者的力量来获取相关信息。在查找外国法时，可能会面临语言障碍、法律体系差异、资料获取困难等问题。不同国家的法律体系有着不同的结构和表达方式，一些国家的法律可能以成文法为主，而另一些国家则以判例法为主，这就给查找工作带来了一定的难度。“示明”过程则是对查找到的外国法进行解释和说明，使其能够在具体案件中得到准确适用。由于外国法的背景和含义可能与本国法存在差异，因此需要对外国法进行深入的理解和阐释，以确保其与案件事实相匹配。在示明外国法时，需要考虑外国法的立法目的、历史背景、法律文化等因素，以准确把握其含义和适用范围。不同国家的法律文化和价值观念不同，对同一法律条文的理解和解释也可能存在差异，这就需要法官和法律专业人员具备较高的专业素养和跨文化交流能力。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内涵丰富，不仅关乎法律适用的准确性，还涉及到司法公正、国际民商事交往的稳定性等多个方面。在全球化背景下，国际民商事交往日益频繁，涉外民商事纠纷也随之增多。外国法查明制度的有效实施，能够确保各国法院在处理涉外民商事案件时，准确适用外国法，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促进国际民商事交往的健康发展。它也有助于提升我国司法的国际公信力，增强我国在国际法律舞台上的影响力。2.2外国法查明制度的价值目标外国法查明制度作为国际私法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多重价值目标，这些目标不仅关乎当事人的切身利益，更对涉外民商事纠纷的公正解决以及国际民商事交往的稳定发展具有深远影响。从保障当事人合法权益的角度来看，外国法查明制度的首要价值在于确保当事人在涉外民商事纠纷中能够依据准确的法律规则来主张和维护自己的权利。在涉外民商事活动中，当事人往往基于对特定法律规则的预期来安排自己的行为。当纠纷发生时，准确查明和适用外国法能够使当事人的合理预期得到尊重和保护，避免因法律适用错误而导致其合法权益受损。在国际货物买卖合同纠纷中，如果依据冲突规范应适用外国法来确定双方的权利义务，那么只有准确查明该外国法的相关规定，才能公正地判断卖方是否按时、按质、按量交付货物，买方是否及时支付货款，以及在出现违约情况时如何承担责任等问题。如果无法准确查明外国法，就可能导致判决结果与当事人的合理预期相悖，损害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对于确保涉外民商事纠纷的公正解决而言，外国法查明制度是实现司法公正的关键环节。公正的司法判决应当建立在准确适用法律的基础之上。在涉外民商事案件中，适用外国法是解决纠纷的必要途径之一。只有通过合理、有效的外国法查明机制，准确确定外国法的内容，并将其正确适用于具体案件，才能保证案件的处理结果符合公平正义的原则。若外国法查明不准确或不充分，就可能导致法律适用错误，进而使判决结果失去公正性，损害司法的权威性和公信力。在涉及跨国知识产权纠纷的案件中，不同国家对知识产权的保护范围、期限、侵权认定标准等规定可能存在差异。准确查明并适用相关外国法，对于公正判断知识产权的归属、侵权行为的成立以及侵权责任的承担至关重要，能够确保纠纷得到公正、合理的解决。外国法查明制度在促进国际民商事交往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国际民商事交往日益频繁。在这种背景下，当事人在进行跨国交易时，需要有一个稳定、可预期的法律环境作为保障。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完善能够为国际民商事交往提供这样的法律保障，使当事人在进行跨国交易时能够明确自己的权利义务，减少交易风险和不确定性，从而促进国际民商事交往的顺利进行。当外国投资者在中国进行投资时，他们希望能够清楚地了解中国法律以及可能适用的外国法律对投资的规定，包括投资准入、税收政策、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完善的外国法查明制度能够帮助外国投资者准确获取相关法律信息，增强他们对投资环境的信心，吸引更多的外国投资，推动国际经济合作与交流的发展。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完善对于提升我国的国际司法公信力具有重要意义。在国际社会中，一个国家的司法公信力是其国际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准确、高效地查明和适用外国法，能够向国际社会展示我国司法的专业性和公正性，增强国际社会对我国司法制度的信任和尊重。当我国法院在涉外民商事审判中能够准确查明和适用外国法，做出公正合理的判决时，不仅能够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还能够提升我国在国际法律舞台上的地位和影响力，促进我国与其他国家在司法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在国际商事仲裁中，如果我国的仲裁机构能够准确适用外国法，解决国际商事纠纷，将有助于提升我国仲裁机构在国际上的声誉和竞争力，吸引更多的国际商事仲裁案件，推动我国成为国际商事争议解决的重要中心。2.3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理论基础外国法查明制度并非孤立存在，其背后蕴含着深厚的理论基础，与国际私法的基本原则紧密相连，这些原则在涉外法律适用中发挥着重要的指导作用。主权原则是国际法的基石，也是国际私法的重要原则之一，在外国法查明制度中有着深刻的体现。主权是国家独立自主地处理对内对外事务的最高权力，每个国家都拥有独立的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其法律体系在本国领土范围内具有最高效力。在涉外民商事案件中，当依据本国冲突规范需要适用外国法时，这并不意味着对本国主权的削弱，而是基于国际交往的需要，在尊重他国主权的基础上，对外国法律的一种承认和适用。一国法院适用外国法，是因为本国的冲突规范指引了该外国法的适用，这是本国法律体系在涉外领域的一种延伸和拓展，体现了本国对国际民商事交往规则的尊重和参与。这种做法有助于维护国际法律秩序的稳定，促进各国之间的平等交往。若一国法院完全排斥外国法的适用，不仅会损害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也会破坏国际民商事交往的正常秩序，影响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平等互利原则是国际私法的另一项重要原则，强调各国在国际民商事交往中地位平等，相互之间应实现互利共赢。在外国法查明制度中，平等互利原则体现在多个方面。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本国当事人还是外国当事人，在涉外民商事纠纷中都享有平等的法律地位，都有权依据法律规定主张自己的权利和承担相应的义务。在外国法查明过程中，双方当事人都有权利提供外国法的相关信息，法院也应平等地对待双方提供的证据和观点。在一个涉及跨国合同纠纷的案件中，本国当事人和外国当事人都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查找和提供与案件相关的外国法资料，法院在审查和认定这些资料时，应一视同仁，不偏袒任何一方。从国家间的角度来看，平等互利原则要求各国在外国法查明方面进行平等的合作与交流。由于不同国家的法律体系和司法实践存在差异，各国在查明外国法时可能会面临各种困难和挑战。通过国际合作，各国可以相互提供法律资料、协助调查取证、交流司法经验等，从而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准确性。一些国际条约和双边司法协助协定中，都对外国法查明的合作机制作出了规定，各国可以依据这些规定，在外国法查明方面开展合作，实现互利共赢。这种合作不仅有助于解决具体的涉外民商事纠纷，也有利于促进国际民商事交往的健康发展，加强各国之间的经济、文化和法律交流。此外，国际协调与合作原则也是外国法查明制度的重要理论基础。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国际民商事交往日益频繁，涉外民商事纠纷也呈现出多样化和复杂化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仅靠单个国家的力量很难有效地解决外国法查明问题，需要各国之间加强协调与合作。国际组织和国际条约在促进国际协调与合作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海牙国际私法会议制定的一系列国际私法公约，对成员国在外国法查明方面的义务和合作机制作出了明确规定，为各国提供了统一的规则和标准。一些区域性的国际组织，如欧盟，也在其内部通过制定相关法律和政策，促进成员国之间在外国法查明等领域的合作。通过国际协调与合作，各国可以共享法律资源，减少法律冲突，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质量，为国际民商事交往提供更加稳定和可预期的法律环境。三、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现状分析3.1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立法现状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立法经历了一个逐步发展和完善的过程。早期，我国关于外国法查明的规定主要散见于一些司法解释中。1988年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193条规定，对于应当适用的外国法律，可通过当事人提供、由与我国订立司法协定的缔约对方的中央机关提供、由我国驻该国使领馆提供、由该国驻我国使领馆提供、由中外法律专家提供等途径查明；通过以上途径仍不能查明的，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这一规定为我国外国法查明提供了初步的途径和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规范了司法实践中的外国法查明行为。然而，该规定较为原则和笼统，在实际操作中存在诸多问题，如对查明责任的分配不够明确，对各种查明途径的具体操作程序缺乏详细规定等。随着我国涉外民商事活动的日益增多和国际私法理论的不断发展，原有的外国法查明规定已无法满足司法实践的需求。2011年4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对外国法查明制度进行了重要完善。该法第10条规定：“涉外民事关系适用的外国法律，由人民法院、仲裁机构或者行政机关查明。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应当提供该外国法律。不能查明外国法律或者该国法律没有规定的，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这一规定明确了外国法查明的主体，即人民法院、仲裁机构和行政机关在涉外民事关系适用外国法律时负有查明责任；同时，规定了当事人在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时的提供义务，改变了以往单一的查明责任模式，使查明责任的分配更加合理。该规定也明确了外国法不能查明或该国法律没有规定时的法律适用，即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为司法实践提供了明确的指引。2013年1月起实施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进一步细化了外国法查明制度。其中第17条规定，人民法院通过由当事人提供、已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生效的国际条约规定的途径、中外法律专家提供等合理途径仍不能获得外国法律的，可以认定为不能查明外国法律；根据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第十条第一款的规定，当事人应当提供外国法律，其在人民法院指定的合理期限内无正当理由未提供该外国法律的，可以认定为不能查明外国法律。这一解释明确了不能查明外国法律的认定标准，对当事人提供外国法律的期限和条件作出了规定，增强了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可操作性。2023年8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第1898次会议通过，自2024年1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更是针对司法实践中存在的查明责任不清、查明途径单一、查明程序不规范、认定标准不统一等长期制约外国法律查明的重点难点问题进行了系统规范。该解释明确了人民法院有查明外国法律的责任，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时负有提供外国法律的义务，形成了以法院查明为主、当事人提供为辅的查明规则。同时，将外国法律查明途径拓宽至七种，包括由当事人提供、通过司法协助渠道由对方的中央机关或者主管机关提供、通过最高人民法院请求我国驻该国使领馆或者该国驻我国使领馆提供、由最高人民法院建立或者参与的法律查明合作机制参与方提供、由最高人民法院国际商事专家委员会专家提供、由法律查明服务机构或者中外法律专家提供以及其他适当途径。该解释还对外国法律的查明程序、审查认定标准、费用负担等进行了详细规定，进一步完善了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三、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现状分析3.2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司法实践现状3.2.1司法实践中的案件特点为深入了解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在司法实践中的运行状况，本文对近五年（2019-2023年）中国裁判文书网中涉及外国法查明的涉外民事案件进行了数据统计与分析。这些案件涵盖了不同的领域和法律关系，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从法院地分布来看，受理案件数量较多的地区主要集中在经济发达、对外开放程度较高的沿海地区。其中，上海以31例的案件受理量位居榜首，浙江、北京、天津、广东等地也受理了较多涉及外国法查明的案件。这些地区经济活跃，国际交往频繁，涉外民商事活动众多，因此产生的涉外纠纷也相应较多，涉及外国法查明的案件数量自然也较为可观。在上海，作为我国的经济中心和国际化大都市，大量的跨国企业在此设立总部或分支机构，国际贸易、金融、投资等领域的活动频繁，这使得涉外民商事纠纷频发，进而导致外国法查明的需求增加。审理法院方面，上海二中院、上海一中院、宁波海事法院、北京四中院、上海海事法院等审理的案件数量位居前列。这些法院在涉外民商事审判方面具有较为丰富的经验和专业的审判团队，能够更好地应对外国法查明等复杂问题。上海二中院和上海一中院在处理涉外金融、贸易等案件时，积累了大量的外国法查明实践经验，其审判团队对国际私法规则和外国法律体系有较为深入的了解，能够准确地适用法律，解决涉外纠纷。在法院层级上，与普通民事案件相比，需查明外国法的涉外民事案件大多数层级较高，主要以中级人民法院为主。这是因为中级人民法院在审判资源、专业能力和审判经验等方面具有优势，能够更好地处理涉及外国法查明的复杂案件。中级人民法院通常配备了具有国际私法专业背景的法官，他们在处理涉外案件时，能够运用专业知识和技能，准确地查明外国法，确保案件的公正审理。审理程序方面，涉及外国法查明的涉外民商事案件程序较为复杂，大多经过二审和再审。这主要是由于外国法查明的难度较大，案件事实和法律适用往往存在争议，当事人对判决结果的关注度较高，容易引发上诉和再审。在一些案件中，由于外国法的查明存在困难，当事人对法院认定的外国法内容和适用存在异议，从而提起上诉或再审，导致案件审理程序的延长。审结周期方面，近九成域外法查明案件审理期限超过3个月，这反映出外国法查明对案件审理效率产生了较大影响。外国法查明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包括查找外国法资料、咨询专家、与相关机构进行沟通协调等，这些环节都可能导致案件审理周期的延长。在一些涉及外国法查明的案件中，由于需要通过国际司法协助等途径获取外国法资料，而国际司法协助的程序繁琐，耗时较长，从而使得案件的审结周期大大延长。标的额方面，涉及外国法查明案件标的额一半以上大于100万元，这表明此类案件往往涉及较大的经济利益。在涉外民商事活动中，当事人之间的交易规模较大，一旦发生纠纷，涉及的标的额也相应较高。在跨国投资、国际贸易等领域，当事人的投资金额和交易金额通常较大，当这些交易引发纠纷并涉及外国法查明时，案件的标的额往往较为可观。这些大额案件的处理结果不仅关系到当事人的切身利益，也对国际经济秩序和市场稳定产生重要影响。3.2.2外国法查明的主体与途径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外国法查明的主体呈现多元化的特点，包括当事人、法院、仲裁机构和行政机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第10条规定，涉外民事关系适用的外国法律，由人民法院、仲裁机构或者行政机关查明。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应当提供该外国法律。这一规定明确了不同主体在外国法查明中的义务和作用。当事人在外国法查明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尤其是在其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情况下，负有提供外国法律的义务。在国际货物买卖合同纠纷中，如果当事人约定适用某外国法律，那么他们就需要提供该外国法律的相关内容，包括法律条文、司法解释、判例等。当事人可以通过自行查找、委托专业机构或律师等方式获取外国法律。由于当事人对自身的交易情况和所选择的法律较为熟悉，由其提供外国法律有助于提高查明的效率和准确性。然而，在实践中，当事人可能由于缺乏对外国法律的了解、获取途径有限等原因，无法及时、准确地提供外国法律，从而影响案件的审理进度。法院作为司法裁判的主体，在外国法查明中承担着重要责任。无论当事人是否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法院都有义务查明外国法律。在当事人未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时，法院应主动通过各种途径查明外国法律。法院可以通过多种途径进行外国法查明，包括当事人提供、司法协助、使领馆提供、专家提供等。在一些案件中，法院会要求当事人提供外国法律，并对当事人提供的法律进行审查和核实；如果当事人无法提供或提供的法律不充分，法院会通过其他途径进行补充查明。法院在外国法查明过程中，需要综合考虑各种因素，确保查明的外国法律准确、可靠，能够适用于具体案件。仲裁机构在涉外仲裁案件中，也需要查明外国法律。仲裁机构可以参照法院的查明途径和方法，要求当事人提供外国法律，或者通过其他途径获取外国法律。在国际商事仲裁中，仲裁庭通常会根据当事人的约定或仲裁规则，确定外国法律的查明方式。如果当事人约定由仲裁庭查明外国法律，仲裁庭会通过咨询专家、查阅法律资料等方式进行查明；如果当事人约定由当事人自行提供外国法律，仲裁庭会对当事人提供的法律进行审查和判断。行政机关在某些涉外行政案件中，也可能涉及外国法查明。在涉及外国知识产权的行政案件中，行政机关需要查明外国知识产权法律的相关规定，以作出准确的行政决定。行政机关可以通过与相关部门的协作、咨询专业机构等方式查明外国法律。在外国法查明途径方面，我国法律规定了多种途径，以满足不同案件的需求。当事人提供是最常见的查明途径之一。如前文所述，当事人在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时，有义务提供该外国法律。当事人可以通过互联网、图书馆、专业数据库等渠道获取外国法律资料，也可以聘请外国法律专家提供法律意见。在一些涉及外国公司法的案件中，当事人可以通过查阅外国公司注册地的法律数据库，获取相关的公司法律条文和司法解释。司法协助是另一种重要的查明途径。我国与多个国家签订了司法协助协定，通过司法协助渠道，法院可以请求对方的中央机关或者主管机关提供外国法律。在与法国签订的司法协助协定中，规定了双方在外国法查明方面的协助义务。当我国法院需要查明法国法律时，可以通过司法协助渠道，向法国的相关机关提出请求，获取法国法律的相关资料。使领馆提供也是一种可行的途径。我国驻该国使领馆或者该国驻我国使领馆可以提供外国法律的相关信息。我国驻美国大使馆可以协助国内法院查明美国法律的相关规定，通过与美国当地的法律机构、律师事务所等进行沟通，获取美国法律的最新动态和相关资料。专家提供在外国法查明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外法律专家具有专业的法律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对外国法律进行准确的解读和分析。在一些复杂的涉外案件中，法院会聘请中外法律专家提供法律意见，帮助法官理解和适用外国法律。在涉及国际金融法律的案件中，法院可以聘请国际金融法律专家，对外国金融法律的相关规定进行解读和分析，为案件的审理提供专业支持。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国际交流的日益频繁，外国法查明的途径也在不断拓展和创新。一些法院和机构开始利用互联网平台、法律数据库等资源，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准确性。一些法院建立了专门的外国法查明平台，整合了各类外国法律资源，方便法官和当事人查询和使用。一些法律数据库提供了丰富的外国法律条文、判例和学术研究成果，为外国法查明提供了便利。3.2.3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与处理在司法实践中，外国法无法查明的情况时有发生，如何准确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以及合理处理该情形，对于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公正解决至关重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第10条规定，不能查明外国法律或者该国法律没有规定的，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然而，对于“不能查明外国法律”的具体认定标准，法律并未作出明确详细的规定，在实践中存在一定的模糊性。实践中，对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标准主要基于查明的过程和结果。如果当事人或法院通过合理的途径，如当事人提供、司法协助、专家提供等，尽到了应有的努力，但仍无法获取外国法律的相关内容，或者获取的法律内容不明确、不充分，无法适用于具体案件，则可以认定为外国法无法查明。在一些案件中，当事人虽积极提供外国法律，但所提供的法律资料存在缺失、不准确等问题，且通过其他途径也无法补充完善，导致法院无法依据这些资料确定外国法律的具体内容，此时法院可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若法院通过司法协助渠道向外国相关机关请求提供外国法律，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得到有效回复，或者回复的内容无法满足案件审理的需要，也可认定为外国法无法查明。常见的外国法无法查明的情形包括：当事人在人民法院指定的合理期限内无正当理由未提供外国法律；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律无法得到法院的采信，如提供的法律文本未经合法认证、法律意见缺乏专业性和权威性等；通过司法协助、使领馆提供、专家提供等途径仍无法获取外国法律，或者获取的法律存在严重瑕疵，无法作为裁判依据。在某涉外合同纠纷案件中，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但在法院指定的期限内未能提供该外国法律，且经法院多次催促仍未提供，法院最终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适用中国法律进行判决。当外国法无法查明时，我国采用直接适用内国法的处理方式，即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这种处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保证案件的及时解决，避免因外国法无法查明而导致案件久拖不决。在实践中，适用内国法也可能存在一些问题。由于内国法与案件的联系程度可能不如外国法紧密，直接适用内国法可能无法充分体现当事人的真实意思表示，也可能无法准确解决当事人之间的纠纷。在一些涉及国际商事交易的案件中，当事人约定适用外国法律，是基于该外国法律对交易的特殊规定和保障。如果因外国法无法查明而直接适用内国法，可能会导致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无法得到充分保护。因此，在适用内国法时，法院应充分考虑案件的具体情况，尽量平衡当事人的利益，确保判决结果的公正性和合理性。法院可以参考国际惯例、国际条约以及外国法律的基本原则和精神，对案件进行综合判断，以减少因适用内国法而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四、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存在的问题4.1立法层面的问题4.1.1法律规定过于原则和笼统尽管我国已在《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及其相关司法解释中对外国法查明制度作出规定，但这些规定在实践中暴露出过于原则和笼统的问题，缺乏具体的操作细则，给司法实践带来了诸多困扰。《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第10条虽明确了外国法查明的主体以及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时的提供义务，但对于查明的具体方式、查明的深度和广度等关键问题，均未给出明确的界定。在查明方式上，仅提及由人民法院、仲裁机构或者行政机关查明，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应当提供该国法律，却未详细说明各主体在查明过程中的具体职责和操作流程，导致在实际操作中，各主体对于如何履行查明义务存在疑惑。对于查明的深度和广度，法律也未作明确规定。在实践中，法官难以判断应查明外国法的哪些具体内容，是仅需查明与案件直接相关的法律条文，还是需对相关的法律解释、判例等进行全面查明。不同的法官可能会有不同的理解和判断，这就导致了司法实践中查明标准的不统一。在一些复杂的涉外民商事案件中，涉及到外国法的多个方面，如合同的效力、违约责任、侵权责任等，法官可能会因对查明深度和广度的把握不同，而作出不同的判决，影响了司法的公正性和权威性。此外，法律对于外国法查明的期限也未作明确规定。在司法实践中，外国法查明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由于缺乏明确的期限限制，可能会导致案件审理周期过长，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无法及时得到保障。一些案件中，由于外国法查明的时间过长，导致当事人的诉讼成本增加，甚至可能会因为时间的拖延而使证据灭失，影响案件的公正审理。法律规定的过于原则和笼统，使得外国法查明制度在实践中缺乏可操作性，容易引发司法实践中的混乱和不确定性，亟待通过进一步的立法或司法解释加以细化和完善。4.1.2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标准模糊在我国现行法律体系中，关于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标准存在模糊不清的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第10条规定，不能查明外国法律或者该国法律没有规定的，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然而，对于“不能查明外国法律”的具体内涵和判断标准，法律并未作出明确详细的规定。在实践中，这一模糊的认定标准导致了法院在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时存在较大的自由裁量空间，不同法院甚至同一法院的不同法官在类似案件中的认定尺度也可能存在差异，影响了司法裁判的公正性和一致性。一些法院在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时，仅以当事人未能在指定的期限内提供外国法律为由，就直接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而未充分考虑当事人未能提供的原因以及法院自身是否已尽到合理的查明义务。在某些案件中，当事人可能由于客观原因，如外国法律资料获取困难、语言障碍等，未能在规定期限内提供外国法律，但法院并未进一步通过其他途径进行查明，就简单地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这显然是不合理的。部分法院对于“该国法律没有规定”的理解也存在差异。有些法院认为，只要当事人或法院未能找到与案件直接相关的外国法律条文，就认定为该国法律没有规定；而另一些法院则会综合考虑外国法律的体系、基本原则以及相关的法律解释等因素，判断是否存在可以适用的法律依据。这种理解上的差异导致了司法实践中裁判标准的不统一，使得当事人难以预测案件的结果，也损害了司法的权威性。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标准模糊，还容易引发当事人与法院之间的争议。当事人可能对法院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的结果不服，认为法院未充分履行查明义务或对法律的理解存在偏差，从而导致当事人对司法公正性产生质疑，影响了司法的公信力。因此，明确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标准，对于规范司法实践，保障当事人的合法权益，维护司法的公正性和权威性具有重要意义。4.1.3缺乏对查明费用和责任承担的规定我国现行法律对于外国法查明费用的承担主体、分担方式以及查明责任的界定缺乏明确规定，这在司法实践中容易引发当事人和法院之间的争议，影响外国法查明工作的顺利进行。在查明费用方面，由于缺乏明确的法律规定，当事人和法院往往会在费用承担问题上产生分歧。当事人可能认为，外国法查明是法院的职责，费用应由法院承担；而法院则可能认为，当事人作为案件的直接利害关系人，有义务提供外国法律并承担相应的查明费用。在一些复杂的涉外案件中，外国法查明可能需要聘请外国法律专家、翻译人员，或者通过国际司法协助等途径获取法律资料，这些都需要支付高额的费用。如果费用承担问题不明确，可能会导致当事人因担心费用过高而不愿意积极配合查明工作，或者法院因费用问题而无法充分履行查明义务，从而影响案件的审理进度和质量。在查明责任方面，虽然《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规定了当事人和法院在外国法查明中的义务，但对于双方责任的具体划分并不清晰。在实践中，当外国法无法查明时，难以确定是当事人未履行提供义务还是法院未履行查明义务导致的，这就容易引发双方的责任推诿。在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情况下，若当事人未能提供外国法律，法院是否应立即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还是应进一步依职权进行查明，法律对此没有明确规定。这种责任界定的不清晰，不仅会影响外国法查明的效率，也会损害当事人的合法权益，降低司法的公信力。因此，完善外国法查明费用和责任承担的相关规定，明确费用的承担主体和分担方式，清晰划分当事人和法院的查明责任，对于解决涉外民商事纠纷，提高司法效率，维护司法公正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四、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存在的问题4.2司法实践层面的问题4.2.1当事人查明外国法难度较大在司法实践中，当事人承担着重要的外国法查明义务，然而，他们在履行这一义务时面临着诸多困难，导致外国法查明的效果不佳。当事人在收集外国法资料时面临着重重障碍。由于外国法律体系繁杂多样，不同国家的法律制度、法律渊源和法律文化存在巨大差异，当事人往往难以全面、准确地获取所需的外国法资料。一些国家的法律以成文法为主，而另一些国家则以判例法为主，对于习惯了本国法律体系的当事人来说，要在众多的法律文件和判例中找到与案件相关的外国法规定并非易事。当事人还可能面临语言障碍，许多外国法律资料是以当地语言编写的，当事人若不具备相应的语言能力，就难以直接阅读和理解这些资料，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和金钱进行翻译，这不仅增加了查明的成本，还可能因翻译不准确而影响对外国法的理解。理解外国法内容对当事人来说也是一大挑战。外国法律的概念、原则和规则往往与本国法律存在差异，当事人缺乏对外国法律体系和法律文化的深入了解，很难准确把握外国法的内涵和适用范围。在一些复杂的法律领域，如国际商事仲裁、知识产权保护等，外国法的规定更为复杂，当事人更难以理解和运用。在国际商事仲裁中，不同国家的仲裁规则和法律对仲裁程序、仲裁裁决的执行等方面都有不同的规定，当事人若不熟悉这些规定，就可能在仲裁过程中处于不利地位。外国法查明的费用也是当事人面临的一大难题。查明外国法通常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当事人可能需要聘请外国法律专家、翻译人员，购买外国法律资料，甚至需要通过国际司法协助等途径获取法律资料，这些都需要支付高额的费用。对于一些小型企业或个人当事人来说，这些费用可能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导致他们因经济原因而无法积极履行外国法查明义务。在一些涉及跨国知识产权纠纷的案件中，当事人为了查明外国知识产权法律的相关规定，需要聘请专业的知识产权律师和专家，这些费用往往高达数万元甚至数十万元，对于一些小型企业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当事人查明外国法难度较大，不仅影响了当事人自身的合法权益，也制约了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公正、高效解决。因此，需要采取有效措施，降低当事人查明外国法的难度，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准确性。4.2.2法院查明积极性不高在外国法查明的司法实践中，部分法院存在积极性不高的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审理进程和质量。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法院在外国法查明中承担着重要责任，无论当事人是否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法院都有义务查明外国法律。在实际操作中，部分法院未能充分发挥其主动查明的职责，存在消极怠工的现象。一些法院在审理涉外民商事案件时，过于依赖当事人提供外国法，当当事人未能提供或提供的外国法不充分时，法院没有积极主动地通过其他途径进行补充查明，而是简单地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转而适用中国法律。这种做法不仅违背了法院应尽的查明义务，也可能导致案件的判决结果无法准确反映当事人的真实权利义务关系。在某涉外合同纠纷案件中，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但由于对外国法律体系不熟悉，未能提供完整的外国法资料。法院在未进一步通过司法协助、咨询专家等途径查明外国法的情况下，直接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适用中国法律进行判决。这可能导致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无法得到充分保护，因为中国法律与当事人约定适用的外国法律在合同的效力、违约责任等方面的规定可能存在差异。部分法院在外国法查明过程中，缺乏专业的知识和技能，对外国法律体系和查明途径了解不足，导致其在查明外国法时存在畏难情绪，不愿意主动开展查明工作。一些法官可能对国际私法的理论和实践掌握不够扎实，对外国法的性质、查明的方法和程序等问题认识不清，在面对复杂的外国法查明问题时，缺乏解决问题的能力和信心。由于外国法查明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法院的案件审理任务繁重，一些法官为了提高结案效率，往往不愿意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外国法查明上，从而导致法院查明外国法的积极性不高。法院查明外国法积极性不高，不仅影响了案件的审理效率和质量，也损害了司法的公正性和权威性。为了改变这一现状，需要加强对法院的指导和监督，提高法官的专业素质和业务能力，增强法院查明外国法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确保涉外民商事案件能够得到公正、高效的解决。4.2.3查明途径的有效性和可操作性不足我国法律虽规定了多种外国法查明途径，但在司法实践中，这些途径的有效性和可操作性存在明显不足，给外国法查明工作带来了诸多阻碍。司法协助途径在实践中面临着程序繁琐、耗时较长的问题。根据相关规定，通过司法协助渠道由对方的中央机关或者主管机关提供外国法律，需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包括提出请求、审查请求、传递请求、执行请求等环节。这些程序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导致外国法查明的周期过长。在一些涉及跨国合同纠纷的案件中，由于通过司法协助途径查明外国法的时间过长，案件的审理进度受到严重影响，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无法及时得到保障。一些国家的司法协助程序不够完善，对外国法查明的请求可能存在不配合、拖延等情况，进一步降低了司法协助途径的有效性。使领馆提供外国法的途径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我国驻该国使领馆或者该国驻我国使领馆提供外国法律，需要使领馆具备相关的法律专业知识和资源，并且能够及时获取最新的外国法律信息。在实际情况中，使领馆的主要职责并非法律查明，其工作人员可能缺乏专业的法律知识和经验，难以提供准确、全面的外国法资料。使领馆的工作任务繁重，可能无法及时响应法院的外国法查明请求，导致该途径的可操作性受到影响。通过专家提供外国法的途径也存在一些问题。虽然中外法律专家具有专业的法律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但在实践中，专家的选择和聘请缺乏规范的程序和标准，导致专家的专业性和权威性难以得到保证。一些专家可能受到自身利益的影响，出具的法律意见存在倾向性，无法客观、公正地反映外国法的真实情况。专家提供法律意见的费用较高，对于一些当事人来说，可能难以承担，这也限制了该途径的广泛应用。此外，其他查明途径，如通过互联网、图书馆等获取外国法资料，虽然具有一定的便捷性，但这些途径获取的法律资料往往不够准确、权威，需要进一步核实和验证。由于互联网信息的海量性和复杂性，难以保证所获取的外国法资料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图书馆中的外国法律资料可能存在更新不及时、不全面等问题，无法满足司法实践的需求。查明途径的有效性和可操作性不足，严重制约了外国法查明工作的顺利进行，需要进一步完善相关制度和程序，提高查明途径的效率和质量，为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审理提供有力的支持。4.2.4专业机构和专家的作用未充分发挥在外国法查明的司法实践中，专业机构和专家本应发挥重要作用，但目前其地位和作用尚未得到明确界定，相关采信标准和程序也不够规范，导致其作用未能得到充分发挥。专业机构和专家在外国法查明中的地位和作用存在模糊之处。虽然我国法律规定可以由法律查明服务机构或者中外法律专家提供外国法律，但对于这些专业机构和专家在外国法查明中的具体职责、权利和义务，以及其与法院、当事人之间的关系，缺乏明确的规定。这使得在实践中，专业机构和专家的参与程度和方式存在较大差异，难以形成统一的标准和规范。在一些案件中，专业机构和专家可能只是作为辅助性的角色，提供一些参考意见，而在另一些案件中，他们的意见可能被过度依赖，导致法院和当事人对其产生不合理的期望。这种地位和作用的不明确，不仅影响了专业机构和专家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也使得其在外国法查明中的作用难以得到有效发挥。专业机构和专家出具的法律意见的采信标准和程序不规范。在司法实践中，对于专业机构和专家出具的法律意见，法院如何进行审查和采信，缺乏明确的标准和程序。一些法院在审查法律意见时，可能过于注重形式，而忽视了其内容的真实性和准确性；一些法院可能对专家的资质和权威性缺乏严格的审查，导致一些不具备专业能力的专家出具的法律意见也被采纳。由于缺乏规范的采信程序，当事人对法律意见的质疑和反驳缺乏有效的途径，这也影响了法律意见的公正性和权威性。在某涉外知识产权纠纷案件中，当事人聘请的法律专家出具了一份法律意见，但法院在审查该意见时，未能充分考虑专家的资质和意见的合理性，直接采信了该意见，导致另一方当事人对判决结果不服，提出上诉。专业机构和专家的作用未充分发挥，还与我国目前缺乏专业的外国法查明服务市场和人才队伍有关。目前，我国从事外国法查明服务的专业机构数量较少，服务水平参差不齐，难以满足日益增长的外国法查明需求。我国缺乏专业的外国法查明人才，能够熟练掌握外国法律体系和查明方法的专家相对较少，这也限制了专业机构和专家在外国法查明中的作用发挥。为了充分发挥专业机构和专家在外国法查明中的作用，需要明确其地位和作用，规范其出具法律意见的采信标准和程序，加强专业机构和人才队伍建设，为外国法查明提供更加专业、高效的服务。五、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国际比较与借鉴5.1英美法系国家的外国法查明制度英美法系国家在外国法查明制度上有着独特的规定和实践。以英国为例，其传统上将外国法视为事实，而非法律。在英国的司法体系中，当事人承担着主要的外国法查明责任，需像证明其他事实一样，通过提供证据来证明外国法的内容。这是因为在英国的法律观念中，外国法对于英国法院来说是一种外部的、需要通过证据来证实的事实，与英国本土法律有着本质的区别。在涉及外国法的案件中，当事人需要聘请外国法律专家出庭作证，以证明外国法的具体内容和适用规则。这些专家通常是对相关外国法律体系有深入研究和实践经验的专业人士，他们能够向法庭详细解释外国法的条文含义、立法背景以及在类似案件中的适用情况。英国法院在某些情况下也会依职权查明外国法。当法院认为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证据不充分或存在疑问时，或者案件涉及公共利益等特殊情况时，法院会主动采取措施查明外国法。法院可能会查阅相关的法律资料、参考其他国家的司法判例，或者咨询专业的法律研究机构。但这种依职权查明的情况相对较少，法院主要还是依赖当事人提供的证据来认定外国法的内容。在一些涉及国际条约或国际惯例的案件中，法院可能会主动查明相关的国际法律文件，以确定其在英国国内的适用效力和具体内容。在外国法查明的方式上，英国采用了多种方式相结合的模式。专家证人是其中最重要的方式之一。当事人聘请的外国法律专家会在法庭上提供专业的法律意见，这些意见通常包括对外国法律条文的解读、相关判例的分析以及对案件适用外国法的具体建议。专家证人的证言在英国的外国法查明中具有重要的地位，法院会根据专家的资质、经验以及证言的可信度等因素来综合判断其证明力。英国法院也会对外国法进行司法认知。对于一些被广泛知晓或在国际上具有普遍认可的外国法律原则和规则，法院可以直接予以认定，而无需当事人提供详细的证据证明。一些国际通行的商事惯例，如国际贸易术语解释通则，英国法院在相关案件中可以直接适用，无需当事人进一步举证。美国的外国法查明制度与英国有相似之处，同样将外国法视为事实，由当事人负责举证证明。在美国的诉讼程序中，当事人需要通过各种途径收集外国法的相关资料，并提供给法庭。这些资料可以包括外国法律的文本、权威的法律注释、相关的学术研究成果以及专家证人的证言等。当事人可以聘请熟悉外国法律的律师或专家来协助其查明外国法，并在法庭上对外国法的内容和适用进行解释和说明。在一些涉及跨国公司纠纷的案件中，当事人可能会聘请国际知名的法律专家，对相关国家的公司法、证券法等法律进行解读，以证明其主张的合法性。美国法院也拥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来查明外国法。在当事人提供的证据不足以确定外国法的内容时，法院可以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自行决定是否进一步查明外国法。法院可以通过查阅法律数据库、咨询专业机构或与其他国家的法院进行司法协助等方式来获取外国法的相关信息。在一些涉及复杂国际法律问题的案件中，美国法院可能会与国际组织或其他国家的权威法律机构进行沟通，以获取准确的外国法信息。美国法院还会参考其他国家法院的判决和国际法律界的主流观点，以确保对外国法的理解和适用准确无误。在涉及国际知识产权纠纷的案件中，美国法院可能会参考欧洲法院或其他国家法院对类似问题的判决，以及国际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相关报告和指南，来确定外国法的具体适用。5.2大陆法系国家的外国法查明制度在大陆法系国家，如法国、德国等，其外国法查明制度与英美法系国家存在显著差异。这些国家通常将外国法视为法律，而非事实，这一性质认定决定了外国法查明的主体和方式。在法国，法院在外国法查明中承担着主要责任，法官有义务依职权查明外国法。这是基于法国的法律传统和司法理念，认为法官作为法律的执行者，有责任确保案件适用的法律准确无误，无论是本国法还是外国法。在法国的司法实践中，当案件需要适用外国法时，法官会主动采取多种措施来查明外国法的内容。法国法官在查明外国法时，会首先查阅相关的法律文献，包括外国的法典、法规、司法解释以及权威的法学著作等。法国的一些大型法律图书馆收藏了丰富的外国法律资料，为法官的查阅提供了便利。法国法官也会咨询外国法专家，这些专家通常是对特定外国法律体系有深入研究的学者或律师，他们能够为法官提供专业的法律意见和解读。在涉及复杂的外国法律问题时，法官可能会邀请外国法专家出庭作证，就外国法的具体内容和适用进行详细的说明和解释。法国还与一些国家签订了司法协助协定，法官可以通过司法协助的途径，请求外国法院或其他相关机构提供外国法的相关信息和资料。在与德国签订的司法协助协定中，规定了双方在外国法查明方面的协助义务，当法国法院需要查明德国法律时，可以通过司法协助渠道获取相关的法律资料和案例。德国的外国法查明制度同样体现了大陆法系的特点。德国法院在审理涉外民商事案件时，若需适用外国法，会积极主动地进行查明。德国的法官在长期的司法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外国法查明经验，他们熟悉各种查明途径和方法，能够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选择最合适的方式。德国的法官会充分利用互联网和专业数据库等现代信息技术手段，获取外国法的相关信息。一些专业的法律数据库收录了世界各国的法律条文、判例和学术研究成果，法官可以通过这些数据库快速检索到所需的外国法资料。德国的法官也会参考其他国家法院的判决和国际法律界的主流观点，以确保对外国法的理解和适用准确无误。在涉及国际商事纠纷的案件中，德国法官可能会参考国际商会发布的相关规则和其他国家法院对类似案件的判决，来确定外国法的具体适用。德国还注重当事人在外国法查明中的协助作用。虽然法院是外国法查明的主要责任主体，但当事人也有义务提供与案件相关的外国法信息和资料。当事人可以通过聘请律师、咨询专家等方式获取外国法的相关信息，并将其提供给法院。在一些案件中，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资料和意见对法院的判决起到了重要的参考作用。德国的法院会对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信息进行审查和核实，确保其准确性和可靠性。如果法院认为当事人提供的信息不充分或存在疑问，会进一步通过其他途径进行查明。法国和德国等大陆法系国家的外国法查明制度强调法院依职权查明外国法，当事人可提供协助，通过多种方式相结合，确保外国法的准确查明和适用。这种制度模式有助于发挥法院的专业优势，保障司法裁判的公正性和权威性，也充分考虑了当事人的参与权和知情权，为涉外民商事纠纷的解决提供了有力的法律支持。5.3对我国的启示与借鉴英美法系国家将外国法视为事实，以当事人举证为主，虽充分调动了当事人的积极性，但也加重了当事人的负担，且可能导致双方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证据相互矛盾，增加法院判断的难度。大陆法系国家将外国法视为法律，法院依职权查明，能发挥法院的专业优势，保障司法裁判的公正性和权威性，但也可能使法院负担过重，影响审判效率。我国应结合自身的法律体系和司法实践，合理借鉴两大法系的经验。在明确查明主体责任方面，我国应进一步完善法律规定，明确当事人和法院在外国法查明中的具体责任和义务。在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情况下，应强化当事人的提供义务，要求当事人提供详细、准确的外国法资料，并对资料的真实性和合法性负责。法院应加强对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资料的审查和核实，确保其符合案件的实际情况。当当事人无法提供或提供的外国法资料不充分时，法院应依职权进行补充查明，充分发挥法院的主导作用。在具体案件中，法院可以要求当事人提供外国法的相关条文、司法解释、权威判例等资料，并对当事人提供的资料进行质证和认证。如果当事人提供的资料存在疑问或不完整，法院可以通过查阅专业法律数据库、咨询专家学者等方式进行核实和补充。拓宽查明途径是提高外国法查明效率和准确性的关键。我国应借鉴国际经验，进一步丰富和完善外国法查明途径。除了现有的当事人提供、司法协助、使领馆提供、专家提供等途径外，还可以加强与国际组织、外国法律机构的合作，建立常态化的法律交流与合作机制，获取更多的外国法信息。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建立专门的外国法查明数据库或平台，整合各类外国法资源，为当事人和法院提供便捷、高效的查询服务。我国可以与国际知名的法律数据库合作，引入其丰富的外国法资料，同时鼓励国内的法律研究机构和高校建立自己的外国法数据库，形成多元化的外国法资源体系。还可以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对外国法资料进行智能分析和筛选，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准确性。规范专家意见的采信标准和程序对于充分发挥专家在外国法查明中的作用至关重要。我国应明确专家的资格认定标准，建立专家库，确保专家具有专业的法律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制定详细的专家意见采信程序，要求专家在提供法律意见时，必须说明意见的依据、分析过程和结论，法院应组织当事人对专家意见进行质证，综合考虑专家的资质、意见的合理性和可信度等因素，决定是否采信专家意见。在某涉外知识产权纠纷案件中，法院可以邀请知识产权领域的专家提供外国法的相关意见。专家在提供意见时，应详细说明外国知识产权法律的相关规定、适用条件以及与本案的关联性，并提供相关的法律条文和判例作为依据。法院在收到专家意见后，应组织当事人进行质证，听取双方当事人的意见和质疑，综合判断专家意见的可信度和适用性，最终决定是否采信专家意见。六、完善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建议6.1立法完善6.1.1细化外国法查明的相关规定为增强我国外国法查明制度的可操作性，应在立法层面进一步细化相关规定。在查明程序方面，明确规定从启动外国法查明程序到完成查明的具体步骤和流程。当法院受理涉外民商事案件且根据冲突规范需适用外国法时，应在规定的期限内，如15个工作日内，向当事人送达外国法查明通知书，告知当事人查明外国法的责任、途径以及不履行责任的后果。当事人应在收到通知书后的一定期限内，如30个工作日内，提供外国法相关资料。若当事人无法提供，应说明理由，并提交书面申请延期。法院在收到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资料后，应组织双方当事人进行质证，确定外国法的真实性、关联性和合法性。在质证过程中，当事人可以提出异议，并提供相关证据支持自己的观点。法院应根据质证结果，对外国法进行审查和认定。对于查明期限，应根据案件的复杂程度和外国法查明的难易程度，合理设定不同的期限。对于一般的涉外民商事案件，外国法查明期限可设定为3个月；对于复杂的案件，如涉及多个国家法律适用或外国法查明难度较大的案件，可适当延长至6个月。若在规定期限内无法完成查明，法院应说明理由，并报上级法院批准延长。在延长查明期限时，法院应及时通知当事人，并告知延长的期限和理由。明确查明的深度和广度也至关重要。查明深度应要求不仅查明外国法的具体条文，还需查明相关的法律解释、判例以及法律原则。在涉及外国合同法的案件中，不仅要查明外国合同法的具体条文，还要查明该国法院对相关条文的解释和适用判例，以及该国合同法的基本原则，如契约自由原则、公平原则等。查明广度应涵盖与案件争议焦点直接相关的外国法律领域，以及可能影响案件判决结果的其他相关法律领域。在涉及国际货物买卖合同纠纷的案件中，除了查明外国合同法中关于买卖合同的相关规定外，还应查明外国的货物运输法、保险法、知识产权法等相关法律领域，以确保全面、准确地适用外国法。通过这些细化规定，为外国法查明提供明确的操作指南，提高司法实践的效率和准确性。6.1.2明确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标准为解决外国法无法查明认定标准模糊的问题，立法应制定客观、明确的认定标准。应规定在穷尽所有合理查明途径后仍无法获取外国法相关信息时，方可认定为无法查明。合理查明途径应包括但不限于《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民事关系法律适用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中规定的七种途径，即由当事人提供、通过司法协助渠道由对方的中央机关或者主管机关提供、通过最高人民法院请求我国驻该国使领馆或者该国驻我国使领馆提供、由最高人民法院建立或者参与的法律查明合作机制参与方提供、由最高人民法院国际商事专家委员会专家提供、由法律查明服务机构或者中外法律专家提供以及其他适当途径。在具体操作中，法院应依次尝试各种查明途径，不得轻易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当通过当事人提供途径无法获取外国法时，法院应及时通过司法协助渠道向对方的中央机关或者主管机关提出请求，并跟踪请求的处理进度。若对方在合理期限内未回复或回复的内容无法满足案件审理需要，法院应进一步通过其他途径进行查明。若通过其他途径仍无法获取外国法，法院应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如案件的性质、当事人的举证能力、外国法的公开程度等，判断是否属于无法查明的情形。在判断过程中，法院应充分听取当事人的意见，并在裁判文书中详细说明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的理由和依据。若当事人对法院的认定结果有异议，可在规定的期限内提出上诉，上级法院应根据相关标准进行审查和判断。对于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应建立严格的审查机制。法院在认定外国法无法查明时，应提交审判委员会进行讨论和审查，确保认定结果的公正性和权威性。审判委员会应综合考虑案件的具体情况、查明途径的使用情况以及当事人的意见等因素，对法院的认定结果进行审查和判断。若审判委员会认为法院的认定结果不合理，应要求法院重新进行查明或提供更充分的理由和依据。通过明确认定标准和建立审查机制，规范外国法无法查明的认定行为，保障当事人的合法权益。6.1.3规定查明费用和责任承担在立法中明确外国法查明费用和责任承担，对于保障外国法查明工作的顺利进行具有重要意义。在费用承担方面，应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合理分担费用。当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时，当事人应承担主要的查明费用，但法院在必要时可根据当事人的申请，给予一定的费用补贴。在一些复杂的涉外知识产权纠纷案件中，当事人为查明外国知识产权法律的相关规定，需要聘请专业的知识产权律师和专家，费用较高。若当事人经济困难，可向法院申请费用补贴，法院可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如当事人的经济状况、案件的复杂程度等，决定是否给予补贴以及补贴的金额。当法院依职权查明外国法时，费用由法院承担，但法院可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要求当事人适当分担部分费用。在一些涉及公共利益的涉外案件中，法院依职权查明外国法，若当事人在案件中存在一定的过错或受益，法院可要求当事人分担部分查明费用。明确查明责任的归属和追究方式也十分关键。当事人若未履行提供外国法的义务，应承担相应的不利后果，如承担诉讼费用、败诉风险增加等。在一些案件中，当事人故意不提供外国法或提供虚假的外国法资料，导致案件无法正常审理，法院可判决当事人承担诉讼费用，并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对当事人的诉讼请求予以驳回或部分驳回。法院若未履行查明义务或查明不充分，应承担相应的责任，如案件被上级法院发回重审、相关司法人员受到纪律处分等。在一些案件中，法院因疏忽大意或故意不作为，未履行查明义务，导致案件判决错误，上级法院可将案件发回重审，并对相关司法人员进行纪律处分，以督促法院积极履行查明义务。通过明确费用承担和责任追究方式，规范当事人和法院在外国法查明中的行为，提高外国法查明的效率和质量。6.2司法实践优化6.2.1强化法院的查明职责为有效提升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审判质量，应当建立起法院内部的外国法查明工作机制，以此强化法院在外国法查明过程中的主导地位。在这一机制的构建中，首先应设立专门的外国法查明小组，该小组由具备国际私法专业知识、熟练掌握外语且拥有丰富司法实践经验的法官组成。这些法官能够凭借其专业素养，准确理解和运用外国法律，确保外国法查明工作的专业性和准确性。小组负责收集、整理和研究外国法资料，建立外国法数据库，将各类外国法律条文、司法解释、经典判例等进行系统分类和存储，方便法官在审理案件时快速查询和参考。同时，小组成员还需定期对数据库进行更新和维护，确保所收录的外国法资料的时效性和准确性。加强对法官的培训也是至关重要的环节。通过组织专业培训课程、邀请国内外专家学者进行讲座、开展案例研讨等方式，全面提高法官主动查明外国法的意识和能力。在培训课程中，不仅要涵盖国际私法的基本理论、外国法律体系的特点和结构，还要注重培养法官的法律检索技能和跨文化交流能力。通过实际案例分析，让法官深入了解不同国家法律的适用规则和实践操作，提高其在复杂涉外案件中准确查明外国法的能力。在邀请国际知名的国际私法专家进行讲座时，专家可以分享国际上最新的外国法查明经验和方法，以及在处理跨国法律纠纷时的实践技巧，拓宽法官的国际视野和思维方式。开展案例研讨活动，让法官们共同探讨在实际案件中遇到的外国法查明难题，交流各自的解决思路和方法，促进法官之间的经验分享和相互学习。明确法院在不同情形下的查明义务也是该机制的重要内容。在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律的案件中，法院应认真审查当事人提供的外国法资料，对资料的真实性、合法性和关联性进行严格把关。如果发现当事人提供的资料存在疑问或不完整，法院应及时要求当事人补充或作出说明。在当事人未选择适用外国法律，但案件的处理需要适用外国法的情况下，法院应主动承担起查明外国法的责任，积极通过各种途径收集外国法资料。在一些涉及国际条约或国际惯例的案件中，即使当事人未明确选择适用相关国际条约或惯例，法院也应主动查明其内容，并在判决中予以适用。法院还应建立外国法查明的监督和考核机制，对法官的查明工作进行定期评估和监督，确保法官切实履行查明义务。对于在外国法查明工作中表现出色的法官，应给予表彰和奖励；对于未能履行查明义务或查明工作存在严重失误的法官，应进行相应的批评和问责。6.2.2提高当事人查明外国法的能力当事人在外国法查明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然而，实践中当事人往往面临诸多困难，导致其查明外国法的能力不足。为改变这一现状，应采取一系列措施，为当事人提供外国法查明的指导和支持。建立外国法资料数据库是一项重要举措。该数据库应整合各类外国法资源，包括各国的法律法规、司法解释、判例、法学研究成果等。通过先进的信息技术手段，实现对这些资源的分类管理和便捷检索。当事人只需在数据库中输入相关关键词，即可快速获取所需的外国法资料。数据库还应提供多种语言版本，以满足不同当事人的语言需求，克服语言障碍。为确保数据库的准确性和权威性，应定期对其进行更新和维护，及时收录最新的外国法资料。提供法律援助也是提高当事人查明外国法能力的有效途径。对于经济困难或缺乏法律专业知识的当事人，法律援助机构应指派专业律师为其提供帮助。律师可以协助当事人收集、整理外国法资料，对外国法的内容进行解读和分析，并在法庭上代表当事人进行陈述和辩论。在一些复杂的涉外知识产权纠纷案件中，当事人可能对外国知识产权法律的相关规定缺乏了解，法律援助律师可以通过查阅专业资料、咨询专家学者等方式，为当事人提供准确的法律意见和建议，帮助当事人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法律援助机构还可以组织开展外国法查明的培训和讲座，向当事人普及外国法查明的基本知识和方法，提高当事人的法律意识和自我保护能力。法院在诉讼过程中也应给予当事人充分的指导。在受理涉外民商事案件后，法院应及时向当事人送达外国法查明通知书，告知当事人查明外国法的责任、途径以及不履行责任的后果。在当事人提供外国法资料的过程中，法院应随时解答当事人的疑问，提供必要的指导和帮助。法院可以组织当事人进行证据交换和质证，让当事人在交流和辩论中进一步明确外国法的内容和适用范围。在一些涉及外国公司法的案件中，法院可以指导当事人通过查阅外国公司注册地的官方网站、法律数据库等途径获取相关的公司法律资料，并组织当事人对这些资料进行质证和认证，确保外国法资料的真实性和合法性。通过这些措施，能够有效减轻当事人的查明负担，提高当事人查明外国法的能力，为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公正审理提供有力支持。6.2.3拓展和优化查明途径在全球化背景下，涉外民商事案件日益复杂，拓展和优化外国法查明途径对于准确适用法律、解决纠纷至关重要。我国应加强与国际组织、外国司法机构的合作，建立多元化的查明途径，提高查明途径的有效性和可操作性。与国际组织的合作可以为我国提供更广泛的法律资源和专业知识。我国可以与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国际商会等国际组织建立合作关系，获取国际商事法律的最新动态和研究成果。这些国际组织通常会发布关于国际商事交易的统一规则和指南，我国可以借鉴这些规则和指南，为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审理提供参考。国际商会发布的《国际贸易术语解释通则》对国际贸易中的术语和规则进行了统一规定，我国法院在审理相关案件时，可以参考该通则，准确确定当事人的权利义务。与外国司法机构的合作也是拓展查明途径的重要方式。通过与外国司法机构签订司法协助协定，建立常态化的法律交流与合作机制，我国可以获取外国司法实践中的最新案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