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隋代石窟艺术研究

敦煌莫高窟隋代石窟艺术研究

隋朝是一个经历了300年的混乱和分裂后的大统一王朝。南北方的大统一,也带来了文化上的大统一,但这却又是短暂的:短暂的统一使一切都带有一种过渡性。莫高窟隋代图案也显现着这种过渡性;然而在过渡中又渐趋新的统一。莫高窟隋代石窟约一百余窟(其中一些石窟经后代抹泥重绘)。依据石窟形制、内容、艺术风格,可分为前、中、后三个阶段。为了叙述方便,本文只举其中有图案的代表窟,以图案纹样及其结构形式来分类,不是按石窟分期对全部石窟依次叙述。隋代图案有窟顶的藻井、平,佛龛的龛楣,窟顶与壁上的边饰,塑像的服饰与背光等。其中以藻井图案为代表。(一)结构形式的“佛说”隋代前后石窟不多,主要有302、303、304、305及416、417诸窟,302、305窟内有隋开皇四年、五年造窟愿文纪年题记。诸窟的窟形与图案还保留着某些北朝余风,同时,又强烈地表现了隋代的新形式。如果说北朝图案可以概括为“建筑装饰图案”,隋初图案则表现了这种建筑图案的消逝,并开始向“织物图案”转变。前后列举的六窟图案,就窟顶图案来说,可分为两类:一是平图案,一是藻井图案。平图案有302、303、416、417四窟,这四窟的窟顶前部作起脊,形同人字披式,后部平顶。而302、303两窟中央还有1.8米高的方形基台,台上又有一圆形倒阶梯式的须弥山柱与窟顶相接。这种人字披式的窟顶形式,方形基台,虽说都是北朝中心柱窟窟形的延续:但却装饰了新内容;在窟顶人字披上,北朝时期常见的那些或塑或画的示意脊枋、檐枋,圆椽图案没有了,左右壁上示意立柱式图案没有了,而代之以人物故事画。窟后部平顶上虽然还画着套叠方井结构形式的“平图案”,但方井中却不是常见的莲花,而是代之以一铺“佛说法图”,平图案的仿木桁条斗四边饰,实际上却成为“佛说法图”的边框。平图案实际上已摆脱了北朝仿木构建筑装饰的形式,纯粹是一种为石窟装饰的装饰图案了。建筑装饰图案解体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心柱窟窟形的解体,西魏时期的249、285窟覆斗顶窟窟形的出现,则直接影响了中心柱窟向覆斗顶窟窟形的变化。在249、285窟,窟顶不是当做人间室内屋顶去做建筑图案的装饰,而是视为天国的太空,绘以日、月星辰、仙人、鬼怪人物故事画。到北周时,不仅是覆斗顶窟如294、296、299等窟继续画着人物故事画,连保持着完整的中心柱窟窟形的290窟,窟顶人字披两坡上,也画起佛传故事画来,开始了北朝中心柱窟建筑装饰图案解体的先例。迄至隋初,平图案方井中又画入了佛说法图。之后,窟顶作人字披的窟虽还不少,但平图却不复见。藻井图案有305,304两窟,以305窟为代表(插图一)。藻井与平,就其建筑说,都是宫室殿堂内部屋顶的装饰,在北朝石窟装饰图案中,也都具有方井套叠结构的建筑形式。隋代305窟藻井却不同,它要表现的具体形象不是建筑的藻井,而是织物的藻井一“华盖”,它由中心莲花方井与四周垂帐两大部分组成。在人间它是皇权的代表,在天国它是净土的象征。这种“华盖”藻井图案的形式,最早也出现于西魏285窟的覆斗形窟顶上。它的垂幔部分虽还比较简单,但四角已挂起了羽葆,流苏的装饰,只是图案的设计由于简单的采用着前代的纹样,多用直线做结构,因而仍存在着较强的北朝图案的建筑装饰感。305窟华盖藻井,采用了较多的新纹样,多用弧线做结构,藻井形象焕然一新:方井内的莲花中画三只兔子,相接盘旋追逐,方井角隅四“翼兽”扬臂展翼挥舞,四飞天舞带翱翔。方井边饰均为单叶藤蔓分枝忍冬纹,方井外围饰有两重莲瓣纹,垂幔三角上插饰着纤细的忍冬纹,垂幔多褶翻展,四角有玉珮、流苏、羽葆挂饰动荡。内容新颖,纹饰华丽,恰如一顶丝绢锦绣、挂饰金玉的“华盖”形象。藻井外围的窟顶四披还画有如同西魏249窟覆斗形窟顶上的东王公、西王母等诸天神怪人物。这些常见于东汉墓室中的形象如沂南汉墓石刻中的东王公、西王母,兔头羽人、翼兽,九人头兽等,这些代表神仙,道家的形象与佛陀集合于一窟顶来表现,反映着敦煌佛教艺术更进一步中国化。画师灵巧的画笔,使这些飞动不已的形象纳入了具有固定格局的藻井形式,三只兔子只画出三只耳朵,却把三只兔子合成一个相互追逐的圆形适合纹样,翼兽,飞天展翅扬带使之适合三角形的部位。三兔在莲花中盘旋追逐,恰似奔驰月宫,飞天、翼兽在四角八方飞舞,如同遨游太空。它以三兔旋转的圆形为轴心,以轮形的大莲花做转轮,三兔与翼兽、飞天内外呼应,它们飞、奔、转的动势把整个华盖带动着飞荡起来。图案中的边饰,只有“双叶交茎套联忍冬纹”一种,画于303、303窟平边沿处。这一贯穿于北朝始终,最活跃的图案纹样,至此,也就终止了。(二)中段藻井图案如果说,前段图案还保留着一些北朝建筑图案的格式和简练淳朴的忍冬纹形象,中段图案已经冲破了那种格式,以自由活泼的姿态,新颖的纹样,艳丽的色彩组成了各种不同形象的新图案。中段石窟较前段为多,这里列举的21窟,其中覆斗顶窟13个,人字披顶窟8个。覆斗顶窟中存有藻井图案者9窟。图案中出现了环形联珠纹和塑像服饰彩绘装饰。藻井集图案之大成,中段藻井图案是隋代图案之代表,形式多变,内容丰富。根据其结构纹样的不同,可分为四种:1.结构、纹样不同时代的同一有420、406两窟。420窟藻井方井内为圆轮形大莲花,莲中有三兔旋转追逐,方井四角有飞天和翼兽飞舞,方井边饰为单叶藤蔓忍冬纹,环形连珠对鸟纹(图版四)。406窟较420窟为晚,藻井中心为八瓣大莲花,莲中亦有三兔,方井四边边饰地色作黑、绿、红、青四色,相错变化,上面亦画单叶藤蔓忍冬纹。这两窟藻井及前段之305窟藻井,就其斗四套叠方井结构和单叶藤蔓忍冬纹,与北朝的平、藻井图案都是相同的;而三窟藻井中的三兔、翼兽、环形联珠对鸟纹及垂幔三角上的纤细忍冬纹却是不曾见于北朝的新纹样。这种不同时代的同一结构形式和不同纹样,是藻井图案在两个时代更替期中发展、承袭关系的反映。而420、406窟与305窟藻井同一的结构形式,三兔纹样与不同一的翼兽(305、420窟),环形联珠对鸟纹(420窟)、八瓣大莲花(406窟),则是藻井图案在同一时代发展中所具有的共同风格和同一时代不同阶段中显示的不同特点的表现。虽然这些特点对于它的形式不一定都是成功的,如406窟藻井四边边饰色彩作四色相错变化,就破坏了藻井形式的整体稳固感,因此也只是一个孤例。可是这类孤例特点,也正是隋代中段图案中表现的为寻求创造新图案而作的种种新尝试的反映,是隋代图案过渡性的特点。2.由单道井边界饰结构形式不同仅410一窟。藻井方井的结构形式已由套叠方井变为单一方井,方井内虽还保留着北朝的圆轮形的大莲花旧样式,而井外边饰由以前惯用的一层忍冬纹边饰,增至五层边饰,纹样出现了简单的卷草,小花、串珠、方块莲瓣等,使华盖藻井由初期的方井,垂幔两大部分结构形式,发展为方井,井外边饰、垂幔三大部分结构形式。多种纹样组成的多层边饰,加强了边饰的运动节奏感,丰富了藻井图案的形象,并成为以后藻井图案结构的主要样式(插图二)。3.花、叶的变色有403、405、421三窟。是隋代藻井图案主要样式之一,是一种完全摆脱了旧样式的新图案。藻井方井内画八瓣大莲花、大莲花周围盘绕有茎小莲花,忍冬形荷叶,莲花中有化生童子,摩尼宝珠。方井外围边饰一般多至五层,纹样有单叶藤蔓忍冬纹,串珠,方格、莲瓣纹等。方井内的绿地色(绿色表示莲花池水)多有脱落,花、叶色彩也有减退,显露出的淡赭色底稿线条,结构清晰,形象完整,自然形成一种华而不艳,简练爽朗的格调。盘茎莲花藻井之新,主要有二:一是八瓣大莲花的出现,一是与盘茎莲花的组合。八瓣莲花形象,不论是在印度的阿旃陀石窟,还是在中国战国时代的陶器上,汉代墓室雕刻上,都早已有之。云冈石窟,巩县石窟也是那样的雕刻着。只是莫高窟到了隋代才开始出现。其原因是在于莫高窟北朝时期的壁画图案(不是雕刻图案)园轮形大莲花与平、藻井的“斗四套叠方井”结构形式是相适应的,并以其同一的淳朴性格结合了起来。这种莲花面大特圆,莲瓣窄长稠密,如辐射状,形似车轮,满布方井。随着斗四套叠方井结构形式的解体,圆轮形大莲花也为八瓣大莲花所代替。前述之406窟藻井斗四套叠方井中,画八瓣大莲花;410窟藻井,单一方井中又画圆轮形大莲花,都是这一消逝与新生变化的表现。盘茎莲花源自北朝龛楣图案,在新的写实画风影响下,形象渐变为秀丽活泼,与八瓣莲花组成了新藻井,成为隋代特有的一种藻井样式。4.藻井和私家车井在图案上的应用407窟藻井,井内莲花以天蓝色做地,花中亦有三兔,四周有二童子,二比丘,四菩萨围绕莲花飞翔,方井外围边饰为斜方格八瓣小花纹,边饰之外又有两重莲瓣纹,垂幔部分还有两重三角纹。北朝以来,藻井方井均以绿色为地,并画以水涡纹,是莲花池水,清净吉祥的寓意。407窟藻井却一反惯例,改为天蓝地色,画师首先考虑了艺术形式的需要,蓝色为框内飞天翱翔开辟了无限的青空,同时也是藻井图案由建筑的装饰转变为织物的华盖在色彩上的表现。虽然这种方井莲花以蓝色为地的藻井图案,在隋代仅此一窟,可是入唐以后,以蓝、红、黄色为方井莲花地色的藻井却是很多的了。藻井中的斜方格边饰也是一种新纹样,它以土红为地,褐色画斜方格,格内用青、绿色画八瓣小花和叶子,再勾成白线,如同彩锦般的富丽。边饰外的双重莲瓣以土红、深褐相间做地色,上面用白线画珠纹,珠上再点以青、绿,光彩闪灼,犹如锦上镶饰。垂幔三角地色以青、绿相间,用白色描绘叶子和珠纹。藻井的华盖形象较前更为丰富多采,仰首望去,莲花中三兔奔驰,青空飞天翱翔,井外垂幔动荡,蓝天红边相映,具有欢快明朗的情趣(图版五)。401窟藻井,井内莲花以新绿色为地,莲花周围有四飞天和四翼兽(兽头鸟身)旋绕飞翔,井外边饰为环形联珠飞鸟纹,垂幔上又增饰了一道镶边,四角还配上莲花童子。它与407窟藻井在结构上都具有井心宽大,井外只一道边饰的特点。井心宽大是为了飞天有广阔的飞翔空间,边饰虽少,却都采用了织物的纹样。与前述之盘茎莲花藻井的井心较小,边饰层次多的结构形式迥然不同。前者简淡洒脱,后者缜丽细密,是莫高窟隋代艺术中两种不同风格在图案上的表现。415窟曾为末代重绘,窟前半部已经塌毁,窟顶宋代壁画下露出隋画千佛和藻井之一角,在藻井垂幔的上部有二飞天残迹。莫高窟藻井图案的结构规格是:方井外围都是几道边饰,边饰与垂幔相接,如画飞天都在方井之内。隋末唐初,一部分藻井垂幔四周常有伎乐飞天。415窟残存藻井则是把飞天画在边饰与垂幔之间,即当作一道边饰与垂幔接合在一起画入藻井的。所以,藻井中画飞天,当是先井内,再井外,后垂幔外这样一个变化过程的。“飞天”是佛教中的人物,随着佛教发展逐渐中国化,佛教艺术的“飞天”与神仙道家的“飞仙”人物也就混为一体了。飞天(飞仙)不只被画在寺庙里,同时也装饰于宫室殿堂中。南朝肖齐东昏侯为潘妃建造的王寿殿挂有“飞仙帐”,隋炀帝在东都洛阳皇宫书室的门幔上饰有“二飞仙”,并有机关控制,可自动上下升降。宫殿帐幔上有飞仙装饰,寺庙里的幡盖上也可能会有飞天的装饰。如这个设想不错,藻井图案采用织物纹样,表现华盖形象的同时,帐幔装饰飞天影响于藻井(华盖)图案,也是自然的。上述三窟的飞天藻井,不同于前述之另三种藻井,它没有一定的格式,也不重复摹仿别的样式,而是凭借巧妙的设计、高超的技能进行新的创造。它构思新颖,形式活泼,造型生动,色彩鲜艳。象永不凋谢的花朵,历经一千三百年,它的翩翩美姿依然吸引着观者。含设置、汉画《神纹》《唐方面》图八自北朝迄唐初,凡龛皆有楣饰。纹样以火焰纹、莲花、化生童子为主。火焰纹象征佛的光明,莲花童子表示佛国净土。北朝龛楣图案忍冬纹,一般都是平面铺设,是一种简练淳朴的风格。隋代纹样变化多,富于写实感,一派纤细华丽的面貌。由于设计表现方法的不同,形成了两种不同风格:一是以420窟佛龛楣饰为代表,它以忍冬纹做主要纹样,忍冬圆头大叶,遍地铺开,不留空地,莲花甚小,隐于叶纹之间。楣上部为火焰纹。色彩以青、绿、黑、白作均衡布局。远视如同花布,装饰性强(插图三)。另一种是以404窟佛龛楣饰为代表,它以莲花童子为主要纹样,忍冬叶做荷叶,每朵莲花上都有一伎乐童子,乐器有箜篌,琵琶、腰鼓、横笛。分枝莲花上,各有一摩尼宝珠。楣上部为火焰纹。色彩有青、绿、赭褐和金箔,绘制精致,富于写实感(插图四)。边饰是带状图案,在北朝石窟中它属于建筑装饰,绘制有明确的位置,固定的格式。隋初边饰不多,也没有超越北朝的格式。中期边饰种类增多,它以崭新的面貌出现于人字披窟顶的中脊上、佛龛龛口边沿上、窟门边沿上、窟内四壁上。纹样有缠枝莲花纹,凹凸平台纹,各种小花纹和环形联珠纹。缠枝莲花边饰以427窟人字披窟顶中脊上的边饰为代表。这是一种新边饰它的结构与上述之龛楣中的伎乐童子莲花纹属同一类型,但枝蔓花叶繁丽,形象秀丽,绘工更精。边饰全长6.75米,宽0.3米,枝蔓为波状,分枝回卷,枝头有大莲花,莲花中有伎乐童子,摩尼宝珠,小分枝又生小莲花。莲花有蓓蕾、有初绽,有盛开,俯、仰、背、向各有变化。色彩以墨绿做地,以粉红、褐色画莲花,以浅绿与褐色画荷叶,全部纹样均勾以白线。画师采用了物象写生与图案变化相结合的方法,使花叶既是自然真实的,又是人工图案化了的。加之深浅不同的两种绿色并用,以白线在绿色地上成形,给观者以层次重叠,花繁叶茂之感(图版八)。凹凸平台纹是画在窟内四壁上部一种边饰,原是北朝窟内四壁上部天宫伎乐楼阁的平台装饰。经过北周,天宫楼阁建筑消失了,平台装饰则变成了一道由方块连续而成的凹凸结构边饰。隋代诸窟多有凹凸平台纹边饰,但凹凸结构无大变化,这里仅就凹凸方块内部几种新纹样作一叙述:北周以来,它的基本形象是一个四叶忍冬纹,入隋,四叶忍冬渐渐变成一个旋转的形象。同时在一部分窟内,如427、425、407、380诸窟,这些常见的忍冬纹样中,夹画了禽兽纹,它是利用忍冬叶弯曲多变的线条,巧妙地组成了翼马、兽头、禽鸟、刺猪等忍冬禽兽纹。这些禽兽纹样都是荫蔽在忍冬草叶中,就其内容讲,它都是一种戏笔。但作为一种动物图案艺术,却是应该发掘的。在另外一部分窟内,如402、404等窟,是用植物叶和圆珠组成的圆珠四叶、圆珠十字等多种小花纹,每个方块纹样各不相同,数十个方块连成一道边饰。凹凸平台纹由于方块结构形式的局限,从北周的四叶忍冬到隋代的各种小花纹,变化是缓慢的,微小的,但却可以从中窥出古代画师们是如何艰辛地进行着敦煌艺术创造的(插图五)。环形联珠纹是隋代边饰中一种新纹样,它原是流行于波斯的一种纹样,随着丝路贸易,文化交流传入中国,在石窟艺术中首先见于新疆诸石窟中,莫高窟始见于隋代诸窟。不同的是,莫高窟隋代环形联珠纹纹样更近似同期丝织物上的环形联珠纹,如联珠狩猎纹、联珠翼马纹,联珠禽鸟纹,联珠莲花纹等,在色彩纷缤的石窟壁画中,它总是以其特异的形象,先行映入观者的眼帘。环形联珠纹中以420窟的联珠狩猎纹为最典型,这里是把它绘在塑像菩萨的长裙上,圆环青地白珠,环内白地,画一骑士,马作跳跃之状,马后有一猛兽扑来,骑士回身与兽搏斗。人、马、兽均已变为褐色(插图六之1)。这种带有浓厚波斯原形的联珠狩猎纹,当时已经广为流传,并把它织在锦上,随之又传到了日本(插图六之2)。425、402窟及稍晚的277窟的龛口边饰为环形联珠翼马纹,即在环内画双翼马,或飞奔状(425、402窟),或二马对立(277窟),色彩均为青环白珠,环内白地,翼马褐色(插图六之3),环外红褐色地,数十个环形联珠纹连续排列成为一道边饰。还有前述之420、401窟藻井边饰上的联珠禽鸟纹,是在环形联珠圈内画一只正面展翅欲飞的禽鸟。这些环形连珠纹,都可以在同期的丝织物上找到它们相同的或类似的纹样及关系,如新疆吐鲁番地区墓葬出土的,属于高昌时期的丝织物中有环形联珠对孔雀纹锦(插图六之4),颜色亦为青环白珠,环内淡黄地色,青色孔雀对峙而立。至于唐代丝织物中的联珠纹样就更多了。画师选择丝织物上这些具有西亚风格的纹样绘制于石窟内的塑像菩萨衣裙上、藻井上、佛龛上,说明它在中国当时已成为人们所喜爱并广为流传的一种纹饰了。此外,还有各种环形联珠莲花纹,即在环形联珠圈内画四叶、六叶、八叶等各种小花。其中以401窟龛口沿边饰上的联珠莲花纹为最佳,环内莲花有的四瓣盛开,有的六瓣含苞待放,有的似云头状。色彩以赭红为地,青环白珠,以青、绿、赭、黄画花(插图六之5)。这是环形联珠纹在中国流传期间,又经发展、产生的一种新的联珠纹,环内的变形莲花形象对以后唐代莲花图案以极大的影响。塑像服饰彩绘,是隋代中期图案另一突出成就,它丰富了隋代图案,也促进了彩塑的发展。莫高窟隋代以前的塑像衣裙一般只是涂以土红色,或兼施青绿,不饰华丽纹样,到了隋代中期,塑像才开始普遍绘饰起多种精美的花纹。其中尤以427窟塑像服饰图案纹样丰富,色彩鲜艳,绘制精致。窟内塑像菩萨僧祗支上的狮凤纹堪称隋代服饰图案之佳品它以褐色为地,用石青色宽线画成菱格,其上饰以白色点线,菱形格内用石青色画狮子和凤鸟,全部纹样均勾以白线（图版六)。可与吐鲁番高昌期墓葬出土的“方格兽纹锦”媲美。另一菩萨僧祗支上的菱格联珠小花纹也很精美,它是以朱砂为地,用石青宽线绘成菱形格,格内用白色圆点组成环形联珠,环内再用石青色画多瓣小花。鲜亮的朱、青、白三色形成强烈的对比效果,又丰富了形象内容。菩萨长裙上还有一种青、绿、朱、白、金五彩斜方格纹,斜方格内又描饰了白色经线,颇有织锦的质感。292窟菩萨长裙上有黑、绿、红、青四色晕纹,由于褪色原因,又呈现出棉织品的效果。隋代石窟采用织物纹样装饰塑像衣裙,改变了北朝石窟图案纹样的浓厚宗教气氛和强烈的建筑装饰旧貌,开辟了唐代石窟借用织物图案纹样创造璀灿的装饰图案的新途径。(三)中期诸窟图案后期造窟最多。有图案的凡二十余窟,其中280窟有大业九年造窟願文纪年,有的石窟要晚至唐初。后期诸窟图案基本是中期图案的延续,绘制比较简略,部分图案展现了初唐图案纹样的雏形。藻井图案现存二十二窟,四种样式。1.火炬上涂红色轮中心叠方井有244、398、380三窟,均为隋末唐初之窟。这三窟藻井与中期同类藻井相比,已有很大的差异,各自也不尽同。现存244窟藻井,是木质桁条装制呈“田”字格形的四个方井,其中唯有一个方井内还存有套叠方井的木桁,其余三个方井仅有外框。“田”字格的木桁上涂红色,画白色半对半环形联珠纹,四周饰有垂幔。这是一种斗四套叠方井作四方连续结构的样式,由于井心残毁,纹样已无法知道了。398窟藻井,井心是二重方井套叠,井心为十六瓣大莲花,花心画一波形放射状色轮,角隅有摩尼珠,方井四周边饰有菱格纹,圆珠纹、忍冬纹和莲瓣纹。四边垂幔甚长。380窟藻井(插图七）,井心是四重方井套叠,井内亦为十六瓣大莲花,花心亦为波形放射状大色轮,轮中饰一趺座童子。角隅为莲花摩尼珠。方井四周边饰有十字花、波折纹、串珠、三点小花、方块圆珠。四边垂帐窄小。398、380两窟藻井与中期同类藻井比较,结构比例略显不适,纹样甚不协调,边饰层次显著增多。莲花中的波形放射状色轮,作为另一种变形莲花以及波折纹边饰都是前所未见的新纹样,并对唐代藻井图案以影响反映了隋唐交替时期藻井图案的旧形式将要消逝,新纹样即将出现的特点2.藻井中的玫瑰花纹有283、311、314(图版七)、390、394、397六窟,基本样式是中期同类藻井的延续,盘茎莲花中已不画童子,垂幔多褶,有的垂幔还加饰了一道镶边,390窟藻井垂幔的镶边上还饰有环形联珠莲花纹:397窟藻井井内莲花中饰三兔,莲花色彩作多层叠晕:283窟藻井边饰有三叶卷草纹:314窟藻井边饰更改变了以前同一纹样反复连续排列的老样式,把不同纹样的小花——如圆形、方形、四叶、八角形组合成一道边饰,或是用若干方块联成一道边饰,方块中再画以兽头、花草、花瓶等。这里的兽头形象也见于中原墓室、新疆石窟以及生活装饰品,是人们广泛使用的纹样。3.大莲子、垂学生边饰有388、389(插图八)等十一窟,这是由中期盘茎莲花藻井和飞天莲花藻井脱胎出来的一种新藻井、方井内只画一八瓣大莲花,方井较小,方井四周边饰一般有五层之多,边饰多以青、绿、深褐为地,白色画粗简的环珠、菱形、小圆花、方块、串珠等纹样。垂幔三角亦无纹饰,幔边多有镶边。388窟藻井外围有伎乐飞天环绕。这种藻井纹样简略,全以白线成形,色彩淡雅,给人以清新明快的美感。4.方井和条饰之间的关系H392一窟（插图九)。方井内为十二瓣大莲花,莲瓣为细腰状,是唐初藻井图案中常见的莲花形象。莲花旁侧有二龙戏珠。方井四周只一道边饰,土红地、白色小圆点组成圆珠纹。垂幔外围有八伎乐飞天环绕飞翔。初唐有同类藻井。上述四种藻井,2、3两种占十分之八,第3种则是前所未见的一种新藻井。这期藻井井内多为八瓣大莲花,方井小而深,方井四周边饰层次多,边饰纹样或是白色小圆点组成的环珠,或是白线描成的小花。最简单的忍冬纹也少见了。显示着向唐代藻井图案过渡的新特点。人字家画中装花的分类边饰纹样以环形联珠莲花纹为主,有四叶花、八叶花、十字花等。多是画在人字披顶窟内的窟顶中脊上。四壁上部的凹凸平台纹边饰、龛楣装饰为数不多,绘制简略,从略不述。典型壁画的类型后期诸窟塑像多经清代重修,原作彩绘不明,现仅存244一窟塑像为原作彩绘纹样,有菱格小花纹,与前述之427窟的菱格狮凤纹结构相同。又有云纹、四出三叶花草纹、简单的卷草纹,严格地说这些纹当属初唐时期。(四)为北魏佛教提供了新画稿当我们检阅了这些图案之后,就会发现它的时代阶段性非常鲜明,内容丰富,形式繁复,富于变化。它是在北朝图案的旧地上,进一步吸取了中原汉文化传统的纹样和具有西亚艺术风格的织物纹样绘成的新图案。隋初石窟不多,图案较少,基本上还是承袭北朝图案旧形式;中期诸窟,图案样式变化较多,是隋代图案之代表;后期石窟较多,图案基本是中期的延续,但不如中期的华丽。旧的样式消亡了,不适应的样式转化了,尚存的样式逐渐统一,并崭露出初唐图案纹样的新萌芽。隋代图案纹样具有纤细秀丽的形象,自由活泼的性格,潇洒俊逸的风采。而这种形象、性格、风采又是以流畅奔放的白色线条作骨骼、以青、绿、褐色形成的淡雅、明丽色调为肌体塑造起来的。隋代图案不见依样仿制,因陈抄袭;只有相互吸取益妙之处,善用巧思独创,颇有争奇斗艳之势,表现了隋代图案创作旺盛的生命力。隋代图案的发展,风格特点的形成,是与隋王朝倡导佛教,南北文化的统一及其在河西地区的发展,丝路贸易交往频繁所带来的西亚纹样的影响分不开的。隋代二帝都是佛教的狂热信奉者。文帝杨坚称帝之前辅佐北周静帝时,即令废除北周武帝禁佛、道令,复行佛、道二教。建立隋朝之当年即诏听任出家,计口出钱营造经像,一时民间佛书多于六经数十百倍,这时莫高窟建造了302、303、305诸窟。开皇二十年文帝又诏有毁佛、无尊神像者,要以法治罪,用法律形式对佛、道二教给以保护。仁寿年间又诏各州建舍利塔,并分送舍利藏置于内,朝廷中使也送舍利到瓜州(治所敦煌),于莫高窟崇教寺起塔,直接影响着莫高窟建窟佛事活动的快速发展,使隋代成为莫高窟有窟以来,年均建窟最多的一个朝代。南北大统一,带来了包括佛教在内的文化上的大统一,对莫高窟艺术的发展也以极大的影响。开皇九年平陈,南方佛教天台宗的南北佛教统一论,人人皆可成佛论赢得隋王朝的支持和众多的信徒,一时得到很大的发展。当时名画家展子虔还画了天台宗的主要经典“法华经”经变图。也是见于画史最早的一幅“法华经变”画。展子虔和郑法士一派人的“细密精致”绘画风格,是隋代绘画的主流派,是那个时代绘画风格之代表。恰巧莫高窟隋代420窟窟顶也有一幅“法华经变”画,画面遍布窟顶,构图气势宏伟,内容丰富,描绘精致,也是莫高窟最早的一幅法华经变画。在当时,非有完好的样本,非有熟练技巧的中原画师,是画不出来的。这并不是巧合,它在内容上是佛教南北合一的反映,在艺术上虽不能断定420窟法华经变是依展子虔法华经变为样本,但隋代中期的一些主要石窟——也是前文列举的有图案的代表窟如427、420、41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