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的想象力

社会学的想象力在书中，米尔斯对其所处时代美国社会科学学界进行了全面而透彻的分析。全书大体上分为“久而成习的偏向”与“社会科学的承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米尔斯批判了社会科学久而成习的偏向，第二部分他阐述了社会科学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一）久而成习的偏向

第一部分集中在本书的首章到第六章，米尔斯重点批判了社会科学久而成习的偏向。第一种偏向是宏大理论。作者以帕森斯的《社会系统》为例，通过分析书中理论晦涩难懂的语言来说明其的无关痛痒。在米尔斯看来，帕森斯只是对概念进行了组合和分解，过分强调共享价值的单一效果，缺乏系统性的经验研究。他指出，没有一个统一性的宏大理论能全面解释概括社会结构、社会秩序。

第二种偏向是抽象的经验研究。作者认为抽象经验主义者们所做可谓本末倒置。他们将目前所假定的那种自然科学式的教条主义方法奉为唯一的科学方法，首要考虑提供经费的利益集团所关心的问题，绝不可能达成对于社会的完整认识。他提到，哥伦比亚学派之所以选择“选举”作为首要的主题，是因为它看起来很容易用作统计调查。“所得结果直白单调，与研究方法的精致、实施过程的精心相映成趣。”然而，此类研究的相加并没有揭示美国政治的动力机制。他继续批判道，在研究实践当中，抽象经验主义者往往显得更关注科学哲学，而不是社会研究本身。他们已经做的无非是倡导一套科学哲学，只是他们现在认为这就是所谓“科学方法”。这样的研究模式基本上属于一种认识论建构；在社会科学里，其最具决定性的结果就是方法论上的约束。

第三种偏向是形形色色的实用主义取向。他指出，社会科学必然牵涉到科层惯例和意识形态话题，而今日社会科学之所以纷繁多样，混乱一团，也与这种相关性有关。由于美国社会偏向于细碎散落的研究，偏向于事实调查，坚持多元主义的立场，使得研究者面向的公众从改良运动转到决策集团，他们研究的问题从自身的选择转为新主顾的要求。如米尔斯所说，“今天人们诸般尝试，将权力合法化，让特定的政策受人欢迎，其实这些尝试往往在相当程度上属于‘人事管理’和‘公共关系’。”

第四种偏向科层制气质。米尔斯说，抽象经验主义的技术方法及其科层式的运用造成一种科层制社会科学的发展。在这种科层制气质下，研究者成为学术管理者和研究推销者，米尔斯批判道，“他们的学术声望有赖于他们的学术权力，他们是‘委员会’的成员，他们跻身‘董事会’，他们能给你工作岗位、旅费报销、研究资助。他们是一群奇特的新型官僚。他们是心智经理人，是专司基金会的公关人员。对他们和任何地方的推销者与经理人来说，备忘录正在取代书本。”

第五种偏向是科学哲学。作者指出，一个研究者若是为方法和理论所控制，则无法进行研究。米尔斯认为，每个人在研究时，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方法论，没有所谓权威单一的方法论。“科学哲学式这种小把戏和其他类似的规则，更容易导致科学不可知论而非更深入的研究。”因此，在研究中，社会科学者不应坚持教条的科学方法模型来研究社会问题、发展社会科学。

（二）社会科学的承诺

在本书的第二部分，米尔斯谈论了有关社会科学承诺的一些建设性想法。从关注人的多样性、总体历史到寻求理想与自由的平衡再到论政治，米尔斯的论述层层深入、环环相扣。

首先，社会学应当关注人类的多样性。多样性构成了人类过去、现在和未来分别生活于其中的全部社会世界。要阐明和解决我们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主要问题，都需要从不止一个学科中选取材料、概念和方法。

第二，运用历史。社会学探讨的是个人生活历程、历史和它们在社会结构中交织的问题。“每一门考虑周全的社会科学，都具备观念的历史视野以及充分利用历史资料。如果不运用历史，不具备心理事情的历史感，社会科学就不可能对现在应成为研究定位点的那些问题进行完整的表述。”简言之，不管我们感兴趣的是什么，都必须放在多种多样的环境下进行观察，考察可能范围内的所有社会结构，既包括当代社会结构，也包括历史上的社会结构，否则就只限于肤浅的描述。

第三，寻求理性和自由的平衡。他指出，我们所处的时代，理性和自由这两项价值已经陷入危险。研究历史，是为了捕捉一些替代选择，让人的理性与自由现在可以在其中塑造历史。简言之，我们之所以研究历史上的社会结构，是为了在其中找到一些方式，实际或者能够包容并控制这些社会结构。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逐渐了解人的自由的限制与意涵。同时，自由并非单纯的有机会任性而为，也不是单纯的有机会在一系列替代方案中做出选择。自由首先是有机会梳理出可以利用的选择，并加以探讨权衡；接下来才是有机会做出选择。

第四是论政治。在米尔斯看来，从事实际研究的社会科学家并不是乍然撞上价值选择的需要的，他已经在特定价值的基础上展开工作了。社会科学诸传统中蕴含着三种主导性的政治理念：真实与事实的价值、理性的价值、人的自由的价值。社会科学家应该有权根据自己的方针讨论研究的意义并决定研究的用途。“作为社会科学家，应该通过将他们自身置于论题和困扰中，将论题和困扰阐述为社会科学的问题，这样就能使民主方式在自由社会与人类事务相关，从而实现在我们研究前景之下潜在的古典价值。”

最后，他指出，做学术不能将工作与生活割裂开来，必须在学术工作中运用自己的生命体验，并坚持不懈地加以审视和解释。因此，初学者要以记日记的形式建立自己的档案，记录读书笔记、一闪而过的想法等。总的来说，此书向我们阐明了：有许多个人困扰是无法只当成困扰来寻求解决的，必须从公共议题的角度、从有关历史塑造的问题的角度出发来理解，即做研究必须将公共议题与个人困扰相关联，与个体生活的问题相关联，才能搞懂错综复杂的关系。正如米尔斯所说，“正是在这样的宽广范围内，产生了个体的生活与社会的塑造；正是在这样的宽广范围内，社会学的想象力才有机会改变我们时代人的生活的品质。”阅读感悟新闻传播是处于“十字路口”的学科，与之类似，在社会科学领域，社会学也处于这样一个位置。我们所熟知的传播学四大先驱拉斯韦尔、卢因、拉扎斯菲尔德、霍夫兰都与社会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拉扎斯菲尔德本身就是一位社会学家。米尔斯《社会学的想象力》在给予社会学学者启发的同时，也给予我们新闻传播学学子学术想象的力量。（一）与法兰克福学派思想的契合阅读完米尔斯的《社会学的想象力》，笔者发现他的思想与传播学批判学派法兰克福学派的思想有许多契合之处。在书中，米尔斯指出，18、19世纪的所谓“公众”，现在正逐步转型为一个“大众”的社会。不仅如此，随着大多数人变成“大众人”，深陷相当无力的情境，公众在结构上的重要性也逐渐下降。米尔斯对于普通人的描写，虽然并未直接提及属于“大众传媒”的影响，然而通过与《大众社会与通识教育》一文的比较可以发现，其内容基本就是在讲大众传媒:在现代社会里，普通人所获得的信息太多，已经超出了个体的吸收能力，但信息却并不是他真正需要的东西。这一状况所代表的现代社会变迁，带来了大众的基本心理状态，也就是失去想象力之人的状态:“漠然”和“不安”。[1]法兰克福学派同样认为，“公众”社会已经转变成“大众”社会，在此种社会中，个性只是制造出来的假象和幻影，整个机制已经被标准化、模式化了。而在这种标准化、模式化的机制之中，大众文化往往起到决定性的作用。[2]于是人变成马尔库塞笔下“单向度的人”，变成米尔斯笔下“漠然与不安的人”。在谈及抽象经验主义偏向时，米尔斯对假定的自然科学式的教条主义方法、价值中立的假象进行了批判。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合作的《启蒙辩证法》也揭示实证主义同一性思维对社会关系的危害。他们认为,这种思维孕育了统治,“对个体而言,统治表现为普遍性,即现实中的理性”。[3]马尔库塞认为,实证主义拒斥一切不具有“实证”意义的概念,使理性屈从于满足确定的事实,拒绝任何对事实的超越和对现实存在关系的偏离,“哲学的思想变成了证明性的思想”。[4]正如米尔斯在《社会学的想象力》一书中所批判的那样，“在方法论的约束之下，人们束手束脚，与其说被困于经验吸收，不如说囿于本质上属于认识论层面的方法问题。”（二）学术入门的启发《社会学的想象力》这本书讲的是做社会学研究的基本思路与规则。总的来说，米尔斯认为社会学研究是为了解决社会个体的困惑而展开的，所以研究必须将个体置于具有历史感的社会结构之中进行观察。想象力是社会学研究者应当且必须具有的心智品质，作为新闻传播学领域的初学者，这本书给了笔者三点启发。第一，作为一个刚刚走上学术道路的入门者，我们必须洞悉社会结构、历史，学会把自己的困扰与“当下”和“本土”的问题联系起来，切忌“宏大理论”。第二，警惕“概念崇拜”与“方法论崇拜”，培养辦别研究是否优秀、是否有价值的能力。第三，掌握学术研究的基本思路、规则、方法，规范自身的学术实践，让自身的研究充满想象力的同时也符合学术规范。(三）反思与疑惑

在书中，米尔斯提到，“各个民族国家在塑造历史的力量方面并不都强弱一致，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有些国家非常弱小，高度依赖于另一些民族国家，以至于要想理解其国内状况，只能通过研究强权大国才能实现。”米尔斯此前提到要关注人的多样性，如果仅仅研究强权大国就能理解弱小民族，是否与此前所说的关注多样性相违背？是否陷入了西方中心主义？人尚有多样性，国家之前的差异更是不能忽视。诚然，在世界范围内，社会科学的繁荣程度与国家发达程度呈正相关，但我们不能把这种现象合理化，认为其是天然生成的。萨伊德出版《东方主义》之前，东方主义作为一个学术领域，常被认为是客观的、科学的，最大可能地揭示出了“东方”原貌。然而萨伊德指出，这种将东方主义标榜为客观知识的做法掩盖了东方主义者的利害取舍，事实上，不仅东方主义的产生与西方帝国主义殖民事业密切相关，而且也正是西方的文化霸权给了东方主义权力和生命力。[5］理解一个弱小国家，也需要我们拥有“社会学的想象力”，不能默认全球范围内不平衡的“中心——边缘”格局。读完米尔斯《社会学的想象力》，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学术的严谨与慎重，米尔斯在启发社会学想象力的同时，也给予新闻传播学学子学术想象的力量。

米尔斯：社会学的想象力前言米尔斯创作《社会学的想象力》的时代中，美国的社会学获得了较大的发展，世界社会学研究的中心从欧洲转移到了美国，这也出现了很多的问题，米尔斯认为包括现在的社会学家在内的很多人都缺少一种心智品质，这种心智品质能够有助于他们运用信息发展理性，以求清晰地概括出周边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他们自己又会遭遇到什么，他将这种品质称之为“社会学的想象力”。我们应该学会将自己定位在所处的时代，社会科学处理的问题是要关乎人生、历史和社会结构三者，包括个人的“困扰”和社会的“议题”。米尔斯在这本书里介绍了他对于社会学研究的看法，并且表达了作为一个社会学家应该怎样去“想象”，即应该承担怎样的社会责任，对个人和世界的联系的把握，他特别强调一种历史的角度去进行探究。01对当时社会学几大潮流的批判第一种是以帕森斯为代表的宏大理论学派，即社会系统论帕森斯的书以晦涩难懂而出名，但他的思想在当时是社会学的主流思想派，米尔斯把这种宏大理论形容为“讲究形式但云山雾罩的隐晦艰涩”，认为宏大的理论很难运用到历史的真实上，它缺乏系统性的经验研究，本质是一堆理论概念的组合形式，缺乏可理解性，并且宏大理论的意识形态是趋向于使稳定的支配形式合法化，应用性过于狭隘。第二种是抽象经验主义米尔斯概况它是“讲究形式但空洞无物的天真精巧”，认为这只是“从经验研究中攒出个更好的故事”。他们信奉科学哲学的方法，运用统计的方法去进行问题的研究，不考虑所要研究的问题、内容和领域，注重的是方法和程序式的研究步骤。结果是用统计结果来刻画一般性论点，又用一般性论点来刻画统计结果。这样一般性论点既没有得到检验，也没有变得具体。它们只是被调整以适应数据，就像数据被安排调整以适应它们。统计得出的结论不一定是真实的，“精确”（有时候也不敢保证，只是“伪精确”）同“真实”其实是两码事。而米尔斯看来这类研究中的大多数已经论为单纯的遵循仪式，这仪式刚好能获得商业价值和基金价值，而不是像其代言人声明的那样，“坚守科学的强硬要求”。第三种是各种实用取向人们并不总是对符合自己利益（interests）的东西感兴趣（interestedin）。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社会科学家往往自认的那么理性。所有研究人与社会的学者都会在自己的研完中假设和暗示一些道德与政治上的决策。“价值无涉”是我们推崇的社会学研究的理想状态，但是作为社会学家应该总是会代表着很多科层制和意识形态的工作。我们想要做研究也要确定研究课题还有获取研究经费的问题。个人感觉米尔斯这里是在批判当时那些为了钱去搞研究的社会学家，因为他在这个地方用语挺尖刻的。（凡此种种，意味着差国学者的处境如斯，使其有可能不经过任何意识形态的切换，不背负任何政治上的愧疚，就欣然承纳新型实用取向。因此，要是说什么人在“：出卖自己”，未免既欠妥当，也太天真。要知道，只有当真有什么东西在出卖的时候，使用这类尖刻的言辞才是恰如其分的。）第四种是科层制气质这同之前的抽象经验主义是联系在一起的，抽象经验主义希望把社会研究的每个步骤都变得标准化、合理化，为了搞社会科学研究，会造出一个科层制的研究组织，研究组织也像一个培训组织一样，社会学家并不是身体力行地自己去搞研究，而是交给一些学术新手去按部就班地进行。科层制的政治含义主要是服务于社会的非民主领域——军事基地、公司、广告中介机构和政府的行政部门。因为只有这些机构才能负担得起研究所需要的资金。功能合理性的科层制组织在社会中应用越来越广泛，社会研究的科层化亦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趋势，整个社会科学的努力局限于为占统治地位的权威服务。第五种是科学哲学所谓成为“方法”和“理论”的主人，就是要成为一位具备自觉意识的思想家，既从事实际工作，又能意识到自己从事的无论什么工作的潜在预设和隐含意义。而所谓成为“方法”或“理论”的奴仆，其实就是无法自如地去工作，去尝试，也就是无法去探察世事的现状。每个社会学家必须是自己的方法论学家和理论家，当我们暂停研究，反思理论和方法时，最大的收获就是对问题的重新陈述，并且这种问题的陈述与实际的社会研究紧密相连。经验主义、宏大理论和抽象经验主义对证明这一问题的理解各有不同，证明意味着以理性说服别人，包括我们自己。02对社会学研究的设想超越学科界限他强调我们应该去关注人的多样性。这种关注是可以打破学术界限的，超越政治学、经济学、历史学等多个学科的界限，从多个学科中汲取灵感，选取材料。关注历史的运用社会研究要与历史相结合，具备历史视野，能够充分运用史料。“是要努力研究历史，而不是退隐其间；是要关注当代趋势，但不能‘只做新闻记者’；是要评估这些趋势的未来，但不能凭空预言。”我们之所以研究历史上的社会结构，是为了在其中找到一些方式，实际或者能够包容并控制这些社会结构。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逐渐了解人的自由的限制与意涵。这让我在阅读韦伯的《经济与社会》的时候很有启发，原来社会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