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兹华斯与爱默生自然观之比较华兹华斯与爱默生自然观中哲学背景的不同

华兹华斯与爱默生自然观之比较华兹华斯与爱默生自然观中哲学背景的不同

在19世纪，浪漫文学在整个欧洲大陆上很流行。作为浪漫主义运动的先驱和伟大的自然诗人,威廉·华兹华斯写了许多名篇以表达他对自然的爱。在叙事诗《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中,诗人成功地将他的孤单、幸福与生机勃勃的水仙花作了比较。作为自然象征的水仙花为诗人带来了巨大的欢乐与解脱。由此可见,华兹华斯的自然观认为,自然在许多方面与人息息相关:它不单单可以振作人的精神、使人愉快,而且可以变成美好的回忆在人们孤单时抚慰人心。1832年,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在欧洲写作及公众演讲时结识了华兹华斯并受其影响。在1836年发表的第一部作品《自然》中,他大声表达了对自然的爱,并阐述了他的哲学思想。这一切为他赢得了“对先验论产生最巨大影响的人”的荣誉。然而,从他的诗《杜鹃花》中可以看出:爱默生并没有模仿华兹华斯或其他欧洲浪漫主义者,相反,他的自然观复杂且与众不同。爱默生坚持认为人与自然来自同一力量,人能超越感觉和理性而直接从大自然中认识真理。本文以《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和《杜鹃花》二诗为例,对华兹华斯和爱默生两人的自然观作以对比分析,并试图从哲学的角度探讨两者自然观迥异的原因。一、水仙花的意象背景/以程序的方式建构出一种主要的自然风光1798年,华兹华斯和其好友S·T·柯尔里吉共同发表了《抒情歌谣集》。这部仅有一万字的作品成为英国浪漫主义的开篇诗,开创了英国文学史上的新纪元。在《抒情歌谣集》的序言中,华兹华斯提出了诗歌创作的原则,即“所有的好诗皆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这与理性有序的古典主义诗篇创作以及古老、经典的传统标准形成鲜明对比。他认为诗的内容应以普通乡村生活和自然之美为焦点,诗的语言应朴素、生动、口语化。这两条原则向新古典主义的“仅适合上层阶级”的语言风格提出了巨大挑战并迅速风行。18世纪,诗曾被认为是为上层阶级服务的,主体也常常是有关于上层社会生活的。相比之下,浪漫主义则更强调自然。作为自然主义的伟大诗人,华兹华斯是首位与自然现象面对面为人类本能感觉找到形容词的人。这些感觉虽普通且陈旧,但一旦被表现在他的诗中,便立刻变得迷人清新,他对自然的深沉之爱处处流露在短诗《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中: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高高地漂游在山谷之上,/突然我看见一大片鲜花,/是金色的水仙遍地开放,/它们开在湖畔,/开在树下,/它们随风嬉舞,/随风飘荡。它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像群星在闪烁一片晶莹;/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万花摇首舞得多么高兴。在诗的前两节,叙述者(即诗人)告诉我们:当他漫步在风景如画的林中时,眼前的一大片水仙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行“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立刻表现出了诗人的孤单。与诗人孤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水仙花的挺拔、快乐和勃勃生机:她点着头在跳舞,并且成群结队。水仙花的巨大数量在第二节中得到强调,诗人用“无穷无尽”(never-ending)来形容她们。实际上,强调水仙花的快乐和成群结队正是为了反衬作者的孤单、沮丧。但这种作者与风景之间的对比在第三节中很快融为一体。诗人与风景变为亲密的整体,这暗示了主体与客体之间有一种相同的情感:在如此欢乐的陪伴下,诗人除了快乐只能快乐。这幅自然美景从此深深地印记在他心里,依附于那美景的美好感情也常常在其孤单时被激活,成为他一生无限的财富:后来多少次我郁郁独卧,/感到百无聊赖心灵空漠;/这景象便在脑海中闪现,/多少次安慰过我的寂寞;/我的心又随水仙跳起舞来,/我的心又重新充满了欢乐。诗人先写水仙,再写水仙对诗人的魅力,写的既是客观之物(水仙),又是主观之情(诗人),是主观面对客观的反映和受客观影响下的主观。尽管从生理上讲,他不属于大自然,但他借助想象的力量,也多多少少地感觉到了人与自然的融合。这首诗的语言风格从整体上讲简单、直接、清晰。水仙花的意象背景和精挑细选的词语表达出一种流动感和光线感。首先,水仙花被看做是“随风嬉舞”;其次,诗人将水仙花比作“闪烁的星“,在银河之中眨着眼睛,之后,又比作附近湖面上的“波纹”。把水仙花说成金色而不是黄色,因为“金”字所传达之意并不仅仅是颜色,还有光线。这些表达运动以及光线的词语创造了一幅生动活泼、色彩绚丽的自然之画。形容“快乐”的(glee,sprightly,gay,bliss)被用在高潮处,表现了诗人强烈的幸福感。在从寂寞(loneliness)到孤独(solitude)的运动中,可以发现一种与众不同的重复:两个词均表示“孤单”之意,但是他们所传达的意义却截然相反。“loneliness”表现出诗人在看到水仙花之前感到被疏远分离的一种悲伤,“solitude”则表现出他在看到大片水仙花之后及后来重新想象自然景象时的快乐与满足。在诗的最后一节中会发现一个类似的词的变化,即“vacant(空白)”和“fills(充满)”。诗人从大脑的一片空白转变为想起水仙花时“内心充盈”的感觉。华兹华斯扩大了水仙花的视野:在他的眼里,水仙已不只是植物学意义上的水仙,而是具有上帝神性的水仙。上帝的圣恩与水仙同在,因此每当诗人心绪茫然回想到水仙时便进入极乐世界,即看见了天堂、灵魂与上帝同在。不难看出,诗人认为自然融合了上帝的精神,具有庄严的神性,而自然之美不单单可以振奋人的精神,丰富人类的情感,还可以净化人类的思想,纯洁人类的感情,构筑人类灵魂的激情。在他眼里,自然是神性、理性与人性的结合体。笔者因此认为他所持的是“三位一体”的自然观。二、自然与哲学自然爱默生是美国文艺复兴的领袖,是欧洲浪漫主义潮流在美国的发言人。他在代表作《自然》中表达了与华兹华斯类似的自然观。他曾有这样的诗句:西方的云将自身分成粉红,在进一步分成粉红色碎片后变成不可言传的柔软色彩,空气中拥有太多的生气和芳香,呆在屋内只会让人伤痛。这充分表明爱默生对自然的热爱。在这里,自然有安慰一个人感情和振作一个人灵魂的作用,就像华兹华斯眼中的自然一样。但爱默生不仅仅是一个自然主义者,正如他自称的那样,他首先是思想家,其次才是诗人。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自然观与华兹华斯的自然观有着本质的不同。下面以《杜鹃花》为例加以说明:当五月的海风刺破我们的孤独,/我看见丛林中鲜艳的杜鹃花。/在潮湿的角落舒展盛开的花朵,/幸福了荒漠和清流的小溪。/紫色花瓣飘落池中,/他们的美丽快乐了幽暗伤感的池水。/也许这儿会飞来红鸟凉爽自己的羽毛,/用它廉价的衣裳向花儿求爱。/杜鹃花,/告诉我你为什么把你迷人的美浪费在大地与天空中?/亲爱的,/告诉它们如果眼睛是用来看东西的话,/那么美是它存在的惟一理由。/我从没想过要问也从不知道,/为什么你站在那儿成为玫瑰的对手?/但我天真地认为,/是与我体内相同的力量,/将你带到我面前。这首叙事诗的头七行生动地描写了杜鹃花的迷人。诗人只用颇有技巧性的一个词“cheapen”便赞美了它的美。这立即点亮了花的美丽,反衬了红鸟羽毛之黯淡。然后诗人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把你迷人的美浪费在大地与天空中呢?”而这一问题其实已经在副标题《论问花从哪里来》中做了回答。爱默生在诗的结尾回答了杜鹃花是被与把我带到这里的相同的力量带来的。在这儿,杜鹃花仅是普遍意义上的自然的一个暗喻。“我”则可以被概括成人或人的身体。所以,该问题就转化成究竟是什么力量同时给了自然和人体以生命?在《神学院致辞》(TheDivinitySchoolAddress)中,爱默生认为:“世界不是多重力量的产物,而是一个信念,一个思想的产物;这一到处都体现着的思想,在每一束星光里,在池水的每一个微波里……万物皆在这同一信念中产生,同时万物构成了这一信念。”所以这同一力量即是同一信念,同一思想,或同一意识。先验论的核心是超灵。它可以被定义为:“人类体内的普遍灵魂,明智的沉默,普遍美好,这与每一部分,每一微粒都紧密相关,是永恒的‘一’。”完美而玄奥的超灵魂包含一切,是宇宙万物的源头与家园。他认为先验论是理想主义一元论的哲学分支。根据他的理论,“从哲学角度看,宇宙由自然与灵魂共同构成。”这里所说的“自然”并不同于我们刚才所说的自然。自然即一切“非我”(Notme)之物,包括通常意义上的日月山川、鸟兽虫鱼、人的身体,等等。灵魂(soul)则是精神或者说超灵。爱默生认为宇宙是由物质与意识组成的,其中后者是万物之本。因此,诗歌《杜鹃花》象征了爱默生的哲学自然观:自然既包括以杜鹃花为象征的普通自然,又包括以“我”为象征的人类的肉体,自然产生于超灵。然而,爱默生从不否认或排斥普通自然。他曾在《自然》的简介中提及“我用‘自然’一词代表双重含义——普遍自然与哲学自然。”所以除哲学自然外,爱默生的普通自然观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这一点不能被忽略。有不少人因此怀疑他是否与华兹华斯的观点相同,二者之间是否有不同。事实上不难从爱默生的作品中发现其对普遍自然的思考。在《美国学者》中,他写道:人要明白自然是思想的对应物,一个部分一个部分地对应,一个是印章,一个是印。自然之美就是心灵之美,自然规律就是人的思想的规律。那么对于人来说,自然就成了衡量成就的尺度。虽然对于自然,人还有许多不了解之处,但人对自己的思想也尚有许多未知的东西。因此古训‘认识自己’与现代格言‘观察自然’最终合而为一了。爱默生用暗喻“印章”和“印”来解释自然与个体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人类思想之象征,或用他的话说“自然常常带上意识的色彩”。这种自然观明显不同于华兹华斯的自然观,后者的“自然之美是视觉,是感觉”,而在爱默生看来,“自然的这种被感知为美的美,只是最初级的美……如果我们对其追求过甚,它们则成为嘲弄我们的虚幻展示。”更高一级的美“存在于同人的意志相结合之中”,是“上帝加之于善的标记”。在《自然》第4章《语言》中,爱默生明确表态,“自然中的每一个事实,都是某一精神的象征。自然中每一个现象都与心灵的某一状态相呼应,而该心灵状态只能通过自然现象以图像形式表达出来而得到描述。”在第7章《精神》中,爱默生说道,“普遍意识通过且只通过器官与个体对话,并致力于将个体带回到普遍意识中。”这意味着只有将人类意识与自然相结合,自然才具有意义。但如果没有人类意识,自然将是无生命的,无价值的。因此,自然之美源于意识之美,并超越人类感觉极限而依靠直觉来实现。每个人的体内都存在有“超灵”:每个人都是神圣的,并能与上帝直接交谈。所以“超灵”扮演了牧师的角色,人类可以发现自然之美。事实上,爱默生的双重自然观之间确有合理的逻辑性。根据普遍自然观,宇宙是一个整体,包括物质与意识,其中意识是惟一的源泉。诚然,在其哲学自然观看来,普遍自然与人类应当是和谐统一的,也就是说他的理想主义一元论呼唤人与自然的统一。三、强烈的自然观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水仙花与杜鹃花之美是不同的。水仙花美是因为自然本身充满生气,令人愉快。华兹华斯对自然有着深沉的爱,将其崇拜为灵感之源泉。对于爱默生来讲,杜鹃花则如同自然一样美。然而,自然之美并不源于它自身内部,也不源于它自身的成分,而是源于人类意识。华兹华斯与爱默生是同时代的人,前者对后者产生过巨大影响,但为什么二者的自然观会有不同呢?究其原因,首先,华兹华斯是斯宾诺莎“泛神论”的信奉者,他的“三位一体”自然观正是“泛神论”思想影响的体现。斯宾诺莎认为“神即自然”,神存在于自然中,自然是神性、理性与人性的三位一体。其次,华兹华斯是浪漫主义代表作家,他的思想反映了被资产阶级所摧毁的阶级的想法——通过反对资本主义发展而想回到封建社会,即“快乐的旧英国”是他们的理想,或者说,“因害怕即将到来的工业化以及噩梦般的工业城,他们转向自然寻求保护。”此类作家被称作消极派或逃避派的浪漫主义者。他们用装饰生命的方式致力于调和人与其生命之间的关系,或用单纯思考自己内心深处的世界或生命中不可解决之问题,如爱、死亡以及其他不解之谜的方法,将自己与周围事物分离。所以,拟人化的自然常常出现在华兹华斯的作品中。人类的激情及自然之美深深吸引了浪漫主义作家的想象力,一切都是诗人灵感的源泉。诗人知道,只有灵感能让他大声说出自己的感受,大声疾呼浪漫主义运动。因此,尽管华兹华斯更关注个人,这点不同于新古典主义作家们,但是他对于自然的亲密度表现了他对生命的消极态度。在他看来,自然是他的解脱、他的港湾。客访欧洲大陆之后,爱默生深受德国理想主义的影响。这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他的哲学自然观。另外,当时年轻的美国正迫切想要边疆化。人与普遍自然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迫,于是旨在拯救人类灵魂的爱默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华兹华斯对自然的观点,认为自然可以振作被金钱腐蚀的人心。但又不同于华兹华斯的消极主义,爱默生相信人类力量,认为一切甚至包括自然,“都扎根于人类意识的官能和属性中。”在每个人的灵魂中甚至是上帝的身上都可以找到意识或超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