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上的丝绸

丝绸之路上的丝绸

今天的内容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丝绸之路的基本情况；第二，丝绸之路上的土壤文化。第三，通过土壤文化来揭示丝绸之路纺织艺术的发展以及东西文化交流的一些情况。“丝绸之路”的概念是由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1877年首先提出的。他曾在十九世纪末到中国内陆考察,并确定了罗布泊的一个大概的地理位置。这是他主要的贡献。现在我们所说的丝绸之路大概有三条:草原丝绸之路、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其中第二条是比较经典的一条。今天我们讲的着重点是比较经典的丝绸之路,即第二条。我们主要通过陆地上的出土文物来展开论述,并且把时代放在汉唐之间。关于丝绸之路的起始时间,比较经典的说法是从张骞出使西域开始,但事实上东西方关于丝绸的交流比这个时间要早。中国丝绸对世界的影响以及丝绸概念的传播也是有一个过程的。当中国的丝绸传到古希腊时,希腊人把蚕称作“赛儿”,把中国称作“赛里斯”,把中国人称作“赛里斯人”。到古罗马时期,罗马人有的已经穿上了丝绸。但他们对丝绸的概念仍然不十分明确,还想象出了“金羊毛”的故事。丝绸和蚕种向西传播的过程中有两个故事:第一个是《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东国公主出嫁时将蚕种藏到帽子中带出国门的故事。这个故事大概发生在公元二、三世纪左右的和田。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开始是一种产品的传播,然后发展为蚕种的传播。蚕种传到欧洲也有一个故事,据说是由一个波斯僧侣将蚕种放到手杖里传到了拜占庭。丝绸的传播过程实际上也是丝绸知识的传播过程。以上是我讲的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是考察丝绸之路上一些墓葬出土的实物,因为如何确定丝绸之路最终还是要依靠考古发现。在丝绸之路上最早发现丝绸的地方是在远东的巴泽雷克,即今天阿尔泰山的北部。当地有许多墓,其中巴泽雷克的王墓的时间为公元前的六到四世纪,相当于中国春秋早期或西周晚期。当地天气特别寒冷,便于皮革、羊毛等有机物的保存。墓中出土的丝绸不多,大部分是和游牧民族有关的东西。特别珍贵的有木雕的格里芬头像。格里芬是一种鹰嘴兽身的守护黄金宝藏的动物。还有用羊毛毡做成的天鹅。这些天鹅保存之完整,形象之生动,都是世所罕见的。墓中出土物上的装饰图案大都以草原上的动物为主。譬如毡上豹捕食羊的图案等等。此外,还有将兽皮用剪纸的技法加工成皮影状来装饰到其他物品上的。巴泽雷克的王墓一共出了五片丝绸。其中一件所用的刺绣针法和中国战国时期的极为相似。还有一片织锦上的几何纹样在风格上和技术上与湖北等地出土的战国时期的织锦十分类似。中国西汉时期东西方艺术交流的主要物证发现在蒙古国境内的诺因乌拉的匈奴王墓之中。东西方的织物在墓中都有发现,其中一件山石鸟树纹锦很有特色,其图案与中国传统的织锦不太一样,树的形象很像西汉时期盛行的摇钱树。到今天为止,对其图案的解释也不是很清楚,但这件织锦的技术十分高超。墓中还出土了大量的刺绣,其设计纹样与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刺绣基本一样,这些刺绣丝线均匀,富有光泽。以上两个例子都属于草原丝绸之路上早期出土物的发现。接下来我们把关注点放在中国的西北地区。因为丝绸之路主要是从中国的西北部延伸的,所以当地有大量的织物出土。对这一地区的考察是由瑞典探险家、地理学家斯文·赫定首先开始的。斯文·赫定在1900年考察罗布泊时,他的向导在一次风沙后意外地发现一处古城。斯文·赫定在次年率队进入这座古城,发掘出了大量的文书、木雕等。在文书中他找到了楼兰的字样。因此斯文·赫定成为第一个证实楼兰的人。他对罗布泊等地所绘制的测绘图十分精确,为以后的人进入这一地区提供了基础。在楼兰等地都有非常重要的纺织品出土。接下来进入罗布泊的是斯坦因。1906年,斯坦因进入楼兰。斯坦因在楼兰挖掘了不少文物,他接着向东到达敦煌藏经洞,骗取了大量的文物,其中就有丝织品。这些丝织品大都是佛教供养物,比如大量的幡。藏经洞大约有几百件幡,还有帷幔,上面挂满了各种织物和刺绣。我们正在做一个项目,即《敦煌丝绸艺术全集》,现在英藏卷已经出版。第二个到藏经洞的是法国汉学家伯希和。他将藏经洞的精品基本上都掳走了,其中就有很多丝织品。现在这些珍贵的文物大部分收藏在法国集美博物馆。除了敦煌之外,吐鲁番也是丝绸之路上非常重要的地点。很多外国人去过吐鲁番。如德国人格伦韦德尔、勒柯克和巴特思等就在吐鲁番盗取了大量的壁画等物,在其考古发掘品中也有幡等丝织品。日本人大谷光瑞和橘瑞超等也到吐鲁番等地发掘,出土了不少织物。解放之后,又有了许多新的考古发现,规模大大超过以前。第一次比较重要的发现是在1959年的新疆尼雅。新疆考古工作者在这里的墓葬中不仅发掘出两具干尸,而且出土十分精美的织物,品种包括织锦、刺绣和毛织物等。后来新疆的考古发现主要集中在吐鲁番,发掘持续了十年左右,发掘地点主要在吐鲁番的阿斯塔纳墓地。由于当地极度干旱,出土的织物、绢画保存十分完好。改革开放后,考古工作大变样。1980年,新疆考古所在楼兰发掘出了大量的丝织品,也出土了大量的文书。随后盗墓分子遂进入此地区,一些王陵被盗掘。大家可以看到被盗墓室中精美的壁画。壁画中人物的服饰都十分奇怪。同时还出土了大量的丝织品。我与东华大学的师生对许多出土服饰进行了复原,举办了一场叫“西域异服”的展览。1995年,在新疆尼雅进行了一次重要的考古发掘,出土了大量身着织物的干尸。同时,还在营盘发现了一具干尸,其身份可能是商人。干尸身着华丽精美的服装,戴着面具。同时还出土其他的物品,如枕头等。除此之外,在新疆南部的山普拉出土了不少服饰,织物的质地有丝有绵有麻。在扎滚鲁克出土的墓葬,时间上从公元前8世纪持续到公元5世纪。其中出土了很多毛织品,这些毛织品的工艺手法很多,还有缂毛的手法,出土的丝织品年代稍晚。另外还出土了一些编织品,如帽子之类以及印花和彩绘的毛织物。唐代的考古发现还有青海都兰。这里有一个非常大的墓。从1983年开始,青海考古所在那里发掘,出土了许多唐代的丝织品,其中很多可能是在中亚生产的。最后一个重要的考古发现是在西安扶风的法门寺。它是一个典型的唐代晚期的寺庙地宫里的发现,也出土了精美的丝织品。中国西部汉唐之间重要丝织品的考古发现大概就是这样。丰富的出土物证明这一地区在当时的确是丝绸贸易、流通十分兴盛的地区。再由这一地区向西,几乎就不太有人知道了。我在2006年去了乌兹别克斯坦的费尔干纳盆地,在那边的墓地出土了一部分丝织品,我们现在正在做鉴定。在这些织物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联珠纹的图案,当地的丝织业很发达。这是在中国以西纺织品的发现。最后我们来看一下考古发现中丝织品的演变过程,或者说是纺织品风格和技术的交流。汉代织锦上的云气纹很有特点,云气之间有很多动物,有的是在云气之间织出汉字。这些文字多有吉祥的含义,如“延年益寿”、“长保子孙”等等。有些织锦上则是茱萸纹或波纹,其间亦有汉字,如“宜子孙”、“宜二亲”。这是一件在尼雅出土的最著名的织锦,叫“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五星”与金木水火土有关,“东方”是占卜术语。我们将这片锦展开并复制。其图案是对称的,可以找到五颗星,并且五星是对应五种颜色。织造这件织锦的难度很大。这是一块平纹锦,其上有“河内”的字样,说明里面的织锦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内地过去的。初看这些字仿佛是现代人的设计,实际是汉代的织锦。下面是在楼兰发现的一些织锦。其风格、纹饰和上面的很相似。也有织出文字,如“登高明望四海”、“长寿明光”等等。有一件织锦上还织出了“元和元年”的字样,元和是东汉的一个年号,从中我们可以知道在东汉时这一类的织锦是十分流行的。我们还发现了一些来自西方的东西,下面介绍几件。首先介绍的是一件我们所知的最早的蜡染棉织物。织物是残缺的,其上比较完整的是一个女性的裸体形象,手中拿着一个丰饶角。织物的中间有一只人的脚、一只狮子的爪和尾巴。学者们对这些纹样的考证解释不太一样。这个女性有人说是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守护女神,也有人说是健陀罗艺术中的“鬼子母”。这件棉织物有许多问题尚未作出定论,但其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是很深的。下面是在山普拉发现的两件缂毛的裤腿。其上人物形象明显不是中国的风格,其发式装饰很像乌兹别克斯坦某地的古人。这件缂毛作品上还有“人头马”,即堪陀尔的形象。下面是前面提到的1995年新疆营盘出土的干尸。在我们剥离干尸衣服的过程中,发现其葬俗十分奇怪。尸体外面先用丝织品包裹缠绕,再穿上衣服。我们将其衣服修复了。这件衣物为双层锦,色彩极鲜艳。上面的纹饰经考证是爱神的形象,还有牛羊和石榴,其风格十分希腊化。下面是一件北朝晚期的织物,上面有希腊的太阳神的形象。具体来看是在一圈联珠纹之内,太阳神端坐在马车之上。驾车之马都是带翅膀的神马。这件织物反映了西方文化向中国传播的过程。织物的人物造型、莲花座都是佛教的样式,联珠纹、神马都是波斯的文化元素,主题是希腊化的,制造技术是中国的。其他还有很多动物的题材,例如狮子、骆驼、含绶鸟、鹿、鹰等等。中国织造技术发生改变,织物上也出现了团窠式的图案,后来中国模仿西方豪华的联珠纹,但中国生产的联珠纹锦与西方是不同的。联珠的圆度特别好,圈外的花卉也特别华丽复杂。隋代仿制波斯锦,织出的锦胜过波斯锦。这是一件藏在日本法隆寺的仿制波斯锦。唐代还有一种重要的被称作“陵阳公样”的织锦,是由窦师纶设计的。我们推测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