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秦简所见伪造文书

岳麓秦简所见伪造文书

岳麓书院收藏的《秦简》中有一些秦朝的法律事件，其中一些是用通俗的语言复制的。作者在《岳麓书院收藏秦简》的内容序文中说：“其中有一组简单的木简，长约25厘米，宽约0.6厘米，没有绳索的痕迹。由于断裂率高，现在有30多封。从相对完整的表达式来看，这是胡阳佐在22年8月突然报告的。胡阳佐于22日晚些时候通知了桂茂。内容是一篇题为《桂》和《学》的书，以‘军将领没有选择儿子’的名义伪造并欺诈。”现经整理小组的集体研读和比较全面的整理编排,我们对此案例的认识比以前清楚明晰多了,这里,仅就个人的研读所得,对此案例及相关问题试作一个大致的解说和分析。首先,原来的介绍中有四处不太准确,一是简尺寸不准确,简应约长23、宽0.8厘米;二是简的编号数不是“30余个”,而是53个编号(包括残简的编号在内),共拼合为27枚简;三是“一位叫‘癸’和叫‘学’的人”说法不准确,案例中“癸”和“学”应是一个人,“癸”只是“学”所假冒的名字;四是“伪造文书”不准确,文书一般是指官府文书,此案中所伪造的只是私信而已,也就是“为伪私书”。即伪造“五大夫将军冯无择”的私信去进行诈骗。为便于讨论,先将有关此案的释文1录之如下(图一、二):1647/1649/2186廿二年八月癸卯朔辛亥,胡阳丞唐/敢谳之:四月乙丑,丞/矰曰:君子子癸诣私0473书矰所,自谓:冯将军毋择子。与舍人来田南阳。毋择□/〖……叚(假)钱二〗2174/1840/残604/残601/残708万及(种)食胡阳,以田。发/书,书类伪。毄(系)官。有(又)挢(矫)为私/书/,诣/请□胡〖阳。〗1088即狱治求请(情)。●癸曰:冯将军毋择叚(假)□/2184〖母为(?)〗/毋择舍(捨)妻。毋择令癸□□/1194□/穜(种)食以田。不为伪书。0881叚(假)子。它如矰。●视癸私书,曰:五大夫冯毋择敢多问胡阳丞主。闻南阳0322/残566/残655地利田,令为公产(彦)。臣老,癸与人出田,不赍钱(种),愿/丞主叚(假)钱/二万,貣(贷)0913/2183食支卒歳,稼孰(熟)倍赏(偿)。勿环(还)!环(还)之,毋择/不得为丞主臣走。丞主与胡J10/J11阳公共忧,毋择为报,敢以闻,寄封廷史利。有(又)曰:冯将军/子臣癸0477敢昧死谒胡阳公,丈人诏令癸出田南阳,因穜(种)食钱貣(贷),以为私【书】。。田1089-2新野,新野丞主幸叚(假)癸钱、食/1089-1/2098一岁。少吏/莫敢诃癸。今胡〖阳少内丞矰□〗0994/0995谓癸非冯将/军子。癸居秦中,名闻,以为不□□/残704/残559/2005□。癸穜(种)姓虽贱,能/权任人,有(又)/能下人。愿公诏少吏,勿令环(还)。●今残595□召舍人兴来智(?知)〖癸,癸改〗0914/1095曰:君子子,定名学,居新/野,非五大夫冯将军毋择子J01殹(也)。学学史,有私印,□曰□雅?为冯将军毋择〖子〗……食……0408害声闻。学父秦居赀,吏治(笞)秦,以故数为学怒,苦耻之。归居室,心不0478乐,即独挢(矫)自以为五大夫冯毋择子,以名为伪私书,问矰,欲貣(贷)钱2007/1101/2170胡阳少内,以私印封。起室把诣于矰,幸(幸)/其肎(肯)以威貣(贷)学钱/,即盗以买0860/1195金(衿)衣被兵,去邦亡荆。矰发读/书,未许学,令人毄(系)守学。学恐,/欲去亡,1645/1657-2有(又)挢为私书,自言胡阳固/所,詑曰:学1657-3/2182/实冯毋/择子。新野丞主已/0471/?/0327学。吏节(即)不智(知)学为伪书,不许貣(贷)学/钱/,退去学,学即道胡〖阳〗0469行邦亡,且不辞(辞)曰:吏节(即)不智(知)学为伪【书】,不貣(贷)学钱,毋(无)以为衣被0407资用,去环(还)归。有衣资用,乃行邦亡。●问:学挢(矫)爵为伪书。时冯0470毋择爵五大夫,将军。学不从军,年十五岁。/它如辞(辞)。1044●鞫之:学挢(矫)自以【为】五大夫将军冯毋择子,以名为伪私书,诣矰,以欲1650盗去邦亡。未得,得。审。毄(系)。敢(谳)之。●吏议:耐学隶臣。或令赎耐。0861(谳)报:毋择已为卿,赀某、某各一盾。谨穷以法论之。从释文中可以看出,这组木简还有很多残缺,根据整理体例,暂用“……”来表示不能确定的残损字数,用“□”来代替确定但不能释定的字,以“/”来示意原简的折断处,用“〖〗”表示根据前后文意可以补充的文字,用“【】”表示根据文例可补的脱文。此外,用“()”注明通假或异体字等。尽管仍有一些残缺,但此案例的奏谳文书形式还是比较完整的。简文一开始是奏谳文书的开头语“廿二年八月癸卯朔辛亥,胡阳丞唐敢谳之”。说明此案例是秦始皇二十二年八月九日这一天,由一位叫唐的胡阳县丞所奏的谳书。按,这里的时间记载稍有误差,经核对“八月癸卯朔”应是壬寅朔,前后差一天。接下来从“四月乙丑”开始到“即狱治求请(情)”一段是奏谳的上行文书。它叙述了胡阳少内“矰”所碰到的一桩“挢(矫)为私书”的案情,即四月乙丑(即四月二十二日)有位自称“君子子癸”的人,自称是冯将军毋择的儿子,同他的仆人一起来南阳种田,他拿一封私信到“矰”的治所,想要贷钱二万和种子粮食,以便在胡阳县种田谋生。“矰”打开冯将军的信,发现此信有假,所以将这位自称“癸”的人扣押,以“挢(矫)为私书”罪系送官府,以求狱治。从“癸曰”到“叚(假)子”是自称为“癸”的人所说的供词,他自己解释说,他是冯将军的假子,所递呈的确实冯将军所写,不是他伪造的私书。从“视癸私书”至“丞主与胡……”,是癸所呈递的“私书”内容,即五大夫冯毋择写给胡阳丞主的信。信中说,听说南阳这个地方很适宜种田,我现在老啦,癸与人出来种田,没带钱粮,愿丞主贷钱二万和种子粮食给他以支撑一年,等禾稼熟了以后加倍还偿。请不要将他们遣返回来,如果遣返的话,那我毋择将不是你胡阳丞主的臣仆走马。丞主和胡阳公共忧患,毋择冒昧以书信相扰,并寄封给廷史利。从“有(又)曰”到“勿令还”是癸的辩词,他说家丈人叫我来南阳种田为生,为便于我来借贷钱和种食,因此给我写了这封私信。我曾经到新野县去种田,很幸运,新野县丞借了钱粮给我,我在那田作一年,那里的少吏都不敢呵斥我。现在胡阳少内“矰”说我不是冯将军的儿子。我居住在秦中,名闻当地,……(我)实在是冯毋择的儿子,新野丞主那边已(证实过了),我的种姓虽然贫贱,但我能权衡轻重来事人,也能礼让下人。但愿公令少吏,不要将我遣送回去。从“今”字以下至“詑曰”一段是“癸”经审讯之后所招供的供辞,他说:我是君子子,原名叫“学”,家住新野,不是五大夫将军冯毋择的儿子。学曾学作文吏,有私印……曾谎称冯将军毋择之子以求种食,名声不好。我的父亲叫秦,他在服劳役抵偿罚款,看守的官吏鞭打他,他就经常对我发怒,我深感耻辱,回家以后,心情很糟糕,于是就自己诈称五大夫冯毋择的儿子,并以他的名义伪造了一封私信,去拜访“矰”,想从这位胡阳少内那里贷些钱粮。我用私印封好书信后,就从家里出发去拜访“矰”,但愿他能看在五大夫冯毋择的面子上贷钱给我。就想以非法的手段搞一点钱去买点衣被和兵器,然后好从秦逃亡到楚国去。“矰”看了书信后,既未贷钱给我,还要系送和拘押我。我害怕,想逃亡,所以自己又在胡阳所拘押的地方诈写一封私信,撒谎说……“吏即不智(知)”至“且不”是诘辞的内容,大意是守吏不知学作伪书,也不允许学贷钱粮,将学退回去。学就从胡阳逃亡,是不?“辞曰”以下至“乃行帮亡”是学的供词,他说守吏不知学为伪书,也不贷钱粮给我,我毋钱购买衣被,被遣送回家,如果有衣被资用的话,就会从胡阳逃亡荆楚之地了。“问”字至“它如辞”是问辞,学诈称爵位,造伪书,当下冯毋择爵封五大夫将军。学不从军,年龄十五岁。其他如他所说。“鞠之”至“敢谳之”为鞠讯的内容,学诈以为五大夫将军冯毋择的儿子,并以他的名字伪造私信去拜见“矰”,并企图非法逃亡,未得逞,被抓获了。案情清楚,故拘押候审,特此奏谳。“吏议”以下是吏审的结果,一是将学处以耐刑,并罚为隶臣;二是令他以服役的形式赎其耐刑。最后是郡府的回复,毋择当时已为卿,凡误称者都要各罚赀一盾。该案谨请彻底按法律规定论处。以上是这个“为伪私书”案简文内容的大致解读。通过初步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秦国的奏谳制度已相当完备了,从形式上看,一开始就是“廿二年八月癸卯朔辛亥,胡阳丞唐敢谳之”,这是奏谳书的开头套语,与张家山汉简《奏谳书》如出一辙。这说明秦始皇没统一六国之前,奏谳的程序就存在了,并被广泛使用。另外,这份案例中除了供辞外,诘辞、问辞、鞠辞、吏议、谳报都有,从奏谳书的文本格式来说,可谓相当完整和齐备,也可说明当时的奏谳制度是一个司空见惯的法律程序。下面就本案例所涉及的相关问题进行讨论。一、骗其子女的身份证首先是冒名顶替。他本来是“定名学”,可偏要改称“癸”,“癸”也许真是五大夫冯毋择的儿子或假子,所以他试图冒名顶替进行诈骗。正因为要冒名顶替,所以连带一起假称自己是“君子子”,冒充五大夫冯毋择将军的儿子,在被拘押后,在其供词中还编了一个故事来证明自己确为冯毋择将军的儿子,只不过是假子而已。其次是伪造履历。他本来是新野县人,才15岁,可他却说住在秦中,且名闻当地,既能权宜事人,又能谦逊下人,还曾在新野县丞那里贷过钱粮,且新野的守吏们都不敢呵斥他。再就是伪造私信,假冒冯毋择将军的口气给胡阳丞主写信,又假冒“癸”的语气给胡阳公写信为自己辩解。尽管其“为伪私书”被胡阳少内“矰”所发现,但其伪造私信的技巧还真不像15岁人所为,特别是他冒充五大夫冯毋择的口气给胡阳丞主的信,如“毋环(还)!环(环),毋择不得为丞主臣走”等语。二、重新置三川郡,作为“将军”的资格首先,文献记载中冯毋择为秦名将,陈伟曾考证:《汉书·冯奉世传》记云:“及秦灭六国,而冯亭之后冯毋择、冯去疾、冯劫皆为秦将相焉。”这处冯毋择,《史记·赵世家》集解引作“冯无择”。而《汉书·高帝纪上》记云:“食其还,汉王问:‘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当韩信。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也?’”彼此对读,可知冯毋择曾任秦将。这与岳麓秦简称其为“将军”也完全符合。据简文,冯毋择不仅为秦将,还爵列“五大夫”。秦汉二十级军功爵位中记载五大夫位列其中第九位,他高于这二十等爵中第五、六、七级的大夫、官大夫和公大夫,号为“大夫之尊”。《商君书·境内篇》谓五大夫有赐邑三百家。汉高祖时也规定从第七级公大夫起为高爵,得有食邑。由此可见冯毋择在当时可能是一位朝野遍知的名人,故“学”才借他的名义去诈骗。其次,冯毋择也许与南阳或南阳所辖县胡阳有关。据《元和姓纂》、《后汉书》等所载,周文王第十五子毕公高后裔毕万,西周时在晋为大夫,当时晋献公陆续攻灭了许多小国,其中包括毕万的一支孙被封于冯城,其后子孙以邑为姓氏,称冯姓。史称冯氏正宗。是为河南冯氏(冯城即今河南荥阳县境内,秦属三川郡)。如果此记载大致无误的话,那么冯毋择的祖籍也许就在河南境内。据《史记·秦本纪》,秦昭王三十五年(前272年),秦设有南阳郡,庄襄王元年初置三川郡,可见南阳郡比三川郡设置更早,两地之间也相差不远。因此,祖籍或是三川郡的冯毋择当地人非常熟悉,所以新野县的“学”就借当地名人来讹诈胡阳少内。三、秦李前上官为卿,其所治之官即为卿奏谳的谳报部分有:“毋择已为卿,赀某某各一盾。”其大意是冯毋择现在已升为卿了,你们的奏谳中都还称为五大夫将军,这是不该有的错误,故凡误称者,都各罚赀一盾。卿在秦虽不列二十级军功爵位之中,但为位阶很高的一种身份。《周礼》载有六卿:“治官之属,太宰卿一人;教官之属,大司徒卿一人;礼官之属,大宗伯卿一人;政官之属,大司马卿一人;刑官之属,大司寇卿一人;其一则事官之属,大司空卿一人。”可见汉以前的六卿都是天子或诸侯所属的高级官员。秦李斯就曾以卿名世。谳报中说“毋择已为卿”,说明郡一级的官员都知道冯毋择在当时(即秦始皇二十二年)已升为卿,而作奏谳的县丞唐等或还不知晓,故其奏谳中仅从案犯的叫法,所以该罚。有关冯毋择的爵位升迁,《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二十八年琅琊台刻石的题名中有:“列侯武成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于海上。”据此可知,冯毋择在秦始皇二十八年时已不只是卿,而是位列“伦侯”,其位置排在列侯之下、丞相之前。《史记·索隐》解释伦侯:“爵卑于列侯,无封邑者。伦,类也,亦列侯之类。”“无封邑者”应是只有爵位,没有国邑。我们知道,仅次于列侯的关内侯也是“有其号,无国邑”的一种爵称,故或以为《索隐》中“无封邑者”的说法,就与关内侯“无国邑”地位相同,所谓伦侯或可能就是关内侯在秦代的一种称法。应都是爵位在丞相之上的一种爵称。因此,在秦代卿是位于五大夫之上,丞相之下侍从皇帝的近臣,所以谳报中特别加以说明。冯毋择在秦始皇二十二年时已升为国卿,至二十八年则进为伦侯,位列丞相之上。四、“为伪书”应为诈骗曹旅宁认为“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贼律》:‘为伪书者,黥为城旦舂。(一三)’张家山汉简《奏谳书》有三则蜀守谳皆涉及伪书罪。为何‘耐学隶臣,或令赎耐’,可能的解释是‘学’对‘癸’的真实目的并不知晓,因此处罚从轻”。根据《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