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挤兑问题研究随机性金融挤兑的合约分析泰隆城市信用社的案例

银行挤兑问题研究随机性金融挤兑的合约分析泰隆城市信用社的案例

一、案例分析与讨论许多理论和实证研究证明了金融对经济的支持作用。良好的金融和银行系统可以有效地促进经济的长期增长（beck，君主，demrgue，kunt，levene，2001）。关于中国的金融发展、经济增长,研究发现,中国的金融改革提高了“金融深化”和市场化程度,金融中介1刺激了中国实体经济的发展和结构变迁。目前,中国建立了以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为骨干,政策性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信用合作机构以及外资银行并存的多元化的银行体系。我国居民储蓄和信贷总额占GDP的比重远远高于西方国家,工业生产周转资本的50%以上和约80%的商业周转资本是由银行贷款提供的(易纲,1996)。这种“过度银行化”和国有垄断的中国金融业存在许多隐患和问题。银行产权不明确、治理结构缺乏“激励”的直接的后果就是巨额的不良资产,腐败现象和巨大的金融风险(易纲,PieterBottelier,2002)。一旦拥有巨额“不良资产”的银行体系出现危机,将直接影响债权人,即分散的、众多的小储蓄者。大规模的小储户对现金的流动性要求较高,如果出现外在扰动,很可能出现银行危机。对于中国曾经出现的金融事件,许多研究把原因归结为银行的产权不明晰、政企不分与地方政府对金融活动的干预和隐性担保、缺乏必要的竞争机制及监管不力(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发展战略研究小组,1999;徐滇庆,2000;Perkins,2002)。同时关于“非正规金融”2的经验研究表明中国的中小金融机构、非国有的金融部门发展非常迅速,它们以信誉和关系为基础的融资和治理机制,有效率地提供市场化的中介服务,促进了中国私营和区域经济的发展(Park,Sehrt,1999,AllenandQian,2002)。有研究者认为由于银行的经营绩效差、资产负债率高都和银行的产权结构密切相关,为了避免在中国发生挤兑事件和金融危机,必须改革金融机构的产权结构,并提出了民营化、股份制改革等方案(徐滇庆,2000)。然而,真实世界让我们对“产权”论的改革方案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只要产权明晰,资产质量良好就可以避免出现挤兑等金融危机?本文通过对于一场惊心动魄的挤兑危机的案例研究,探讨现象背后的理论解释。本文的研究主体就是:产权明晰的民营金融机构“泰隆城市信用社”,泰隆信用社信贷业绩良好、风险控制严格、经营绩效优良、资产质量过硬,3按照上文所引研究的逻辑,挤兑事件不应该发生在泰隆身上;但是,2001年9月13日至9月15日浙江省台州市路桥区发生储户挤兑的事件,恰恰是从泰隆城市信用社开始的。那么这次挤兑又应如何解释?为什么会发生银行挤兑事件?理论上说,传统的银行业务基本上依赖于存贷款之间的利率差和时间期限上的差异,而获取风险性利润。《巴塞尔协定》规定了国际银行的监管标准,资本充足率仅为8%,银行业的负债率可以超过90%。经济学理论对挤兑提出两个主要的理论分支。4一种观点认为,挤兑是存款者在缺乏信息或者信息很少的环境中监督银行价值的方式。当他们有理由相信银行成为风险者时,对其储蓄的担心促使他们要求兑现存款。从“双向的信息不对称”的角度研究发现,银行不能观测到存款者的真实流动性需要,而存款者也不知道银行资产的真实状况。当一部分存款者获得了关于银行风险资产回报的不利信息(而不是担心其他存款者的行动)时,银行挤兑就会作为唯一的均衡而发生。因此,银行挤兑有一个基本的根源,那就是银行的不良业绩(Gorton1985;JacklinandBhattacharya,1988,转引自施建淮,2001)——挤兑可能是“理性”的。而另一观点认为,挤兑是银行内生问题的暴露,如果银行是基于先来先服务的基础提供对存款者债权的兑现,那么由于银行资产是不流动的,而且它们无法兑现每个存款者的负债,那么后到的存款者就会受损失。这么看,挤兑可能是“非理性”的。因为,传统银行业务的特点决定了银行业极容易受外部冲击的影响,由于市场不确定性的存在和银行业内生的脆弱性,任何随机事件的发生,都有可能成为诱使存款人“信念”偏移的“导火索”,从而引发银行的挤兑(bankruns)和破产(bankfailures)现象(Diamond&Dybvig,1983,2000,PeckandShell,2003)。储户对于金融机构的信用、声誉产生怀疑是挤兑发生的主要原因(MathiasDewatripontandJeanTirole,1994)。我们的研究将从“存款合约”的角度来分析挤兑现象。传统的银行业务,主要包括吸收存款和发放贷款。存款合约包含“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两种合同形式:“活期存款”合同规定储户可以随时从金融机构提取现金;“定期存款”合同规定,在事先约定的期限以后,储户不但可以从金融机构提取现金,还可以获得利息收入。贷款合约是金融机构和贷款人(法人)之间的约定:贷款人从金融机构获得资金;在事先约定的期限后,贷款人归还资金并交纳使用资金的费用(贷款利息);贷款合约规定了贷款者愿意贷款的条件:贷款额、偿还时间、利率抵押要求和规定修改贷款条约或催还贷款的两方面契约条款。传统存贷业务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存款合约”5之间的利息差。由于存款合约的特性,“活期存款”储户根据合同约定随时可以提取现金,“定期存款”储户也可以不履行合同的约定,提前从金融机构提取现金,即使利息收入会损失。金融机构无法或者非常困难单方面停止贷款合约,提前从借款人处收回贷款,贷款资金的流动性低于存款资金的流动性。所以,我们认为存款合约执行的期限结构和约束条件的差异性,就是金融机构发生“挤兑”的根源,也是“金融脆弱性”的本质。下文通过一个经营业务良好的金融机构——泰隆城市信用社——挤兑危机的案例研究,来讨论现存解决“挤兑”危机的途径及不同救助途径的利弊。我们希望验证和讨论以下假说和改革政策:1.挤兑“随机性”的模型假说。传统银行业务的存款合约受到现金流动性、偿还能力、先到先服务的限制,储户偏好可能受到外在谣言、扰动和经济冲击的影响,无论(利息)收入是否会受到损失,任何储户都会争相从金融机构提取现金。2.传统银行业务的合约结构和约束条件的特殊性是挤兑的根源。由于传统银行业务中“存款—贷款合约”的时间期限、利率结构、流动性约束等特性,外部环境的一个随机扰动,就有可能引发储户对金融机构的偿付能力的怀疑。如果金融机构的现金支付有困难,就非常容易造成“挤兑”危机。3.政府对出现挤兑事件的援助规则,应该权衡“财政风险”和“银行业准入管制”的折衷。“资产质量”和“经营业绩”成为政府决策的主要衡量指标,资产质量好的金融机构政府往往可以采取救助措施,反之就是撤销其从事银行业务的执照,禁止进入金融行业。4.固定保率、政府独资的“存款保险制度”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挤兑问题。“存款保险”固然可以增强金融机构资金的流动性,但是依然无法解决“存贷合约”之间的内在矛盾。而且,一旦实行“存款保险”制度,会增加经营者的“道德风险”、机会主义行为和政府信用为代价的巨大软约束的危机处理成本。5.金融机构的规模扩大依然无法解决挤兑事件的发生,甚至会出现风险的传递和更加严重的挤兑损失。金融机构通过扩大规模来提高支付能力,一旦出现挤兑事件,金融机构可以从各种分支机构调动资金,支援被挤兑的金融网点。但是,“扩大规模”仍然无法解决“存款合约”的内在矛盾。经营规模的扩大,可能会造成挤兑的蔓延。6.有效的解决途径:各种金融创新、中间业务的开发以及“萨罗夫”银行体制(SuffolkSystem)。自发建立共同保险制度和与其他银行共同建立其它类型的合作性制度、发展收取服务费为主的中间业务,虽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存贷合约”矛盾,但是一旦银行出现了挤兑的危机,就可以用银行联盟组织的援助以及中间业务的收益来满足需求。二、泰隆市信益社1.泰隆城市信用社的发展历程泰隆城市信用社(以下简称“泰隆”)成立于1993年6月28日,是中国人民银行批准的一家区域性的股份制金融机构,开展各项商业银行业务,经营区域为台州市路桥区。至2003年8月,泰隆共有10家分支机构,其中台州经济技术开发区1家,路桥区9家。路桥区外的这家网点当时是通过网点置换归入泰隆的。十家经营网点已有九家存款超过亿元,其中最大规模已超过4亿元。泰隆是一家纯民营金融机构,十年累计纳税超过8000万元;鉴于此,地方政府非常重视泰隆的经营;路桥区政府在泰隆拥有一定的存款和业务往来。从存量上看,泰隆的发展已经到达了一定的规模。截至2003年6月30日,各项存款余额6为29.7亿元,各项贷款余额7为17.0亿元,存贷比为57.2%;资产总额达到30.37亿元,核心资本为4739.3万元(其中实收资本2948.7亿元),资本充足率为2.10%;2003年上半年的净利润为1023万元。不良贷款率为1.87%(其中3193万的不良贷款主要是逾期贷款,有2000万左右估计能收回)。在整个路桥区,泰隆的存、贷款市场份额占到当地金融机构存贷总额的18%和16.5%,均高过同地区四大国有银行分支机构的市场份额。作为一家城市信用社,泰隆已经颇具规模。从十年的发展来看,泰隆的发展保持着稳步前进的态势,净资产利润率保持在较高水平,十年年均在12.39%左右;泰隆的存贷款增长平稳,近三年的年均存贷款增长速度达到40%;十年来的不良资产率一直低于3%。(图略)股权结构:泰隆未曾有过增资扩股的经历,其股权结构十年来稳定不变。股东总数为40名,其中自然人32人,企业法人8位(全部是民营企业),最大企业股东持股比例占总股本的15%,最大个人股东的持股比例接近10%。业务结构:泰隆的业务集中在小额短期贷款。在存款中87%为非储蓄存款;截至2003年6月,存款开户数已达16多万户,户均存款不到2万。相应贷款的结构也存在期限短、单笔数额小的特点。50万元以下的贷款占了85%;从贷款的期限看,半年以下的占总贷款的65%,一年以上的仅占4%。泰隆的主要业务是存贷款业务,利息收入占总收入的89%左右。从以上数据可见,泰隆的业务集中于小额的高流动性存贷款。但按照银行业的常规,小额高流动性贷款风险大、单位贷款成本高,已成为弃之不及的瘦骨头,而且各大银行都在大力开拓中间业务,期望将之培育成下一个利润点。泰隆之所以在金融机构竞争激烈的路桥区脱颖而出,凭借的就是人性化、市场化的的灵活服务。其经营成功的关键往往被归纳为:根据区域经济特征进行准确市场定位,依托充分及时的信息优势,为中小企业客户提供个性化服务。泰隆进行的四项制度:创新存款积分制、现金流测评、客户经理责任制及贷款担保制是其快速发展的基础,更是优于国有商业金融机构的组织创新(黄毅、蔡辉明、张晓华,2003)。泰隆城市信用社的发展与经营业绩(挤兑前):由于传统金融体制的局限性(网点设置和贷款额度的限制),国有银行在路桥建设初期无法有效地向中小城市民营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在区域经济特征和体制落差之间的夹缝下,泰隆城市信用社凭借自身制度和信息的优势,自成立以来经营业绩优良,发展速度惊人。到2001年6月底,泰隆城市信用社的存款余额达14.8亿元,贷款余额9.3亿元,不良贷款率仅为2.9%。更值得重视的是,泰隆城市信用社一直保持良好的信贷资产质量,五年贷款平均逾期率1.74%,贷款逾期率控制在2.5%以下,泰隆城市信用社1997、1998年连续两年全面完成资产负债比例管理11项指标,名列全国城信系统前茅。总之,从十年(1993～2003年)的发展来看,在挤兑前和挤兑后,泰隆的发展都保持着稳步前进的态势。泰隆的存贷款增长平稳,2000年至2002年年均存贷款增长速度达到40%;净资产利润率保持在较高水平,十年年均在12.39%左右;十年来的不良资产率一直低于3%。在中国银行界泰隆的业绩无疑是出类拔萃的。然而,就是这样一家经营业绩优良的金融机构居然卷进了一场“挤兑”事件。2001年9月13日至9月15日,路桥区发生了储户挤兑事件。挤兑的对象基本是台州地区的民间信用社,其中损失最大的两家为泰隆城市信用社和银座城市信用社;还有一家“信达信用社”事后被要求停业整顿。据两家信用社的负责人估计:两天之内,两家信用社提款总额约为人民币7～8亿元。那么,挤兑是如何开始的?2.集中提款—挤兑的起源与过程挤兑的“导火索”非常简单。一名曾经主管路桥金融事务的政府高级官员,涉嫌腐败被浙江省纪律检查部门“双规”,浙江省纪律检查部门要求泰隆总经理王钧前往杭州核实情况。王钧在杭州期间,台州地区出现了“王钧被抓”、“城市信用社出问题”等等传言。9月13日下午,在泰隆各营业点门口,许多储户排起了提款的队伍。晚上7点左右才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泰隆才停止发放存款。当晚,各级政府专门研究了对策,决定从台州各地调集5亿紧急资金,而且在次日7时前送达泰隆。9月14日上午,一方面台州市市长电视讲话、路桥区行政首长和王钧亲自和储户对话、劝说以消除谣言和各种疑虑;另一方面,泰隆不停止给储户发放资金。在各方不懈努力下,14号上午10时左右,泰隆门口的队伍渐渐散去。然而,就在当天下午,银座城市信用社在台州各地的营业所门口也出现了大量的提款储户,政府和银座城市信用社以及泰隆城市信用社调用了大量资金,以防止现金的短缺。在各方的劝说和解释之后,银座城市信用社的集中提款问题也在14日下午解决了。泰隆城市信用社挤兑事件的时间顺序为:·9月13日下午3点:开始出现大量储户排队现象。·9月13日晚上7点:储户从“泰隆”提款共计1.99亿元。·9月13日晚上:政府和人民银行开会决定:在次日上午7点之前,转入“财政存款”1000万元。人民银行批准动用全额准备金7705万元。·9月14日上午:“泰隆”同业拆借4000万元,共调入资金12705万元。·9月14日下午:“泰隆”的挤兑现象停止。·9月15日:“泰隆”存款余额下降1.34亿元,财政存款再次转入25200万元。由于挤兑已经停息,归还同业拆借4000万元。·到9月30日,存款余额下降3.72亿元。政府行为:总体而言,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当地政府的处理是果断、有效的和科学的。在决策方面,政府和人民银行是根据泰隆的资产质量和经营状况决定是否向其注入资金;同时,对于资产质量低劣的信达农村信用社做出了关闭的决定。在对事件的处理方面:政府是根据和信用社、各家金融机构的专业人员讨论后,决定以总存款额的1/3为调动资金的底限,并且还从其它地区调动了相应的资金作为准备金;在资金的调动和运送过程中,也是万无一失的,最终实现了控制和解决问题的目标。而且,当地没有出现一起因为集中提款而引发的治安与刑事案件。最终,在各方的努力下,两家信用社度过了挤兑危机。3.现行的主要贷款类型泰隆城市信用社经历了挤兑的事件以后,不仅没有发生更大规模的提款现象,也没有出现经营状况不断恶化、一蹶不振的情况。由于信用社资产质量优良、不利谣言的破灭、经营管理上的努力,挤兑事件发生以后(9月30日至12月31日),存款总额反而增加6.28亿元。其中,企业存款增加2.60亿元,占存款总增加额的41%;个体工商户存款增加3.05亿元,占存款总增加额的49%;居民储蓄存款增加0.63亿元,占存款总增加额的10%。在存款期限上:活期存款增加5.55亿元,占存款总增加额的88%;定期存款增加0.73亿元,占存款总增加额的12%。截至2003年6月30日,各项存款余额8为29.7亿元,各项贷款余额9为17.0亿元,存贷比为57.2%;资产总额达到30.37亿元,核心资本为4739.3万元(其中实收资本2948.7亿元),资本充足率为2.10%;2003年上半年的净利润为1023万元。不良贷款率为1.87%(其中3193万的不良贷款主要是逾期贷款,有2000万左右估计能收回)。在整个路桥区,泰隆的存、贷款市场份额占到当地金融机构存贷总额的18%和16.5%。三、基于填充理论的泡沫研究在描述泰隆挤兑事件前前后后之后,下面我们试着从理论模型角度来分析这次挤兑,并验证挤兑随机性的假说。1.银行挤兑ro“挤兑”(BankRuns)在《新帕尔格雷夫货币金融大辞典》中被解释为“当一个银行的很多客户在短期内都要求取出他们的存款就会发生银行挤兑”。因为即使一个经营健康的银行的流动性价值也会小于其未偿还存款的价值,所以银行挤兑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耗尽银行的资产,使几天前还看似健康的银行走向破产。在银行挤兑的文献中,主要有两类不同观点。一类是Diamond&Dybvig(1983)的由太阳黑子触发的自我实施的银行挤兑模型。D-D模型先假设了存款人面临先到先服务的约束条件,认为:由于市场不确定永远都是无法逃避的,任何随机事件的发生,都可以成为诱使存款人“信念”偏移的“导火索”;该模型证明了,通过为存款人的偏好冲击提供保险,存款合约能够给出最优的配置,同时也会导致代价高昂的挤兑恐慌。存款人有多于一个的均衡:一种是存款人预期银行会倒闭,他们都去取出存款,银行会倒闭;另一种均衡是存款人并不预期银行倒闭,只有那些需要现金的存款人取款,这样银行将保持健康,这是好的有效风险分担的均衡。太阳黑子决定了自我执行的结果。由于两种均衡的存在,一家在资产质量方面都安全的银行可能会因为外部事件触发的银行挤兑而倒闭。在D-D建立的理论框架下,扩展分析银行挤兑问题的文献还有很多:如Bhattacharya和Gale(1987)考虑了多个银行面临流动性冲击时的情形,讨论了银行间同业市场在解决银行挤兑问题方面的作用;Hellwig(1994)在分析中引入了利率风险,说明一方面存款人应当和银行共同分担风险,另一方面如果银行想防止存款人提前取款并再投资,则必须至少向存款人提供其在金融市场上能够获得的利率;Rochet和Tirole(1996)的分析指出,如果中央银行对银行挤兑风险采取放任态度而依赖于商业银行及其合同方自我管理控制风险,则银行破产将会蔓延。综上所述,防止银行挤兑的关键因素是加强存款人对银行履约的信心。10另一类观点认为银行挤兑是商业周期的自然结果。这类模型是基于信息的挤兑模型(Jacklin&Bhattacharya,1988),该模型已在引言里描述过,认为银行挤兑只有一个根源——银行不良业绩。Chari-Jagannathan(1988)考虑了一个与D-D相近的模型,但是分析了由银行业绩不佳引发的银行挤兑。Goldstein&Pauzner(2000)、Frankeletal(2000)和Morris-Shin(2000)也证明了,当储户行为只是轻微地依赖于噪音信号时,仅存在一个均衡,银行挤兑的可能性是由内生决定的;Crockett(1997)认为,从宏观的角度,“由于金融资产价格的不正常波动或大量的巨额债务及其资产负债结构恶化使得银行在宏观经济冲击下极为脆弱,并可能严重地影响到宏观经济的正常运行”;从微观角度看,由于存在各种各样的信息不对称,金融业务非常容易出现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现象:贷款人对于信息掌握的优势,往往非常难以抑制“机会主义”行为;而且,金融组织发现由于金融业对于国家稳定和经济健康发展的重要性,如果金融机构出现了危机,各国政府都会采取正式或非正式的手段,向它提供资金援助。2.挤兑的“机会主义行为”不良业绩显然不是这次挤兑的原因。到2001年6月底,泰隆城市信用社的存款余额达14.8亿元,贷款余额9.3亿元,存贷比为62.8%,不良贷款率仅为2.9%。更重要的是,2001年前泰隆城市信用社信贷资产质量一直保持良好,挤兑发生的前五年贷款平均逾期率1.74%,贷款逾期率控制在2.5%以下。泰隆的盈利水平也一直保持较高水平,1996～2000年年均净利润为667.7万元,2000年泰隆的税后净利润为711.44万元,净资产4542万元,净资产利润率高达15.66%。因此,不管从资产质量还是盈利能力来看,在挤兑之前,泰隆的经营业绩是良好的。所谓银行不良业绩导致挤兑,或者资产负债结构恶化造成银行脆弱的说法,用到泰隆身上明显是行不通的。从微观角度看,我们不否认存款人和贷款人之间存有信息不对称,但是,泰隆的私有产权和四项制度创新排除了“机会主义”行为的可能性。在没有国家信用支持的前提下,泰隆吸收存款依靠的是其优质的服务和“存贷挂钩”的规定;中小企业需要在泰隆开设有账户,并攒有一定的积数,才能方便地从泰隆融资,存款积数和现金流测评是泰隆贷款的重要参考依据;同时,客户经理贷款责任终身制降低了银行内部的信息不对称,保证了贷款质量,严格控制不良资产率。泰隆几乎全部的贷款是担保贷款而非信用贷款。这几项制度创新大大降低了贷款人的机会主义行为。从泰隆自身100%民营来说,泰隆做大做久的目标激励和监管机构的日常严密监督是不会给泰隆经营上的机会主义行为留有余地的,这点也可以从挤兑后两年泰隆的进一步壮大发展得到验证。回顾第二部分的描述,泰隆挤兑的导火索是“王钧被抓”、“城市信用社出问题”的传言。传言以讹传讹,很快就酿成了一场风波。出于对自家存款的担心和先到先服务的约束,储户在盲目跟从的心理驱动下纷纷加入了提款的队伍,此时储户对传言是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失去了对事态的冷静判断,忽略了泰隆良好的经营业绩。这里问题的核心聚焦到王钧身上,王钧的动向牵动了泰隆的神经。王均本人是泰隆的创始人和大股东,而且是泰隆的总经理和董事长,泰隆的信誉系于他手中。在主管官员腐败案情败露,纪检部门紧急召见的情况下,储户当然有理由猜疑王均也涉案,从而对泰隆信誉产生动摇。储户对王均个人的关切,只是因为他身系泰隆声誉。显然,任何足以引发储户对泰隆信念偏移的事件都可能成为挤兑的导火索。因而说,泰隆挤兑事件验证了,即使是一家经营状况良好的金融机构,突发的随机事件都可能导致一场挤兑风波,即验证了挤兑随机性的假说。但是正如挤兑研究另一支“基本面与经济周期”理论的批评,11D-D模型的分析没有考虑:在银行对储户的“先到先服务”(sequentialservice)的约束下,一旦银行的可兑换性被储户部分或者完全怀疑,受到加总的不确定性影响,挤兑均衡所需要的完全信息的最优条件就不可能实现(Wallace,1990;Green,Lin,2000)。许多研究批评,D-D(1983)理论开始至今,都没有很好的研究来解释银行挤兑现象(PeckandShell,2003)。我们的理论模型将进一步修正D-D模型的缺点,根据Peck-Shell(2003)模型:传统银行业务的存款合约受到现金流动性、偿还能力、先到先服务的限制,储户偏好可能受到外在谣言、扰动和经济冲击的影响,无论(利息)收入是否会受到损失,任何储户都会争相从金融机构提取现金。由于储户受到自我实施信念(self-fulfillingprophecies)恐慌的驱动,任何的随机事件都可能促成金融机构发生低效率的挤兑“黑子均衡”(sunspotequilibrium)。P-S模型的优点是拓展D-D模型对于最优存款合约、银行激励兼容条件;定义了前期存款博弈(predepositgame),并以此作为例子来说明外在非常小的扰动(包括银行的可兑换性),来解释发生挤兑的可能性。12所以根据Peck-Shell(2003)模型,我们在最优合约的框架下,依然可以得到一个挤兑的均衡,D-D理论依然成立。总之:出现好均衡还是挤兑均衡,取决于经济中可观察到的随机变量。随机变量可以是银行经营不善的信号、其他银行的挤兑、政府政策负面的报告或是太阳黑子。随机变量不一定是银行经营的基本情况。好均衡很脆弱,任何给储户挤兑预期的扰动都会导致挤兑。比如,关于王钧的传言就会让泰隆经历一场挤兑的惊险。3.挤兑的执行过程突发的随机事件仅仅是挤兑的导火索,其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传统银行业务的存款合约结构。从存款合约执行的期限结构和约束条件看,存款合同与贷款合同的差异在如下几个方面:存款储户一般可以随时提取现金(即使是定期存款储户也可以提前从金融机构提取现金),而金融机构提前履行贷款合同,从贷款人收回贷款却非常困难;定期储户提前兑现的利息损失远远小于银行资产的兑现损失。虽然存款合约执行的期限结构和约束条件存在差异,但在正常情况下,储户根据自己的时间偏好和投资机会做出存贷的决策,且由于储户数目庞大,其存贷款需求在时间上应该是正常分布的,银行用吸收的存款和到期收回的贷款足以满足储户的兑现要求。可是一旦储户认为银行可能出现挤兑,这种信念就是能自我实现的:由于银行是在“先来先服务”的规则下提供对存款者负债的兑现,由于存款合约执行的期限结构和约束条件的差异性,肯定无法兑现每个存款者的提款要求,那么后到的存款者就会受损失,储户的占优选择当然是最快速度去提款,于是一场挤兑就发生了。下文通过对泰隆挤兑前后的存贷款期限结构分析,对上述理论进行检验。由于挤兑发生的时间前后不过三天,讨论贷款合约的意义不大,所以这里我们讨论期限结构就集中分析两种不同的存款合约,即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按照上述假说,可以有两个推论:1.挤兑中定期存款减少比例应小于活期存款,储蓄存款减少的比例大于非储蓄存款;2.由于有过挤兑事件的纪录,挤兑后,储蓄存款的比例有所下降,定期存款额在总存款中的比例下降。挤兑资金的结构分析:挤兑中,泰隆存款余额共下降3.72亿元。以来源结构分:企业存款流失0.82亿元,占存款余额下降的22%;个体工商户存款流失1.79亿元,占存款余额下降的48%;居民储蓄存款流失1.11亿元,占比30%。以存款期限分:活期存款流失2.62亿元,占存款余额下降的70%;定期存款流失1.10亿元,占存款余额下降的30%(表三反映挤兑过程中的提款情况)。企业活期存款减少的比例(12%)大于企业定期存款减少的比例(15%);而居民储蓄存款里,活期存款与定期存款的比例相等(43%和43%)。差异好像并不显著。考虑到台州路桥的区域经济特征——民营经济发达及专业市场加农村工业化的模式,商业和商人在经济中举足轻重,而商人对资金的需求被概括为“短、频、快”,其存款类型更倾向于活期。如将“个体工商户存款”归入活期存款,则活期存款减少的比例为29.9%,而定期存款为25.9%。按储蓄存款与非储蓄存款来分类,则减少比例分别为43%和25%。数据显然支持推理1。对于企业存款减少比例与个人存款减少比例之间的重大差异可能原因在于企业储户同时也是泰隆的贷款人。因为在泰隆的“存款积分”制的激励下,很多企业是为了贷款而存款,正是这个约束条件的差异造成对挤兑的不同态度。显然,表四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由于存款合约执行的期限结构和约束条件的差异性,导致存款人对挤兑的反应行为上不同。对表三、四中的各项进行计算得到:挤兑前(9月13日),储蓄存款占总存款的19.9%,长期存款占总存款的32.6%;挤兑后(12月31日),储蓄存款占总存款的13.5%,长期存款占总存款的24.7%。充分验证了推理2。通过研究“挤兑”前后存款变动比例,我们验证了由假设二得出的两个推理,因此可以认为合约的期限影响到挤兑过程不同合约的表现。可以得出结论:传统金融产品的“存贷合约”特征,使得金融业本质上就具有内在不稳定性和脆弱性,是银行挤兑的根源。泰隆的案例告诉我们:由于传统金融存贷业务“存款合约”的特性,外部环境的一个随机扰动,就有可能引发储户对金融机构的偿付能力的怀疑,如果金融机构的现金支付有困难,就非常容易造成“挤兑”危机。一旦出现“挤兑”危机,我们会有哪些解决的途径?我们将从泰隆城市信用社的案例出发,围绕“存款合约”特征讨论度过“挤兑”危机的各种途径及其利弊。四、流动性的后置来源在泰隆挤兑事件里,台州市政府的处理是果断、有效的。推广来说,鉴于银行流动性创造是银行易于发生挤兑的主要原因,在“存款合约”内在的期限矛盾无法根本消除的前提下,防止和阻止银行挤兑的已有安排都是通过找到流动性的后备来源而起作用的,即当提款数目太高时可以使用后备来源,缓解“存款合约”内在矛盾带来的压力。一旦流动性的后备来源到位了,比如台州市政府调动的救急资金安全送达泰隆,向银行挤兑的激励就会被消除或者减轻,存款人对银行的信心能得到提高。流动性后备来源能够发挥的作用取决于其可信性和承当义务的程度。因为在好的均衡状态下银行也能够创造出流动性,因此说,流动性的后备来源是通过消除坏的均衡而保留好的均衡来保证银行免遭或者安然度过挤兑之灾的。常见的后备来源有:政府救助,充当最后贷款人角色;政府提供存款保险制度;银行的超额准备金或非流动性资产的变现;金融创新和中间业务的发展对存贷业务是有益的补充。当然,在后备来源的这几种武器失效时,还可以有的办法是终止银行存款到现金货币的可兑换性。下面,我们结合泰隆事件来详细讨论上述几种挤兑的救助方法及其利弊。1.政府救助方面,应采取设立“国家”的单一救助在挤兑或支付危机发生时,政府考虑的事情是:是否救助和如何来救助。目前,通过对中国金融市场中发生的挤兑事件的研究,我们发现,政府会根据金融机构的资产质量和经营业绩,决定是否允许被挤兑的金融机构继续从事金融活动。我们知道,在台州路桥的“挤兑”危机中,政府对于不同经营状况的金融机构采取了不同的措施。对于泰隆采取了资金援助和其它各种辅助措施;对于经营状况恶劣的信达城市信用社采取了关闭整顿的方式。在中国金融业的发展过程中,我们也发现:1996年10月中国银行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被关闭以来,中国农村信托投资公司、海南发展银行、中国新技术创业技术公司被相继清盘。1998年10月6日,中国第二大海外融资窗口广东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因发生支付危机被人民银行总行关闭。“资产质量”和“经营业绩”成为政府决策是否救助的主要衡量指标,资产质量好的金融机构政府往往采取救助措施,反之就是关闭。政府救助一般采取资金注入的方式解决危机,15资金来源可以是财政资金,也可以是存款准备金。在泰隆的挤兑事件中,调入的资金就有财政存款转入和人民银行批准动用全额准备金。政府运用财政资金,从征税权中获取流动性,偿付储户存款。“公共财政”中的资金的大部分来自纳税人的税金,财政资金的用途有限而且往往有“立法”固定用途。如果出现更大的资金缺口或者银行系统内的恐慌,财政资金是否可以弥补?(夏德仁、张奇,1999)从合约的角度看,通过国家的财政资金注入并不能解决“存款合约”本质上的矛盾和传统金融业务的“脆弱性”。2.“存款保险”是否可为“道德风险”解决存款保险制度设立的基本宗旨是保护中小存款者的利益,它要求银行付给存款保险公司一定的费用,当该银行倒闭时,由存款保险公司支付给存款人一定数额的补偿。存款保险制度为银行创造了一种有效的市场退出机制,有助于保护存款者的利益;而且有利于规避银行发生信用危机和破产倒闭,保持金融体系的稳定。本文第三部分的分析表明:防止银行挤兑风险蔓延的关键是加强存款人对银行履约的信心,而存款保险这一监管工具恰恰可以提高存款人对银行体系的信任度,无疑将有助于银行挤兑问题的解决。但是,存款保险制度实施后却产生了许多负面影响,包括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两大方面:存款保险制度所引发的道德风险问题产生于固定保费费率。一旦这种“扁平(Flat)”的存款保险定价策略被取消,道德风险问题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土壤。然而,目前有能力不采用固定保费费率的国家很少,美国也是直到1991年12月才取消了这一策略,制定一个以风险为基础的存款保险保费缴纳制度。引入存款保险制度后,由于银行投保人比保险公司更清楚自己的风险状况,所以凡投保的皆属最大风险携带者,而风险较少的银行则不愿参加保险,于是引发了逆向选择问题。该如何解决逆向选择问题呢?普遍的观点认为,只要能根据银行风险的水平正确制定保费费率,那么逆向选择即使不是荡然无存,至少也会大大降低。那么能够为存款保险公正定价吗?理论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由于到目前为止,理论界还未能找到合适的存款保险定价方案,因此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的问题往往超过了存款保险制度的正面效应。这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显性的存款保险制度在世界上并不普遍的原因。从合约的角度,我们发现“存款保险”固然可以减小存款人挤兑的激励,但是依然无法解决”存贷合约”之间的内在矛盾。而且,一旦实行“存款保险”制度,会增加经营者的“道德风险”和机会主义行为。一方面,降低储户事前对存款安全的关心;另一方面,金融机构会更多地从事高风险的贷款业务,增强了金融机构回收贷款的困难性。体现在“存款合约”上就是回收和支付现金的折衷(Tradeoff),合约执行时间和现金支付能力的折衷。3.泰隆的改革在应付清偿力危机时,银行有着自家的两道防线:一道防线是运用超额准备金。超额准备金的数额较少,就难以弥补银行巨大的支付缺口;另一道防线是银行所持有的变现能力较强的有价证券,即二级准备金。当然,泰隆的挤兑事件应该说是一次存款人的非理性行为,事件来时猛烈,在政府救助处理妥当的情况下,事件结束也快。所以,资产变现的防线对于泰隆还是没必要动用的,也来不及动用。那些缺少政府保护的银行在面临冲击时,往往会马上调整资产组合(portfolio)以降低资产风险。这可能导致信用崩溃,但是不会使银行崩溃。Calomiris证明这时它会有很强的激励去减少贷款,减少分红,降低破产的风险,使之保持在一个低水平上(Calomiris,1993)。他发现,当银行业被允许设立大规模的经营网点(苏格兰的自由银行时代),并被允许自发建立共同保险制度和与其他银行共同建立其它类型的合作性制度安排时,比如“萨罗夫”银行制度(SuffolkSystem),银行挤兑的风险能得到大幅度的降低(转引自:夏德仁、张奇,1999)。对于美国1837年的金融挤兑危机的观察,研究发现“萨罗夫”制度(SuffolkSystem)的银行间的相互援助,可以防止和阻止许多恐慌(Rolnick,SmithandWeber,2000)。4.扩大“中间业务”,解决“存款合约”的内在矛盾金融创新或中间业务的收益可以是银行流动性的又一后备来源。通过对国际金融业发展的历史趋势,我们发现,发达国家银行的存贷业务对于经济的重要性呈现绝对下降的趋势(Rajan,1998)。原来的传统存贷款业务大大地萎缩,大概在美国下降了25～30%。相